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红色一日游:拿破仑时代的战争1839 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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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怡爽文/引弓 著
拿破仑时代的战争1839  _2
城战、山地战等战术需要,水平明显高于清军火炮。
火炮技术包括形制、种类、材质、制作、弹药技术等,火炮技术不同,必然导致火炮性能各异,火炮性能包括射程、射速、机动性、射击精度和炮弹的杀伤力等。射速是火炮性能中很重要的一环,因为当时的中英火炮都是前膛装滑膛炮和使用着刚性炮架的承载装置,射程不远和射击精度很差,在海战中,双方舰队往往在100─200米的距离内以水平射角发射,这时射速比射程和射击精度要重要得多。中英铁炮射速迥异是导致清军失败的重要原因,铁炮射速的差距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以往的研究者限于一些客观条件,缺乏从技术方面的深入探讨,这影响了我们对鸦片战争时期中英火炮整体技术水平的了解。笔者希望从科学技术史的角度对中英铁炮射速进行比较研究,探讨影响中英铁炮射速差异的技术与社会因素,为深入研究鸦片战争时期的火器史、军事史以及技术社会史打下坚实的基础(注:此时期的中英火炮压倒优势都为铁炮,铜炮比例不大,所起的作用有限,故本文仅谈及铁炮)。
一、影响铁炮射速的技术因素分析
火炮射速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在不损坏火炮、不影响射击精度和保证安全条件下发射炮弹的能力。火炮发射炮弹的快慢,反映着火炮威力的大小。
影响因素之一:装填弹药的方式迟滞射速的提高。前膛装滑膛炮因装弹程序复杂而使射速缓慢。如欧洲16世纪以来迄至19世纪中期以前,陆上用加农炮的装药、填弹、发射过程:《美国海军》中说:“首先将火药(装在一个帆布袋中)装填到药膛中,用软布包裹起来的炮弹填放在火药上面的弹膛中,之后将一枚长钉插入到火炮后上部的‘撞击孔(装填烘药和点火用的小孔)’中并刺穿药袋,将少许火药(也是黑火药,唯硫磺比例稍高)倒入撞击孔中,然后便点火了。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并且出现很大的后坐力,而系在船体上的炮索则对火炮起到固定的作用。用水将炮管湿以消灭可能存在的残余火星,然后重新开始上述周期”〔2〕。至于海上用舰炮发射炮弹的办法:《武器和战争的演变》中说:自17世纪初叶起,“英国海军的基本战术是以五艘舰为一组,每次只有一艘战船用舷侧炮向敌舰射击,其余各舰忙着装填弹药。一艘舰射击完毕第二艘射击,一艘接一艘依次射击”〔3〕。《海上实力》中说:19世纪中期以前的英军“‘舷炮齐射’一般并不是一艘舰上一侧所有的火炮同时发射,那样会严重损伤船骨。通常是先发射前炮,然后按顺序依次发射,除非敌舰的相对位置发生变化”〔4〕。欧洲许多著作附有18世纪末以来的火炮发射程序图〔5〕,依次为发射炮弹的专用工具、刷膛、装填弹药、捣实、支好炮架、瞄准、点燃火门将炮弹发射出去。承载在四轮炮架上的舰炮与双轮支撑的陆地用火炮相比,主要是后坐靠绳索控制,其余完全相同。
鸦片战争时期,英军舰炮除燧发机(它产生火花进入火门引起点火,代替了过去松散的火绳点火)的点火装置和定装弹药的采用发生变化外,其余程序依然如故。以上看出,前膛装滑膛炮由于装填弹药速度缓慢,故射速不会很快。
因素之二:火炮发射后调回原位费时费力。鸦片战争时期中英炮架皆为前装架退式的刚性炮架,至于后装架退炮和管退炮的出现,那已是19世纪70年代以后的事了。刚性炮架通过耳轴与炮架直接刚性连接,炮身只能绕耳轴俯仰转动,与炮架间无相对运动,发射时整炮后坐。因此,火炮通常造得很重,以便稳定炮位,但在人工搬运或用牛马拖运时,均很困难。火炮恢复到发射位置、重新瞄准需延误时间,射速受到影响。
因素之三:火炮发射炮弹后,炮膛发热,需要冷却,才能重新装填火药,冷却越慢需要等待的时间越长。
因素之四:每次火炮发射后,都要花费时间清理炮膛。因为黑色有烟火药中的硫磺是一种粘固剂,它能使炭和硝石结合在一起。这种火药在爆发时有很大一部分变成坚硬的微粒,留在膛面上并且象一股烟似地被喷射到空气中。残渣需反复檫拭,才能使炮膛恢复光洁,否则就会使之受损而缩短使用寿命,甚至会发生严重的后果。
因素之五:黑火药质量影响燃烧完全程度,质量不好的火药产生大量黑色烟雾,影响视线,耽搁再一次的发射时间。
因素之六:点火装置的优劣与炮手操炮的熟练程度影响射速。
二、中英铁炮的射速
清军铁质岸炮的射速。鸦片战争前后,清军装备处于冷热兵器混用的时代,主导型加农炮技术大致处于欧洲17世纪系列的水平上。尽管在战争前后,经过众多火器家们的努力,火炮总体水平已和英军缩小了一些差距。广东佛山铸造的生铁炮基本上反映了当时沿海炮台所用海岸炮的状况,也是清军最佳火炮的缩影。战船是火炮的载体,清军战船性能由于和英军战列舰差距太大,火炮性能不佳,故战争始终,除了十几次的海陆炮战外,清军没有一次海上大规模的抗英激战。即清军抗敌的火炮主要是岸炮。清朝主导型火炮属于西方的加农炮型,发射的炮弹为斤两偏小的球形实心铅铁弹,霰弹、链弹、爆炸弹比例极小。而加农炮型从16-19世纪的三百年间,技术上的改进都是围绕炮车和减轻炮筒重量而发生,射速变化不大。在此期间的中国对内对外的战争中,以重型加农炮为代表的西式火器的应用和制造改变了传统的作战方式、战斗编成和具体战术,火炮的装备数量、先进程度以及火器的配套设施,越来越成为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但是,西式火器最大的缺点就是长于攻城,拙于野战,装填发射速率不高。且炮体笨重,无法迅速转移阵地,故在野战时,各敌对方每役所能动员的火炮数尚不足以构成有效的火网,多只能在开战之先就定点轰击,当敌我情势发生逆转,则往往无法机动反应,因此,此时的兵士只有靠冷兵器贴身肉搏。这也解释了从15世纪迄至19世纪70年代以前,为什么中国在对内对外的战争中,冷兵器始终退不出战争舞台、以火炮为代表的火器为什么不能完全主宰战场的根本原因。
鸦片战争时期,清军火炮射速与英军相比,差距明显。因为清军传统型火炮─红夷大炮技术大致处于欧洲17世纪加农炮的水平上,而欧洲火炮在16-17世纪的射速,大量史书有明确的记载。《1449─1660年之间的英国武器或战争》中云:17世纪,“英国野战炮在一天内发射60或70次,通常需要2个炮手和10个助手,小炮诸如鹰炮能在一天之内发射140次,所需的人更少”〔6〕。即大炮每小时8发左右,小炮是其的2倍。《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的武器和战争》中云:“在19世纪,火炮每小时发射多于12次,此和火器家威廉?爱尔顿1646年设计的每小时19次差不多,火炮家格兰斯建议所有火炮在发射40次后至少应冷却一小时,为还原射击效果,平均每炮每小时发射8次,……每天每炮仅发射100次,等于每小时8次,每天射击12或13个小时。……另一个须考虑的是铜炮和铁炮易于损坏,铜炮在发射600次,铁炮在发射1000次后,就已不太堪用”〔7〕。即8-12次\/小时,平均为1次\/6分钟。
鸦片战争时期,清军重型前膛装滑膛炮因机动性不强和装填弹药程序复杂,发射炮弹频率不高。在《海国图志》(卷87)中有清军火炮发射过程的记载:“将炮门掩闭,用湿透炮刷子扫净炮膛,然后下药,用木棍送入炮膛,次下弹子,又用扎就麻球,如膛口大小塞入膛内使药不四泄,弹出有力。装毕再放,放毕如前法挽回,再装连发。四五炮后,须少停片刻,以防炮身透热”〔8〕。
清军火炮射速,应和欧洲17、18世纪的火炮射速差不多,即1次\/6分钟,它们通常带的火药大约能维持这样的射速一小时,但炮管无法承受持续射击,隔一段时间就需休息以冷却。如《演炮图说辑要》(卷3)中说:“我发一炮,彼可三炮,一船抵挡一炮台”〔9〕。清军炮台里的重型火炮射速与英军小炮相比射速要慢得多,再加上有不常操练的通病,射速更慢。当然,清军也在模仿着英军火炮的发火装置,也在逐渐提高着射速。《对华作战记》中载,1842年6月20日的中英上海之战,“清军铜铸大炮完全仿照英军发射18磅弹炮的大口内径短炮的式样铸造,舰炮上浇铸了瞄准器,还有火门,钻了孔,和火石制成的枪机密切配合,在我们所看到的中国人使用的战争武器中,这些是最最合用的了”〔10〕。此处说清朝铜炮采取了燧发机点火装置,推断仿造的铁炮与此应是一样。
鸦片战争时期英军铁质舰炮的射速。英军舰炮的尾纽设计与同名陆军火炮有一定差别,因为在甲板上移动不必考虑越野问题,船上的炮车没有采用野战炮车的两个大径木轮。它有一个显著特点是尾部有一个圆孔,其作用是栓放绳子和穿插螺旋十字铁架,使火炮固定在船体上。英国铁炮除了还在使用斤两偏大的球形实心生铁或熟铁弹之外,已大量地使用链弹、杠弹、霰弹、葡萄弹、榴霰弹、新式爆炸弹和燃烧弹等。至于爆炸弹所占的比例,如此时的英军三层甲板战舰均配置了60%的实心弹加农炮和40%的空心爆炸弹火炮。
据欧洲史料记载,英军舰炮射速有1发\/分钟、1.5-2发\/分钟、3发\/2分钟的数据。《400—2001年间英国和爱尔兰的海军史》中云:“英国17和18世纪海军战术急剧地提高,前装和由四轮驱动的标准舰炮的设计却变化很小,但是,舰炮射速大约提高了6倍,在它的高峰阶段达到了1发\/分钟”〔11〕。
《1815年英法滑铁卢之战》中云:“欧洲加农舰炮允许发射1或1.5小时,(大约每门炮发射180次炮弹,包括霰弹)。在滑铁卢战争中,英军火炮平均发射了129次炮弹”。这里,英军火炮射速为1.5—2\/分钟〔12〕。
《英法海战》云:18世纪末以来,英国“军舰驶往战场时,舰长按战备的规定,严酷地训练水兵。炮手们的射击速度是英国皇家海军的一大骄傲。后来在尼罗河战役中成为纳尔逊忠实的‘兄弟团’成员的科林伍德舰长,将他的炮手的射击速度训练到惊人的程度,平均每3发炮弹\/2分钟”〔13〕。《1793-1830动乱时代的战争与和平》中说:18世纪末19世纪初以来,英国舰炮的射速约为3发\/2分钟〔14〕。
清朝史料有对英国重型舰炮射速记载的数据。1832年江苏清河人萧令裕著的《英吉利记》中说,其国“有大铳,能于两刻间连发四十余次,恐涉于夸,然亦可见其概矣”〔15〕。即约3发\/2分钟。鸦片战争是英国发动的一场海盗劫掠式的冒险行动,其士兵是从本土或印度等地临时征集的雇佣兵,这些训练欠佳的士兵发射舰炮自然要慢一些。故萧令裕的记载应是可信的。
史料有英国小型火炮射速记载的数据。《停滞的帝国》中说:如早在鸦片战争之前的1793年,英使马嘎尔尼使团来华,此时,英军小型火炮射速很快,使团携带了8门小型铜质野战炮。1793年8月19日的野战炮射击表演中,这几门炮每分钟能发射7颗炮弹(当时清军火炮每分钟只能发射1发,而欧洲火炮也只能做到每分钟发射1-2发),开炮迅速、准确、灵活,大大优于清军中装备的火炮〔16〕。
综合上述东西方史料,可见鸦片战争时期,英军重型舰炮的射速为3发\/2分钟,6分钟可打9发,小型火炮射速比之要快一些,重型炮射速是清军重型铁质岸炮的9倍。
三、中英铁炮射速迥异对鸦片战争胜负起着重要的作用
战争是国家或集团之间综合力量的较量,决定战争胜负的是战争的性质、战略思想、战术运用和武器优劣等多种要素的整合。从长远、总体来说,战争的性质(正义与邪恶)决定战争的胜负(胜利与失败),从短期、局部来说,战略、战术和武器可以是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而战略、战术在战争中作用的发挥与武器的优劣有重要的关系。在某一特定战争中,武器性能的优劣甚至对其胜负起决定性作用。因此我们一方面反对唯武器论,另一方面要非常重视武器的作用。
如在射速方面,清军铁炮由于壁厚、形体庞大,加上炮架机动性不好,主要在海岸炮台御敌,此必然影响其射速的发挥。英军铁炮形体小,又借助于炮架和战列舰、蒸汽船的机动性好的优势,在射速方面发挥充分。因此,清军遭到惨败。《鸦片战争档案史料》(册Ⅵ,页737,注: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辑录。以下简称《史料》,册数和页码附后)中载,道光二十二年(1842)十二月十八日,浙江巡抚刘歆珂奏:“我炮于放毕之后,须另装子药,不能即时续放。彼则一船之炮甫毕,一船之炮又来,接续不断,急如骤雨”。《风帆时代的海上战争》中云:1839到1843年间的英国对华战争。英军灵活开展两栖军事活动。利用印度海军蒸汽船把战列舰牵引进入中国河道,再打垮沿河主要堡垒,并护送英军士兵登陆,以切断供应北京漕粮的大运河航路。就这样,英军把强大的海军火力和具有战术灵活性的蒸汽船结合起来,敲开了天朝帝国厚厚的保护甲〔17〕。
中英铁炮射速不同对战争胜负起着重要性影响,时人对此多有议论。战争前后,清朝官员以及一些显赫人物在奏章或私家著述中,谈到英军“船坚炮利”的共计66人〔18〕。这里的“炮利”,射速应是重要的一环。如《林则徐书简》中载,1842年8月,林则徐回忆中英战争时双方火炮射速的差别:“彼之放炮,如内地之排枪,连声不断,我放一炮后,复辗转移时,再放一炮,是技不熟也。求其良且熟焉,亦无他深巧耳。不此之务,即远调百万貔貅,只恐供临敌之一哄”〔19〕。《丛刊?鸦片战争》(册Ⅲ,页456)中载,《道光朝留中密奏》中说:旨授两江总督的耆英在战后亲赴战场访察实况,他得出结论:“逆夷两面排炮,人藏舱底,接连数船,照准苗头,轮转施放,或东或西,权操必中。我之炮位,安设炮台塘岸,虽有炮车可以推转,而究系重笨不能移动之物,彼于一二十里之外,可以击我中坚,我炮致远,不过数里。……是彼逸我劳,彼灵我笨,不能取胜,并非战之不力,亦非防之不严,不独吴淞一口为然,即闽、广、江、浙等省之失利,亦无不皆然。臣所以见,证诸所闻,忿恨之余,不禁为阵亡殉节诸臣及被难居民痛哭也”。
四、中英铁炮射速迥异的技术原因分析
其一,铁炮材质好坏影响其性能的发挥,继而对其射速产生较大影响。此时的中英铁炮炮身虽均为铸铁组织,但清军铁炮以白口铸铁为主,英军铁炮以灰口铸铁为主。灰口铸铁性能优于白口铸铁,故英军铁炮材质优于清军〔20〕。铁炮材质上的差异本身就对射速有影响。清朝铁炮组织以白口铸铁为主,白口铸铁导热率较灰口铸铁低、吸震性不如灰口铸铁良好,灰口铸铁由于石墨对基体的割裂而使震动能不利于传递,石墨片越多越粗,吸震性能越好。热导率上的差异使白口铸铁炮较灰口铸铁炮发射后冷却较慢,重新装弹需要等待的时间要长一些,造成清军发射炮弹的频率即射速要比英军低。吸震性方面的差异使白口铸铁炮较灰口铸铁炮发射时震动更大,在炮架上的平稳度下降要多,调节复位耗费时间就长一些,射速相应要低。
清军铁炮多为白口铸铁材质,它性脆,铁炮发射时易产生裂纹,反复使用会炸裂。《演炮图说》等不同史料中绘制有清军开炮时的情景,炮手由于害怕火炮炸裂,故引火门的炮手离火门很远点燃引门,周围炮手为防意外,皆采取了防护措施〔9〕。如此状况,迟滞铁炮射速。清军为防止铁炮炸裂,一则采用加厚炮壁的办法。如在铁炮结构方面,文献研究和实地调查均发现该时期的清军铁炮炮体庞大,炮壁较厚,如红夷炮尾径\/口径的值大于3的占有较高比例,此特征具有普遍性。庞大、壁厚的炮体制约了铁炮的机动性,灵活性和射速,而且限制了炮弹的大小。一则采用双层铁、三层铁或铁芯铜体结构即复合材料的办法,炮管层层相套,自然内膛不会很大,这虽然减少了炸膛的几率,但发射的炮弹必然较小。
英国铁炮用性能较好的灰口铸铁材质,灰口铸铁脆性较白口铸铁低,耐热疲劳性能较白口铸铁好,火炮发射时不易产生裂纹,减少反复使用炸裂的现象,故炮壁不必要加厚。英军铁炮炮壁薄,同样口外径的铁炮,口内径自然要大,装填的炮弹自然增大,威力就相应增大。之所以产生中英铁炮壁厚度的不同,是与铁炮材质直接有关。灰口铸铁中的石墨使铸件的切削屑易脆断成碎片,且石墨性软且滑腻,本身对刀具有一定润滑作用,因而具有优良的切削加工性能,使得火炮内膛能被机械加工成尽可能大的直径,炮壁相应就薄,炮体相应就轻和小,机动性就强,射速就快。火炮材质因为好,英军发射时不必担心炸膛的问题,射速自然要快一些。《风帆时代的海上战争》中说:英国自18世纪50年代以来,铁质火炮的质量在世界上首屈一指,故炮手不必担心火炮炸裂的问题。英军炮手开炮速度很快,在近战中,英军会给铁炮双重装填,连发两炮。鸦片战争之际,英军对清军作战应应是如此。
其二,中英铁炮炮体的大小制约其发射的频率。战争前后,清朝炮匠为使厚壁起到防止炸裂的效果,故所造炮体庞大,炮口内径相对很小,此特征具有普遍性,在文献中多有记载。《史料》(册Ⅲ,页40)中载,道光二十一年(1841)正月初十日,钦差大臣琦善奏:虎门“适用之炮无多,其余原制均未讲求,炮形极大,炮口极小”。此时期清军水师战船实力与英军相差悬殊,所以在战争中,清军只能采取舍水就陆、沿海筑土城、建炮台、造巨型火炮的战略方针对抗英军“舷炮线式齐射”战术。如《史料》(册Ⅱ,页654)中载,道光二十年(1840)十二月初二日,浙江巡抚刘歆珂奏:“该夷船坚炮利,若在洋面接仗,是以我所短,就彼所长。总以堪择要口,修筑炮台,制造巨炮,严密防守为第一要策”。但是,巨型火炮必然导致其机动性不好,进而影响其射速和射击精度等。
英军铁炮在结构方面,文献研究和实地调查均发现其炮体相对较小,炮壁较薄,制造较规整,此特征具有普遍性。《海国图志》(卷88)中说:“夷船上炮式不长,皆自二尺至四尺,最长七尺止。六七尺者发多中,三四尺者,弹虽到靶,或高或下或偏,而口自径二寸至六寸,此外未见矣”。炮体较小的英军铁炮射速要快于清军,时人对之是很清楚的。《丛刊?鸦片战争》(册Ⅲ,页471)中载,《道光朝留中密奏·林则徐片》中说:“我炮施放,一出之后,彼炮已接踵而来,官兵容身无地,不及装药再放,是彼炮可以连环接续,而我一炮止有一出,发而不中,等诸无炮”。
其三,火炮发射时有无足够多的辅助设施配合,直接影响火炮射速。《演炮图说辑要》和《海国图志》中都绘制有清朝红夷炮发射时的附件图。诸如装麻球和铁弹用的竹篮、铁铲、送药钩、装药袋的木桶、牵拉铁炮的铁圈、铁钩、火门处倒烘药的药角、点火用的火龙鞭等。这些附件主要起稳定炮位,装填、施放弹药和苫盖、保养火炮的作用。
在点火装置上,战争前后,清军清军铁炮除仿制英军的极少数的燧发机外,都为慢速火绳点火装置。火绳的效用,《海国图志》中载:“其不便有二:临阵忙乱,倘装放偶疏,则贻害甚巨。又纸信恐雨淋湿,烘药恐风吹散,晦夜尤为不便”。火绳一般是用硝酸钾溶液熏煮和晾干而成,也有用榕树等树皮制成。火绳点火由士兵手工操作,本身就不会快;清政府为了缩减军费开支,火绳一向系兵丁自备。《筹海初集》(卷4)中对之多有记载〔21〕。如此,火绳质量难以保证。再加上火绳容易受潮等因素的影响,以及铁炮炮管质量问题,致使清军火炮射速较慢。英军铁炮打火装置除大量使用引信和燧石击发器击发外,少量的火炮还采用了雷汞底火,以撞针击发。《演炮图说辑要》(卷2,页8)中对燧石击发器和雷汞底火有详细介绍。海战中战舰的晃动使得瞄准困难,燧发机和雷汞底火的优越之处在于没有发射延迟,而普通引信通常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才能引爆发射药。这样炮手瞄准以后可以立刻发射,大大提高了射速。
在炮架和炮台的机动性方面,清军重型岸炮炮体庞大,炮架大多是用粗劣木料制成,设计不合理,操作难度大,火炮架在炮架上,调整左右和上下的射界极其困难,机动性差,射速慢。不少统兵大员对炮车、炮架不甚重视,许多火炮甚至没有炮架。同时,火炮的机动性还取决于海岸炮台的构建。战争之际,清人对西方军队陆战能力评估不足,故海岸炮台选址大多不当,设计与构筑处在“幼稚阶段”,垛口设计要么太小或太大,炮架多为固定式,射界受到限制,有的甚至只能作单向发射,大大降低了射速和杀伤效果。如《对华作战记》中说:1841年9月4日的中英第二次定海之战,“清军一个配有18门炮的炮台修筑得非常好,唯一不变的是根据他们通常习惯,炮眼的射界很小,其射击扇面的宽度只能使炮左右移动5o”〔10〕。战争后期,清军为了提高机动性,对炮架逐渐重视起来,制作数量十分巨大。但是,从总体上看,制作的新式炮架车轮偏小,功能都是防御性的,缺乏主动进攻的意识。何况这种改进还只涉及少数火炮,因此,改进的炮车、炮架在战争中发挥作用有限。
英海陆军所用炮架木质坚实,能经得起火炮发射时的震动,加之蒸气动力铁壳火轮船的优势,火炮利用轨道旋转发射的做法,使其机动性好,射速快。陆军用炮架用双车构成,炮手通过移动炮尾下方的木契子来提高炮口。舰炮炮架由四轮小车构成,可以通过运动自行抵消火炮发射的后坐力,而不会对木质船骨造成损害。《演炮图说辑要》(卷4)中云:“西洋各国战船,长炮皆用此架,所须木料甚省,用之极为灵便,炮之大小酌量配架。其架颇高,难得大木,故用坚木四片合制”。英舰炮炮架的具体装置在《英法海战》中说:18世纪中期以来,英国用法兰绒药包代替丝绸药包,不会在炮膛里留下未烬的残渣及烟诟;将火药与炮弹之间的弹塞浸湿,以减少弹塞燃烧的可能性与避免产生烟诟;将内装火药的鹅毛管插入火炮火门,这比以前采用角制火药筒向火门倒药的方法要快些;设计了一套弹簧铅锤装置,减少了炮的后坐力,使火炮能更快地退回到发射位置;制造了一套复合滑车装置,扩大了火炮的射击角度,可左右水平移动45o,炮手能更准确、更灵活地瞄准目标〔13〕。《风帆时代的海上战争》中云:“19世纪初,海军加农炮炮架配有四个轮子或手推车,使炮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有效使用,同时炮身与强滑车连用,可以控制炮身反弹,把炮拉回船内重新装上弹药后再拉出发射。在训练有素的船员手中,完成这个过程耗时不会超过一分钟”。
在火炮制作及弹药部件标准化方面,如火炮重量、样式、炮弹大小和定装弹药是否统一,必然影响射速。清军重型铁炮多采用传统的泥范铸造技术,效率低。范模只能一次使用,用后打碎,一般是一模一炮。即清朝各省制造炮位其尺寸、大小、做法互异,即使一省之中,同一名目,尺寸、斤两的炮位也有可能不同。火炮由于重量、样式多而杂,制作不规范,使得炮弹难与之对应,操作艰难,射速必然缓慢。
