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尾炎穿孔后的症状:【沈璎璎】天孙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1:27:20
 三 
  推开玄室的门,我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真是的,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囤积的这些锦缎竟然全都用光了。
  “婆婆,婆婆!”我想应该赶快跟巫罗交谈一下。跑了这半个月,西海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没有。 
  然而没有人回答我。忽然我害怕起来。一向是,以为不会发生什么的时候,最可怕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婆婆……”我低声呜咽着。 
  织机只是在那里沉默。我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它发出吱吱啦啦的声音,很久没有人上油了。几根残留的红线挂着,在幽暗中飘飘荡荡。 
  环佩叮铛。刺鼻的熏风,刹那间充斥了九重玄室,如无所不在。我的愤怒一下子炸裂了。 
  云华夫人推门进来,笑意里混杂着端庄、伪善、还有居高临下的怜悯。我残存了最后一丝希望,不想得罪她,于是合上熊熊燃烧的眼睛。 
  “天孙,你总算回来了。” 
   
  其实我的计划并没有出差错。祖母的确没有想过召见我,只是那一天,无聊的穆天子跑来了,为了布置盛宴,云华夫人她们用完了所有的织锦。巫罗为了掩饰织女出逃的事实,不惜跑到巫山去找瑶姬——也就是琰姬的二妹妹,借用一些云霞以应付祖母的使者。因为瑶姬过着隐居清冷的生活,有藏玩云雨的癖好。但祖母的嗅觉比谁都灵敏,她立刻发觉瑶池里升腾的云霞,凄迷落魄像一个怨妇,完全不符合西海主人雍容华丽的风格。 
  在被带往轩辕台的途中,我忍不住向底下看看。巫罗是永远从天界消失了。我只瞧见云海沉沉,透不出一星半点的光。可怜的巫罗,她的冤魂不知飘落何方。 
  那个虎牙的妇人斜倚在锦绣丛林里面,万分悲悯的瞧着我。仿佛我也是她的一只青鸟,折却了羽翼,其鸣也哀。 
  “你本来是最最出色的织女,又是听话的好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 
  我开始想象,他们是打算让我下一世变猪还是变狗。 
  云华夫人笑道:“还是按老规矩办吧?” 
   老规矩是什么?我想起来,巫罗说过什么“上一个天孙之类”的话。不知道上一个天孙是谁,犯了什么事情,受了怎样惩罚。 
  西王母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说:“且慢,消停一阵子再说。” 
  云华夫人反应很快:“是啊。还是等下一次甘华树开花吧。目下这几年,且还让这小妮子一边织锦,一边思思过。——天孙,你要好好悔改,或者娘娘会原谅。” 
  我霍然的站起来。我不是天孙,不过是她们织锦的奴隶。我都是为了什么,平生甚至没有为自己做过任何一件事情。然而她们理都不理我,一群宫女涌了过来,我心中一痛,被浑浑噩噩的押回玄室。 
   
  我开始愤世嫉俗,把织机砸碎了,每天对着墙壁发呆,对祖母派来取织锦的所有使者说“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有本事你让甘华树早一点开花好了,让它再给你们孕育一个听话的织女。我——不干了。 
  然而奇怪的是,麻烦迟迟没有来。我爬上十二楼,原来西海仍是天天在下雨。赤松子和琰姬两个忙个不停。有时挂出虹,有时是霓。我看着那些斑驳艳丽的颜色,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那也是我的作品,可是我瞧着它们毫无感觉。织女的虹,已经遗落在北荒了。 
  因为太闲,我就忍不住的回味我的旅行,回味冰夷和他的从极渊,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我以为我会很快忘了他,没想到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如此明晰,一遍又一遍,真是没出息。 
  琰姬来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转过身去,伏在栏杆上,望着茫茫的西海。 
  “再过一个月,王母又要举行一个庆典,是婚典。”琰姬说。 
  “我没有织锦给她。” 
  琰姬有些惴惴不安的说:“如果是你自己的婚典呢?” 
