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婆和事佬直播:李幼斌：我一直有种英雄情结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  肖莹 

　　胡婷婷

　　“《中国地》于7月23日在央视综合频道与观众见面”的消息一出，即引来观众的无限期待，其中很多人都是“冲李幼斌来的”，希望他能在这个闷热的暑期给大家带来新的惊喜。

　　“低调、执拗、惜字如金……”这是媒体记者为八一电影制片厂演员李幼斌总结出的关键词。曾有人笑言，李幼斌轻易不接受采访，好不容易约到了，问他10个问题，得到的回答5个以上都是“不知道”、“不方便说”等，因此被归入“最难搞定的采访对象”之列。但此番，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做足了“功课”，一位业内资深人士答应帮忙联系李幼斌。

　　7月21日上午，记者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为“李幼斌”，令人深感意外。“我今天刚从外地回京，明天在海关总署为电视剧《国门英雄》补拍几个镜头，要不你来现场找我，拍完了咱们找个地方简单聊几句。”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一如从前在电影电视中听见的，低沉而硬朗。

　　谈角色

　　2011年7月22日下午，记者提前来到位于北京建国门内大街6号的中国海关总署，被安排在办公楼大厅里“稍候”。

　　15时许，李幼斌匆匆赶来。他和记者寒暄了几句，让助手赶紧帮他泡一碗方便面。“中午只喝了几口粥，扛不住啊。”这时，陆续来了一些工作人员。李幼斌又忙着和他们打招呼，不是与这个称兄道弟，就是跟那个逗贫打趣，似乎没有传说中的“大腕架势”。

　　一碗方便面就着一根火腿肠，李幼斌很快“解决了战斗”。他一面在助手的帮助下换装，一面叮嘱记者：“我们就拍几个镜头，很快，你们稍等啊。”

　　10多分钟后，当一身黑色风衣、拎着黑色公文包的李幼斌出现在海关总署大门前的“外景地”时，立刻被一些眼尖的过路人认了出来：“这不是李云龙嘛！”越来越多的人围上前，不少人还拿出手机拍照。有几名背行军包、穿迷彩服的解放军战士从地铁站出来，也驻足观看。记者猜想李幼斌一定也是军人心目中的“英雄”，于是上前问他们对李幼斌的印象。一个自称是新兵的小伙子腼腆地笑了笑：“我们特喜欢李幼斌，他演的李云龙(《亮剑》里的主角)、朱开山(《闯关东》里的主角)，都特爷们儿！”

　　看到李幼斌拍完了一组镜头，记者赶紧上前搭话，希望能从他这里挖点“新闻”。但李幼斌说《国门英雄》尚未完成制作，不便多谈，还是先谈别的。

　　对李幼斌的第一次专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缝插针进行的。

　　环球人物杂志：您在影视剧中塑造了一系列英雄人物形象，这次《中国地》里的赵老嘎，似乎也属此类。如何理解这个新角色？

　　李幼斌：赵老嘎是辽宁朝阳县清风岭的“大当家”，是个纯粹的东北农民，是那个年代(19世纪30年代)最普通的一个人。因为日本人的入侵，他的生活轨迹被打乱，后来成了抗日英雄。

　　对于抗日，赵老嘎一开始并没有那么高的觉悟，随着战事的发展，他的家人、乡亲不断被日本人杀害，抗联兄弟接二连三地牺牲，又受到儿子抗战意识的启发，这个倔老头的观念才慢慢有了转变。后来他主动和日本人斗争，带领全家、全村人浴血奋战，坚守清风岭长达14年，未让日军占领。

　　环球人物杂志：饰演这个角色，与此前的经历有何不同感受？

　　李幼斌：就单个人物来说，赵老嘎和朱开山、李云龙完全不同。朱开山参加过义和团，赵老嘎则没有那么深的背景，他就是一个普通农民；李云龙是职业军人，非常聪明，在战争中甚至表现出狡黠的一面，赵老嘎则没有文化，在某些问题上的表现甚至几近愚昧。

　　从整部戏来说，《中国地》的一大特色就是描写了赵老嘎的家庭群像，有男有女，这部戏是通过一家人的遭遇反映历史。

　　环球人物杂志：您演了这么多不同时代、不同身份的人，如何才能更贴近现实中的他们？

　　李幼斌：这个并不难，不要管他身处什么时代，有着怎样特殊的身份，只要你能将角色的精神理解透彻了就行。读完剧本，你会在内心对角色进行一个定位，就知道该怎么去演他。比如李云龙，我就是奔着一个土匪在演。虽然说起来可能不太好听，但我觉得，这的确就是一种理解。他脏话连篇、不守军规，为给老婆报仇曾私自发动一场“战役”，因此两次被降级，又三次复出……如果按照一个做事一板一眼的军人来演，那就不是他了。