英军火炮制造在16世纪创制的泥型铸模的基础上已发生了技术革新。一则在18世纪末期新创的砂型铸炮技术。砂型透气性好,免除长时间烘烤砂型,并减少铸件疏松、气孔、砂眼等缺陷。砂型可反复使用,同一模可多次制作砂型,可成批铸造同样的火炮,为机械加工带来便利。故《演炮图说辑要》(卷4)中云:英44炮战舰“炮位只长短两式,长者同模铸就,短者亦然,并无别式”。即火炮在形制构造上已标准化,种类相对较少,操作简便,便于掌握。不同甲板上的舰炮重量不同,发射与之匹配的不同口内径的炮弹。二则在18世纪50年代以后,英国采用了先铸成实心炮,然后用蒸汽机驱动的镗孔机钻出炮膛的技术。避免制型芯与固定型芯等工序。三则炮弹采用蜡模铸造,外壁消除了范线,表面光滑。弹药组合定装化,保证射速提高。英人著作《火炮》中说:欧洲野战炮几乎都装填定装炮弹,弹药都置于一个部件中,这对使用爆破弹的火炮来说尤为重要。人们将爆破弹安放在木制或金属圆盘中,用带子将其固定,使其引信朝向炮口,推进火药包也栓在圆盘上,这样就制成了一个完整的炮弹。这种炮弹在发射前需要稍作准备,但能使火药和爆破弹安全得多,而且比使用散火药时的装填速度要快得多〔22〕。
其四,中英军队作战战术存在差异,大大影响铁炮射速。战争时期,中英军队装备火炮的数量、性能,以及与之相关的炮弹、火药、战船等制造与使用技术诸多方面的反差。清军在此反差的前提下,并有战术、战法、军队编成、情报、训练以及兵员素质等方面逊色于英军,这些反差的总和,便形成双方战斗力的较大悬殊。英军铁炮的优势和新作战方式的采用,是其侵略得逞的原因。清军铁炮的劣势和作战方式的陈旧,是其守卫失败的关键。
《丛刊?鸦片战争》(册Ⅲ,页284)中载有直隶总督琦善阐明的清军海陆迎敌战术,如水师战术只限于抛掷火球、火罐,施放火箭、喷筒以及爬桅跳船各种技术,采用接舷肉搏战和横阵冲撞战术。此等破夷之法,严重滞后于世界军事作技术和战术的发展。英军使用“舷炮线式齐射”战术,猛攻清军一处炮台,然后以侧翼迂回包抄战法将仍坚持在阵地上的清军残部逐走,虎门、厦门、定海、镇海、宝山失事情形,如出一辙。
英国从17世纪50年代以来,皇家海军的战列舰使用“舷炮线式齐射”战术。大约是尽可能地靠近敌舰,以便进行猛烈轰击促使其投降。为了达到如此杀伤效果,通常需长管炮和短管炮的相互配合。通常是12艘战舰编成一个战斗队形,首尾相接,排成一路纵队,在敌方近处通过,当各舰驶过敌舰时,舰上的大炮一齐向敌开火,集中火力彻底摧毁目标。
鸦片战争之际,英军“舷炮线式齐射”战术,使之依次连续发射炮弹,整体上提高了射速,形成持续不断的火力轰击清军目标,使固守在炮台的清军实在难以招架。《史料》(册Ⅳ,页30)中载,道光二十一年(1841)七月十二日,闽浙总督颜伯焘奏:中英厦门之战,英夷船“以七八只并力攻一炮台,其余先后夹持,旋攻旋进,一台破又攻一台,凶猛异常”。《史料》(册Ⅴ,页388)中载,道光二十二年(1842)五月初一日,扬威将军弈经等奏:英舰炮“俱系两面排列,大船约长三十余丈,有炮六七十门,小号船只亦长有二十丈,列炮三四十门,光从大船桅顶开炮数声,各船大炮即接连同时开炮,声如迅雷,势如骤雨。……兼之逆船随时掉转,可以两面轮替开炮,其势更属不敌,兵勇业已伤亡甚多”。
正文 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中英双方火炮炮弹的比较研究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9811
刘鸿亮孙淑云
(北京科技大学科学技术与文明研究中心,北京100083)
摘要:此时期的中英双方火炮使用的主导炮弹都为球形实心铅铁弹。在以封建生产方式主导下的清王朝,火炮炮弹种类趋向单一,同时,由于受一些军事积弊的影响,存在着严重问题。从材质看,分石弹、生铁弹、铅弹和铜包铅弹、熟铁弹五种。从外形来看,分圆球形和长体形两种;从性能看,分实心和初期的空心爆炸弹两种。工业革命已发生了60多年的英国,除了还在使用老式的球形实心生铁或熟铁弹之外,炮弹技术的关键之处已进行了一些改良,已大量地使用链弹、杠弹、霰弹、葡萄弹、榴霰弹、新式爆炸弹、燃烧弹和康格里夫火箭炮弹等。至于爆炸弹所占的比例,如此时的英军三层甲板战舰均配置了60%的实心弹加农炮和40%的空心爆炸弹火炮。
关键词:第一次鸦片战争红夷大炮炮弹爆炸弹
发生在1840年6月~1842年8月期间的第一次鸦片战争,清军装备处于冷热兵器混用的时代。至于全用火绳点燃的火炮,其设计和制造技术参差不齐,有些较明末清初亦有萎缩,有的却是仿制先进的夷炮样式或用铸铁金属型法铸造的。此时的英军装备已处于初步发展的火器时代,不过,仍旧属于以黑火药做发射药的前膛装滑膛时代。现据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出版的鸦片战争时期的第一手资料《鸦片战争档案史料》(注:以下统称《史料》,册数、页码附前)记载,战争之际清军火炮的分类,按照制造的国度和时间顺序分为:中国旧式火炮、新铸火炮、购买的葡萄牙式或英国式加农炮、仿制的英国夷炮四类;按照主导的类型分为:红夷炮、抬炮、子母炮三类;按照长度和重量可分为:长管滑膛重炮,这种火炮就是明末清初的红夷炮原型。身管较短的轻型滑膛炮,包括神威将军、神功将军、劈山炮、子母炮、奇炮、竹炮、九节炮等,这种炮品种最多,其中除了子母炮和奇炮是后膛装填弹药的佛郎机炮型外,其余属于红夷炮的发展型。子母炮、奇炮等发射长体形炮弹——子铳,它是一种比“母铳”(火炮本身)身管细小一点的又一炮管,作为双重炮管,事先装好弹药的子铳可以随时在母铳取下或安装上。此时英军的火炮以引信或燧石击发器击发,少量的火炮还采用了雷汞底火,以撞针击发。从类型上讲,可分为:1、长管加农炮。特点是身管长,初速高,射程远和弹道低伸。2、榴弹炮。此类火炮是皇家炮兵的标准装备,有24磅、12磅、9磅、6磅等几个不同口径。该炮发射爆炸弹是榴弹炮区别于其他火炮的主要特征之一。3、臼炮,分战舰和陆军用的两类臼炮。战舰用臼炮主要指的是短管铁炮型的舰炮——卡隆炮。英军于1779年开始在舰队中使用,发射空心浇注的爆炸弹或葡萄弹等。4、舰载火炮。从安放位置上说,当时英国皇家海军的舰炮可以分为主炮、舷炮和艇载炮三种,从火炮种类上说,可以分为长管加农炮、榴弹炮、臼炮和舰炮四种。前三种火炮与之前介绍过的同名陆军火炮大体相同,只是炮管一般要短一些,而四个小径木轮驱动的舰炮则是专门为战舰而制的一种火炮,陆军不会使用。它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是尾部有一个圆孔,以便绳索穿过这个圆孔,将火炮固定在甲板上。5、康格里夫火箭炮,是一种用三角发射架发射的带有16英尺长尾杆的火箭,发射架只有简单的高低瞄准机构,战斗部分为爆炸和燃烧两种。海军使用的火箭通以32磅最为常用。
上述看出,清军主导火炮是发射球形实心弹的加农炮型——红夷炮,大小长短各异,实质是由泥模铸造技术使然。其它类型主要是适合了“轻利便涉”的发展方向,但杀伤效果一般。炮筒由机器旋削而成的英军火炮,长短炮互相配合,以便使其发挥出最大的杀伤效果,各种火炮除发射球形实心弹外,大多发射空心爆炸弹,适应了杀敌效果的这个要求,明显高于清军火炮一个层次。
一、清军炮弹的分类及其性能
清军火炮发射的球形实心弹。从材质看,分石弹、生铁弹、铅弹、铜包铅弹和熟铁弹五种。主导型的生铁弹子以两个半圆坯模合铸而成,非常粗糙,必留合范的线痕,且由于冶铸技术关系,往往有较多的气眼。战争之时,工程家丁拱辰(1800─1875年)于1841年改用失蜡法浇铸,铸得的炮弹光圆无痕。但此炮弹在整个战争中所占比例极小。《海国图志》卷86《丁拱辰铸炮弹法》中云:“至于铸弹子之法,若用两模配合铸出,则中腰必露线痕,不能光滑,必须先用蜡作弹形围径取圆,再用泥包外模,上留一眼,用火焙其模,则蜡自熔泻而出,而模中自空然后从眼内倾铸开模,则其弹光滑无痕。若铸通心弹,先作泥心一条,将蜡配成弹子圆形,再用泥包外模亦如前法,泄蜡灌注,则模开弹出。中虚一孔,而围径亦光滑,此铸弹子之大略也。”[1]战争前后,清军开始用熟铁锻造小型火炮和炮弹,其光滑度自然也在提高。《海国图志》卷87《炸弹飞炮轻炮说》中载,江苏候补知府黄冕对清军火炮炮弹评价到:“或谓空心炸弹,长于横击,至攻坚直透则不如实心弹之有力。曰有此轻铁宽膛之炮,则实心大弹亦可用。但其弹亦必用熟铁,而不用生铁,用打造而不用倾铸,方可光滑圆溜,与夷弹相等,以百斤之轻炮,而可容二斤之实心大弹,亦胜营制炮弹得力良多。”[1]
球形实心生铁弹偏小的问题。清军火炮炮弹一般重则3─10余斤左右,大者也不过20斤。英参战军官伯纳德1844年出版的著作《尼米西斯号轮船航行作战记》中云:1842年6月16日,中英吴淞之战,“(清军)吴淞镇上的炮台全线开炮,炮火很厉害,打得也甚准确。……好多又大又好的炮,特别是新近铸造的几门比较长的铜质大炮,为我方掳获过来。有几门最好的也是最重的大炮,曾被安置在运河上面那座具有10门大炮的炮台之上,正是在这个地点,‘摩底士底’号曾经参加一次激烈的战斗。但是多数的大炮口径还是很小的,在我方俘获的所有大炮之中,差不多半数左右都是6磅弹炮,或者还不到一些。最大的炮是24磅弹炮,若干大炮是在10到18磅弹之间。……吴淞炮台一共配备有253门大炮,其中有43门是铜炮。有一些炮很大,炮身长达11英尺,重达7280磅(注:1英磅=0.907市斤,7280磅=6557市斤)。这种炮和我们的68磅弹炮一样重,而他们的炮弹大约只有24磅重。”[2]今上海市出土有一门‘平夷靖寇将军’,与其一起还有重约3市斤铁炮弹一枚。[3]清军也曾制造了一些重达1─3万斤的红夷巨炮,所发射的炮弹有如西方的68磅炮弹和大于此的80磅炮弹,不过比例不大。英参战军官宾汉1843年出版的著作《英军在华作战记》中载:1841年1月7日的中英大角、沙角之战,“(清军)旧炮台上架着12门大炮,其中4门乃是两年以前从澳门当局买来的葡式的,可放68磅炮弹的黄铜炮。”[4]今人在江苏镇江湍山关出土有四种类型的铁铸球形实心弹,其中最大的72市斤,合80英镑。[5]由于清军火炮炮弹大多太小,故在战争中常有“碰回”之说。《史料》(册Ⅴ,页430)中载,道光二十二年五月十一日,两江总督牛鉴奏报:“提臣陈化成督战时,连用大炮击中火轮船三只后艄,提臣以为可以沉没,阅时竟然无恙,后又击断大船高桅一段,亦竟无恙。我兵用炮击中大船正身,反将炮子碰回,毙我守炮之兵。提臣见此光景,顿足长叹,自言事不可为。俄而被炮子击中左胁而毙。”此处说清军炮子不能击穿英舰板壁,其中原因并非火炮之构造原理与基本性能如何落后,而是因为炮弹重量不够所致。因为当时的西方木帆船战舰,其甲板和舷侧护板一般是按照能够抵抗最重的68磅实心弹的冲击设计制造的。[6]
清军火炮发射的蜂窝弹。蜂窝弹包括封门子和群子。每门火炮除配火药外,通常配封门子1个,群子10—12个,1门火炮的弹药才算齐备。群子、封门子的大小要和炮膛口径密切配合。它在鸦片战争中的使用。《史料》(册Ⅵ,页633)中载,道光二十二年六月初十日,钦差大臣赛尚阿等奏:“臣衲尔经额以夷船稍大者,质必坚厚,必须大炮重子方可击损,其板杉小船入则必多,船多则贼多,窝蜂炮子一发有数十枚,用此击之所伤必多,此以重子击船以窝蜂子击人之本意。”
清军火炮发射的链弹。此是专门用来对付敌方桅杆的炮弹,是用铁链或铁杆连在一起的两个铁球,发射后铁链在飞行中将会被两个铁球拉开,如果遇到桅杆就会将桅杆击断。道光十四年十二月初六日,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所上的奏折中云:“炮子则有封门子、群子、交杯子、担杆子之分。封门、群子用以击船打贼,担杆、交杯专用打桅,均宜添备各营师船。”[7]至战争之际,清军大量用之对敌。《英军在华作战记》中载,宾汉对中英虎门炮战中清军的链弹的描述:“他们的铁链锁弹特别优良,乃是一个空球,切成两半,用药18英寸的锁链盘在中空部分,使半球相连紧,因此当半球栓紧在一起,以便装进去时,就像一个炮弹一样,这里还发现了大量大型大炮用的石弹。”[4]
清军火炮发射的爆炸弹。17世纪末期以来,清军臼炮型火炮开始使用内装ZY的“开花炮弹”。不过,它是从炮弹预留出的火捻和火门处烘药点燃的爆炸弹的再继续,与英军爆炸弹相比,明显属于初步阶段。迄至鸦片战争之际,英军火炮在一些战役中,使用了几种空心爆炸弹。当时仍沿用实心球形弹的中国军队,对此感到非常惊奇。后来,清军在战争中也很快将以往发明的爆炸弹技术学习和用于战阵。军政大吏林则徐曾搜集过开花炮弹样式,但未来得及仿制就离开广州。战争之后,署陕甘总督的他还不知战争中清军是否用过空心爆炸弹,督令匠人黄冕在1846年试铸英夷的炸弹。钦差大臣裕谦、广东大吏弈山、祁贡、山东巡抚梁宝常和直隶总督讷尔经额等人在战争中命匠人制造了这种炮弹。《史料》(册Ⅲ,页244)中载,道光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六日,钦差大臣裕谦奏:“逆夷大肆猖獗,虎门被失,直逼省城……(清军)之所用空心飞弹,系因炮身较薄,膛口过大,装药多则虞炸裂,装药少则实心铁弹不能致远。若改用小弹,则弹子与膛口不合,施放不准。是以将铁弹挖空,实以火药,以配合膛口之大小受摇之重轻。我中土本有此法,现在福建省因新炮膛口过大,即用此弹,浙江军需局亦有之,不足为奇各缘由。明白通饬沿海地方文武官兵,以破其惑而壮其胆。”不过,在中英对敌中,中国火炮多以球形实心铅铁弹为主,故时人魏源在《筹海篇》中说,英人的一切概不足惧,我都有切实的办法对付它。但是:“然有一宜防者则曰‘飞炮’,非谓悬桅上之号炮,而谓仰空堕弹之炸炮也。我之炮台虽坚,而彼以飞炮注攻,炸裂四出,迸射数丈,我将士往往扰乱。虽攻粤城时,所放飞炮、火箭坠空地,则飘池塘,以隔城而不能有准,而厦门则以飞炮而众溃,宝山则以飞炮而众溃,由之观之,夷之长技曰飞炮。”[4]
二、英军炮弹的分类及其性能
英军炮弹的分类及用法。据《英国档案》中载,1841年11月3日,英人云:“1842年提供在中国使用的军事补给品的性质和数量,应做某些改变。下列军火由军械暑提供:6门发射24磅重炮弹的铁制大炮,带有木制炮车和旋转的木制炮手站台,枢轴在前部;2门发射18磅重炮弹的铁制大炮,带有可移动的炮车和前车;供这两种炮使用的每门炮各300枚炮弹;载运2门发射18磅重炮弹大炮和马车;供发射24磅重炮弹大炮使用的200枚霰弹火箭和100枚炮弹;供发射12磅重炮弹大炮使用的200枚霰弹火箭和100枚炮弹;供发射6磅重炮弹大炮使用的200枚霰弹火箭;供发射3磅重炮弹大炮使用的100枚霰弹火箭;供发射1磅重炮弹大炮使用的100枚霰弹火箭;供发射火箭使用的4个管子。因为据了解圣乔治炮台的最小口径的骑兵大炮是发射6磅重炮弹的大炮,所以将运去供发射6磅重炮弹大炮使用的1000枚球形开花炮弹以及弹药。”[8]其炮弹的用法。《海国图志》(卷87)中载,江苏候补知府黄冕云:“伏查夷变以来,历见各省章奏,虎门、厦门、宝山,皆为夷船飞炮所溃。其炮弹所到,复行炸裂飞击,火光四射,我军士多望风胆裂。其实夷船亦不尽飞炮,大抵攻坚城,沉敌船,则用实心之弹。惊敌阵,溃敌众,则用空心之炸弹。”[1]
重量偏大的球形实心弹,分为普通的生铁或熟铁弹以及灼热的实心弹三种。战争之时,英军实心炮子大多用熟铁而不用生铁造成,因为熟铁容易加工而使其光滑溜圆。从重量上讲,英军前装滑膛炮有发射68、42、32磅重型炮弹的;发射24、18磅中型炮弹的,发射12、6、3、1磅轻型炮弹的,以及口径为8、10英寸的大型前装滑膛臼炮。《英军在华作战记》中云:1841年2月21日,中英虎门之战前夜,英军最大炮弹重达68磅,清方军政大吏琦善到达广州后,英军曾经发射这种类型的炮弹,报复向插有白旗的英方船只射击的虎门炮台,据说这种炮弹被送交广州当局官员们参观时,他们见弹形之大,无不为之“嘿呦。”[4]由于英军火炮所用的炮弹极大,牛鉴、祁贡、琦善等清方大吏都曾向清廷言及英军炮弹有重达28斤、30多斤的炮弹。《史料》(册Ⅴ,页468)中载,道光二十二年五月十六日,两江总督牛鉴奏折中提及英军桅上放炮:“臣查该夷船坚炮烈,其炮置于桅上,所至开放,猛迅异常,炮弹重有七、八十斤者,实非内地火器所能抵御”。
灼热的实心弹。今美国人云:“美国独立战争时期,……英国在技术上素有突出的创造性,……一项技术是向木制的敌舰发射炽热的加农炮弹,英国于1782年在直布罗陀海峡海战中采用了这种技术。这种炮弹极易燃烧,命中目标也比较精确,与过去效果没有把握的漂浮式火攻船和火攻筏相比,确是一项很大的改进。”[9]鸦片战争之际,英蒸汽船硫磺号参加了1841年2月27日的虎门之战。英人云:“硫磺号停在前面,帮助其它蒸汽船,并观察一些灼热的实心弹的杀伤效果。”[10]
链弹和杠弹。恩格斯在1857年的著作《炮兵》中云:“大约在1600年,……大约在同一时期,还有一项重要的发明,即链式霰弹和普通霰弹的发明。而能用来发射空心弹的野炮,也是在这一时期制造出来的。”[11]《史料》(册Ⅵ,页68)中载,道光1842年七月十一日,扬威将军奕经奏:清军缴获英军炮弹有,“子母炮弹二个,响弹一个,炸炮弹两个,九连炮弹二个。”这里的九连炮弹应是链弹。
霰弹,分为普通的霰弹、改良的葡萄弹和榴霰弹三种。17世纪以来,欧洲出现了将子弹或金属碎片装入弹壳内制成的炮弹,用于杀伤集合的人马。恩格斯在1858年的著作《霰弹》中云:“霰弹——装入圆柱形白铁弹壳中的一系列由锻铁制成的球形弹丸。供野炮使用的弹丸通常是一层一层地装的,但大多数攻城炮和海军炮使用的弹丸只是倒入圆筒,装满以后把盖板焊接上。在圆筒底部和装药之间插放木弹座。弹丸的重量根据炮的类型和各国军队规定的标准而有所不同。英国人在重型海军炮上使用的是重量为8盎斯至3磅的弹丸(注:1盎斯=29克);在9磅野炮上使用的是重量为1.5盎斯和5盎斯的弹丸;而且用这种炮发射1次,圆筒内需相应地装126颗弹丸和41颗弹丸。……普通霰弹在200码以内的距离上具有最大的威力,但在500码以内的距离上也可以使用;在近距离上用它对付横队进攻的步兵或骑兵,它的杀伤作用极大;但用它对付散兵线,效果很小;对付纵队用得更多的是球形实心弹。”[11]
葡萄弹。是指当时攻城炮或要塞炮使用的一种球形霰弹。今美国人云:“(它)是18世纪晚期和19世纪初期主要用以杀伤人员的炮弹。把小铁珠用布、网状织品或木匣子包装在一起,用炮射击出去,就是葡萄弹。用这种炮弹杀伤开阔地形上行进的步兵,往往产生灾难性后果,其主要缺点是射程近,对利用起伏地形之敌,杀伤效果不大。”[9]
霰弹和葡萄弹在中英对敌中的应用。1842年3月10日的中英宁波之战,《英军在华作战记》中云:清军“退却时候,在狭窄的街上挤成密丛丛的人团。这时小马拉着大炮到来,距群挤的难民不到100码时,把炮架的前部卸下,倾射葡萄弹和铁筒弹的毁灭性的炮火。”[4]
内装定时引线的榴霰弹及其缺点。18世纪末或19世纪初,欧洲人在霰弹技术方面取得重大突破。即1784年英国皇家海军的亨利?拉普奈尔中尉发明了里面装满铅丸,铅丸的四周是火药的——球形榴霰弹,英国陆军于1803年开始使用。它是“把弹珠(通常小于葡萄弹的铁珠,常用铅而不用铁制造)安装在炮弹内,装上定时引信,使其在敌步兵上空飞行时爆炸。这样就克服了上述葡萄弹的两个缺点:炮弹在引信引爆之前已飞行相当距离,而在开阔地上的部队无法躲避空中爆炸后飞溅下来的弹丸。……但是这种以他的发明者姓氏命名的新弹药,有它严重的固有缺点,如很难让引信在准确的瞬时引爆;就是引信工作性能完好,也只有高度熟练的炮手,综合考虑距离、方向、敌上空爆炸高度等诸元以后才能进行射击。所以榴霰弹尽管成效卓著,在19世纪使用尚不普遍。”[9]
爆炸弹,分为内装缓燃药和信管的生铁爆炸弹、内装纵火药剂的燃烧弹以及康格里夫火箭发射的爆炸弹三种。内装缓燃药信管的爆炸弹在舰炮发射中的比重。今英人云:“在19世纪上半叶,海军火力系统也进行了一场深层次的革命。这场革命从1822年开始,……一位名叫亨利·佩克汉斯的法国炮术技师发表了一篇论文,探讨了如何不通过大规模造舰计划就可以获取与对手之间的力量均势的问题。……(英法)两国海军几乎在同一时刻开始使用爆炸弹,法国于1824年下令其55磅型火炮使用新型炮弹,仅仅两年后,英国也开始对其性能优良的68磅型火炮配备这种新型炮弹。与此同时,英法双方海军继续使用实心炮弹。然而,由于加农炮具备射程远、射击精度高等优点,因此,到了19世纪30年代末期,大部分的三层甲板战舰均配置了60%的实心弹加农炮和40%的空心爆炸弹火炮。由于爆炸弹安装有一个木质保险丝,在火炮射击时,黑火药所产生的火花将该保险丝引燃,从而产生一个很短暂的时间延迟,确保该射弹在击中目标前不会提前发生爆炸。”[12]战争中,英军火炮大量使用之。《史料》(册Ⅵ,页162)中载,道光二十二年七月二十六日,钦差大臣耆英奏报:“其炮子嵌设舱板之上,大者七十斤,小亦二十四斤,另有炸子,系以一子包孕,遇火开裂,即能飞出,实属奇巧可恶,非寻常火器可比。”
爆炸弹的缺点及在战争中的表现。今美国人云:“至19世纪中叶,爆炸弹和实心弹一样都是球形的。引信管是一个装满了硬制火药的空心圆柱体。根据目标距离将引信管剪成与燃烧时间相应的长度,然后塞进或旋进炮弹的引信管里,直到引信管尾部与炮弹外表一样平。然后将炮弹从炮口塞进炮管,一个环形状衬套将其顶住,引信管头朝外。当发射时,火焰围着炮弹,在炮弹沿炮管运行时将引信管点燃。可以理解,这样的定时爆炸弹会过早或过晚爆炸。”[13]《史料》(册Ⅶ,页259)中载,道光二十三年七月二十七日上谕中云:山东巡抚梁宝常“所奏空心炮子炸裂飞击一条。亦恐无裨实用,缘炮子既出炮口,空中炸开,飞击何处,并无定准。即如英夷善于飞炮,其所用炸炮亦多有不能炸击者。”
内装纵火剂的燃烧弹。欧洲15世纪发明。恩格斯在1858年的著作《燃烧弹》中云:“燃烧弹——装满易燃剂的炮弹,它在燃烧的时候,火焰通过三四个孔射出来,很难把它扑灭。用臼炮、榴弹炮和加农炮发射这种炮弹就像发射普通爆炸弹一样,它们的燃烧时间为8分钟至10分钟。这种药剂或者用火熔化,在炽热的时候注入炮弹,或者用液体润滑脂把它做成浓密的物体,然后装入炮弹。燃炮弹的弹孔用软木塞或木塞堵住,装满了易燃剂的中心管通过这些塞子进入炮弹内部。……燃烧弹主要是在进行炮击的时候使用,有时用来轰击舰船,虽然在后一种情况下,燃烧弹几乎完全被炽热的实心弹代替了,因为这种炽热的实心弹制造比较容易,能进行比较精确的射击,燃烧的作用也大得多。”[11]至于内装纵火剂的燃烧弹在鸦片战争中的运用。《史料》(册Ⅳ,页349)中载,道光二十一年十月初六日,靖逆将军奕山奏:“夷人炸炮落地,始行轰裂四击,毒火满地,即使牌可护身,不能前进。夷人闯至,徒手亦不能杀贼。”
康格里夫火箭炮弹。中人齐思和等人编撰的《鸦片战争》(册Ⅲ,页18)中载,《英夷入粤纪略》中云:中英镇海之战,“英夷火箭,是其长技,能射数百丈,状如中华之起火。起火以竹为尾,火箭以坚木为尾,长八九尺,或丈许。受药之筒,长二尺,大三寸,以薄铜或马口铁为之,筒下旁环六孔以引火,箭尾之木,以铁罗丝紧惯于筒中,筒上又惯锐木尺许。木末或用铁如枪筒,内三之二受起火之药,三分之一受爆竹横药。箭到药燃,筒轰迸裂,火即散飞,延烧营帐房屋。”
