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火安全应急预案:几番风雨忆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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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风雨忆周扬

作者:龚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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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第二次提起笔来写记念周扬的文章了。
  第一次是在1989年9月,周扬同志逝世(7月31日)不久,遗体告别仪式(9月5日)刚举行过的日子里。这仪式的规格应该说是很高的,邓小平、陈云、李先念、彭真等同志送了花圈,党的总书记江泽民,国家主席杨尚昆,政府总理李鹏,还有许多领导人,亲往告别……。我到北京医院参加送灵,在八宝山灵堂看到里面和外面来向周扬作最后告别的拥挤的人群。来的人远比发出通知的数目要多。消息报道报的还是五百余人,这是通知数,因为实际数据说是没法统计……。
  然而,那个时期的报纸上却似乎没有见到一篇悼念的文字。当然不会是没有人想悼念他。大概是各种人由于各种原因,当时都感到难以下笔吧。我的一些朋友劝我写一点,我也想写一点。从哪里下笔呢?
  我写下了这样一个题目:《所希望于<周扬文集>的》,并写下了这样几行:
  “周扬同志与世长辞了。他的同志、朋友、学生们记念他,我以为最重要的一件事,是编好《周扬文集》,让后人通过他自己的文字了解他的一生,了解他所参与的我们党在文化和思想战线上几十年战斗的历程。
  “周扬同志是一位著作家。当然,他首先是革命家和战士,而著作正是他从事革命和战斗的主要方式。”
  这篇开了头的文章,没有能够写下去,也是有难以下笔之处。这难处,下面再说。现在,第二次提笔(严格地说,我已经“换笔”,改为“敲键”,不好叫“提笔”了),从哪里写起呢?想来想去,还是从头写起,原原本本地写吧。就是说,从我知道周扬,见到周扬,后来在他领导下工作、同他有所接触写起,写我有限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感,其中是非功过,不溢美也不饰非,提供一点零星史料,留给后人研究评说。
  
  一、闻名
  
  我知道周扬的名字,还是在解放以前,从鲁迅《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那封关于“国防文学”与“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两个口号论战的公开信中。
  那时我在湖南长沙念高中,算是进步青年吧,鲁迅的话,我们是很崇信的。从这里得到的周扬形象,自然不是一个好的形象。不过,我也从李何林《近二十年中国文艺思潮论》中,知道周扬后来到了陕甘宁边区,在那里做了教育厅长和《文艺战线》的主编,是那边文艺界的代表人物。对于解放区人物,我们都是抱有敬意的。对周扬当然也是如此。什么口号之争,在我们的感觉中早已成为过去很久了的历史。鲁迅那封信在严厉地批评了周扬之后,不是说过周扬“也许别有他的优点”,“也许后来不复如此,仍将成为一个真的革命者”吗?李何林对周扬的介绍,就注在他引用的鲁迅那句话的后面。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场历史争论还会一再以极其严重的尖锐的形式重新卷回到文艺界、思想界乃至我们国家政治生活的现实中来。
  解放区的文艺,在国统区的进步青年中有很大影响。但我们注意的是作品,像赵树理的《李有才板话》和《李家庄的变迁》呀,古元和彦涵的木刻呀,它们给我们展现出全新的生活和世界。我们大多数人那时还不大注意文艺的理论和领导,所以对周扬,可以说,没有什么印象。北平解放以后,清华大学请过不少名人来演讲,文艺方面的,有丁玲、光未然、周扬、杜矢甲……。我那时是清华化学系的学生,但是这些文艺家的演讲,我都去听的。首次见到周扬,就是从清华大礼堂座位上远远看到周扬在讲台上。丁玲谈青年恋爱问题,讲根据地里知识分子出身的县长同农民出身的妇救会主任在工作和战斗中恋爱和结合的故事。杜矢甲用很土的、我们从来没有听到过因而觉得挺怪的嗓音唱民歌,我至今还能记得。而周扬讲了些什么,我印象全无了。只记得他口才很好,滔滔不绝,很能吸引听众。略带益阳口音,这是我这个湖南人能听得出来的。时常有拖长的“啊——”作为停顿,频频回头望一望主持会议的人,问一声“是不是啊”。这种演讲风度,同我们过去熟悉的学者们的演讲不同,属于后来我们逐渐熟悉的领导干部作报告的风度。
  
  二、部下
  
  1952年我调到党中央宣传部科学卫生处工作。周扬任中宣部副部长,我应该算是他的部下了。但是,他主要是在文化部当副部长和党组书记,并不常来中宣部;来,我们这些年轻干部也没有接触他的机会。我们还是只能从他的文章和报告中“接触”他。不过,这时的我,对于他的文章和报告是很注意的了,因为它们代表着党的领导在文艺问题上的声音,是我需要知道也很想知道的。特别是从他的文章、报告和他在一些小的工作性质的会议上的讲话中,常常可以听到一些毛泽东主席的意见。
  比如,他1953年在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其中解决了一个重要理论问题,就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在中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问题。
  那时,刚刚提出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总路线。一种看法是,我们以前都是讲新民主主义(在文艺上通常是提“革命的现实主义”,也有过“新民主主义的现实主义”的提法),提出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总路线以后,才把社会主义作为党和人民的现实任务,所以,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在中国应当从提出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总路线算起。另一种看法是,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期已经明确规定为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开始,所以,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在中国也应当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算起。(现在回过头来看,这类看法表现—了文艺从属于政治的观点的强烈影响。不过,现实主义既然冠以“社会主义”,也就很难不从政治上何时提出现实的社会主义任务来考虑问题。)还有一种看法,则是从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算起。这种看法比较地从文艺或者说从文艺的指导思想和创作方法看问题了。周扬这个报告,则是从五四新文艺运动和鲁迅算起。
  《周扬文集》第二卷收入了这篇报告,其中是这样说的:“毛泽东同志早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就曾指出工人阶级的作家应当以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为创作方法。从‘五四’开始的新文艺运动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的,这个运动的光辉旗手鲁迅就是伟大的革命的现实主义者,在他后来的创作活动中更成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伟大先驱者和代表者。”
  记得曾经听周扬说起,这是按照毛泽东主席的意见写的。我觉得,同那些狭隘的观点相区别,这里体现了一种宽广的政治胸怀和切实的历史考察。对历史,就是应该有这样的胸怀,作这样的考察!苏联提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口号是在三十年代,但是他们讲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无产阶级现实主义文学)的历史,是从高尔基的《母亲》讲起,而不只是从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讲起的。(周扬这里引用的毛泽东《讲话》,已经是解放以后有所修订的版本;在延安发表的原来的文本中,他引用的那句话,原作“无产阶级现实主义”,那时也避开了“社会主义”的字样,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表达同样的意思。这是我后来有机会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