  我转过身来,看定了琰姬的脸。然后轻轻嘲笑着:“那还可以考虑。” 
  琰姬见状,也就跟着我笑了笑。 
  “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把我嫁出去了?” 
  “是我师父去跟王母说的。”琰姬笑道。 
  原来赤松子他们看不下去,跟祖母去讲,天孙年纪大了,长年不见天日的关在玄室里劳作,也怪可怜。不如给她找个夫君做伴。女孩子嫁了人,性情会变得好一些。王母想想总算答应了,只是说嫁归嫁,织作可不许荒废——原来她还不知道我早就罢工了。 
  “我才不嫁。她也别以为,嫁了人,我就会给她好好干活儿。”我说这种话的时候,尽量的装作漫不经心,眼望着瞬息万变的云海。手指轻敲着栏杆。 
  琰姬继续自顾自的讲下去,却是转了话题:“你知道伏羲氏的小女儿,上次瑶池宴,应该见过的,很美丽的女子。王母一直很喜爱,视若己出,封她为宓妃,还把洛水也封给了她。” 
  宓妃,宓妃……我只当没听见。 
  “宓妃年长后,要出嫁了。她既为水仙,王母就为她选了一个河神做夫君。那人就是冰夷。可是,也许因为冰夷有点孤僻,宓妃不喜欢他。冰夷伤心之下,就独自去了北荒。”
转过身来,看定了琰姬的脸。然后轻轻嘲笑着:“那还可以考虑。” 
  琰姬见状,也就跟着我笑了笑。 
  “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把我嫁出去了?” 
  “是我师父去跟王母说的。”琰姬笑道。 
  原来赤松子他们看不下去,跟祖母去讲,天孙年纪大了,长年不见天日的关在玄室里劳作,也怪可怜。不如给她找个夫君做伴。女孩子嫁了人,性情会变得好一些。王母想想总算答应了,只是说嫁归嫁,织作可不许荒废——原来她还不知道我早就罢工了。 
  “我才不嫁。她也别以为,嫁了人,我就会给她好好干活儿。”我说这种话的时候,尽量的装作漫不经心,眼望着瞬息万变的云海。手指轻敲着栏杆。 
  琰姬继续自顾自的讲下去,却是转了话题:“你知道伏羲氏的小女儿,上次瑶池宴,应该见过的,很美丽的女子。王母一直很喜爱,视若己出,封她为宓妃,还把洛水也封给了她。” 
  宓妃,宓妃……我只当没听见。 
  “宓妃年长后,要出嫁了。她既为水仙,王母就为她选了一个河神做夫君。那人就是冰夷。可是,也许因为冰夷有点孤僻,宓妃不喜欢他。冰夷伤心之下,就独自去了北荒。”
“我才不嫁。她也别以为,嫁了人,我就会给她好好干活儿。”我说这种话的时候,尽量的装作漫不经心,眼望着瞬息万变的云海。手指轻敲着栏杆。 
  琰姬继续自顾自的讲下去,却是转了话题:“你知道伏羲氏的小女儿,上次瑶池宴,应该见过的,很美丽的女子。王母一直很喜爱,视若己出,封她为宓妃,还把洛水也封给了她。” 
  宓妃,宓妃……我只当没听见。 
  “宓妃年长后,要出嫁了。她既为水仙,王母就为她选了一个河神做夫君。那人就是冰夷。可是,也许因为冰夷有点孤僻,宓妃不喜欢他。冰夷伤心之下,就独自去了北荒。” 
  也许应该告诉琰姬,我早就知道这一切,知道冰夷不屈不挠的守候。这样可怜的琰姬就不用从头劝说起,好让我死了这条心。其实死了的心,也未必就是随遇而安的。 
  “昨天羿到西海来了。你知道那个羿吗?”琰姬忽然转了话头。 
  “知道,人间的神射手。” 
  “原来竟是宓妃,独自留在洛水,却和羿好上了。”琰姬的声音有点兴奋,“本来王母也是知道的。只是拗不过宓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没想到羿这人神通广大,居然找到西海来了,要王母把宓妃正式的嫁给他。” 
  “再神通广大,也不过是个凡人罢。”我懒懒道,“王母拿他怎样了?” 