战争之时,以上所述的筒形弹、葡萄弹、榴霰弹、新式爆炸弹、燃烧弹、康格里夫火箭弹等,就是英人“炮利”的秘密之所在。在战争中,当尚未深入了解敌方炮弹的构造原理的时候,所能直接感受到的就是他们用来的炮弹的威力。
三、清朝社会诸因素对清军火炮炮弹技术的制约
生铁炮弹总有线痕的问题。从技术的角度讲,清朝火器手工业虽做不到批量和精确化的生产,但可以在耗费料价和工价的前提下解决铅铁弹子腰线的问题,不过,解决之却用了不少时间,此问题的背后是清朝军事科技政策不良所致。清朝的兵器管理制度大致确立于康熙朝,管理方法和手段原始落后,而各种管理规定极其烦琐僵化。它的根本宗旨不是为了促进兵器研制的发展,而是仅仅为了满足清军武器装备的低水平的需求。为此,它使得清朝兵器研制长期处于一种被动的消极应付状态,百弊丛生,工艺水平下降的问题也就不难理解。如对弹子的管理,首先需确定各种炮弹所能报销的原料和匠工数;其次明确新造炮弹的重量或体积;然后根据各省物价、工价规定折算出可以报销的总料价和总工价,一般十年调整一次。而炮弹所耗原料和匠工的情况极为复杂,各省互不相同,就是同属一省,物价工价亦与时俱变。规定与实际的脱节,就使得炮弹制造者越来越无利可图,甚至有可能亏本。而作为工匠在本能上是不会做出亏本事的,既然炮弹制造报销规定不可更改,偷工减料就势所必然。[14]
清军实心炮弹偏小的原因。此时期的英国已发生了工业革命,熟铁产量大增,可以利用蒸汽机驱动的机械工具钻成口径很大的炮管,继而对管壁进行镟、磨、削等加工,故其口径与炮身的尺寸之间可以有一个合理的比例关系。而清朝生铁炮膛口细小,不能容纳多量装药和较大弹丸。而膛口即内径之所以细小,则因为管壁太厚,在口径一定的情况下,管壁越厚,膛口便愈小。其原因在于清朝没有发生工业革命,熟铁产量低,且缺少机械加工工具,炮管只好使用生铁铸造,而生铁炮管是不易镟、磨、削的,甚至有的省份铸炮之法,业已失传,战事突起,临时仓促招募之工匠铸炮,在这种情形之下,又谈何改进工艺,又怎能使大炮的各项尺寸保持一种比较精确的比例关系?于是,为了防止身管炸裂,只好将生铁炮管铸造得厚实一些,遂使用来容纳弹丸和装药的剩余空间即膛口变得很小。[6]
清军在战争中很少使用爆炸弹的原因。一则清军爆炸弹与英军相比,虽则处于初级阶段,但其制造技术对清人来说也是过于复杂。具体说便是弹口火药捻之长度颇难掌握,须根据射程需要,留得恰倒好处,否则,要么落地不炸,要么未到目标甚或在膛内即行爆炸。二则是垄断思想的恶劣影响。战争之际,清军在沿海局部地区作战时使用了一些爆炸弹,但是,战后不久,清朝军方对开花炮弹技术的垄断思想重又抬头。《史料》(册Ⅶ,页666)中载,道光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五日上谕中云:“(直隶总督)衲尔经额奏,制造火攻炮子及炸炮子二器,现亦演练精熟,拟多为制造存库备用。仍于春秋二操演放数出,以资考核等语。所造甚好,著照议制造备用。所需工费,准于永定河捐输经费项内拨用。惟每岁操演时,只须装填寻常炮子,或但用火药,总期施放习熟,临事可资得力,无庸装用炸裂炮子,以归简易而藏妙用。”
总之,此时期的清朝炮子,一则因是封建的生产方式而没有发生工业革命,缺乏近代机器工业和先进科技,二则在本应达到的制作工艺水平上,由于受落后的社会制度及种种军事积弊的影响,存在着严重的问题。两方面因素的综合作用,最终使自铸的炮弹技术关键之处普遍存在着加工粗糙、费工费时、质量粗劣的问题,也恰恰是这些关键之处的差异,往往导致清军产生失败主义的宿命倾向。在所有的战斗中,这种宿命的认输令军队毫无建树,且使这场本来就力量悬殊的战争更加倾向于英军一边。
正文 清廷的“自我开放”努力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11964
晚清“均势”外交与“门户开放”
杨天宏
〔摘要〕19世纪末,中国面临严重民族危机。为应对列国交侵的复杂形势,清政府制定出“门户开放”政策,并确定以“自开商埠”为其运作形式,试图通过维持在华各国力量“均势”的方式,寻求自身的生存。这一政策对应了美国同期提出的“门户开放”政策,但在实践层面,却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仅留下了近代中国外交艰难竭蹶的历史记录。
〔关键词〕“均势”外交;门户开放;岳长开埠;东三省门户“自开”
〔中图分类号〕K256.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4769(2008)06-0146-08
学界普遍认为“门户开放”(open-doorpolicy)系美国在中国推进的旨在排斥各国之独占性,以便将其势力渗入中国的政策。实际上,与美国提出这一政策几乎同时或稍早,清政府也在酝酿推进形式相类的政策。甲午战争后,中国面临的民族危机日渐加深,外国因素成为不容忽略的重要存在。作为反制手段,清政府正式提出“门户开放”政策,并确定以“自开商埠”为运作形式,企图制衡已在中国沿海沿江划分势力范围的东西列强以及正将侵略触角伸入中国东北的日、俄。在外来威胁日渐加深的当时,清政府的做法虽包含有维护国家主权和利益的初衷,实际作用却适得其反。它使中国向外部世界的“开放”扭曲变形,很大程度上成了对付列强侵略的单纯外交手段,未能收到“门户开放”的预期效果。清政府在处理民族主义与国家发展两者关系时的艰难权衡,值得研究者探究。
一、“门户开放”思想主张的酝酿
早在鸦片战争结束之际,主动对外开放的思想便已初露端倪。魏源在《海国图志》中指出:“今英夷既以据香港拥厚赀,骄色于诸夷;又以开埠裁各费,德色于诸夷。与其使英夷德之以广其党羽,曷若自我德之以收其指臂。”[1]所谓“自我德之”,即隐含主动开放以通好外人之意。同期夏燮“大张通市之谕”的主张,虽着眼点在以“夷人”制“夷兵”,亦寓有主动对外开放的思想。[2]魏、夏二人的主张,应为近代中国“门户开放”思想主张之嚆矢。
1860年《北京条约》签订之后,公使驻京,通商口岸由5口增至16口,中外交通愈加频繁。随着同外人打交道机会增加,国中多士益发坚信,外国列强来华,只为通商,并无他意,因而提出与外人“商战”的主张。欲行“商战”,自不能不讲求护商惠工之道。于是,魏源之后20余年无人言及的“开埠”主张被再度提起。19世纪80年代,陈炽作《大兴商埠说》一文,明确提出:“凡轮舟铁路电报所通之地及中国土产矿金工艺所萃之区,一律由官提款,购买民田,自辟市埠。”[3]文中使用了与后来“自开商埠”几乎完全相同的“自辟商埠”概念。
同、光之际,西方列强插手与中国结有“宗藩关系”的周边国家事务,觊觎中国沿边,“边疆危机”频频发生。为了国家安全,清政府采取“守四境不如守四夷”的传统国防战略,①在军事及外交等方面作了相应部署。在清政府所能设想出来的文韬武略中,规劝其“属国”越南主动对外开埠通商一节,颇为引人注目。1882年11月,曾纪泽在巴黎致函总署,提出“总办筹越事七条”,“劝越南慨然将红江开埠通商”,“允与各国贸易”。[4]企图以此制约在越争夺之各国。越南在多大程度上听取了中国方面的建议,有待研究。惟此建议本身,对研究中国自身开放门户已极具价值。盖中国人自来讲求“恕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过来讲,既已施之于“人”,则情急时“己”亦不妨为之。
从利害关系的角度分析,同、光之际,清朝统治集团中已有一部分人不再视开放门户为洪水猛兽。此时,主动开埠的政策虽未实施,但对外人增开口岸之请,已较少严拒。1876年,李鸿章与英人就滇案在烟台谈判,承诺开放宜昌、芜湖、温州、北海四个口岸对外通商,并允商订滇缅边界及通商章程。这在英国方面,虽系强权政治之表征;在中国方面,半推半就,未尝没有无可无不可之心理在焉。在与英人谈判期间,李氏在致朋僚的函稿中写下了几段引人注目的文字:“滇案及通商各事,将就议结,非多添口岸,无以饵英人。然添口通商,于中国利害参半,未为全失。”“中土门户早已洞开,即添数口,利害各半。”“人皆震惊于添口之多,无论口岸非自我准添也,添十口与添一二口,利害轻重适均,西洋各国到处准他人寄居贸易,而仍日益强盛,可知其病不在添口,而在不能自强。”[5]
对于中国人来说,条约口岸并非仅有弊害,而是“利害参半”,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认知。某种意义上,清末主动实施“门户开放”,正是鉴于条约口岸的经验教训,趋其“利”而避其“害”的产物。
此外,清廷决定主动开放门户,尚包括有外交因素的考量。近代中国所处国际环境恶劣,迫使清朝统治者谋求应付之道。在清廷的制夷之术中,最能与“门户开放”建立直接联系的莫过于“以夷制夷”的外交手段。其中制御日本最为关键。由于《江华条约》的签订否定了中国与朝鲜之间既有的宗藩关系,日清关系日趋紧张。随之而来的琉球之争,使清政府感到“日本有吞噬朝鲜之心,泰西无灭绝人国之例”[6],遂改变国防政策,开始了“以日本为假想之敌”参阅杨天宏《近代中国地缘政治的变化与李鸿章的海防战略》,《中华文史论丛》第52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36-60页。的海军建设。与此同时,清政府调整对朝政策,劝其主动与各国通商,以牵制日本。到甲午战前,清政府全面实施“以夷制夷”外交,或联英制日,或联俄制日,或联美制日,或结盟一国牵制数国,或通好数国以抵抗一国。中国古代历史上“合纵连横”之外交,于焉重现。
“以夷制夷”包含了某种寻求国际“均势”的思想于其间,主动开埠通商则可看作“均势”思想的实际运用。郑观应就曾主张“大开门户”,在边境要地开设“万国公共商场”,让外国人在中国口岸“杂居”,“借彼合力,以保疆土”。[7]所谓“借彼合力”,实即利用列国“均势”之意。他如盛宣怀所陈略仿土耳其国,“凡天下险要精华之地,皆为各国通商码头”,“请各国公同保护”[8]之法,亦有“均势”思想体现其间。陈虬言及“均势”思想时,曾以西国之事证其合理。他写道:“按万国公法,欧罗巴大洲内,倘国势失平,诸国即警惧张惶。且必协力压强护弱,保其均势之法。盖一国强盛过分,恐其有不遵公法而贻患于邻国也。”[9]
甲午战后,内含“均势”思想的“以夷制夷”方略逐渐演变发展为成熟的“门户开放”外交政策。过去研究近代外交,以为“门户开放”不过是美国人插足中国的一种手段,实则中国人自己也已酝酿并发展了这种思想,只是两者的用意不尽相同罢了。从时间上看,中国方面实施“自开商埠”,与美国“门户开放”政策的提出大体同步。能够在两者之间建立起联系的关键人物,乃驻美公使伍廷芳。伍氏1882年被李鸿章以重金延入幕府,开始其政治生涯。[10]值得注意的是,伍氏在1899年9月尝与美国国务卿海约翰有过会晤。前此5月,伍氏在美国发表了一个有关中国和西方关系的演讲,其中涉及商务的一段,明确提到了“门户开放”。他说:
重商主义的影响是近年来引起的一个危险点。作为世界商品市场,中国无可争辩地占据首位。三亿五千万至四亿人民的需要,必须以某种方式供应。这就是说,作为一个市场,中国的一个省比整个非洲大陆更有价值。中国的政策对待所有国家都一视同仁,他们都真正享有最惠国待遇。保持门户开放正符合她(中国)的政策。
据说美国政府对伍廷芳的演讲曾给予应有的重视。[11]但若谓美国提出“门户开放”政策系受伍氏演讲的影响,则证据不足。事实上,当美国提出“门户开放”政策时,伍氏对美国的用意还颇持异议,尝“特谒外部大臣海约翰,慷慨陈词,正言驳论”,经海约翰解释,方释去疑惑。[12]有充分证据证明,“门户开放”是美国的一贯政策,并非伍氏演讲影响的产物。①然而,若认为伍氏主张系受海约翰影响的结果,也缺乏基本证据。
尽管中、美两国主张“门户开放”的旨趣和历史依据有别,但双方都敏锐地看到了利用国际“均势”谋求自身利益的巨大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门户开放”作为一种国家政策被清政府提出并得到各国认同,与任何单方面实施的政策相较,可能遭遇的阻力都会小得多。“自开商埠”一度发展顺利,此其重要原因。
二、“门户开放”主张演进为政府决策
在影响中国实施“门户开放”政策的诸多外在因素中,日本明治维新最为关键。与中国一样,日本在近代历史上曾遭遇外侮。为谋求自立,日本在幕府末年曾设计出“锁国”政策,“攘夷之风盛行”。[13]倒幕成功之后,明治政府提出“富国强兵”、“殖产兴业”和“文明开化”三大政策,一反幕府时代之所为,变“锁国”为“开国”,主动宣布口岸对外开放。实施“开国”政策之后的日本,亦不愿中国继续深藏固锁,紧闭国门,这对中国思想家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同、光之际,维新派思想家如冯桂芬、陈炽、郑观应等,都曾在自己的著作中引述日本成功之例,主张以为师法。[14]
然而真正对中国思想界刺激强烈者,则为甲午一役。是役日本以“东瀛小国”打败“大清帝国”,这对自尊自大的中国人,可谓耻莫大焉。自此,“中国人士不欲为亡国之民者,群起呼啸叫号,发鼓击钲,声撼大地。或主张变法自强之议,或吹煽开迪民智之说,或立危言以警国民之心,或故自尊大以鼓舞国民之志,未几而薄海内外,风靡响应。”[15]战后,中国维新运动广泛开展,日本的“开国”政策,遂成为中国思想家主张“门户开放”的重要思想资源。甲午战争对中国实施“门户开放”政策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两方面:
其一,刺激了国人的民族主义情绪,使清末士大夫注重研究日本,在更深的认识层次上探索国家富强之道,从而加速了中国“开埠”的步伐。甲午战后中国民族主义情绪的高涨已不必再作论证,“保国、保种、保教”口号广为传播,早就揭示了这一事实的存在。值得注意的是,在对日本的研究中,国人发现,闭关足以亡国,而开埠则是国家富强之道。维新运动兴起后,康有为在一份奏折中对中日双方胜负的原因作了深入分析。他写道:
窃顷东事大败,割台湾,赔巨万,举国痛之。臣以为此非日本之胜我也,乃吾闭关之自败,而人才之不足用也。……自尔之后,吾中国为列国竞争之世,而非一统闭关之时矣。……日本昔亦闭关也,而早变法,早派游学,以学诸欧之政治工艺文学知识,早译其书,而善其治,是以今日之强而胜我也。吾今自救之图,岂有异术哉。[16]
与康有为同时代的不少政治家、思想家,都力主效法日本,大开商埠,以收利权而杜觊觎。例如,王之春曾向朝廷提出商埠自开的具体办法,即“先自开地段,设工部局、巡捕以握主权,且以此抵偿他项要索,实足厌其心而关其口”。他强调指出,“日本尝用此法收回利权,成效昭然也”。出使俄国大臣杨儒认为,今之中国,实乃昔之日本,在对外通商问题上,“东邻之成例可援”。[17]彭名寿亦主张开埠,他在《湘报》上发表文章,以日本明治维新“举全国而口岸之”,商务遂盛,国力遂增,作为通商成效之证明。[18]盛宣怀在担任中国铁路总公司督办期间,曾与郑孝胥等人议及“举国通商事”,并提出“将内地各省会一体通商”[19]的主张。伍廷芳在考察日本的商务之后,曾极力主张中国仿照日本全境开放。1898年2月10日,伍氏上《奏请变通成法折》。他将李鸿章在20年前有关开口通商“利弊各半”的看法又向前推进一步,明确指出,对外开口通商,“利多害少”。其最大的益处,就在于能防范外人侵犯中国主权。他以世界历史论证说,瑞士、比利时皆蕞尔小国,然均能自立,未尝见逼强邻,其原因在于,“彼全国通商,重门洞开,示人以无可欲”,“中国深藏固闭,转有以启其觊觎之心故也”。有鉴于此,他向朝廷上奏,提出“为一劳永逸之谋”,“无论大小各国皆与通商”的设想。②
伍氏在官场行走有年,深知在中国办事匪易,故又提出“分年开办”的具体步骤:即首先在沿海地区试办,然后分别次第,往各地推广,“或十年或二十年,我自主之”。另外,中国可以通过增加进口税,控制进出口之比例,保护民族工商业;通过制订《通商律例》,使所有交涉词讼,皆以此为断谳之依据,俾“治内治外有所遵,而较为画一”。伍氏认为,这些办法,“诚能控制得宜,权衡得当,亦异日富强之基矣”。值得注意的是,伍氏此折同样提到日本“与各国订约全国通商”之事,足证日本对伍氏思想的影响。
其二,甲午战争本身及战后赔款在财政经济上给中国带来的巨大负担,促使清政府“自开商埠”,广开财源,以度危机。甲午一役,中国自身所耗且不计,仅战后付给日本的赔款及“赎辽费”,便多达二亿三千万两白银。要在三年内还清这笔债务,对年财政收入不过七、八千万两的中国,实在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清政府为筹措这笔巨额款项,曾向俄、英、德、法、美等国借贷,又在国内试办发行“昭信股票”。借洋款虽30年方还清本息,但利息太高,且附加政治条件,中国不堪其累;发行内债,则又应者寥寥。“欲开源不能骤开,欲节流而不能骤节”,清政府焦头烂额,以致户部官员绝望地说:“此三十年内之还款,其将何所取给哉?且无论三十余年也,即以本年而论,……既无余款可拨,又无闲款可挪。”[20]山穷水尽之际,自然将“自开商埠”视为柳暗花明的村寨。1898年4月,总理衙门奏请开岳州、三都澳、秦皇岛为通商口岸。[21]开口与筹饷的关系,此奏言之甚明,故很快获朝廷批准。与总理衙门奏开商埠几乎同时,两江总督刘坤一、御史陈其璋等在奏请朝廷对外开埠时,也都具有“推广利源”,以救燃眉之急的考虑。由此可见甲午战争对中国“自开商埠”的巨大影响。
1898年6月,戊戌变法进入“百日维新”阶段。在情急势迫,而各种主观条件又已基本具备的形势下,“自开商埠”终于作为一项变法措施全面展开。这一年的8月10日,清廷颁布上谕,宣布“广开口岸”,将湖南岳州、福建三都澳、直隶秦皇岛开作口岸。[22]以朝廷4月间对总署奏折的批复和这道上谕的颁布为标志,酝酿多年的“门户开放”终于从少数人的主张变为清廷的决策。
三、抵拒列强入湘与“岳长开埠”
清政府决定实施“门户开放”政策之后,即与相关各国发生交涉。其中围绕英、日等国索取湖南重镇湘潭及长沙的交涉,尤为艰巨复杂。
湖南地处中国腹地中心,其门户启闭对于外国在华发展商务意义重大,因而很早就成为外人染指的目标。日本人早在1873年就曾到岳州和长沙进行考察,并拟订了开发湖南的报告书。在甲午战后中日双方的谈判过程中,日本方面提出的和约草案曾明确将湘潭作为与重庆、沙市、北京、梧州、杭州、苏州并列的“拟开商埠”。只是因为李鸿章的反对,日本才将湘潭从原拟开埠城市名单中取消。李鸿章:《中日议和纪略》,“条约”第6页,“拟商”第12页,载李毓澍主编《近代史料丛书汇编》第1辑第2、3册,台湾:大通书局,1968年。与日本差不多同时,德、英两国也把目光瞄准湖南。1877年德国在与清政府谈判修约时,就提出将岳州作为“贸易居留地”的设想,但交涉未果。[23]1896年7月,英国驻汉口领事嘉利士更是直截了当地“与总署议开湖南通商口岸”。[24]
1899年底,清政府向日本支付赔款期限将至,英国同意向清政府贷款1200万英镑,其附加条件包括中国对外开放湘潭、大连、南宁三埠等。总理衙门同意了这笔借款和附加条件,认为“英借款息轻,开湘潭口岸势在必行”。[25]但湘抚陈宝箴却以湘潭、长沙士绅多持反对态度为由,建议总理衙门要求英国推迟湘省开埠时间。反复交涉,英国方面均不同意。在这种情况下,张之洞提出以朝廷此前已经批准“自开”的口岸岳州代替湘潭的设想。[26]陈宝箴根据张之洞的意见致电总署,正式提出“以岳州代湘潭”的主张。总署将其主张转达到英国方面,英人对此未表拒绝,其原因在于,英国人担心冬春时节,湘江水浅,轮船不易直抵湘潭,转于经商贸易不利,“为今之计,似应先以岳州为通商口岸”。[27]鉴于湘人的敌对情绪,总理衙门曾有许以通商、不划租界的承诺,英国方面没有表示反对。
在岳州筹办开埠过程中,日本也曾涉足其间。当时日本借口沙市日本领事馆失火事件,要求在包括岳州在内的几个口岸设立日本“专管租界”。湖广总督张之洞以岳州已“奉旨通商”,日本可以“均沾”利益为由,加以拒绝。总理衙门特别强调,岳州“系自开口岸,与各国所请有别,不能照通商租界办法”,断然拒绝了日本方面的要求。尽管日本的企图未能得逞,但有关交涉靡时不少,加之周汉等人掀起反教宣传,增加了地方官对即时开放岳州的顾虑,开埠进程因之迁延。在这种情况下,英国驻华公使照会清政府,要求岳州商埠“立即开办,毋庸延缓”。后来又不断催逼,“词甚坚鸷”,并且威胁:“若不早开口岸,即照总署新章(指1898年订立的《内河行轮章程》),径令洋轮驶往”。[28]在英国人的催逼下,岳州开放的时间由原定的1900年提前到1899年。
岳州开埠之后,内外贸易并不畅旺。英、日等国对此颇为不满,提出在湖南省城长沙开埠的要求。清政府谈判代表盛宣怀将此情转咨外务部和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三方均认定英国在中国沿江及内地开埠通商,对中国“实属有害无利”。但又指出,是否同意英人之请,应考虑中国所处的地位与形势,“如其必不得已,亦只有将所索江海各处量为因应,并作为自开之处”。张之洞将此意转咨湖南巡抚俞廉三,得到首肯。于是张、俞二人正式致电外务部和参加谈判的吕海寰、盛宣怀等人:“长沙已与湘抚商妥可作自开口岸,议定一年后开办,以便布置一切。”[29]此后,外务部征询海关总税务司意见,得到近乎同样的答复。
中央及地方官员一致主张口岸由中国“自开”,给负责对英谈判的中方代表以极大的支持与鼓励,他们与英国谈判代表马凯等人反复辩难,据理力争,力图实现“自开”之议。但英国方面则坚持商埠的“约开”形式。双方争执不下。[30]
由于英国谈判代表拒不让步,清廷方面不得不改变谈判策略,将口岸开放形式的争议暂时搁置,转而注重在内涵上争取“自开”。1902年7月,中英谈判地点由上海转至武昌、汉口,张之洞遂直接参与谈判。在7月14日的谈判中,他通过梁敦彦告诉马凯,中国方面可以“答应把这些地方称为‘通商口岸’”,但“中国必须自设巡捕”。马凯认为,即便中国自开商埠,英国仍然可以要求设立租界,并可通过对清廷施加压力的方式实现这一目的;况且无论中国制定什么样的口岸章程,中国也没有办法取消治外法权,因此同意了中国的意见。[31]双方终于就开埠问题签署协议,中国方面同意将长沙、万县、安庆、惠州、江门开放为“与江宁、天津条约所开之口岸无异”的“通商口岸”;规定凡各国人民之在该口岸居住者,须遵守该处工部局及巡捕章程,外国人未经中国官吏允许,不得在界内设立工部局及巡捕,否则不得要求该四处对外通商。[32]
