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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四题

类别：百味人生  作者：一缕清风. [个人小说集]　日期：2011-8-1 17:18:31　编者按：四个不同的场景，讲述了四个悲凉的故事，断裂的爱情，凄婉的结局。人生会遇到很多意外的变故，悲欢离合都是被安排好的情节，没有预知能力的人便没有能力去改变情节的发展。情感是一笔可贵的财富，因此，不管悲喜，只要珍惜身边所拥有的幸福，每个人都会变得富有。小说文笔老练，语言贴近生活，描写功力很好，使整篇文章清晰流畅，问好作者，推荐共赏！　　《给母亲的电话》
　　
　　一直以来，他都想找个机会去国外发展。
　　大学毕业后，他和女友参加了一所大学的法语培训班，学了一年的法语。女友很顺利的拿到了签证。时运不济的他，恰巧赶上那年中法两国关系紧张。警官学院毕业的他被拒签了。
　　女友先来到法国之后，一边熟悉适应法国的环境，一边勤工俭学，等着他的到来。他又在国内呆了一年。除了法语学得更纯正外，找关系花钱，带法国佬游历祖国名川大山。终于在一年后，如愿以偿地来到了法国。
　　他和女友都很勤奋，他们准备在法国好好混上几年，多挣些钱再回国发展。在家乡，也可以更好的照顾自己的父母。
　　他们每天干劲儿十足，生活虽然艰辛，但是充满了希望与快乐。
　　为了省钱，远在法国的他每天下午两点钟都会往家打电话报平安，响三声后便挂掉。那时，在中国是北京时间晚上九点钟左右。母亲每天都准时坐在电话机旁等着，电话铃声响起，她悬着的心才会落地，电话铃声消失，她才会起身入睡。
　　有一回，冬至那天，他和女友俩人在巴黎唐人街的一家饺子店里忙着打工，忘记了时间。想起后，已经是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多钟。想必母亲已经熟睡，他就没有再打电话。但是就在那天，母亲坐在电话机旁，守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依旧守候在那里。直到那天晚上九点钟听到了三声电话，才放心睡去。
　　后来他知道了这件事，懊悔不已，日后不管遇到何种情形，他都不忘准时往家里打电话。
　　就这样，一晃三年过去了。回国那天，却只有女友一人。
　　女友回国看望他的母亲。见到老人，她声泪俱下的说：“我们分手了，他决意留在法国，不愿回来发展。”
　　不知是可怜这孩子，是思子心切，还是对不愿回国的儿子心生怨怼。母亲抚摸着她，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女孩儿留下一大笔钱，说是他让带来的。
　　老人站在门口，红着眼睛望着抽泣着离去的女孩儿。女孩儿一步三回头地渐行渐远。以后的日子里，她再也没有来过。
　　母亲依旧每天坐在电话机旁，等待每晚九点钟的三声电话铃声。而每晚九点，电话仍会像闹钟一样准时响起。
　　她记得自己很久没有跟儿子通过电话了，但是她又不知道儿子的电话号码，只得等他打来。只要不是晚上九点钟打来的，她就知道，这是儿子想和自己说话了。
　　有一次，母亲终于忍不住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然后是挂了电话后传来的急促的“嘟嘟”声。
　　母亲以为儿子为了省钱，听说国际长途贵得离谱。只是她不知道，早在一年多前，自己的儿子就在一场车祸中丧生。
　　
　　《离婚证》
　　
　　记忆伊始，小男孩儿对父亲就没有太多印象。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幼儿园开家长会那天。
　　那天，妈妈生病住院。小男孩儿趴在床边眨了眨眼睛问：“妈妈，你不陪我去幼儿园了？小朋友们的妈妈都会来的。”
　　妈妈抓着男孩儿的手，咳嗽了两声说：“今天，爸爸陪你去。”
　　小男孩儿一听，愣在了那里，嘴里喃喃地重复着：“爸爸。”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问：“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吗？”
　　“照片？你在哪见到的照片？”她明明记得离婚那天，自己把他所有的照片都烧掉了。
　　见妈妈疑惑不解，男孩儿认真地说；“就是抽屉里的那个绿本本啊。”
　　这时，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病房，打断了母子俩的对话。妈妈对男孩儿说：“小桃乖，跟他去吧。”她松开男孩儿的手，但目光依旧停留在男孩儿脸上，说：“开完家长会赶紧把孩子给我送回来。”
　　男人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当他抱起男孩儿转身离去的时候，脸上才露出笑容。
　　出了医院之后，男人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改刚才的冷漠。他高兴把男孩儿举过头顶，问了男孩儿很多问题。还去超市给男孩儿买了一大兜好吃的和玩具。
　　男孩儿感受到了爸爸对他的关爱。他一路乐得嘴巴都没有合上。
　　男孩儿拉着爸爸的手进了班级之后，就高兴地向已经坐定的小朋友们介绍：“这是我爸爸！这是我爸爸！我没有骗你吧，我也有爸爸！”
