阿健餐饮有多少分店:去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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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远方

) 原来设想,到远方去是要乘船的。不是轮船,而是摇起来咿呀作响的乌蓬船。两岸青山郁郁,绿竹婆娑,水鸟在周围盘旋。艄公会唱很入耳的歌调,声音洪亮。在老家,江是有的,但不大;虽然也有木船在江里摇来摇去,却并不搭客,而是运载木材山货之类的物品。在我小的时候,听说船可以一路摇去,下普宁,过潮州,一直到广州。水路很长,一走就是一个月。

第一次出远门,我坐的是客车。村口的省道那时还是沙土路,一有车过,沙尘滚滚。我在村口的苦楝树下等了很久,把脖子望长了,客车还是没有来。旁边,是我的母亲。母亲一直在说话,具体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是偶尔看一下她的脸。母亲的脸在那一刻显得很苍老,还有老是不干的泪痕。

车很拥挤。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感觉自己是一片小小的青萍,让水托着,漂浮。回头看,母亲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惟有门前的那一口池塘,在夕阳下闪着粼粼波光。我闭上眼睛,让池塘的景象在我脑海里闪现。池塘里有成群的鸭子嬉水,有盘了长脖子在水面静静打盹的大白鹅,有不时跳跃而起的银白的鱼。我最喜欢的东边的一角,那里铺满了青青的浮萍。有时,她们连成一片,绒绿的地毯似的;有时,一阵风过,她们散开,这里一簇,那里一簇。我持了一把长竹竿,卷高了裤管,把散开的青萍扒拉到一处。我不愿意看到青萍零落,我想她们是应该在一起的。下大雨的季节,青萍从池塘的出口栅栏流出去,一片,一片,随水流翻了几个跟斗,再也没有踪迹。我站在雨中,痴痴地看着那一片片的青萍,伤心地哭了。

半夜,汽车在海边停下来。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地方是海丰。据说前面在修路,汽车一时不能通过。车上的人昏昏欲睡,几个醒着的也不敢下车,那轰鸣的海浪声和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人对陌生的他乡心存戒备。我打开车窗,看见了空蒙的大海,和远处隐隐约约的灯光。大海里有青萍吗?这么凶的浪,青萍能站稳吗?千条江河归大海,老家池塘的水是流到河里的,那么,那条河最终的归宿,是这大海吗?那些青萍,我认识的青萍,是否也来到了这里?我竟然冲动地想下车,看看大海里是否真的能看见青萍。很长时间以后,我才明白,大海里是没有青萍的。那么,那些青萍,到哪去了呢?

我在广州停了下来。这座高楼像森林一般茂盛的城市,却有着湖泊一般的悠远和沉实。它的包容和大度,它的尖叫和静默,它热烈的阳光和绵软的雨丝,深深地吸引着我。然而,它那明灭在湿润空气中的霓虹魅影,它那飘荡在珠江两岸的纷繁气息,不动声色地提醒你,你是个游子。接纳、排斥、认可、不屑,在相互的矛盾和冲撞中,衍生出一种无可救药的病痛,叫做乡愁。曾经有一段日子,我一个人,穿行在广州的大街小巷,从西关到东山,从南岸到北岸,孤独伤感的情绪把我紧紧地笼罩。我对时装和化妆品没有兴趣,对让全广州人津津乐道的江边大排挡炒出的田螺也不懂得欣赏,我感觉很烦躁。一个清晨,我骑着自行车上班,脑子里想着些什么,走错了路也全然不觉。当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走在珠江边上。不经意的一瞥,我看见了一叶青萍,就浮在水面上,幽幽的,静静的。水不清澈,江上的船来往穿梭,一个波浪推过来,青萍晃了晃,似乎就要淹没。过了一会,青萍又浮了上来,依旧是幽幽的,静静的。就这在晨光中,我对着水中的青萍,忘记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