在与日本方面谈判时,清政府代表援引与英国商妥的办法,不愿意让日本人占到更多的便宜。谈判中,日本代表最初曾索开13口作为商埠。经中国方面力争,到1903年10月中日双方签订《通商行船续约》时,日本获得的利益并不多,仅商定将长沙辟为通商口岸,盛京的奉天府及大东沟“由中国自行开埠通商”,当驻扎直隶之各国“护馆兵队”撤出之后,“中国即当在北京自开通商场”。在商埠管理权属问题上,日本代表称“英约须遵守该处工部局、巡捕章程,则管辖地面之权,全属中国”,认为这些规定不“活便”,不肯照办。清政府谈判代表“坚持照英约声叙,决不更改”。①日本代表见中国方面不肯让步,遂照会清政府,提出通商口岸各项章程,应由清政府与日本协商制定。清政府认为,“口岸由我自开,章程又何能与日本协定,失我主权?”严词拒绝了日本的要求。[33]
谈判的最终结果,英、日坚持了在长沙等地设立“通商口岸”即条约口岸(treatyports)之名,中国则自认为获得了在长沙等地实施商埠“自开”之实,双方各得其所,都在保持“自尊”上得到了某种满足。中国方面看重的是工部局与巡捕房由中国自己设置操办,认为这是“自开商埠”的实质,在不能兼顾名实的情况下,中国自应弃名取实。张之洞甚至主张,在以后的谈判中,凡遇他国要求开口岸,均须照此办理。而英国人则认为“通商口岸”的名称至关重要,因为只要有了名,在强权压迫下,英国所希望的通商口岸的实质内容将不难获取。
四、制衡日俄与东三省门户“自开”
如果说,清政府实施“门户开放”政策寓有制衡列强在华争夺之意,则东三省“全境开放”就是对这一政策效果的实际检验。庚子年间,因各国组织联军武装干涉义和团运动,沙俄遂出兵东北。俄国对中国东北地区的侵略触及了日本在该地区的利益,两国间争夺加剧。之后,为收回东三省,清政府煞费苦心,在内政和外交方面采取了诸多举措,将东北“全行开放”即为对付俄国侵略的一项举措。参与筹议者有张之洞、刘坤一、王之春、伍廷芳等。
1901年3月21日,当杨儒为收回东三省而与俄使紧张谈判之时,张之洞痛感“中国不亡于八国之环攻,而亡于一俄之作俑”,提出“救急三策”,其中一策即主动开埠。[34]同日,张之洞会同刘坤一致电枢垣,再度提出主动将东三省开放,借各国之力以拒俄国的主张。②3月23日,朝廷发出旨电,令将刘、张所陈之法,速行筹划,电商各国,以“通商”之利诱之,俾能“实力助我劝俄”。[35]三天后,安徽巡抚王之春在致朝廷的电文中表示,当此俄患孔亟,中国唯一的办法在于求助各国,使俄人怯于“众势”而不敢逞其奸作。要“交厚感动”英、美等国,就要打开东北大门,与之通商。他强调指出,“开门通商,尤是存东制俄要策,早应如此,何况此时。历次外人开衅,从无一兵一炮扰及通商口岸,可为确证,并求乾断施行。”[36]嗣因交还东三省谈判取得进展,中、俄双方在1902年4月签订了《交收东三省条约》,规定俄军分三期撤离东北,沙俄借庚子事变占领东三省的计划破产,中国此一阶段“拒俄”之目的业已达到,因而作为“拒俄”手段的东北商埠“自开”,也就暂时束之高阁。
日俄战争爆发后,东北开埠事被再度提起。1904年5月18日,日俄开战甫及三月,给事中谢希铨即上奏朝廷,提出包括收回东三省铁路主权在内的上、中、下三项对策,祈朝廷“沉思默运及早预筹”。7月16日,出使法国大臣孙宝琦奏陈朝廷,主张将东三省、蒙古等处开埠通商,交通各国,以为牵制。孙使奏称,他曾到西班牙首都,多次与该国外部大臣晤谈,深悉该国政府之立场。他转述西班牙外部大臣的话说:
看来日本可胜到底,中国宜俟两国停战议和之时,自行宣布将东三省蒙古新疆以外,开门通商,免两国立在约内,致失主权,亦免俄败后,另图侵占。既自宣布开门通商,各国皆得沾利益,亦可主持公论,不致受亏。……中国前此开通商口岸,皆系受外人之凌逼,非真愿通商。倘目下能将通国内地概准外人通商,亦无仇视外人之意,可免外人猜忌之心,实于邦交有裨,但须改订律例,收回治外之权。
孙使认为,该大臣语意真挚,其能如此直言,与该国持中立立场,于中国“无所觊觎”有关。根据西班牙外务大臣的建议,孙使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与主张:“查日本因索在东三省之工商利益,致与俄开战。将东战罢,以求遂其大欲,而尤虑俄人之不得志于东,求逞志于西,如果一俟两国停战有期,由我宣布将东三省蒙古新疆等处开门通商,未始非计。”①孙宝琦此论,是目前所见日俄战争期间最早主张开放东北的言论。其防范重心,很明显已经从俄国转向了日本。朝廷因战争局势尚不明朗,担心弄巧成拙,没有立即采纳孙之建议。
1905年夏,俄国因水陆两战皆败,无以续战,决定接受美国总统罗斯福调解,与日本议和,战争接近尾声。为筹善后,东北开埠事再次提上清朝统治者的议程。此番出面奏陈东北开埠者仍然是张之洞,他在这年7月致电枢垣,议复日俄议和之因应办法五条,第一条就是将东北“遍地开放”。[37]与孙宝琦一样,在“俄去日来”的新形势下,张奏陈东北开埠的防范重心也转向了日本。可见清政府在东三省开埠,日本的因素系重要的外交考量。从日本方面看,在筹议东北开埠的过程中,其作用亦不可忽略。当时日本正与俄国在奉天南部激烈竞争,且因俄国曾伙同德、法“干涉还辽”,对俄国怀有嫌怨,不愿俄国过于扩展在华势力,故鼓动在中国东北开埠通商便成了日本抵制俄国的一种手段。刘坤一的一份电文,透露出日本曾经与闻中国东北开埠的信息:
日本驻沪领事来电:奉外务大臣电,开通东三省事,南洋谓此时中国宣布各国,恐激成俄怒,永不退兵,占据满洲。此事似乎过虑,假令彼国不愿退兵,断无因开通一事,激成非常之举也。中国宣告后,各国如何举动,刻下未便推定。原来贵国开通满洲,伏意在乎招徕各国均沾利益,借此防范彼国之异图也,此时不必逆料各国举动。……查开通满洲允各国通商一事,实为目下之善策,敝外部电言已详,尤望电咨驻英罗使、驻美伍使与各政府密商定谋断行,一杜狡计。
另外,电文还透露,南洋大臣刘坤一虽为东三省开埠的重要倡导者,但于此举尚心存疑虑。正因为如此,他在给枢垣的电文中才会反复询问开埠于外交上有无窒碍,表示必待中庭“商有成说”,自己才肯“奏请开办”。[38]在这种情况下,日本的介入无疑有助于消除刘的疑虑,有利于开埠决策的制定。
日俄战争结束后,清廷很快确定了开放东北的原则。同年底中日签订《会议东三省事宜》条约,明确规定“清廷应允俟日俄两国军队撤退后”,从速将奉天之凤凰城、辽阳、新民屯、铁岭、通子江、法库门;吉林之长春、吉林省城、哈尔滨、宁古塔、珲春、三姓;黑龙江之齐齐哈尔、海拉尔、瑷珲、满洲里等16处,“自行开埠通商”。[39]一次决定开辟16处商埠,可谓“东北从来未有的大开放”。这些口岸属于自开商埠应该没有多少疑义。不过因系条约规定由中国自开,故构成了清季自开商埠的一种特殊类型。东北众多商埠的“约定”自开,凸显了外国列强尤其是日本的作用影响,也体现了中国方面的反制努力。
五、结论
甲午战后,列强在华争夺加剧,中国面临前所未遇的生存危机。为了应对局面,清政府使出“以夷制夷”外交故伎,遂有以“自开商埠”为具体形式的“门户开放”政策的实施。在时间上,这一政策的推行与美国提出“门户开放”政策大体同步。然而,无论是从经济发展还是制衡各国的外交立场看,中国的“门户开放”都未能获得预期的成功。
从经济上考察,首批自开的三个通商口岸岳州、三都澳和秦皇岛,开埠前都还是很小的村镇,正如赫德1898年所言,“三个新开的口岸都没有多大(商业)价值”,开埠初期的经贸状况也不尽如人意。[40]至于日俄战争之后清政府在东北地区“遍地开放”口岸的做法,则堪称鲁莽。东北地区对外贸易究竟有多大的口岸需求?这是决策开埠时必须考虑的问题。如所周知,清政府决定在东北自辟通商口岸之前,东北地区已经开放了营口、松花江等4个条约口岸,加上宣布“自开”的16个,合计东北对外开放的通商口岸已达20个。这不免让人怀疑,清季在东三省这类经济并不发达、人口亦算不上稠密的省区,究竟有没有开放20个通商口岸的必要?以苏、浙两省观照,或许有利于说明这一问题。资料表明,1911年,江苏和浙江两省人口总数为4395万人,有关清季人口数据,参阅姜涛《中国近代人口史》,浙江人民出版社,1993年,80-84页。清季开放口岸的总数为10个。以此计算,当时该两省每439万人口才拥有一个口岸。同期东三省总人口为1839万人,若以通商口岸数20来除人口数,则平均每个口岸只与92万人口发生直接供求关系,这一数据仅为苏、浙两省口岸同类数据的21%。换言之,按照人口比例计算,经济不发达的东三省的口岸密度,已经接近经济发达的苏、浙两省的5倍。无怪乎开埠之后很长一段时期东北多数口岸都没有多少进出口贸易可做。
清政府实施开放政策的首要考虑是外交,然而就是从外交的立场审视,“门户开放”政策的实施效果也并不明显。以东北开放为例,清政府开放东北,是希望利用各国的力量制约日本,然而,“开放”之后,非但各国之间没有形成力量均衡,反而是各国遭受排挤,最后导致东三省沦为日本的殖民地。
至于美国在中国实施“门户开放”政策的效果,曾经有学者认为,这一政策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各国在中国的势力扩张,对于保全中国的领土完整有着积极意义。然而历史证明,至少在东北这一特定区域,美国的“门户开放”政策以及中国的“门户开放”实践,均未能实现政策制定者的初衷。笼统地称“门户开放”政策造成了国际力量在中国的均势,保护了中国免被瓜分或免遭某国独霸,并不符合历史事实。
近代中国的口岸开放偏重政治及外交的考量,这一历史现象凸显了甲午战后方兴未艾的民族主义与多少带有加入“世界贸易体系”色彩的“门户开放”政策的矛盾。就中国自身的发展而言,开埠是实现经济增长和社会改造的重要手段,但也有可能转化成国人尤其是统治者担心的“开门揖盗”之举。在这一问题的权衡上,清政府陷入了困境。毕竟闭关锁国时代已经过去,门户必须开启,但又不能任由外国人通过中外条约指定的方式去开,于是便出现了“自开商埠”这种有别于“条约口岸”的开放形式。这表明,在世界经济渐趋“一体化”的近代潮流中,具有实质内容的“门户开放”并没有提上清政府的议事议程。在中国面临严重民族危机的当时,这固然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但这样的选择,却使中国付出了发展迟滞的代价。一旦离开了经济的发展,抵御外国侵略也就失去了可资凭借的实力。清政府欲以“门户开放”的方式实现抵御外侮与自身发展的一举两得,实际结果却近乎两失之。
正文 俄文文献 ——有关江东六十四屯的记述(摘译)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4248
集录校译者薛衔天
《亚洲地理、地形和重要统计资料汇编》第31卷的有关记述
从结雅河口至尼兹缅娜娅村,是阿穆尔河左右两岸、也是该河全部流域人烟稠密之地。据瑷珲条约,阿穆尔河左岸上述地区内,有中国臣民定居,他们属于中国国籍并由中国当局管辖。这些居民占据了阿穆尔河左岸由结雅河口至尼兹缅娜娅村的全部平川,还占去该河左岸小山丘上的一部分平坝顺江流量直线长度为66俄里,宽(由河向陆地量)为90俄里,总面积为,1400平方俄里。在这段上地上(结雅河和阿穆尔河沿岸),只有两个俄国居民点:农户居民点弗拉基米洛夫卡(在结雅河岸,距入阿穆尔河口7俄里)和哥萨克居民点尼兹缅娜娅阿穆尔河左岸,与中国满族村屯南部边缘相邻,建于1858年。在中国臣民占据的左岸,平方俄里1400的平川和由结雅河口至尼兹缅娜娅村的一部分平坝上,1881年有中国臣民14000,人(男女合计),其中汉人8600人,满族人4500,和达斡尔人900人,①这些居民共1266户,分住于63个居民点。满族村屯有小霍尼呼尔哈(距结雅河口5俄里)、大霍尼呼尔哈、下霍尼呼尔哈、图格敦(大年吉房屯)、布尔多、莽葛(莽奈)、西普奇、旧缓挥、色尔干洽(白旗屯)、莫勒列(马拉屯)、必拉(必拉托克索)、段奇法、布拉满嘎、达普哩耶、托列尔哈达(尼兹缅娜娅上2俄里处。其余的48个村屯位于平川深处和一部分位于平坝上,他们的土地也和俄国居民点的土地邻界。据1858年测绘的地图,在阿穆尔河左岸的尼兹缅娜娅村以下还有一个满洲村屯一康桥子(尼兹缅娜娅村以下10俄里),但现在它已不复存在,其居民已迁到尼兹缅娜娅村上面的平川去了。②
俄国总参谋部编《亚洲地理、地形和统计资料汇编》,第31卷,1888年出版,第183-186页
二、谢苗诺夫主编《美丽的俄罗斯》第12卷的记述
在布拉戈维申斯克附近住有不归我们管辖的汉人、达斡尔人和满人。少数达斡尔人和满人已经完全汉化了。无论语言、风俗上,还是服装上,他们和纯粹汉人在实质上并无差别。据瑷珲条约第一款规定,左岸满人归属问题是这样解决的,即他们仍为中国臣民。毫无疑问,穆拉维约夫伯爵认为,重要的是将阿穆尔河从中国取过来归属于俄国这一主要问题确定下来而其他局部性问题,比起作为这位国务活动家一切行动基础的宏大任务来,乃是微不足道的,他完全未予置理。他坚信,随着主要问题的解决,局部性问题将是比较容易解决的。
在签订北京条约时,伊格纳切夫伯爵关于俄国新界的第一条末尾是这样措词的“如果在上述地方有中国人居住之地,则俄国政府承允他们留住原处,并准其照常从事渔猎。”这样,北京条约对瑷珲条约的第一条作了有利于国的解释,即承认阿穆尔左岸中国满族居民所占的土地是俄国的领土,只是承担这样的义务不阻碍条约签订以前居住在这块领土上的中国臣民利用在订签前他们所利用的土地。③现在我们来叙述州内这些自治居民的状况他们在长66俄里的阿穆尔河左岸的居民点耕种的土地,伸入内地不过20俄里,共占地约1400,平方俄里。在63个村子中,1883年只有37个具有村落的性质,其余的只是几所房子,2-4个或单独的地营子。在上述37个村子和26个屯子中,据1883年详细统计,共有1266户,13923名居民,他们有5390,匹马和,4008头牛。
谢苗诺夫主《关丽的俄罗斯》,第12卷,1895年彼得格勒出版,341-342页
三、马丘宁《关于居住在阿穆尔河左岸的汉人和满人的报告》节译
1860年11月31日签订了北京续增条约。这一作为最后的、更加完善的并包含了瑷珲条约全部内容的条约,从法律观点上说,与任何法规一样,是唯一能够执行的条约。但是,假如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脱离法律原则的话,那么,尼古拉·巴甫洛维奇·伊格纳切夫解开了阿穆尔斯基伯爵不意之中打成的结子。整个瑷珲条约是由三条规定组成的。第一条规定了新国界,以及位于阿穆尔河和乌苏里江东南至海的领土为共管土地。第二条按条约划在阿穆尔河左岸的二、三千满族人给予没有先例的特惠。第三条说明俄中两国人在阿穆尔河、松花江和乌苏里江互相贸易的权利和只准俄中两国船只在这些水道上航行。第三条至今尚未实现,虽然1881年彼得堡条约的第18条曾规定两国政府将签订有关实施办法的协定。剩下的前两条是关于被割让给俄国的领土和居民的。伊格纳切夫和恭亲王一样,在确定第一条的措词时,手头曾有过、而且已即是现在所提到的第一条的基础材料,无疑,意见详细地交换过了。如中国使臣曾想并且可能使其政府对划归俄国的居民行使的行政权和司法权固定下来的话,那么在1860年的条约中对此能不作出保留吗但是,完全相反,经过对第一条文义仔细研究以后,我们看到了,该条肯定对瑷珲条约第一条规定得不甚清楚而且不符合国际基本准则的措词(但愿这不是对阿穆尔斯基伯爵的责难)作了解释。这里已经完全明确地划定了从石勒喀河和额尔古纳河会(汇,原文为会,应为汇)合处到太平洋沿岸的国界。因而不仅巩固了俄国对穆拉维约夫伯爵划为共管的大片领土的所有权,而且还明确地划定了俄罗斯帝国版图的起点。接着,它又明确了俄国政府对同从石勒喀河和额尔古纳河汇合处到鞑靼海峡和日本海之间的领土一起划归俄国的居民的义务。
兹将条约原文援引如下“如果上述地方遇有中国人居住之地,则俄国政府承允他们留住原地,并准其照常从事渔猎。”毫无疑问,在签订瑷珲条约时,这些满族人经在从事农业(这在满洲各地是很盛行的),虽然地方行政机关向巾央政府表示满族人只靠渔猎为生。北京的大臣们最初得到真相是在1880年,当时直隶总督李鸿章关注黑龙江省和吉林省的事务,并派出使臣(吴大徵和李金墉)调查国家资源。令使臣们惊异的是,在想象中是荒僻猎场的地方,他们发现了大量储藏的粮食以及汉人与满人繁荣的村庄。由于汉族移民不断的大量涌来,满族人都被汉族人同化得忘掉了本民族的语言,而且由早先威严的军人变成了和平的村民。因此,设想北京条约第一条的原则只与至今仍在阿穆地区游牧的异族人有关是没有根据的。而且在条文中使用了(中国人)“村屯”这个字眼,而不是游牧住地。很清楚,这些满人的命运与其他居民已归于一样,否则,对他们一定会订出保留条款,并规定他们在满洲政府的管辖下居住在我们这里的权利,正如(北京条约第四条)没有漏掉瑷珲条约第二条有关贸易一节的规定一样。在此不妨顺便指出,无论是瑷珲条约,还是北京条约,都没有规定划归俄国的中国入可以无偿地利用土地的权利。看来,为了执行条约的规定,我们的阿穆尔行政机关应当毫不迟延地公布北京续增条约,对居住在结雅河与霍尔莫勒金屯之间的满人进行登记,并使他们与通古斯人、鄂伦春人以及其他异族人一样服从俄国的法律。④即使按照承认左岸满族人根据瑷珲条约有特殊权利的曲解(不幸这种曲解至今仍在流行),通过普遍登记的办法确定户数并编制户口清册,同时不仅禁止外来的中国居民,而且禁止当地人重新占有土地是适宜的。不幸,我们看到的情况却完全相反。由于满人归瑷珲副都统有名无实的合法管辖,阿穆尔当局不认为自己对他们负有责任,对他们的生活情况和不断扩展他们所占的土地毫不留意。正如中国人由于担心和俄国人发生战争而恐惧一样,我们只是从80年代才更加注意和谨慎地对待邻居,而不得不了解异族的居民。他们威胁过布拉戈维申斯克城,并对我们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例如,1880年破坏了电报局。为此,外交大臣先生向皇帝呈交了奏折,即应当让居住在阿穆尔河左岸的满人意识到他们应该服从我们的官员,至少要象服从中国的官员一样。这是俄国驻北京的临时代办、高级文官凯相德曾为此事提出过的意见。在得到皇上的赞同以后,通知了东西伯利亚总督,并因此采取了一些旨在阻止满人地盘进一步扩大的措施。为此曾正式划了界,据有关人员称,其面积为州内最好的土地计10800俄亩⑤。在瑷珲条约签订20余年后,对这些居民终于进行了登记,但由于人员不足,对这一尝试也未能进行到底。但是收集到的不完全的资料都表明一些十分有趣和完全意外的结果。
在我岸阿穆尔州的重要行政中心近旁竟有14000多名不属我们管辖的居民,其中有满人4500名,达斡尔人约,1000名和汉人9000,多名(汉族人数,据阿穆尔州总督谢尼也夫少将称,目前至少增加了一倍)。这样,在阿穆尔州不仅承认了据瑷珲条约与领土一起划归我国的满人的自治,而且对瑷珲条约倒霉的第一条内未曾提的达斡尔人和后来迁入的汉人也给予了同等的权利,这就违背了北京续增条约、1891年关于禁止外国人占有边境地区土地的法令,更违背了国家法律和国际法的精神与准则⑥。关于我们有权不执行瑷珲条约有关满人的规定,我们提出的由是否足以令人信服,但对以下两点未必有一点怀疑⑦一、鉴于援挥条约未规定无偿利用土地,我们有权向满人征收土地税和人头税;二、在1883年根据我的倡议通过立法程序废除了在我们这里对犯有过错和犯罪的中国人治外法权以后,我们也应当使这些满洲人服从我们的民事和刑事法律。因之,即使由于年代久远和问题一直未受到足够重视,以及由于某种原因不便对这些满人采取更为激烈的措施,但无论如何,我们并未失去监督他们的行为和从他们那里为国库增加一定收入的可能性。当然,由于完全不可能指望同化他们,最理想的办法是用志愿离开我们而回国的家庭发补助金,将他们迁移入境。⑧至于提到的达斡尔人,特别是构成居民大多数的汉人,他们是无条件归我们管辖的。清国没有任何理由保护他们的任何特殊权利和要求对他们优待。
为了更顺利地解决这些在各方面对我们都有害、因而是不受欢迎的居民的问题,需要经费。我认为最有利的是在立即着手将他们迁移出境的同时,向他们征收人头税和土地税,总共每年可收入不下13-14万卢布。当我想到要管理这些向瑷珲副都统缴纳肯定是很大一笔收入的居民,并认为这些居民必须无条件服从俄国政权时,就预料到与满洲当局将不可避免地发生争执,似乎必须即刻在阿穆尔州设立边界官⑨我们的行政机关对于我们这些定居的满人和汉人所处的反常状况部分原因是缺少这种官员。应授予这种官员大体上相当于地方官的权力,并使他们们能够毫不困难地、及时地实施既定计划,以期今后通过逐渐向满人赎买土地并使他迁移出境的办法,容易地解脱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否则,随着行政机关无所作为的间的延长,这个问题势必将越来越麻烦。
(俄国总参谋部编《亚洲地理、地形和统计资料汇编》,第58卷,1894年彼得格勒出版,第33-39页)
正文 《阿穆尔州定居的异族居民》节译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2091
格鲁姆一一格尔日麦罗著
现在我们来叙述阿穆尔州内这些自治居民的现状。他们占有阿穆尔河岸66俄里长的地带,他们的居民点和耕地伸入内地20来俄里见(《俄国皇家地理学会西伯利亚分会通报》,1883年第14期第1、2号附件,第1页,纳札洛夫著《阿穆尔州内的满人、达斡尔人和汉人》),总共占地面积为1400平方俄里。⑩在63个满人村屯中,1883年时只有37个具有村庄的性质,其余的村子都是集在一起或分散开的2-4所房子的地营子。属于第一类的有:
……
根据纳扎洛夫(总参谋部中校纳扎洛夫的详尽著作“关于阿穆尔州的中国臣民简记”及插图和一幅地图在阿奴钦的珍贵出版物“关于东西伯利亚行政的正式文件集”中公布过,后来成为珍本图书,因为多年来出版的份数有限)的详细统计,在所有上述37个村子与26个屯子中,1883年有1266户,男女居民,13923人;他们共有耕
畜:5390匹马和4008头牛。据我们所知,以后对满汉居民未再进行过统计,因此1884一一91年州统计报告中重复着14000人这个数字。这些居民中有多少属于达斡尔族,多少是满族和汉族,是很难统计的。因为所有三个民族由于互相杂居,一般已汉化得很厉害,所以不同的作者在不同的时期所引用的数字对三个民族中的每一民族都没有意义,这样,按着这些数字来判断那个民族(如达斡尔族)减少,那是不正确的。但是因为纳扎洛夫详细标明了哪个村庄居住着达斡尔人、满人和汉人,所以我们可以确切地说,在达斡尔族各村中居住着男女计1700人,在满族各村中有4400人,而在汉族各村中则是其余的7900人。
如我们在统计各村时所看到的,满、达、汉族各村分布在三种类型的地方:1:(应为顿号)毗邻阿穆尔河低地的山麓地带,其边缘从布敦达村循结雅河至阿穆尔河岸上俄国的尼兹缅娜娅村,在此直抵江的主河道;2、阿穆尔河河岸;3、延伸在山麓地带和阿穆尔之间的低地。在山麓地带分布着上述村庄中的9个,共有460户,约,5000居民。这些在这一带占有160平方俄里的土地,以三角形深入俄国的格尔沁乡的土地,并有一部分是他们在不久以前侵占的。在有着极好黑土的山麓地带,由于满族、汉族人实行轮作制,所以他们的农耕土地占满了这一地带。在阿穆尔河河岸分布着上列以后的15个村子(10-24)有330户和4100人。其余的13村位于低地上,在山麓