　　环球人物杂志：现在观众给你的定位是“英雄专业户”，现实中的你是否有英雄情结？

　　李幼斌：其实每个人都有英雄情结，我更是这样。我小时候看电影，《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游击队》、《英雄儿女》……每看一部，都会特别激动。只是当时并没有“要当英雄”这个概念而已，就是纯粹地崇拜，觉得他们很神圣。

　　谈剧本

　　李幼斌处理完一些琐事，带记者回到海关总署的一间会议室。随着采访话题的一步步延伸，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也渐渐丰富起来。他时而身体前倾，眉头紧锁；时而靠到椅背上，放松大笑；时而又来回翻看记者带去的《环球人物》杂志，或者用它遮住自己做的鬼脸。

　　环球人物杂志：您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接拍《中国地》的？

　　李幼斌：其实，这个剧本之前就有人给过我，但当时说是个农村戏，我一听，觉得不合适我演啊，就没接。

　　环球人物杂志：为什么说不适合您演？之前演的朱开山不也是个农民？

　　李幼斌：如果是现代农村戏，你说我合适吗？你要觉得合适我，我就接！(说完哈哈大笑)这一次，是阎建钢导演通过一个做美术师的朋友重新将本子递给我，说它挺好，让我一定看看。拿到本子时，我正在拍戏，碰巧那天戏不多，收工回来后，我就开始看剧本，一直看到深夜2点多，看到第八集，赵老嘎的女儿被日本人害死了，整个剧情冲突特别感人。我当时就觉得，我得演！(左手猛地拍桌子，似乎又回到当天的情绪)于是拿起手机就给阎导打电话，聊剧本，一直聊到3点多，他手机没电了才完事。

　　环球人物杂志：剧本要满足哪些条件您才会接？

　　李幼斌：一是看自己是否能驾驭，戏中角色对我来说是否合适。另外，剧本的基础也很重要。有好的剧本才有好的故事，故事好了，角色才会出彩，观众才会被感动。其实，剧本好不好，看两集就知道。好的剧本，从故事构架、文笔、对话上都能看出来。

　　环球人物杂志：您认为自己接拍的作品中，哪几部剧本最好？

　　李幼斌：《亮剑》算一个，《闯关东》算一个，再就是《中国地》了。当然，以前的《雾里看花》、《车间主任》和《江山》等剧本也很见功力，台词、对话根本不用动，特别有力量。

　　这些电视剧的创作者都持一种非常严肃的态度去创作，能潜下心来，一部戏写个好几年。像我正在拍的新戏《远征，远征》，作者就用了整整4年采访、创作。但近几年，这样的剧本越来越少了，很多都是瞎编乱造，有的甚至半年就写完了。所以，挑选一个好的剧本有时候也要看眼力。

　　环球人物杂志：您觉得自己眼力如何？

　　李幼斌：我眼力还不错(笑)！嗨，其实也不是眼力不错，基本上都是人家来找我，不是我自己挑的。

　　环球人物杂志：如今荧屏上“英雄”满天飞，太多了会不会雷同？

　　李幼斌：当然不会！“只有电视剧里才有英雄”，这话我可没说。谁说的？是谁说的！(开玩笑似地自说自话，四处张望)观众真正在意的，还是好看的故事。

　　环球人物杂志：《亮剑》从2005年至今还能热播，秘诀在哪里？

　　李幼斌：当然还是在剧本，剧本决定一切。《亮剑》的剧本写得特别真实，而且不断有很好看的故事发生。

　　环球人物杂志：在拍摄过程中您会经常对剧本提出意见或直接进行修改吗？

　　李幼斌：会，但不会太大。改动太大的，一定是剧本本身有问题。比如《闯关东》拍到结尾时，为了挡住日本关东军的装甲车，朱开山的二儿子朱传武拿着炸药包只身上阵……原剧本里，朱传武没有牺牲，但我和导演、编剧等几个人觉得，如果让他死了，会更真实感人。所以，最后我们对这个地方进行了小修改，众人将朱传武血肉模糊的尸体从战场上抬回来，特别悲壮。