  琰姬作了个鬼脸:“你猜不到的。”顿了顿说,“知不知道,你的巫罗临走之前,为了表示忏悔。把她毕生炼就的不死药,统统都献给了王母。” 
  我皱了皱眉。 
  “而王母竟然顺水推舟,把不死药赐给了羿!” 
  我呆住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吃了不死药,羿就可以飞升仙界,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宓妃了。” 
  那冰夷怎么办?他还在从极渊等着宓妃。 
  “至于冰夷么,王母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我师父看见机会来了,就说不如这样好了,先赐婚,把天孙嫁给他。”琰姬说到这里,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神情,“王母也没怎么想,一口答应了。我就立刻赶来告诉你。” 
  眼前荡过一片淡淡的雾水,风尘里恍若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飞舞。再过一会儿,黑影被片片扯碎,融化在缥缈无际之中。 
  完了完了,一切都已经完了。 
  琰姬看我毫无反应,似乎有些惶惑,又说:“看来你的巫罗,还真的有先见之明呢!” 
  我仍然不说什么。 
  琰姬小心翼翼道:“其实,你不正是喜欢那个冰夷的么?” 
  我漠然的点点头:“是喜欢的。” 
  琰姬悄悄的舒了一口气,缓缓道:“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从来没有像这样喜欢过,以后也不会了。” 
  我张开袖子,飘出了十二楼的栏杆。明媚的流岚在我的耳边滑过,冰凉而细腻。下坠之中,风灌满了我的素色羽衣,仿佛千万只飞鸟在衣服里面拍打翅膀。我扬起头,看见琰姬呆呆的伏在楼头看我,像观赏一只折翼的白鹤。 
  西海的云,平静如一片明亮的镜子,映出我苍白的脸,没有表情。我想,天孙留给西海的遗容,应该是恬淡而无望的。
四 
  假如白鹤在云端飞翔的时候,不慎抖落了一片最轻盈的羽毛,那么这片羽毛在空中飘浮,盘旋,下坠,直到落入凡尘,究竟需要多少年的时间? 
  我不知道。当清凉的水浮上我的面庞,我缓缓张开眼睛,发现无边无垠的绿充斥了视野。这里是人间。 
  居然没有死,还是我已然重生? 
  从水中站起来,素衣湿答答的贴在身上。忽然想起来了。我是在巫罗的不死药中熏大的,怎么会死呢?何况,我的衣服上还有青鸟的羽毛,不过又是一场逃逸罢了。抚着淡淡绿痕的衣袖,不觉苦笑。天空划过一道淡淡的云烟,如此遥远。 
  我想起冰夷,他是不是还在从极渊呢?只是我决不会再去北荒了。我想以自己的方式结束这一切,总比他们的所谓安排,要完美得多。在天界的历史中,为王母织锦的天孙,在出嫁之前死于十二楼头的一场意外。所以我是重生罢?关于冰夷,就从此永远成为一出透明易碎的记忆。 
  如今我穿着羽衣,无处可去。 
  很好,也没有谁知道我在这里。 
  我扯下了羽衣,再次浸入清凉的水中。不知人间的水,可否洗去一身仙缘。 
  水是温暖的,不像北国冰川。 
   
  天黑之后我终于从水里钻了出来,考虑如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开始第一段漂流。可是,我的羽衣不见了,不知是不是风吹走了。 
  我四处望望,于是看见连翘花下面一个红扑扑木讷的面孔。 
  “姑娘的衣裳,是不是……是不是……” 
  “你捡到了呀——” 
  我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恨恨的想,这个泥土一样的凡人竟然看见了我的身体。 
  他慌不迭的把衣裳抛给我,拔腿就跑。 
  “等一等,等一等。”我匆匆披好衣服,追了上去。我要知道他是什么来头,然后考虑要不要放过他。 
  他跑得很快,看来是走惯了这里的山路。我追了一阵,反而被他带到一座小小的茅屋前面。那人没有进屋,反而扑进了牛棚里。 
  正在好笑,那人竟紧紧的依在老牛身边,寻求庇护似的。 
  我看见了那头老牛,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想了想,我慢慢的走了过去,低声说:“这位——公子,我无家可归,能不能,能不能在你这里借宿一晚?” 