地带的边缘与阿穆尔河主流之间。其中有416户和4900,个居民(包括分散在这一低地上的许多房子)。在低地上满、汉人的田地只分布在较高的、不受水淹的地方,同时低洼的、不便于耕种的地方一般都被避开了。正因为如此,所以瑷珲的纬度以北,在山麓地带边缘与阿穆尔河沿岸之间,满、汉人的村庄稀少,而在格尔沁附近则相反,那里有些地势较高的地方,所以集中了大量的满、汉居民,有着辽阔的耕地。
总之,山麓与阿穆尔之间,从结雅河口至尼兹缅娜娅村的低地,在1885年以前一查由上述满汉人的村子(10-37)的居民利用,不得侵害;只是在中国村子之间的空地有布拉戈维申斯克和俄国格尔沁乡几个村子的居民毫无阻碍地割过草;实际上,在这块地方中国巨民与俄国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争议。在山麓地带则不同了。满汉居民在这里经常竭力夺占土地,并尽量向内地扩展自己的领土,这是由于在山麓地带的边缘有9个中国村庄所促成的。东西伯利亚总督阿奴钦于1884年所采取的一系列理智而坚决的措施结束了这些夺占领土的行为。这些措施首先在于正确划定俄国政府让居住在阿穆尔左岸的中国臣民利用土地的边界。这样限定的土地不是以前所估计的145800俄亩(折合1589.2平方公里)而一共只有108000俄亩(折合1177.2平方公里,就是承认了满汉居民对这些土地的权利(在1883年12月9日“关于杜绝瑷珲条约留在阿穆尔河左岸的中国居民向阿穆尔州内扩展占地的可能性的决定”中对总督的命令有特别详细的阐述)⑩边界是犁成两条深沟,有些地方挖了界坑,但由于这些地方完全没有树木,所以未能立界桩。只是在阿林沟,即在满人夺取的土地向山麓地带的俄国土地深入最远的地方,才遇到了实际困难。在这里不得不从满人那里划出他们不久以前占去的耕地。边界是靠总督在山麓地带修筑的道路和电话线路划定的,同时所有的驿站当然都设在俄国的领土上。并规定避免在满仅族人的耕地上设立电杆。另一方面,在上述阿穆尔河岸66俄里长的领土上,有些地方设有哥萨克哨所和设有渡口。最后,为了可靠地保卫这些永远取消了满汉人占有权的土地,将这些上地分给愿在自己的土地上筑地营子居住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城的小市民和莫罗勘教徒。他们出生于沃龙涅什省,他们在那里完全务农。这种一系列的地营子及俄国格尔沁乡的新村成为防止阿穆尔州的满汉人向内地扩张的保证。虽然不确切知道,自从俄国人占领了阿尔河左岸以后有多少满、汉人迁来,但在1884年采取了这些措施以后,未必可能还有这种迁移。很显然,条约规定我们要保持俄国人占领阿穆尔州时在阿穆尔左岸的满、汉人占有他们当时所利用的土地,但条约绝对没有规定我们应该接受新中国迁到俄国领土上来的人。
正文 帮会与公司: 天地会,兰芳会,和顺会在婆罗洲的争斗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5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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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1600年,到达加里曼丹的荷兰人发现,中国纺织品盛行该岛。(田汝康《西婆罗洲的华侨公司组织》)
七.1608年,荷兰人入侵三发,被三发拉都(女首领)班柯以“商业应公开给任何人”为由,拒绝。(田汝康《西婆罗洲的华侨公司组织》)
八.1608年左右,由于华人及番人的联合抑制,侵入马辰等地的荷兰人不得不撤退。直至十七世纪末,荷兰人在马辰的代理处才得以正常活动。(田汝康《西婆罗洲的华侨公司组织》)
九.18世纪的婆罗洲分属二十多个马来移民王国,荷兰人尚未建立殖民统治。
十.18世纪初西婆罗洲华人金矿业出现。
十一.1700至1710年间,华人将种植胡椒的技术带到加里曼丹岛。由于华人的努力,其质与量都胜过了苏门答腊岛。(田汝康《西婆罗洲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二.罗芳伯父罗启隆,娶妻杨氏,生芳伯、葵柏、台柏三子(袁冰陵《罗芳伯与西婆罗洲的开拓》)。(另一种说法是罗芳伯有一弟,名罗珍伯。)
十三.1707年,华人及番人联合作战,击退英国人对马辰的侵略。(田汝康《西婆罗洲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四.1714年,英国人在马辰发现那里的“升斗尺寸完全按中国的标准”。(田汝康《西婆罗洲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五.1721年,英国航海家承认全婆罗洲岛的商业已被中国人控制。中国人居住在马辰、三发、南吧哇(即曼帕瓦)等地,贩卖丝绸、花布和其他中国、日本的商品来供应当地人的生活。华人还是西婆罗洲黄金矿的发现者。(田汝康《西婆罗洲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六.1738年,兰芳共和国首任元首罗芳伯大哥诞生。虎头燕颔,龙肫虬髯,长耳方口。虽长不满五尺,然好读书,常怀大志,量宽洪。
十七.1738年,兰达已有11个华人金钢石矿场,每场约二三十人,每人每年能掘得约20-40卢比的金钢石。(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十八.1740年左右,华人应南吧哇(mampawah)土人之邀,到百演武开发金矿。
十九.1740年到1745年间,南吧哇(mampawa)苏丹巴内姆帕汗(Panembahan)从文莱招了二十名华工,到百富院土里(S·Duri)河一带开采金矿。三发(Sambas)苏丹奥马尔·阿拉木丁起而效仿,将炉末和拉腊金矿租给华人。(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二十.?年(1818年以前),当乌玛·亚拉母亭苏丹(OumarAlamoudin)在位时,一首中国帆船在三发湾陆,中国人以向其纳税为件获得拉腊(Laras)地区的居住权,他们在那开矿伐木、种地筑路,几年间使其大变样。并与达雅克人贸易通婚,生下了肖父而不肖母的后代。由于苏丹的残暴和贪得无厌,华人被迫起义,在土番前来参加中国大节日的时候,杀死番人,宣布独立。施好古认为这比欧洲人干脆就夺掉土番政权的做法要文明多了。(施好古《婆罗洲的中国公司》)
二十一.1745年,某华人去世,葬于打劳鹿地区,墓碑保留至今,为现今发现最早的华人实物。
二十二.1745年,最迟在此年,东万律有了华人自己的金矿。(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二十四.直到三十四岁,罗芳伯依然是嘉应州一介怀才不遇的落魄书生,“耕辛凭舌,苦砚为生”。
二十五.1754年,三发苏丹向租地采金的中国人收租金值荷币三万二千盾。(田汝康《西婆罗洲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十六.1760年代,西婆罗洲华人公司已达十八个以上。可考证的如下:大浦公洲人刘乾相在明黄组成的三星公司、大浦县人张阿才在山心成立的公司、海陆丰人黄桂伯在茅恩成立新浦头成立的兰和营等四个公司。蒙脱拉度境内的有老八分、九分头、十三分、接边、新八分、老十四分、十二分、大港、坑尾、新屋、满和、十五分、泰和、三条沟等十四个。(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十七.1760年代前后,婆罗洲华人金矿公司有34个之多。(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二十八.1760到1820年间,平均每年约有2000华人抵达婆罗洲。(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二十九.1760年,三发苏丹从槟榔屿招募7名中国人前来采金,他们被尊称为“叔叔(Entjek)”.在拉让(Lara)地区开辟居住区,安置为,中国人的居住区向蒙脱拉度地区扩展.此后,在拉让地区有12个集团,在蒙脱拉度地区有24个集团。也出现了一些农业集团。长岗新治郎《西加里曼丹华侨社会的沿革与变迁》
三十.1770年代左右,三发矿工已至一万多人。公司由承租开采而发展为统筹经营的性质。(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1771年坤甸建城。今译宠提纳克Pontianak。
三.1772年5月,罗芳伯带领一百多人由中国航海到达坤甸,从乌石海边登上婆罗洲。
四.罗芳伯安顿下来之后,起初靠教书为生。
五.罗芳伯创立十八兄弟会,后来发展为兰芳会、兰芳公司。(朱育友《兰芳公司制度乃脱胎于天地会》)
六.初来乍到的罗芳伯,由于断文识理、做事果敢,立即受到客家人社会的器重,有“罗方口”之誉。
七.在坤甸埠头教书几年后,罗芳伯建立了自己的威望与基础。并“有同心者一百八人”,从此开始了建功立业的尝试。
八.因坤甸为荷印控制,又有潮州人建立的聚胜公司(梅县人组织)、四大家围等挤压争斗,罗芳伯率领客家人进入内陆地区。
九.芳伯下南洋时未携眷同行。后来,他在婆罗洲跟一名达雅克女郎结婚。这位土著夫人,在罗氏领导发展兰芳公司的述程中,扮演了极重要的角色。
十.1774年,罗芳伯在兰芳会岽和大树山一带创立兰芳会,以经营农业为主。与天地会发生冲突,失败。罗芳伯率众退往东万律地区。
十一.蒙脱拉度附近形成了两个农业集团——天地会与兰芳会,天地会的领袖叫刘三伯,兰芳会的领袖叫罗大伯,或称罗芳伯,互相抗衡,兰芳会溃败。罗芳伯逃到蒙脱拉度的市场,后去到喃吧哇。而天地会势力发展,使当地经营矿业的人受其挟制,天地会在1775年加大了对大米的垄断,又拒绝出售甘蔗,还常进行掠夺妇女儿童的不法行为,蒙脱拉度集团的14个矿业公司团结起来,击溃天地会,刘三伯及其徒众500人战死,势力遂告瓦解。于是蒙脱拉度地区就产生了由和顺大公司等14个公司组织的矿山企业组织。长岗新治郎《西加里曼丹华侨社会的沿革与变迁》
十二.1775年,天地会与和打劳鹿地区(蒙脱拉度地区)的十四家金矿再战,天地会失败。天地会垄断粮糖,结果造成打劳鹿十四家金矿联手对付天地会。1775年,双方在王梨岽发生激战,天地会大败,刘三伯与五百多名会员伤亡,幸存者被矿业公司瓜分。此后,各金矿公司都有专门人员从事农业生产。
十三.1776年,参加与天地会战争的十四家公司大港、老八分、九分头、十三分、结联、新八分、三条沟、满和、新屋、坑尾、十五分、泰和、老十四分、十二分正式结盟,联合成立和顺总公司,总厅设于打劳鹿,领导人为谢结。(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四.此后的兰芳公司与和顺总厅就是西婆罗洲最大的华人联盟。英国外交部称之为联邦共和国。公司人口约十一万。
十五.约从1776年起荷英文献称三发地区为“华人区域”。(田汝康)
十六.1777年之后
1罗芳伯大哥率领一百零八人进抵东万律山心金湖地区,收服张阿财金矿一众人等。大埔客垦殖民的领袖张亚才率领部属,逃往他处。罗芳伯遂成为山心金湖区的新领袖。透过贤明的施政和待人以善,他把未逃走的大埔客垦殖民争取过来。于是,这个新村落开始筑起护墙,兴建店铺,房舍和公司办事处。这个大埔客和嘉应州客联合组成的新社区,继而开辟山林,挖掘水井,发展矿业。由于这些新垦殖民远离一切外来控制,他们自然而然地便建立起本身的政治机构。他们在罗芳伯的英明领导下,把政治机构建立在原本存在的群体组织上。
2罗芳伯创立兰芳公司,兰芳共和国建国,定都东万律山心金湖。全国人口约两万余人。在西婆罗洲南北一百多公里、东西四百多公里的方圆内,都有它的矿场、农庄与聚落。建元兰芳,公元1776年即为兰芳元年。「首任大唐總長」,或「大唐客長」。全公司约有四万人,又有二万多土人加入。府邸大门口,悬挂有中文的“兰芳大总制”的牌匾,代表“兰芳”的黄色长方形旗帜和代表“太哥”的黄色三角形旗帜及代表副手们的其它各种颜色三角旗帜,在风中猎猎飘扬。在“太哥”罗芳伯的旗帜中间,写着一个“帅”字。大堂里,悬有一副金匾,“雄镇华夷”四个大字足有4尺见方,府衙内外的官员们,或长袍马褂,或身着西服,而在场的士兵,都是清朝绿营兵的打扮。确定了自己的国旗,规定以各式汉服为国家礼服。
3罗芳伯派刘台二藏信于笠,潜入新埔头、老埔头公司,联合江戊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迫使埔头公司黄桂伯归降。坤日、龙冈、沙拉蛮等处全归兰芳公司拥有。
4罗芳伯写下“平蛮荡寇经三载”的光辉诗篇。
5兰芳公司与刘乾相领导的明黄公司大战,罗兰伯亲临前线,连破明黄公司六大寨,尽有其地,兰芳公司更见富强。
6兰芳公司与和顺公司开战,不利,退回。
7罗芳伯效韩文公故事,作《祭诸神驱鳄文》,港中鳄鱼,浮出水面,入海而去。华番人民,无不畏服。
8先后联络马来首领,征服了周围的原住民戴雅克族部落。因协助三发苏丹敉平叛乱而名声大噪。《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9首府设在坤甸附近的小镇东万律。对外方面,总长有时自称为西婆罗洲王。在总长以下,设有副总长一位,亦称参谋或军师,驻扎在金矿区的沙拉蛮(Salamon)。《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10兰芳共和国发行了自己的货币。
11兰芳公司成立时,东万律一带有华侨二万余人。和顺总公司则有十一万人之多。(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12兰芳公司的旗帜为黄地红字,上书兰芳大总制。(《兰芳公司制度乃脱胎于天地会》朱育友)
十七.1777年,乾隆四十二年,兰芳元年,丁酉岁,罗芳伯受推为大唐总长,建国号曰兰芳大总制。《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十八.1780年,霖田公司(亦称霖田新乐公司)成立于蒙脱拉度,至1850年开始参加和顺总公司组织。(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九.除了兰芳大总制以外,尚有戴燕国之成立。这个王国纯粹是为了罗芳伯手下最能干的副官吴元盛将军而建立的。吴元盛统治下的戴燕,有如一个封建国家。1785年,吴元盛平戴燕国。《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二十二.1793年,兰芳十七年,癸丑岁,罗芳伯设坛祭鳄,华夷信之,多讴歌者。《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二十三.1794年
1兰芳公司打败喃吧哇土人建立的邦居兰苏丹国,将其王府夷为平地,打通东万律到坤甸入海口的通道。邦居兰举国退往上万那,与万那土王联合对抗兰芳公司。
2兰芳公司进围邦居兰、万那两个苏丹国达九月之久,邦居兰、万那苏丹胆破心寒,请坤甸苏丹斡旋,与兰芳公司以三发为界,划定国境。是为攻克新港之役。此时西婆罗洲华人分立为兰芳、和顺两国。兰芳共和国国境南北一百多公里、东西四百多公里,略大于台湾岛。于各交通要道都立栅自卫。
二十四.罗芳伯派一名叫黄安八的广东镇平人,带着罗芳伯夫人捐出的金银首饰去采购粮食,黄安八竟然卷款逃了,罗芳伯从此立誓:今后兰芳的“太哥”位置,只能由嘉应州来的人继任,而副首领,则由大埔人接任。其他各处的头人、尾哥、老太等职,就不限地域了。
二十五.罗芳伯在婆罗洲立国之后,曾回石扇老家探亲,带回一包金首饰,分送给村里父老乡亲。
二十六.当时坤甸西北一带,有华人三万或二十万,他们的中心城市是敏得拉打(三巴士的南方)(《早期华侨艰苦奋斗的历程》胡一声)
二十七.1793年以前,谢清高到兰芳国,亲见罗大哥事迹。
二十八.1795年10月24日,首任元首罗芳伯崩逝,葬东万律,享年58岁。南洋有些地方的华人尊之为“大伯公”神。江戊伯继位为第二任总制。身体长大,武略超群,曾一刀连斩十八颗番人之头。
二十九.1799年,江戊伯大哥辞职,返回中国。阙四伯大哥继任为第三任总制。
三十.1799年之后,各地番人联合侵略兰芳国境。江戊伯大哥由中国返回兰芳,阙四伯请江大哥出面弹压。江大哥命令喃吧哇王室自为约束。番人闻江大哥之名即不敢放肆,此后三十余年,死心踏地。兰芳共和国得安享太平三十余年。
正文 兰芳与和顺:内斗、投降与灭亡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8755
一.18世纪末,婆罗洲华人矿工有10000-32000人。(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二.19世纪初,婆罗洲华人矿工有53000人。19世纪中期约有25000人。(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三.1800年,兰芳二十四年,庚申岁,戊伯退闲养老,回祖国省亲,由阙四伯摄位。《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四.1801年到1814年,印度从西婆洲进口黄金年均12462盎斯,价值52966英镑。(田汝康)
五.1803年,阙四伯大哥去世,江戊伯大哥再任为第四任总制。
六.1803年,兰芳二十七年,癸亥岁,坤甸土人复反。先是土人畏惧戊伯,至是闻戊伯去国,乃相约反叛,四伯屡战不利,嗣位四年,兵革相从,迄无宁日。《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七.1804年,兰芳二十八年,甲子岁,江戊伯由祖国复反坤甸,回任总长,即出兵征讨反者,师次冒顿黎乌,依万帝隆港而阵。适有土人架小舟而下,戊伯诘之何往,土人惊惧,答去喃吧哇人。戊伯即令传喃吧哇苏丹来铜陵,责令约束土人,无得骚乱,苏丹与土民相率降服。复相安无事。《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八.1807至1808年间,老八分、九分头、十三分、接运、新八分、老十四分、十二分七公司因故停歇。和顺总公司余大港、坑尾、新屋、满和、十五分、泰和、三条沟七公司。(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九.莱弗士估计1810年华人公司的生产总值达370万西班牙银元。(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1811年,江戊伯大哥去世,宋插伯大哥继任为第五任总制。承平之世,安享太平。
十一.1812年,兰芳三十六年,壬申岁,夏戊伯病卒,时嘉庆十七年也。众推宋插伯嗣位,葬戊伯于东万律上桥头。插伯为嘉应州白渡堡人,与芳伯、戊伯、四伯为结义兄弟,当时称罗江阙宋四大头人。《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十二.1812年,韩特调查的结果是仅从坤甸一港口出口的黄金就有三到四个布克(一布克为一百三十三又三分之一镑)。(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三.1812年,婆罗洲华人矿场出口黄金532镑。(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十四.1812年,婆罗洲华人矿场生产总值约474.4万西班牙银元。(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十五.1818年,三发苏丹阿布·巴加·达如亭(Aboubakartadjoudin)向雅加达的荷印政府求援,要求派兵攻打独立的华人政权。荷印政府派兵前往,但无力镇压,只是造成了一种休战局面。(施好古《婆罗洲的中国公司》)
十六.1819年,兰芳公司在发展战略上发生分岐。宋大哥等人主张反击东印度公司对西婆罗洲的渗透,提议攻打荷兰东印度公司控制的坤甸地区。刘台二等人主张联合荷兰东印度公司与番人和和顺公司争夺金矿,刘台二得到较多支持。荷印政府特使访问东万律,两国立约规定兰芳共和国改挂荷兰国旗,荷兰东印度公司则支持兰芳公司的扩展。
十七.1820年,谢清高于澳门著《海录》一书,其中昆甸国条为介绍兰芳共和国最早的中文资料。
十八.1821年,兰芳四十五年,辛是岁,插伯病卒。刘台二嗣位,时道光元年。台二亦嘉应州人。时荷兰人北上,兰芳大总制各属地,多为所夺。乃以利诱刘生往瓜哇巴达维亚,阳示优宠,台二喜之,而不知遂堕其计。《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十九.1822年,三条沟、泰和、十五分公司又从和顺总公司分出。(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十.1822年,东万律的兰芳公司、蒙脱拉度的和顺公司、西纽宜斯(seminis)的三条沟公司被荷兰人称为三大共和国。(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十一.1822年(或以为1823年),刘台二率领使团到坤甸和南吧哇,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谈判,约定双方各平共处,互不进攻。
二十二.1822年(或以为1823年),宋插伯大哥被免职,不久去世,在宋大哥的葬礼上因继位问题,公司总厅发生混乱。刘台二在东印度公司的帮助下继任第六任大总制。为罗太哥同时兄弟中最年幼的。刘接受“荷兰皇帝敕封兰芳公司甲大”的封号,其他首领受封甲必丹。兰芳共和国开始接受荷印政府管辖,独立自主地位丧失,成为自治共和国。
二十三.1822年,荷印政府首次派军侵略兰芳共和国。(施好古《婆罗洲的中国公司》)
二十四.1823年,东印度公司才开始能够在西婆罗洲立足。(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十五.1823年,兰芳公司出让全部人头税和一半的鸦片及其它税收权给东印度公司。东印度公司派一支十二人的军队进驻兰芳公司首府东万律。东印度公司收取八千荷盾的人头税。