　　接着，男孩儿就滔滔不绝地向小朋友讲爸爸今天给他买的一切。男孩儿还告诉他们，自己的爸爸经常出差，爸爸说，以后每次出差都会给我带来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玩具。
　　家长们被男孩儿的言语和举动逗乐了。此刻，男人略显尴尬地坐在那里。眼眶有些湿润。
　　后来，男人在另一座城市安了家。那次家长会之后，男孩儿就很少有机会在与他见面。说不上什么原因，男人也很少再来到家乡。
　　一年多后，小男孩儿又长大了，他似乎已经懂得了爸爸不再回家的真正原因。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怎么也找不到他。妈妈慌忙跑出家门，才发现他正满怀期待的站在门口前的小路上，像一只企鹅一样来回眺望，像在等什么人。妈妈喊他，他依旧倔强地站在那里，说要等爸爸回家。
　　妈妈来到他身边蹲下，牵着他的小手说：“小桃乖，爸爸不会回来了。你不是还有妈妈嘛，以后妈妈陪你写作业，带你去看熊猫，去姥姥家玩……”
　　还没等她说完，小男孩儿突然大哭起来，他哭得很伤心，很用力。泪水模糊了他的小脸蛋，他一边用胳膊抹去眼泪和鼻涕，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被撕碎的纸片。他抽泣着问妈妈：“我把它都撕坏了，爸爸为什么还不能回来？”
　　看着被撕成碎片的离婚证书，妈妈也忍不住落泪，她紧紧的抱着男孩儿，母子俩相拥而泣。
　　
　　《偶然》
　　
　　“救命啊……救命……”
　　他拨开围观的人群，只见一女子正沉浮于河中。这河，就是他和村民们一起挖的，他太清楚这河的深度，不及时救出此女子，她必死无疑。
　　他已顾不得多想。说时迟那时快，他脱去棉袄和鞋子后就一头扎进河里。河水的寒冷马上将他吞噬，他觉得自己光着身子一下钻到了雪堆里。在冷得让人绝望的河水里，他咬紧牙关，径直向女子冲去。
　　如果说游泳是个技术活的话，在水中救人，更是技术中的技术。他的力气不算小，本想一个胳膊挟着她就能顺利游上岸。不想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她，一碰到他就拼命地往水里拽，并掐着他的脖子死不松手。
　　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让他猝不及防。只见俩人扭在一起，沉沉浮浮，眼看就往水底沉去。岸边的围观者，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也像被谁掐着脖子一样，屏住呼吸往河里看。
　　后来他回忆当时的情景，寒意全无，只有深深的恐惧，也有懊悔。但是当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救她就等于救自己。
　　他拼命掰开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携着她，拽着她，发疯似地往岸边游。
　　当时，他就像抓到救命稻草的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活下去。
　　就这样，他救下了那个女子，那个漂亮的女人，也是他未来的妻子。而那次惊心动魄的相见，也给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不是冤家不聚头。都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他常说。
　　说不上报恩，谈不上爱情。女人就是觉得，能有一个男人，大冬天的不顾一切的跳入冰冷刺骨的河里，并把自己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这样的男人，跟他过一辈子，值了！
　　就这样，他们就像村里其他夫妻一样。挣钱，翻新房子，生娃，把孩子养大成人。孩子长大后，又开始同样的轮回。
　　相似的日子充满了欺骗性，不知不觉几十年过去了。随着岁月的流逝，男人已不再觉得他们是躲不过的缘分，女人也早忘记了，男人当初舍生忘死的恩情。
　　他们就像大多数夫妻一样，吵吵闹闹地过着，摔摔打打地捱着。
　　有时，男人后悔当初就不该救她。虽然谈不上巴不得她去死，至少别人救了她，他们也不会这样不幸福地一起生活一辈子。
　　有时，女人一咬牙放了狠话，当初就算淹死了，也不会让你救上岸。
　　男人也发了飙，当初就算掐死我，我都不会救你。
　　就像当初他救她时，她令自己猝不及防的举动，在一个同样让他猝不及防的早晨，她离开了人世。
　　那天天不亮他就下地干活，回来的时候发现饭没做好，他快走到房间就开始发火，她却没有回应，这时他才发现她已经断了气。
　　这就是她的一生，也是他们婚姻的终结，同样快耗尽了他的一生。这让他抱怨的一生。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真的回到了过去。
　　“救命啊……救命……”
　　路过河边，他看到一群人围观。他知道，是她掉进了河里。他假装没听见，继续向前走，只见有个小伙子不顾一切地跳进河里。
　　他想，她一定是和那个小伙子结婚了。他们会吵吵闹闹地过一辈子。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后来他娶妻生子。妻子贤惠、孝顺，是个典型的淳朴的好媳妇。儿子聪明争气，考上了名牌大学，为他挣足了面子。他很知足，在波澜不惊的日子里，平平淡淡地度过了一生。