   
  牵牛为我做了晚饭,铺好床铺,然后自己乖乖的退了出去,又替我掩好门,自己睡到牛棚里。 
  我直直的躺着,盯着小窗外漠漠长天。过了一会儿,我觉得牵牛已经睡着了,于是悄悄出门去。 
  夜凉如水。 
  “巫罗,巫罗。” 
  我看见那只老牛蹒跚而出,步履轻的不起一点尘埃。它的眼角满是皱褶,仿佛那里是两只袋子,里面饱含着泪水。淡淡的星光下,它的眼睛很大,很大。 
  “我为你找了这样一个地方,这就是你的家了。天孙,不要走了,嫁给牵牛吧。” 
  我潸然泪下。 
   
  我和牵牛成为恩爱夫妻。牵牛是个老实能干的农人,我也就尽力做我的好妻子。他去种田的时候,我就在茅屋里织布。因为工作量不是那么的大,而且又是为了养家糊口,所以并不令人厌恶。当传奇落下帷幕,在柴米夫妇的日子寻求宁静,我有些麻木。但是牵牛很喜欢,巫罗也说她不用再为我担忧了。三年后我们有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当我的女儿出生以后,巫罗死去了,她是老死的。临死前我望着她,却不说什么。她知道我要什么,长叹了一声。 
  “你的羽衣,在屋后的老槐树下面的树洞里藏着呢。可是天孙,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动用它。” 
牵牛眨着眼睛,不明白我们的意思。巫罗就对他说:“我死以后,你把我的皮剥下来,风干了,留着。也许……”她又瞧了我一眼,“也许将来有用。” 
  巫罗咽气以后,牵牛哭得很厉害。哭完了就去处理那张牛皮。 
  巫罗说过,下一世她会去南方越国,做一条野狗,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因为我的错误,她被罚做十八世的孽畜,第一世的时候还会留有一些神力,将来就慢慢的忘却,彻底的沦为最低贱悲凉的生命。 
  我找到槐树里的羽衣,素色的袍袖依旧,染满尘污。里面裹着那块箭头,冰夷的石箭头。我把石头捏在手里,紧紧的,直到手心发紫。 
   
  牵牛病倒了。我摸了摸他的手腕,知道只有一种药能够救他。巫罗给我讲过,月亮上有桂树,那树皮可是好东西。牵牛拽住了我的布裙:“娘子,你不要穿那件羽衣。” 
  我犹豫了。那张沉重朴实有如泥土的脸,发热发的通红,因为急切而挂满汗滴。 
  快要收麦子了,牵牛却起不了床。我不能不考虑:“你放心,我不回西海。只是到月亮上去。一个晚上就回来。——你看好孩子们。” 
  这种凉风拂过身边的感觉,久违了。 
  广寒宫不远,却也是个荒寂出奇的地方,唯有一棵大桂树,莫名其妙的长得枝繁叶茂。我一边剥着树皮,一边想,这个世上,为什么孤独的所在远远多过欢乐的地方? 
  “是啊,为什么啊……”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气。 
  我浑身一碜,这广寒宫历来是没有人居住的。别说没人,鬼啊妖啊神啊仙啊都没有。 
  可是,那里真的有一个寥落的女子的身影,翩翩如魅,倏忽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