二十六.1823年,西婆洲出口的黄金价值为八千万荷兰盾(666万英镑),最低估计华人年采得的黄金在一百万盎斯以上。(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十七.1823年,婆罗洲华人矿场输出黄金值667.67美元。(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二十八.1824年,刘台二总制受邀到达巴达维亚与荷印总督会谈。东印度公司盛情款待,试图收买他,并展示东印度公司的武力。时荷兰人只能控制坤甸和三发两个地区。
二十九.1824年,兰芳四十八年,甲申岁,荷兰驻巴达维亚政府,以先得刘台二默许,始设公班牙于坤甸老铺头,委刘台二为甲大,以加巴士河为界,河西割属公班牙,河东仍属兰芳大总制,条约字面用三色字,声明不相侵犯。三色字者,一汉文,一巫来由文,一荷兰文也。依条约兰芳大总制本非属国,乃刘台二妄以荷兰三色旗代兰芳大总制长方形黄旗,谬以属国自待。故时人为歌谣辱之:插伯企厅大差矣,州府交分台二企。大家兄弟无见识,桅杆扯起三色旗。《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三十.1824年,兰芳公司的组织机构由传统中国型改成东印度公司形式。(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一.1824年,刘台二接受东印度公司委任为甲太,人头税交由东印度公司,兰芳公司的收入仅靠烟酒等税。(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1825年,125名从中国来的华人被东印度公司拒绝登陆,引起兰芳公司反刘台二力量的不满,他们发动起义,将刘台二关押了一段时间,并联合打劳鹿公司华人进攻南吧哇的东印度公司堡垒。
三.1825年,刘台二执行东印度公司的命令拒绝125名新客在坤甸登陆,并向东印度公司请求援兵。东印度公司的军队被击退。兰芳公司将刘台二关押起来。(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四.1826年,兰芳公司刘台二等人与东印度公司特使谈判,东印度公司取消了上年的税收,以示支持。
五.1826年,东印度公司以免除上年人头税为条件换得刘台二被释。(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六.1830年,满和公司移至万那,和顺公司仅剩大港、坑尾、新屋三公司。(田汝康)
七.1830年以后,为了对付东印度公司的封锁,大港公司开始提倡种水稻,班戛(Pamangkar)一带最多。三条沟公司甚至全改从事农业。(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八.1831年,东印度公司和兰芳公司合作控制万那地区的金矿。东印度公司派军将矿场从打劳鹿公司华人手中夺来交给兰芳公司,贷款扶助兰芳公司开矿,收购采出的黄金。
九.1834年,刘台二陪同东印度公司坤甸副专员到kapoeas上游考察,力求促进内陆贸易的发展。
十.1834年,新加坡的英国人接到和顺公司愿意互通贸易的消息,和顺公司试图以此打破荷兰人的封锁。英国人派通马来语的爱尔前去谈判。爱尔发现,除去三发和坤甸两个小据点被东印度公司占据外,两据点之间的长广百英里的地带上遍布华侨公司。大港公司极有组织能力。蒙脱拉度地区有一条长达四分之三英里的大街,总督府位于市区的另一端。衣着鲜明的总督和官员都来迎接他,并鸣礼炮三响,以示礼遇。五十多个各区代表和公司官员与爱尔会谈新加坡通商事宜。爱尔认为总督有极高的政治敏感性,公司这种形式是适合华人社会的。公司既不受满清领导,也不受荷兰人控制,有完全的独立性。荷兰人建立统治的企图已完全破产。整个大港公司被分成若干区域,每一区域由若干民选的代表处理日常行政事务,所有成年男性都有选举权。各区代表有权处理本区内的司法案件,但死刑要得到总督的同意。只要能得到选民的信任,代表的任期无限,但选民可以随时撤换他们不信任的代表。各区域的代表组成公司,再选出总督,总督有权处理内政外交事务,但重大事务经预先征求公司的意见。(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一.1836年2月4日,新加坡自由报转载新月刊八月份的一篇文章,称婆洲华人公司时用到了“独立政府”的词汇,可能是兰芳公司为国家的最早出处。其他英荷文献有称之为共和国的。(田汝康)
十二.1837年,刘台二去世,领导者在继任者人选上发生分裂,有的主张推刘台二期许的嘉应州武痒生谢桂芳,有的反对,最后由古六任第七任总制。
十三.1838年,两个会讲闽南方言的美国传教士多第和波尔门到西加里曼丹,发现除沿海一些地区有闽南方言人外,内地全为客家人。大港公司仍有两万人,他们提出行医办学的要求,公司答复行医可以,办学则因“公司胜任,不需要帮助”。因为蒙脱拉度已有四所小学校。传教士离开时,每人还受赠三枚金戒指,每个值八美元。传教士到了三条沟公司,仍有万人之巨。而兰芳公司已近崩溃。东万律有两条交错成十字街长四分之一英里,很宽大,街边的房屋都很整齐美观,但人少得如同霍乱之后的美国城镇,房屋都空着。公司领导人说人口仅四千余人。东印度公司解释是由于华人公司之间的武装冲突所至,但两个传教士却认为是捏造,因为他们正是凭着大港公司的介绍信才得以进入兰芳公司领域的,且因此得到了礼遇,也受赠了两枚金戒指。田汝康认为是由于兰芳公司向东印度公司投降得到了如此窘境。(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四.1838年,兰芳公司甲太下辖九个甲必丹:东万律、万那、新港、佇喃、沙拉蛮、喃吧哇、八阁亭、淡水港、坤甸、新浦头。
十五.1841年,此前,三条沟公司已与沙捞越苏丹的代理人谈妥了石隆门金矿的开采事宜。等到布鲁克被任命为拉甲之后,三条沟公司拒绝承认,也没有让他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布鲁克认为昔邦(Sepamg三条沟公司总部所在地)“华人政府”和他之间早晚有一场战争,三条沟公司会与大港公司联合对付他。(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六.1841年,蒙脱拉度的三条沟公司同沙劳越苏丹签定协定,派出350户华工在沙捞越石隆门组织分公司采金,负责人是刘善邦。后来又有太平军余部前来。(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十七.1842年,壬寅岁,公司与万那苏丹国开战,失败,万那和新港两处公馆失陷,耗费巨大,公司元气自此大伤。东印度公司斡旋停战。
十八.1842年,兰芳六十六年,壬寅岁,万那土人反叛,六伯与之大战,饷械不继,败绩。众以六伯无能,迫之解职,六伯回国。《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十九.1842年,古六见兰芳国势艰难,辞职返华。谢桂芳接任第八任总制,年已老迈,且有风疾,八个月后去世。
二十.1843年,兰芳六十七年,癸卯岁,众举谢桂芳为大唐总长,八月后去世。《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二十一.1842年,由于东印度公司的挑动,兰芳公司和土番发生冲突,丧失了万那和新港两地。(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十二.1842年,东印度公司假借苏丹之名,向大港公司勒索黄金,大港公司处决了勒索者,并将来信当众焚毁。此坚决回击的举动甚至连沙捞越的布鲁克都感到棘手。(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十三.1843年,叶腾辉继任第九任总制,仍在自己的店中经营生意,只在有事时才到总厅。
二十四.1844年,兰芳六十八年,甲辰岁,众举叶腾辉为总长。《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二十五.1845年,叶腾辉去职,刘乾兴继任第十任总制,他也不到总厅办公。
二十六.1846年,兰芳七十年,丙午岁,众举刘鼎为总长,鼎名乾兴,以传位及已,遂改元为乾兴元年。即与万那土酋大战,为所败绩。盖自叶腾辉不住大厅所以来,人心涣散,刘鼎效之,大厅益坏,兵备日虚,荷兰人与土人,交为侵略反叛,而国遂不可为矣。《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二十七.1846年,丙午年以后,兰芳公司又与万那苏丹开战,损耗颇多,而无所得。公司人口和收入也日趋减少。
二十八.1847年,兰芳公司推举刘阿生赴巴达维亚交涉,试图恢复丧失的权利,但刘生重新走上刘台二的道路,出卖公司利益。李添全、郭亚真为首的二百多华人发起反刘运动,占据东万律,刘阿生出逃坤甸。但由于汉奸出卖,李添全被剌杀,起义失败,五十多人被流放亚齐。刘阿生的地位进一步巩固。(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十九.1847年,乾兴二年,丁未岁,荷人放刘鼎于邦戛,劫其所守三色守条约,以刘生为甲大,时道光二十七年,公元一八四七年也。刘一名寿山。《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三十.1848年,刘乾兴去职,刘生继任第十一任总制。
一.1848年,西婆罗洲出口黄金值12400英镑。(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1848年,婆罗洲华人矿场生产总值为130万盾。(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三.1850年7月,西婆罗洲势力最强大的公司──大港公司,攻击其劲敌三条沟公司(其首邑在昔邦Sipang)的成员,并把他们逐出色米尼士镇(Seminis),其中一些三条沟公司成员向北逃命,另外一些则逃到邦戛(Pamangat)后,派一急差到坤甸向荷兰人求救。平时,荷兰人已经跟大港公司发生过不少冲突,而事件发生在其境内的三发苏丹国,却处在荷兰人的控制下。于是,荷兰人派兵驰援,却迟了一天。个荷军抵达邦戛时,发现三条沟公司的总厅被敌人炸毁,其部分人员越过三发河逃生,得到兰芳公司人员的照顾。原来兰芳公司本身是大港公司的劲敌,也是荷兰人的盟友。其他的三条沟人员则逃往砂劳越,并与来自色米尼士镇的同僚相会合。这批人员构成了流落于砂劳越石隆门地区的三千多名难民。有趣的是,在石隆门的三条沟首领是刘善邦。时至今日,人们相信他是石隆门的开发功臣。他的神主牌至今仍保存着,而且在石隆门举行的一切节日庆典中,他的名字总被提到。
四.1850年,大港公司按约向东印度公司索回邦夏一带租用的土地,这些土地位于三发海口,东印度公司不愿归还。大港公司据理力争,东印度公司恼羞成怒,发动侵略战争。郑洪领导大港公司获得胜利,收复了邦戛,但他自己却牺牲了,华侨在蒙脱拉度立忠臣庙(后改忠义祠)供奉。东印度公司驻坤甸县长向刘寿山篡夺了领导权的兰芳公司求援,得到支持。大港公司腹背受敌,联合十五分、霖田两公司重新成立和顺总厅苦战。(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五.1850年,荷印殖民政府派遣军队征服打劳鹿的和顺总厅(以大港公司为首),双方进行了长达四年的“公司战争”,最终消灭了独立自治的大港等公司,惟有东万律的兰芳公司得以幸存。
六.1850年,东印度公司对大港公司开战,三条沟公司三百五十户农民迁到沙捞越。后又能一批金矿工人迁至,加入到三条沟原来在石隆门的金矿中。对布鲁克政权采取拒绝态度。(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七.1850年,荷印政府在婆罗洲与华人共和国重启战端。(施好古《婆罗洲的中国公司》)
八.1850年,乾兴五年,庚戌岁鹿邑大港公司与荷人大战大捷,克复邦戛。先是邦戛与坤甸西北部,为荷人所夺,至是大港公司同胞起师与战,大捷,克复邦戛。《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九.1851年,乾兴六年,辛亥岁,刘生与万那土酋修好,以采文兰金刚石也。先是刘生欲与万那修好,其酋长不肯与会,至是先使通款,酋始许之,刘生遂率五百余人,前往文兰采矿。其王牙城初无华人侨居,至是以开采金钢石诸矿,顿成商埠。《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十.1852年,乾兴七年,壬子岁,刘生率兵助荷人拒大港同胞,擒其首以献荷兰东印度公司。先是刘生嗣位,其婿叶汀凡伪造谣言,谓加巴士河水尝澄清,故愚者颇望其有所作为,至是始知刘氏翁婿,实皆汉奸。然国事既坏,大势岌岌,无可挽矣。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十一.1852年,布鲁克政权开始在石隆门附近修筑炮台,准备侵略。(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二.1854年,婆罗洲各共和国联兵与荷兰人血战。华人各国战败灭亡,惟兰芳国尚存,自治权丧失。国家受到战争的严重破坏,历年积存的史料几乎全部毁于战火。
十三.1854年,西婆罗洲华人估计有49000人。(施好古《婆罗洲的中国公司》)
十四.1854年7月25日,大港公司全部约六七千人,从蒙脱拉度主动撤退,并将蒙脱拉度全部焚毁,使东印度公司的侵略者一无所得。(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五.1854年,大港公司主动撤出蒙脱拉度地区,在兰芳公司刘寿山的阻击之后,仍到达石隆门,与三条沟公司汇合。(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十六.1854年,荷印政府派安特生(Andresen)领兵将婆罗洲“华人殖民地”全部消灭。建立起荷印政府的霸权。遭到华人的顽强抵抗。华人表现出了高度的军事素质。(施好古《婆罗洲的中国公司》)
十七.1854年,荷华战争中,兰芳公司站在荷印政府一边,荷印政府同意保存兰芳共和国独立权到其首领刘亚生(即刘寿山)死亡为止。并且认为整个20至40年代的武装干涉中,兰芳公司都是配合荷印政府的。(施好古《婆罗洲的中国公司》)
十八.1853年至1854年的战争中,其它公司的年册都散失了。也可能藏在巴达维亚或陆军部的档案里,假如没有被白蚁毁坏的话。(施好古《婆罗洲的中国公司》)
十九.1856年,西婆罗洲华人约23778人,很多华人迁往沙捞越。(施好古《婆罗洲的中国公司》)
二十.1856年,乾兴十一年,丙辰岁,刘生与荷官阿物思德里山往见驻巴达维亚之荷兰总督。先是荷人已劫得三色条约字据,谓刘生曰:河东地,当属荷国。刘生谓,依约实属兰芳。荷人曰:约文安在?可照约勘验。刘生不能对,荷人复乘机以金银等物相饵,刘生用与订立密约,尽割所属各地,仅留东万律大厅地界。所得银物,悉归私囊,而兰芳大总制民庶,未之知也。即刘生诸子与女婿,亦不悉私约究竟,各欲争长其地,而趋奉荷兰。荷兰知其虚实,故能操纵如意,无所惧焉。《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二十一.1857年,沙捞越华人大起义,是蒙脱拉度华人反抗的继续。失败后,有些人潜回蒙脱拉度地区,恢复了一部分金矿开采业。(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十二.1858年,克鲁生将军(GeneralKroesen)向荷印政府移交婆罗洲西岸政权。(施好古《婆罗洲的中国公司》)
二十三.1950年代,一些兰芳公司和大港公司的华人逃到砂捞越石隆门。
二十四.19世纪50年代,在西婆罗洲华人矿业走向衰落时,沙捞越的华人采矿业却方兴未艾。人数已达万人。(喻常森《18世纪中叶至19世纪中叶的东南亚华侨矿业》)
二十五.1873年,乾兴二十八年,乙亥岁,刘生退位,以计立其子亮官。《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二十六.1878年,乾兴三十三年,庚辰岁,刘亮官病死,不由共弟恩官继位,而由刘生复位。《罗芳伯所建婆罗洲坤甸兰芳大总制考》罗香林
二十七.1880年,蒙脱拉度原来大港公司由石隆门返回的那批人,再次起义,五年后被完全镇压。(田汝康《十八世纪末期至十九世纪末期西加里曼丹的华侨公司组织》)
二十八.1880—1883年,兰芳国还充满了生机。
二十九.刘阿生甲太(按田汝康的说法,应为刘寿山),直接传位给自己的儿子。
三十.1884年9月,刘阿生总制去世,荷印军队在等待老迈的刘阿生总制去世后即进入兰芳总厅,兰芳共和国亡国。刘阿生的女婿叶湘云(田汝康文中称为叶湘云,字汀帆)阻止了兰芳国民的反攻。荷兰殖民地政府旋将兰芳公司的土地转给数名土著统治者。
正文 推荐一个1839的同人游戏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6868
维多利亚2(Victoria2):历史的逻辑
原文http:\/\/necromanov.spaces.live.com\/blog\/cns%21707859757673BCEF%212718.entry?wa=wsignin1.0&sa=639498209
9月1日
(本文内有硬派游戏,复杂度有风险,上手请谨慎)
公元1836年,即英国和汉诺威国王威廉四世执政的第六年,在中国为清道光十七年,论干支则为丙申,属猴。当日四海升平,全年并无大事可叙,只是文明世界的边远地区有一些小的冲突和战争。奥斯曼帝国同北非柏柏尔人的地方战争仍在继续,三月间北美德州独立,称共和国,并同墨西哥开战。但这些小灾小患,
次年,英王驾崩,女王维多利亚登基。又三年后,英舰炮击广东虎门,古代世界最后的堡垒遂由此洞开,从此西方殖民者在东方的任何海岸上架上几门大炮就可以霸占一个国家。
维多利亚2(Victoria2,以下缩写为VIC2)旨在描述从1836年到1935年,从不列颠的正午到大萧条的落日的整个历史。它上承同公司的欧陆风暴3(EuropaUniversalis3,以下缩写为EU3),下接钢铁雄心3(HeartsofIron3,以下缩写为HOI3),描述了我们的世界是怎样从由王公贵族管理的世界变成由民族国家统治的世界的。
[附注]由于这次介绍的游戏比较偏门,附注一个Paradox公司游戏列表与缩写,下文不再用全名:
欧陆罗马(EUR),描述BC280年第一次布匿战争到BC27年罗马帝国建立的地中海古代史
十字军列王记系列(CK1),描述从1066诺曼征服英格兰到1453年拜占庭陷落的中世纪贵族历史,CK2开发中
欧陆风暴系列(EU1\/EU2\/EU3),描述从1453年拜占庭陷落到1815年拿破仑战败的王朝战争历史
维多利亚系列(VIC1\/VIC2),描述从1836年不列颠的正午到1935年世界大战前夜的工业化近代史
钢铁雄心系列(HOI1\/HOI2\/HOI3),描述从1936年二战前夜到1948年冷战开始的二战史
历史游戏的史观
本篇的主题是“历史战略游戏”。这是一个非常小众的类型,上次我写的这个类型的作品是同公司的HOI3,那篇文章的主题是“怎么做一个全自动化的宏观战略游戏”。这次的维多利亚2同样是个历史战略游戏,但是它的核心目标并不是战区指挥或者大纵深突击什么的,而是试图以全自动化的程序,重现整个19世纪的“历史逻辑”。这在历史战略游戏之中,大概还是第一个。
“历史逻辑”是什么呢?要说清楚这个问题,就得从其它游戏的对比说起。制作历史战略游戏的公司虽少,但几乎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店,不管是光荣、席德·梅尔还是CreativeAssembly,名下都有两位数的游戏作品,Paradox也不例外。这些游戏能从十年甚至二十年前的时代延续至今,每个系列都有其独特的、富有魅力的设计思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设计思路就是这些游戏的“历史观”,他们的机制正体现了制作者们对历史的想法。
大多数中国游戏玩家最熟的思路来自光荣出品的游戏,也就是“英雄史观”。光荣的思路是“历史就是数值”,而数值的核心就是“英雄”们。不管是三国志还是信长的野望,游戏内的核心是天文数字般的城池,武将和历史事件;而对历史的重现则通过对这些人物、城池、科技、兵种等等内容的“定值”来体现。吕布武力是100+10,诸葛亮能够使用落雷,在石山本愿寺筑城就叫做大阪,骑铁兵的能力就是比铁骑兵高20%,一切的核心都围绕着“数值化”这个思路来进行。在这些游戏里,吕布就是吕布,16岁一成年就是天下第一,你想要自己培养一个吕布,不是很困难,就是不可能。同样,所有的事件也是“依赖于数值”而进行的,玩家所要做的就是尽量达成事件的前提条件,然后等待着收获报偿。例如在赤壁之战的时候,让龟缩在新野的刘备撤退,就能触发击败曹操大军的事件——哪怕游戏内的曹操大军其实正在北方打乌丸也是一样。信长系列标志性的大事件本能寺就更过分了,不仅要让所有的武将都呆在特定的地方,还要让周围的攻略进度到达特定的城市。
也就是因为这个“历史的数值”的设计思路,光荣游戏在开局的时候是最好玩的,因为每个剧本开局时的数值都是定好的,玩家要殚精竭虑才能解决历史上的困局;但再之后,就完全无聊化了。当这些数值化的英雄全都集结在玩家的手下后,无论是他们的个性还是相关事件都会无影无踪——因为在这个设计思路中并没有考虑到“历史改变后”要怎样,而且本质上那些数值同历史是无关的,只是游戏设计者的设定而已,而且他们只是根据自己的资料来定数值,英雄就是英雄,不做任何解释。铁骑兵可能在三国6里天下无敌,在三国8里被打得像狗。哪怕你设定了一个武力120的新武将,也不会因此触发一个名为“五虎将战你”的事件。那些将军真正变成了“数字容器”,不管是吕布还是诸葛亮,都只是在“按统率高低排序”时使用的一个部队容器而已。虽然所有这些游戏的目标都是统一天下,但真能有耐心达成目标的玩家,恐怕不是很多吧?