　　谈感受

　　李幼斌是八一厂的电影演员，但近些年，他却更多地活跃在电视荧屏上。

　　环球人物杂志：为什么您演的电影越来越少，电视剧越来越多？

　　李幼斌：我觉得，现在现实主义题材的电视剧挺不错，我就多拍拍，电影方面，近几年我还真没看到特别好的现实题材的故事。(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敏感，他很快收回话头)怎么样，采访够了吧！我这人不会说话，问一天也就能说出这么点东西。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一看这阵势，赶紧抛出“粉丝”做盾牌)当然不够！您平时接受采访那么少，您的“粉丝”都特想知道一个特别全面、真实的李幼斌！

　　李幼斌：那你们就接着问，还想知道些什么？

　　环球人物杂志：您怎么看电视剧收视群体和收视率？

　　李幼斌：电视剧的观众分布在各个年龄层，我这个年龄或者我父母那个岁数的，七八十岁的，可能会每天坐在电视前等着那一两集播出，为收视率做出贡献。年轻一点的观众，我还真没有太多研究，他们可能倾向于在网上直接收看，这也是收视。如果故事好看，就肯定会有收视。

　　环球人物杂志：对收视率您有没有压力？在播出前您会很紧张吗？

　　李幼斌：不会，我很清楚，《中国地》播出后观众会喜欢的。我演的戏，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观众群，我这个年龄的或者稍微年长点儿的，会比较喜欢看。但《亮剑》比较特殊，连小孩都喜欢看。2006年我在辽宁凤城一个废弃的工厂里拍戏，一个老太太带着5岁的孙子找到我，说孩子就喜欢李云龙，非要来见我。这是我没想到的。

　　采访进行了一半，李幼斌突然拿起手边的烟盒，又环视了一下宽敞明亮的会议室，看来是烟瘾犯了。他与记者商量：“我就抽一根，嘘，别说啊。”可烟刚点燃没两分钟，一位服务员推门而入，把李幼斌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地一松手，将烟扔进手边的一次性茶杯里，继而故作若无其事，和记者演起了双簧：“是吧，刚才说的那个问题，嗯……”

　　服务员不明就里，径直走到水杯前就要往里续热水。李幼斌一看瞒不住了，赶紧承认错误：“对不起，我抽烟了，对不起！”看那真诚劲儿，倒弄得服务员不好意思起来。一个小插曲，让采访的氛围轻松不少。

　　环球人物杂志：您是否也想过向导演方面走？不少演员都演而优则导，如姜文、张国立等。

　　李幼斌：姜文是个天才，张国立的精力则格外旺盛，能不停地工作。我不行，也从没想过要自己做导演。当导演太累！拍一天戏，演员可能拍完自己的几场就撤了，导演不行。那是什么体格啊，钢铁炼成的！咱比不了。当然也有那种不负责任的导演，直接把戏交给执行导演，自己就不管了。这种人，我不会跟他合作。

　　谈发展

　　从1985年出演第一部电影《死证》至今，李幼斌已在影视圈里摸爬滚打了20多年，一步步从新人成长为“戏骨”。他将自己的个性带入工作，也对整个影视圈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

　　环球人物杂志：对现在的演艺圈，您有何评价？

　　李幼斌：做演员就要有演员的职业道德。一是尽力诠释好自己的角色，二就是要守约，要有责任感。我们这一代演员，有很多从老演员身上传下来的好习惯、好传统。比如进入一个剧组，最起码就要尽量守时，说几点出发就几点出发，别让全剧组的人等你。电视剧因为拍摄跨度大，有的演员、导演会跨剧本接戏，在同一时间接拍好几部。这可能会影响到某一部戏的质量。

　　正聊到兴头上，李幼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出人意料地来了几句东北话：“喂，你找谁……我不姓李……哦，我不是，我是他司机……好，挂咧。”李幼斌告诉记者，是个“拉小广告”的。看着他自然而熟练地打发“垃圾电话”，记者被逗得乐不可支。

　　环球人物杂志：您也会用同样的套路逃避媒体采访吗？

　　李幼斌：那不会。我只是不大喜欢接受采访而已。并不是说这几年火了，就出来装了，不是。这是我个人的性格决定的。我的标准是，不要做过多的自我宣传，有什么用呢？能把自己炒火了吗？

　　环球人物杂志：您对自己有何长期或短期规划？

　　李幼斌：没有。我从不规划自己，我们这一代人也不是规划出来的。演戏，从最初为了养家糊口，到现在为了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干这一行，就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踏踏实实的，把每个角色尽自己能力演好。

　　结束采访，李幼斌送记者走出海关总署大楼。临别，他细心地问记者怎么走。得知我们与他的方向相反，李幼斌一脸抱歉：“我晚上还有点事情，不然……”

　　于是，握手道别。看着李幼斌开车驰去，一位同事突然感叹：“我本来不是他的‘粉丝’，但从今天开始，我又多了一个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