　　然而，上了年纪到死，他都后悔着没有跳入河中。
　　
　　《消失的爱》
　　
　　此刻，他站在天桥望向远处，像一个不忍离去的人回头再做最后的观望与留恋。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与行色匆匆的人群，如同流转不变的经年，诉说着一个个雷同而又不知厌倦的故事。夜色，悄无声息地侵入这座水泥森林，霓虹挣扎着惺忪的睡眼，拉开了这黑暗世界里要上演的一幕幕喜剧或悲剧。
　　他不禁想起她，想起他们最后一次通话的情景。
　　“落歌，我有男朋友了。”听安语气平缓，却又坚定的不可质疑，“他对我很好。你要真的爱我就放开我吧。”
　　“恩……”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紧闭的双唇使两腮的肌肉绷紧，俊朗的脸膀，更显得轮廓分明，“祝福你，安……能不能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好吗？”
　　她犹豫了一下：“落歌，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希望你能明白。”
　　“恩。我知道的……”他的嘴角扯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我只想和他说几句话，不会做什么傻事的，你放心吧。一会儿把他的号码发给我就好，没什么事就先挂了吧。”
　　她正想再说什么，耳畔就传来“嘟嘟嘟……”电话被挂掉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挂掉自己的电话。
　　听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短信，打上了一串数字后，熟练地发给了那个再也熟悉不过的电话号码。
　　夜已深沉，华灯辉煌。落歌望着道路上来回穿梭的车辆，一道道亮光一闪而过，仿佛是夜永远无法抵挡的硬伤。偶有车鸣，声音渺远虚无，似那遥远的天边传来，又如丝如屡般被抽空了灵魂，最终消逝在这苍茫的黑夜之中。一些晶莹的液体，在他眼眶里苍翠欲滴。只想平静了一下心情，却不想站成了黑夜的一部分。
　　此刻，听安和新任男友正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进餐。窗外，有风吹过。
　　男友一连收到十几条信息：“您好！我是听安以前的男友。离开这座城市前，想说些关于听安的事情，希望您认真待她，祝你们幸福！
　　听安的胃不好。您是知道的，女孩子都喜欢吃零食和一些凉的东西，听安也是这样，而且她忙起来，常常会忘了吃饭，希望您能常提醒她按时吃饭，并注意保护自己的胃。听安的脾气有时不好，您经常这样说她，她可能会厌烦，会生气，不过她知道您关心她，内心肯定是温暖的，她说什么，您别当真，更别在意。
　　听安是个朴素的女孩，不过骨子里还是浪漫的。情人节，还有她的生日，她肯定是不会让您破费的。买枝玫瑰给她，她可能还会抱怨，但内心是感动的。您可以买一枝花给她，最好是含苞待放的——她最喜欢的类型。
　　您平日里要穿得厚一点，因为听安怕冷，但是如果您穿得单薄，她是决然不会接您披给她的衣服的。
　　关于听安的家事，她一直是讳莫如深的，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其实我觉得也无所谓，只要真心爱她，只要自己不停地努力，相信没有度不过的难关。希望您有一天能够帮助听安走出她内心的阴霾。
　　有时听安的脾气有点拗。你们拌嘴时，自己一定要先承认错误，即使错根本就不再您，不过事后，听安会向您道歉的。
　　听安喜欢让别人去猜，去揣摩，有时她会给您暗示，不过如果您做得让她不满意，她可能会很失望的。我告诉您一些关于她的事，希望您不要令她失望：听安的生日是十月六日；她喜欢吃甜食、喜欢……她还喜欢吃辣的东西，您知道，她的胃不好，这点您要时常提醒着她，即使吃辣椒，也不要让她吃多了。
　　听安在开会、上班，甚至是和朋友玩得高兴时会忘记回短信，甚至不接电话。您如果知道此时她在安全的地方，就不要着急，更不要为此而嗔怒于她。事后她会向您解释的。
　　好了，就说这样吧。剩下的就靠您自己的努力了。以后这张卡我也不会再用了。其实，我所以留在这座城市就是为了听安，我并不喜欢这里。今晚的车票我已经买好了。听安在这里没有多少亲人，希望您好好照顾她。”
　　落歌发完信息后，拿出手机里的SIM卡，两指分开，卡片悄然滑落，坠下天桥，坠入那张着大口茫茫无边的黑暗。
　　男友低头，看了很久，他把头缓缓抬起，把手机递给听安，说：“小安。爱的最高境界是无私。别错过最爱你的人。”
　　听安紧紧握着手机，眼泪一滴滴坠落到屏幕上。听安哭着向外跑去，只是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后，再听不到任何反应。
　　男友望着听安离去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他把自己的SIM卡也拿了下来。是的，他再也不需这张卡了。
　　黑暗中，灯光下，两张被丢弃的SIM卡，熠熠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