第二种设计思路来自“制度史观”,主题是“历史就是规则”,上层建筑决定下层基础。这个思路的最典型代表就是席德·梅尔的文明,全面战争系列也该属于这个类别下面。在这一类游戏里面,历史只是游戏设计师们用来构建规则的小点缀,是他们用来写文档的灵感,却不是他们追求的目标。游戏的核心内容在一套严格而不会越界的规则下面运转着。每个科技都是严格的点数投入,它们之间的科技树传承关系清晰可见,兵种、建筑、科技、地盘这些要素被有机地组合在一起,由玩家事无巨细地向前推进。这是最好玩的一个类别——但是也最不历史。
一局文明游戏能吸引着你一回合又一回合地玩下去,可是这和真实的历史有什么关系?没有任何关系。你的中国很可能没有长城,而是去抢了金字塔。游戏不会告诉你任何“为什么中国要建立长城而不是金字塔”的原因,也不会探讨“为什么德国的特色兵种要到装甲时代才出现”的理由。这些内容是“设计上的解释”,而不是“逻辑上的解释”。玩家想要建立长城是因为设计师说“这个奇迹可以让野蛮人不进入你的国境之内”,而不是因为他玩的是中国,同漫长的草原边境接壤,自己身后又有肥沃的土地。他们去研究化学科技同样不是因为国内工业化的压力,而是因为这个科技能让他们生产掷弹兵。游戏里有伟人列表,但是这个伟人是叫孔夫子还是叫牛顿对游戏并无任何影响。这类游戏最是好玩,但是也最不历史,谁能指望在文明里看到真正圣女贞德或者赤壁之战?如果你操作的法国被英国打到快要亡国,最可能的结果是,维多利亚在外交窗口嘟嘟地跳出来,问“你看当老娘的附庸合不合适啊,以后缴纳一半税款上来吧?”
在欧陆风暴3出现之前,Paradox的思路也很明确:基于“历史决定论”而产生的“历史就是事件”。EU1还是一个以同名桌游为主体的改编游戏,而从EU2开始,“事件驱动历史”就成为了整个系列的核心思路。EU2系列游戏的核心不仅是“某年份历史的详细数字化”,更包括了“推动历史向前迈进”的那些事件。和光荣游戏不同的是,游戏制作者们尽心尽力地考虑了你们改变历史的可能性,他们会用各种各样的事件来限制那些国家自行其是的可能,不会发生“历史数值化”思路下面,没几年AI上杉谦信就统一了关东的情况。从EU2、EUR、HOI1\/HOI2、VIC1直到CK,游戏最大的资产都是那庞大的历史事件和触发事件列表。某些受到官方支持的玩家自制Mod更是变本加厉,把事件驱动历史做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地步:比如EU2那几个知名的事件Mod,光各类历史代码纯文本就高达十几M之多!HOI1\/2的几个著名高难度Mod更是把二战中各种各样的动员、反应、战役事件都作了出来,苏联会动员民兵,美国会给美援,战争进程会改变各方的工业动员程度。游戏的事件也非常细致,甚至像西非的桑海帝国这样的偏远政权,或者贴木尔帝国这样昙花一现的庞然大物,都有庞大数量的各类事件与之对应,保证AI操作的国家走在历史的道路上,而玩家也需要付出很大努力来进入不同的历史可能性——而且还是有对应事件的。你试图维持贴木尔帝国或者1644年的大明?那你就要面对层出不穷的反叛事件和国库被掏空的事件。当然,只要回到历史正轨上,一切又会重新容易起来。
但是,“事件驱动史观”同样不是真正的历史逻辑,它本质上只是一种不断检查历史状态的保险器。EU2、HOI2这样的游戏设计了很多不同的检查变量和触发事件来避免历史走偏,比如德国如果在1939年前疯狂扩张,很快就会导致美国干涉战争——但他们不可能给每个国家都写这样的事件。比如很多中国玩家发现,民国也有很大潜力,但游戏并没有写对应民国的那么多事件。事件驱动的历史决定论史观没能力解决这个问题,总不能让民国也出现一个蒋特勒吧?
于是,从EU3开始,Paradox放弃了他们积累的那些足以自豪的事件资产,试图走一条新路。他们要模拟历史逻辑,而不是简单地、重复地写历史事件。从欧陆风暴2到钢铁雄心2,这个系列可以称为“欧陆风暴2”系列;而从“欧陆风暴3”开始,就是这条新路上血淋淋的记录。他们想要做一个真正能够模拟历史运行的逻辑,而非简单堆积历史事件数据的游戏。
在这个博客的前文中,我讲过钢铁雄心3的“战争和指挥”,也略提过欧陆风暴3的“政治和外交”,但到了维多利亚2,我终于能看清这个系列的目标了:他们是在试图通过不同的游戏,完善历史逻辑的一个个侧面。到了VIC2,这条道路终于清晰起来了。维多利亚2保留了前作的设计思路,仍然以“人群”和“阶级”为核心,致力于描写工业化和社会思潮变化的时代,连描述的历史年限都毫无区别。实现上,维多利亚2的设计重心则完全转移了,制作团队抛弃了很多在1代和1代的Mod中积累的数据,另起炉灶重新设计了整个世界运转的机制。从本质上,这个游戏并不是维多利亚的2代,而应该称之为“欧陆风暴3”系列的第三作。
“历史的逻辑”
在维多利亚2里,历史数据只是一种初始状态,它会按照游戏所构建的运行逻辑向前推动,在这里“历史就是逻辑”。在HOI3的“战争”和EU3的“政治”这两个主题之后,VIC2的主题就是“人民和经济”。
某种意义上讲,这个“历史逻辑游戏”的系列是在试图重现并解答一些历史问题。例如,在维多利亚2里,要解答的核心问题是这样一件事情:“为什么维多利亚时代的光荣会以世界大战作为结尾?”这个大问题下面会分解出很多的小问题,例如“为什么人们发明了总体战和总动员体制”、“为什么帝国需要殖民地和进行殖民地战争”、“为什么手工业者会被大工业消灭”、“为什么会有自由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和前作不同,VIC2试图给这些问题提供逻辑上的解释,而不是设计上的解释。
是的,历史上有德意志统一战争和意大利统一战争。可是,如果率先工业化的不是德国和意大利,而是瑞典、罗马尼亚、中国甚至印度会如何?历史上英法联军烧掉了圆明园。但如果英法被打残了,世界大国变成了奥地利和美国,那奥美联军会不会去烧圆明园?历史上印度的人民对生活安之若素,直到20世纪末才开始大规模海外移民。可如果是印度人提高了识字率,完成了工业化,他们会不会开始向美洲移民?这就是VIC2试图用逻辑,而非事件达成的目标。
这么说可能有些难懂,我来实际举一个游戏内机制变化的例子。在VIC1中,所有的历史几乎都是用事件来完成的:林则徐会奔赴广州,虎门会燃起烈火,中英之间会爆发战争,而玩家也可以趁机利用BUG从中牟利。这一切都是以事件选项来决定的,时间到了,英国存在,中国存在,中国控制虎门,中国选择禁烟,英国选择战争……鸦片战争爆发。这是一条由“是”和“否”贯穿的、由条件判断的事件树,只能在英国和中国之间发生。
而在VIC2中,几乎所有的机制触发条件都变了。鸦片战争不再是一个“中国”和“英国”之间固定的事件,而被抽象成了一套“列强国家”和“未西化大国”之间行动的模式。当一个未西化的国家(可能是中国,也可能是日本或者波斯)同列强国家接触的时候,就需要决定交往的国策:是锁国还是开国?在锁国的情况下,根据一个省份的特产、收入、是否沿海等可能性,系统会触发省份事件,在那些富裕的沿海省份,列强国家有可能在这里设立“贸易点”;只要有贸易点存在,列强国家就可能会开始销售鸦片,省份就会获得“鸦片瘾”的修正值。鸦片瘾会沿着省份传播,降低当地的生产力和人民收入,而当鸦片瘾省份多到一定程度,锁国国家就可以选择“禁烟”。“禁烟”会触发列强国家对应的事件,列强国家可以选择“武力干涉”,便会立刻触发一场以“鸦片战争”为名的战争。
当然,其中无论是哪一步,玩家或者电脑都可能会选择不同于历史的选项。但是,游戏设计了历史逻辑,如果你迟迟不禁烟,鸦片瘾就会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侵蚀你的每个省份(触发几率随临近省份鸦片瘾增多而增多),最终无论是玩家还是电脑,都会被逼着做出一个决定。游戏中大多数的事件都经过了这样的改写,以“历史的逻辑”代替了“历史的事件”,不管是“明治维新”还是“自由主义革命”,都是由各种各样的几率和影响要素构成的复杂链条。而每个国家的特色呢?则体现在他们的起始条件和客观条件不同上。因为日本有兰学,所以他们只需要两个科技就能够开化,而其他不发达国家需要五个。一家工厂建立在殖民地资源和市场丰富的英国,可能会赢利很多,而在没有殖民地和市场的两西西里可能转瞬之间就会倒闭。
在底层上,他们更是彻底抛弃了VIC1中以“手动干涉人群”的讨厌思路——每个玩过VIC1的人都会对手动切割人口和转人口这些麻烦的微观操作骂声不绝。在VIC2里,整个人群终于实现了完全的自动化,同样是根据历史逻辑进行。能够得到充足收入,并且得到充足商品供应的人群就会以一定速率向上提升阶层;不能得到的就会向下降低阶层。人民的觉醒程度和反抗程度同样由各种各样的政党、政治意识和社会阶层比例、失业等数值进行自动的改变,这两个数值会进一步决定他们移民或者起义的可能性。人群收入、人群需求、人群政治意识和人群移动这些设计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套相当巨大而接近现实历史的内在逻辑。
在游戏中,当一个国家开始工业化之后,开采自然资源获得的额外资金会开始转向工业领域。接着就会开始出现工人、白领和资本家。这三个人群作为近代化的中心,在工业化初期通常会拥有最巨额的收入,会提高整个世界的生产力和商品供应,也会加速其他阶层向他们的转化,并且开始挤压手工业者破产。但很快,在一个有限的市场中,商品的供应就会超过需求,产生购买力不足问题。接着工厂收入就会降低,相关人群收入也会降低,形成恶性的下降螺旋。工厂破产,萧条袭来,人民不满,上街造反……怎么解决?一种方法是推进政治和社会改革,每过几年改革一起,分化瓦解造反人民。而另一种方法则是获得更多市场,也就是殖民地和势力范围(半殖民地)。到了19世纪末,几乎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是殖民地或者半殖民地了,所有人被迫发动战争,摧毁别人的生产能力……不管是谁最终完成了工业化,是英法德美也好,是奥土俄意也好,甚至是日本中国印度,这经济危机和世界大战都不可避免。虽然在目前的版本中,世界大战部分还没有完成,但从现有的逻辑架构来看,世界大战是必须的。这一切都不需要任何特意书写的事件来进行驱动,只需要几个科技和全球事件进行调整就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历史逻辑:它重视客观条件,但是不盲信客观条件。
当然,玩家也不能没有工具。VIC2里,玩家并不能像1代一样直接微操具体的人口,最重要的工具和现实的政府一样,就是“税率”、“预算”和“政策”。改变税率,可以改变对应阶层的上升\/下降速度;改变预算,可以改变各种公务人员、教士、军官、士兵在人口职业转换时的比率;而调整具体一个省的政策(nationfocus),则可以改变该省内细致的经济\/移民\/人口比例。如果要推荐别人上手一个Paradox的游戏,VIC2应该是最合适的了,因为大多数时间玩家什么也不用干……如果再加几个强化自动化操作的mod,玩家就真的只要改改税率,制定制定政策,应付一下战争就好了。这比往日的那些讨厌的、要大量操作的Paradox游戏真是一个本质的飞跃。可惜,游戏并没有复制HOI3的自动指挥系统,如果他们能把HOI3的自动化军事系统也引进来就更好了……
不过,我们或许可以期待,从EU4开始,Paradox会尝试真正制作一个包括所有这些“历史逻辑”要素的大型游戏。那个游戏应该会从最微观的人群和经济开始,延伸到军事指挥和内政制度,然后再扩展到事件和外交,最后加入看起来会在CK2或者不知道有没有的EUR2中进行测试的血缘和个人能力系统。那恐怕会是历史战略游戏历史上第一个试图模拟人类社会全景的游戏。
简而言之,VIC2是1839最好的同人游戏
正文 9月4日 驳火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2252
9月4日驳火
“李少爷,我们到九龙外海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听见瞭望手的话,李颖修跑上船头,一边说道:“把千里镜拿过来,让我望望。哎,在欧洲跑了大半年了,真是想家啊。”
这时候,旁边一个师爷打趣说:“李少爷,您也会想家,我们东家把这么大的生意交给您,看重的就是您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记挂的好大心胸啊。”
“也是啊,到了广州,先给你们十三行报账。我和我这些兄弟在海上风吹日晒的,你们十三行就坐着收钱啊。”
师爷讪讪的一笑,说:“李少爷,您起家的本钱,还不是我们卢老板召集十三行给您筹集的。我们卢老板,可看重您啊。”
洋船争出是官商,十字门开向二洋。五丝八丝广缎好,银钱堆满十三行。
17世纪后期,清国康熙帝暂时放宽了海禁政策,来华从事贸易的外国商人日益增多。于是,广东地方政府于1686年招募了13家较有实力的行商,指定他们与洋船上的外商做生意并代海关征缴关税。以“广州十三行”统称。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清朝下令实行闭关锁国政策,仅保留广州一地作为对外通商港口,这直接促使广州十三行成为当时中国唯一合法的“外贸特区”,从而给行商们带来了巨大的商机。在此后的100年中,广东十三行竟向清朝政府提供了40%的关税收入。所谓的“十三行”,实际只是一个统称,并非只有13家,多时达几十家,少时则只有4家。由于享有垄断海上对外贸易的特权,凡是外商购买茶叶、丝绸等国货或销售洋货进入内地,都必须经过这一特殊的组织,广东十三行逐渐成为与两淮的盐商、山西的晋商并立的行商集团。在财富不断积累的过程中,广东十三行中涌现出了一批豪商巨富,如潘振承、潘有度、卢文锦、伍秉鉴、叶上林等。这师爷口中的卢老板,就是卢文锦了。
十三行虽然垄断了清朝的对外贸易,却由于清政府的海禁政策,远在欧洲那一头的利润,直流口水,却吃不到口里。可就在8年前,年仅16岁的李颖修,一文不名,无亲无故,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直接跑到卢公馆递帖子,说自己可以到欧洲跑船,希望十三行能够入股。详谈之下,李颖修自称是在欧洲出生的,不算清国人,可以像英国人、法国人、荷兰人一样做海贸生意,他通英语和法语,欧洲各大港口,地头都熟。十三行的东家们眼热欧洲海贸的好大利润,就拿了一笔钱出来,给李颖修置办了海船,雇佣了水手,讲好了跑船的利润,李颖修得4成,几个出钱的东家共得6成。
李氏船行是唯一在清国、欧洲航线上“两头熟”的航运公司。由于是十三行直接入股的,李颖修总是可以拿到最低价的茶叶,丝绸和瓷器、象牙雕等工艺品。由此,李氏船行越做越大,每年出海两次,运回来的都是一箱一箱的白银甚至黄金,虽然欧洲的工业制品在清国销量不大。李颖修也成为英印航线上首屈一指的大航商。有人说,李颖修完全可以用自家的黄金造一艘金海船了,十三行也从李氏船行赚得满钵满盆。
李颖修没搭理师爷,继续用千里镜在海面上望着,突然叫了一声:“听!什么声音。”
众人都不敢说话,屏息静气聆听了半晌。
“嗵……嗵嗵……”海天之际,传来绵绵不绝的响声,如同在焖罐中打鼓一样。
“是炮声。”李颖修肯定的说。
“不知道剿海盗还是缉私。”
“海盗也好,缉私船也好,哪有这么强的火力,广东水师也没有。”李颖修说道“快,向着炮声去,瞭望手注意了。”
帆开始鼓动,船微微转向。船向着炮声传来的方向靠拢。
瞭望手循着炮声的方向望去,“好像是军舰,少爷。”
“对对,军舰,挂英国旗的。”
“两艘大舰,一艘火轮,还有两艘从大舰上放下来的哨艇。”
“那几艘是什么?”李颖修问。
“挂的是大清的黄龙旗啊,还有大鹏旗。”
“广东水师的大鹏营?”
“没错,赖恩爵大鹏营的师船。”大鹏水师营,康熙四十三年设,管辖深圳河以南的盐田、上峒、关湖、下沙、老大鹏五个塘汛和香港地区的红香炉汛(香港岛)、九龙汛、东涌口及沱泞炮台、大屿山炮台、佛堂门炮台,共有大炮168门。
那师爷在边上听到,便插嘴说:“赖参将可是我广东水师一等一的好汉。”
“真的开打了?”李颖修暗自思量。那自己赶着回来就对了,这次装的货物也赌对了,本来还担心货物上不了岸呢。他用千里镜仔细观察战场,发现战斗已经进行得很久了,两艘大军舰的炮窗,已经被炮烟熏出了一层黑色。
九龙炮台占了高位,相对于海面上的军舰,炮位上有优势。前船后炮,正是清军想定的固守海口之法。清军船小炮少,但十分英勇。那三艘大鹏营的师船,在九龙炮台的掩护下,十分灵活的游弋着,和珍珠号火轮以及两艘小艇纠缠,今天海面上风平浪静,依靠风帆的大船行驶十分缓慢,不用说和师船缠斗了。虽然英军的两艘军舰都是有20余门炮的六等战舰,由于转向不易,威胁也不是太大,而两艘小艇只能用火枪袭扰,唯一有效的战力是珍珠号火轮。
清军也看出了这一点,三艘师船总是不离珍珠号左右,各船上所载的“两千斤大炮”都对准这艘火轮射击,如果不是顾忌虎伺在旁的两艘军舰,早已三面包围这艘火轮了。
突然,一艘英军的军舰上打出了旗语。两艘小艇向着自己的母船靠拢,珍珠号火轮也开始加速。
两艘大舰很快回收了自己的小艇,然后带着珍珠号扬长而去。
“看来打完了。”李颖修自言自语。
“李少爷,您看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个十三行的师爷问
“咱们在欧洲的时候,你看报纸了吧?”李颖修没回他的话,反问道。
“嘿嘿,不懂洋文,没看。”
“那我们回去,我直接给你们东家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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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月6日 禁烟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3422
“客官,要瓜子不?上好的腌南瓜子。”梳着小辫的小厮子茶馆中穿来穿去,口中叫卖着。
“你们广东也有腌瓜子?广东人不是口味喜生鲜么?”坐在茶馆中,李颖修翘起二郎腿,随口问道。
“这位爷,听口音您就不是广东人啊,食在广州,凡有这好吃好玩的物事,广州没有不学样的。”
“行了,小哥,你去找茶馆老板讨个碗碟,给我们盛三两瓜子。”坐在李颖修边上的一个人说道,“再叫伙计,给我们茶续水。”
李颖修不再理会那小厮,对着边上这人说道:“剑功兄,我前天晚上到家,昨天我和十三行那帮老东西对了一天的帐,还没好好休息呢,今天你说要给我洗尘,感情就是在茶馆里喝茶嗑瓜子啊。”
坐在边上这人,姓楚,名武,字剑功。和李颖修一样,据说也是欧洲出生的。两人几年前碰见了,在清朝这“异乡”,也算是老乡见老乡,一见如故吧。这次李颖修回到广州,楚剑功正巧也在,就约他出来喝茶了。
“不要急,不要急啊。这不是才下午吗?晚上,有人请客。”
“剑功兄找到大东主了,不用呆在屋里写那些没人看的书了?”
“嗯,我现在是禁烟钦差林大人府上的幕僚,做通译。”楚剑功不好意思的一笑。
“禁烟,正要请教剑功兄呢,我在欧洲发货的时候,就听到了清朝禁烟的消息,却不知道到底情形如何,朝廷到底是如何打算。欧洲风声鹤唳,我这心里没底啊。”李颖修要打听禁烟的事情,正好启开了话头。
“禁烟这么大的事情,你让我从何说起呢?这样吧,我先和你从我的东家,林大人的奏折谈起。”
李颖修看了一眼周围,“这里?方便么?”
“林大人的奏折,早就街知巷闻了。”楚剑功一笑,“鸦片之患……国无可战之兵,亦无可用之饷。”
“朝中禁烟的阻力大么?”
“朝中对鸦片,众口一词,要严禁。争议所在,只在禁烟方法。直隶总督琦善,两广总督邓廷桢,查禁鸦片都在数十万两之数。”
“那林大人来广东,却是为了什么?”
“鸦片虽然屡遭严禁,却无法断其根源。林大人就是要在广东看一看,如何将鸦片斩草除根。”
“四月的虎门销烟,我已经听说了,的确大快人心。”李颖修口中的四月,是西历的6月。
“林大人能被皇上信任,全因行事练达。”楚剑功心不在焉的应付了一句。
“剑功兄好像不以为然啊。”李颖修有意的试探。
“禁烟之事,光是惩办贩卖鸦片的奸商,甚至驱逐夷商,都是治标不治本的。这一点,老弟你常跑欧洲,想必心中有数。”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兄长没有向林大人进言么?”李颖修问
“这些,晚上再说,今晚,就是我家大人设家宴请你。”
“喔,剑功兄你何不早说。我这身衣服,如何见得官?”
“家宴嘛,你不用太拘谨了。林大人听我说,你刚从欧洲回来,便要向你请教欧洲的情形。”
“那敢情好。和英国人比起来,我还是向着朝廷的。”
“和英国人比起来?”楚剑功一惊,向着李颖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大庭广众之下啊,你居然说要“和英国人比起来”才站在朝廷一边,那平时一定是有二心了,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这种话,咱们兄弟私下里说说,你居然在这茶馆里说出来了。真是得意忘形。
楚剑功心里腹诽着,往桌上丢了几个铜钱,拉着李颖修赶快走了。
两人一路便向着两广总督府去,林钦差到了广州,就住在总督府里。李颖修便问道:“今天的晚宴,制台大人在吗?”制台,对总督的尊称。
楚剑功想了一想,说:“制台大人应该在吧。”李颖修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
“如何?”楚剑功不由得问道。
“剑功兄,你不在广东,不知道这位制台大人的脾气。邓廷桢邓大人,也算是个好官,只是在面对英国的时候,总有些欺上瞒下之举。这些,我正要和钦差大人说说。可是,如果到时候,邓制台也在场,我总不能当场剥了这一品大员的面皮。”
“你且与我先说说。”楚剑功说道。
“去年(1838),英国驻印海军司令马塔伦(Maitland)率领军舰两艘,在虎门外海炫耀武力,有意递交没有‘禀’字的文书。剑功兄,你是知道的,‘禀’是下对上的文书,外夷使节,都要用的。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代表制台大人拒收。马塔伦又节外生枝,说有清军盘查时言语间辱及他的母亲。”
楚剑功道:“外夷文书用不用‘禀’字,西人看法不同,争执起来还有由头,可是,士兵言语辱及家人,怎么可能,这是绝对的找茬了。邓制台和关大人怎么应对?”
“关天培大人担保‘无知小卒妄言’,不了了之。这本来也没什么。但马塔伦分明是炫耀武力,邓廷桢却故作不知,在邸报中一句不提,只是大谈退回了‘违例文书’,维护了体制。这不是欺上瞒下吗?”
楚剑功道:“我看,未必是欺上瞒下。兄弟你常年在西洋,知道英国人一向的行事作风,知道马塔伦是炫耀武力。可在邓廷桢大人看来,天下哪有敢向本朝炫耀武力的蛮夷啊。在他眼里,还是文书用不用‘禀’字更为重要。”
“兄长你说得对,我们还是要把英夷的情况,详细的和诸位大人分说分说才好,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呢。”
两人走了一段路,楚剑功突然说道:“兄弟你等我一会。”说完,转到路边的一家店铺中去。李颖修一看,这店铺自己还熟,是十三行下属的产业,主营瓷器和象牙雕,以及古董字画等等,也售卖书籍。不一会,楚剑功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一大摞纸。
楚剑功走近了,便道:“《中国从报》《澳门月报》《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察世俗每月统记传》,有澳门出的,也有广州本地印刷的,林大人让我们这些通译,注意收集这些西洋人的报纸上的信息给他。”
“那林大人对英国的态度,应该是有所了解了。”李颖修顺口说道。却不料楚剑功脸色一变。
“林大人……”楚剑功斟酌着措辞,“是个好官。”
李颖修偏了偏头,看着楚剑功:“剑功兄还是这样小心翼翼?这里又没有旁人。”
楚剑功往周围看了看,最近的路人也在几十步开外,便小声说道:“兄弟,你我认识多少年了?”
“六年了。”
“可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人呢?”
“我不是说了嘛,我是欧洲出生的,祖籍江浙,但出海已经数代,老家是再也找不着了。”
“几年前我一见你,便与你意气相投,我总觉得,你不是这个时代的。”
“剑功兄说笑了。我在海外长大,自然和清国本地人不大一样。倒是剑功兄你……”李颖修反守为攻。
“我怎样?”
“剑功兄虽然自称出生在欧洲,长在湖北,令尊又是湖广名儒,可是,恕兄弟冒昧,兄长才是和这大清朝格格不入,而且,十余年没有出海,却对天下之事了如指掌。”
现在轮到楚剑功解释了:“俗话说,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我也是从书中看来的。”
“喔,不知道大清之下,居然还有这等奇书,不知道这书叫什么名字。”
楚剑功把手中的《中国丛报》等向李颖修一晃:“就是这些西洋人办的报纸啊。”
“剑功兄在湖北也能看到这些报纸?”
楚剑功正要说什么,这时,几个路人慢慢走了过来。
两人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楚剑功说:“待会见了林大人,就不要扯这些了。”
“这我自然理会得。”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两广总督署衙。林则徐作为钦差大臣来广东禁烟,一直住在总督府里。
楚剑功作为林则徐的幕僚,也不用通报,直接带着李颖修就进去了。
来到一处书房,林则徐正坐在里面,楚剑功便向林则徐引荐李颖修。
李颖修要下拜行礼,林则徐一挥手:“今日私宴,李公子不用多礼。”
三人落座,林则徐便问些“在欧洲跑船,生意如何?”之类的闲话,李颖修恭敬的一一作答。
“李公子常年在蛮荒之地跑船,倒也辛苦,钱挣得不容易啊。”
“林大人,您看这座钟,可谓精巧之至。”李颖修一指屋中的一口西洋座钟,这是十三行的某位行商送给两广总督邓梃桢的,“欧洲绝非蛮荒之地。”
“啊,我听剑功说过,西洋人与周边四夷比起来,的确大有不同。”
“何止是大有不同而已。”李颖修心里腹诽着,口头却说:“林大人,英吉利人,法兰西人以及荷兰红毛番,已经进入所谓工业文明社会。”
“什么叫工业文明社会?”连续三个新鲜词汇,勾起了林则徐的兴趣。
李颖修不由得看了楚剑功一眼,心想:“楚剑功和林则徐认识这么久了,连‘工业社会’也没有解释过吗?”
楚剑功却在想:“清廷封闭已久,怎么可以冒冒失失的就灌输新概念?林则徐在清朝官僚中已经算是开明的了,但他也有顽固之处。李颖修,你多碰几次钉子,自然知道困难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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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月7日  顺势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3315
楚剑功将《东西洋每月统记传》上的一篇文章《美商何其辜焉》小心的剪了下来,贴到自己的记事薄上。李颖修在旁边看着他,问:“美国人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正月(西元3月)的时候,林大人为了查禁鸦片,将广州城外西南角的夷人商管区封锁了三天。这个商管区共有350名夷人,其中一部分是美国人。所以他们觉得受到了清英冲突的株连,在报纸上喊冤呢。我且做个记录,等时机成熟,请大人安抚一下。”
“清英冲突?禁烟本是国内的事情,鸦片贩子,犯的也是清廷的国内法,怎么扯了国际冲突上去了?”李颖修有些急了,“这不是予人干涉口实吗?”
“唉,兄弟你不知道啊。”楚剑功不由得叹了口气,随手拿起另一本记事薄,“西历今年的3月27日,也就是林大人封闭商管区3天之后,突然有一个人从商管区走出来,自称英国对华商务总监督义律,宣布所有英国商人和清廷之间的问题,都由他统一交涉。也就是说,英国政府自己跳了出来,把纯粹的国内案件变成了外交事件,从1839年3月27日开始,林大人面对的,实际上是英国政府了。”
“哎呀,当时你们就应该拒绝义律的交涉,单独提审鸦片贩子。”
“当时我不在场,除我以外,其他人都不理解这件事在外交上的意义,毕竟清廷以前没有真正的‘外交’,只有藩属。林大人也是听我解释了好久,才慢慢明白的。不过话说回来,英国既然决定介入,自然会寻找借口,这次不行,还有下次,躲是躲不开的。”
“也是,那后来怎样?”
“义律收缴了英国商人的鸦片,上交了20000余箱鸦片。6月3日的虎门销烟,你也知道了。”
“就是不知道林大人有没有做好面对英国的准备,昨天的晚宴,我说了那么多,林大人怎么看?”李颖修问。昨天,在林钦差的晚宴上,李颖修详细讲述的英国国力和殖民主义作风。
“林大人和邓制台都不以为然。‘三岛小国,断不敢以欺凌他国之术加于大清’,他们都认为你夸大其辞了。”楚剑功说。
“剑功兄,其实你对英国的情况也是清楚的,你为什么不对林大人详加解释呢?”李颖修问
“你以为我没有吗?从林大人聘我为通译的那一天起,我就在和他讲这些了,可是,他不信,有什么办法。有哪一个大清子民能够相信,这世上还有远远超过大清的国家啊?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楚剑功心烦的摆摆手。
“是啊,人们往往不愿意相信坏消息,尤其是和自己的经验相违背的时候。”
“剑功兄有没有准备做些什么?难道就看着我大清挨打吗?”李颖修有意把“我大清”三个字咬的很重。
“我大清?”楚剑功下意识的反问,随即回过神来,盯着李颖修,慢慢的说:“挨不挨打,都是大清的气数,我们这些草民,又能做什么呢?”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李颖修故作严肃。
楚剑功舒舒服服的往椅背上一靠,盯着李颖修,一字一顿的说:“天下是天下,大清是大清。”
“你好大的胆。”本来,两人数年的交往,就让李颖修有些怀疑,现在,他的手心里全是汗,继续试探道,“说这等忤逆的话。”
“我是在说顾南山的‘亡国与亡天下’的内容,他的书,可是康熙爷的钦点颁行的。”楚剑功说,“老弟,现在不是乾隆朝,言语上犯点忌讳,当今万岁为人节俭,不会深究的,毕竟,大兴文字狱也是要花钱的。你要把我告官,只怕会被官府打个‘无事生非’反坐。”楚剑功笑着说,突然心中一动,一直在脑子里徘徊不去的那点怀疑又冒了出来,心道:“且待我试他一试。”
“兄弟啊,”楚剑功慢慢的说,“你有没有看过《金瓶梅》啊?”
“读过,剑功兄怎么突然说起这本淫书了?”
“我想起了和这书有关的一个典故,倒是现下比较应景。”
“兄长请说。”
“这《金瓶梅》的作者不可考,有可能是明朝中叶的名臣王世贞,而西门庆的原型呢,就是严嵩的独子严世藩。这王世贞呢,被严嵩所害,就写了《金瓶梅》来嘲笑严嵩,严世藩父子。”
“那又如何?”
“这严世藩生活十分荒淫,画了很多和姬妾欢好的春图,藏于府中。”
李颖修心下疑惑:“居然还有这事,我怎么连野史中都没有读到过。”面上不动声色,听楚剑功继续讲故事。
“可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些春图居然落到了王世贞的手里,于是他就将这些春图放进了《金瓶梅》的书中,此为《金瓶梅》现场版。”
“现场版?那时候有这个词吗?”李颖修还是不动声色,继续听楚剑功说。
楚剑功见李颖修没什么反应,踌躇了一下,接着说:“严世藩自然十分恼怒,便派了爪牙,去查禁这本书。”
“然后呢?”
“在一家文铺查抄这本书的时候,遇到了一位老农打扮的人,爪牙问他是做什么的,兄弟,你猜这老农怎么回答。”
李颖修灵光一闪:“原来是这么回事。试探我,如果我回答出来了,我的来历就大致清楚了,那好,我也不用再装了。”于是,李颖修说道:“小弟知道,这老农说的是‘我是来打酱油的。’”
此语一出,两人哈哈大笑。双方所来的时代,相差不远,便觉得又亲近了几分。
“我早就怀疑你的来历了,今日特地一试。如果你本来就是清朝人,便只当是在讲个典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也是如此想,刚才还想继续装,探探你的底细。对了,兄长你怎么不直接问‘天王盖地虎’呢?”
“这么问,被你当成土匪怎么办?,再说,‘天王盖地虎’出现的年代离我好几十年,问‘打酱油’确定的时间点更精确。””
“好了,身份探过,说回正题,兄长想在鸦片战争中打酱油不成?”
“难办哪。清朝立国两百年了,人心思定,承平日久,我真是老鼠拉龟,无从下手。”
李颖修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说:“剑功兄,我们交往这么久,各自有什么心思,彼此都有点因头吧。”
“只是,现在世道还算太平,我不知道是拉一把,还是推一把,哪一样正确。拉朝廷一把,也许能行呢。这样可以少流血,兴亡百姓苦啊。再说,我们都是平头百姓,无从着手。现在也只能想想。”楚剑功说。
“我明白剑功兄的心思了,我们只把这因头凡在心里,顺势而为吧。一切都要因时而动。”李颖修说道。
“是啊,也只有顺势而为。不然,贸然把老百姓卷入动荡之中,只怕我们就成了历史罪人。”
“历史罪人?没有你捣乱,这大清国就撑得下去了?”
“别扯远了,说说当下吧。”
“那好,我们便谈谈当前的局势,你认为,英国人会怎么做,进一步外交交涉吗?”李颖修问
“外交交涉?清廷连外交都没有,谈什么交涉。你在欧洲,什么时候启航的?六月中旬吗?”
“是,六月中旬。”
“欧洲舆论怎么样?”楚剑功问,“你在法国,还是英国?”
“我当时在法国,法国人当然幸灾乐祸,看着英国人吃瘪,但不会插手。英国……”李颖修下意识的用手指敲着桌面,寻找着好的措辞,“主流的舆论是,阻断自由贸易是海盗行为。懂了吗,海盗行为。”
“懂了,”楚剑功点点头,“看来英国人,在6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动手了。”
“英国会找什么借口呢?宣布清廷是海盗国家?还是保护自由贸易?”李颖修说。
“借口吗?总会有的,实在不行,找个华裔强干了维多利亚女王……都可以,借口只要找,就一定找得到。你起航的时候,英国政府有在国会提交战争议案吗?”
“还没有,中英之间,毕竟太远了,他们国内,好像也不是很一致。我见过的英国商人,对发起一场跨越半个地球的远征,都信心不大。”
“我们该建议林大人做些什么呢?我们自己又该做些什么呢?”
“林大人……尽快把鸦片一案了结,军事上,也要做准备吧。”李颖修说
“军事上?对了,大前天,大鹏营九龙大捷,赖恩爵的条陈上说,英军至少浮尸17具,英军五舰狼狈逃窜。看来清英之间的火力差距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大。”
“不对吧,我刚好见到了这一仗的尾声,大鹏营倒也英勇,打死打伤若干英军是肯定的,但我肯定没见到浮尸,英军也只有两艘大舰,其他都是带火枪的木筏子。九龙炮台炮火是很猛,可未必给英军多大伤害。”
“这样啊。”楚剑功顿住了。
“说起火力,这次我从欧洲,运回了一批燧发枪。”李颖修神神秘秘的说。
“那你怎么运上岸?”
“风口浪尖的鸦片都可以上岸,对不受关注的火器,使点银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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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月5日 火枪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2238
砰!一阵硝烟漫起,李颖修收起了手上的火铳,说道:“这乾隆年间的火铳,现在还在用啊。”他用手弹了弹火铳柄上的铭文:乾隆三十八年造。
楚剑功走上前来,接过李颖修手中的火铳,说道:“呵呵,好用吧。这还不是最古老的。黑龙江马队,现在还在用康熙年间的火铳。“
“不会吧,那岂不是100多年了?”
“你认不认得这火铳的形制?知不知道它的原型?”
“火绳枪吧。我记得明代中叶就有仿制。”
“好见识,这种火绳枪,叫做兵丁鸟枪,现在是清军中最多的装备了,和刀矛弓箭的装备比例大约是5:5。枪长七尺(2.01米),铅弹丸重1钱(约3.8克),装填火药三钱,理论射程大约有新制100米吧。实际上,超过60米,弹丸便没力了。”
“枪身太长,装药、填弹、射击均为不便,呵呵,现在还在用火绳枪啊。”
“你别笑,去年,林大人上书要求禁烟,与其他官员的商讨时,提到了可能开边衅。林大人便下令点算两湖的武器。荆州驻防八旗的武库中,有火铳600支,这也是全湖广的火铳总数了。其中200余支,是1779年,乾隆年间装备的,其余的将近400支,就更早了,连装备记录都找不到。广东这边,还没有查对,不过,我与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论过此事,绿营之中多是老枪,广州驻防八旗中可能火铳的比例还要高一些,但八旗兵缺乏训练,未必知道怎样使用火铳。”
李颖修将火药袋打开,用手指沾出火药,用手指慢慢的感觉着?
“怎么了?”楚剑功问?
“这火药配比如何?”
“问得好。你觉得如何?看你像个行家一样。”他随手又把火铳递给李颖修。
“呵呵,我装模作样呢。我又不是做军工的。“
“硝石、碳、硫的比例是8成、1成、1成、”楚剑功说。
“硝石75%,硫10%,碳15%是最佳黑火药配比,这在拿破仑战争时早已在欧洲各国普及。”
“火药配比,难在试验。现在知道具体的比例,就可以让作坊去做。只是,目前清军的火药生产,都是手工,火药杂质太多,而制造火药的时候,又只能依靠椿磨碾压,颗粒粗大,不能充分燃烧。”
说话间,李颖修又装填好了火铳,举起来,瞄准。
“好瞄吗?”楚剑功问。
“剑功兄,你来试试。”
楚剑功也不推辞,接过火铳,端在眼前,问:“瞄什么呢?”
“七十步外,有树一棵。剑功兄见到了吧。”李颖修用手指着方向。
“见到了,大约50米。”楚剑功瞄了一会,用扳机带动火绳,砰!一股硝烟弥漫。
楚剑功用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和李颖修一起走到树前,看见那枚铅弹稳稳的嵌在树干里。
“剑功兄好枪法。”
“见笑了,今天约好了要试枪,我从绿营武库中取来这支枪后,专门调校过,绿营中一般的火铳,恐怕没有这么准。”
“准头?阵列线步兵追求概率和火力密度。”李颖修朗诵着布吕歇尔的名言。
“火力密度当然是决定性的。但决定火力密度的,是**数量,队列纪律和射手训练,这三样,清军哪一样也没有优势。清军甚至没有近代军队的队列。也没有专门的火铳训练。”
“能否请林大人,从绿营中调出数百人,专门教以欧洲战法,以备英夷。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兄弟,你不知道清军的体制啊。”
“如何?莫非需要两广总督点头?那也不难吧。”
“不是这么回事。清军绿营,有属于总督指挥的督标,属于巡抚指挥的抚标,属于提督指挥的提标和属于总兵指挥的镇标,基本的管理单位是营,从有兵丁200人的守备营到1000余人的参将营不等。但这只是管理单位,而不是作战单位。营下分为哨、汛,以数十人为单位分驻各个城门、岗哨、关口、塘汛、隘卡、炮台,用于城内治安和缉拿反叛,根本无从调用。”
“广东水师,不是成建制的集结在一起吗?”李颖修问。
“广东水师4000余人,负责整个广东的海岸线,除了驻防沿海各处炮台外,还有几十艘战船要伺候,抽调几百人集中训练,是休想。”
“还有其他的军队吗?广东接近20000兵额啊。”
“广州将军所辖的驻防八旗,现在可能有接近2000人,倒是一支机动力量,可是,八旗兵腐朽已久,在康熙年间三番之乱的时候就已经不堪战。而且那些旗人,我们也指挥不动。”
“明白了,号称百万清军,不过是一群警察。”
“对了。”楚剑功点点头。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打起来,清军实际上无兵可战。”李颖修眼睛一亮。
楚剑功会意一笑:“对于分散的国内民众,各个哨汛防地的数十名兵丁,已经足够。十人夜聚,斩立决!”接着又说,“如果有大的边事,清军一来依靠的是蒙古各部的供奉和边疆的八旗马队,二来从内地的绿营中各处抽调,比如,某地驻汛30人,抽调其中10人,积少成多,临时委派将领统率。这次,如果和英国人打起来,可能还是会采用各省抽调的办法。”
“我现在才明白,西北平张格尔,真正投入作战的绿营不过三万余人,却弄得举国疲敝,原来是这么回事。”李颖修若有所思,“不知道广东战事一起,又能调出多少兵来。”
“西北常年用兵,甘陕绿营的机动兵力相对还有些富余,广东承平日久,真的打仗,别说专门训练火枪队了,日常的治安事务都会人手缺乏。”
楚剑功换了个话题:“兄弟,你上次和我说,从欧洲运进了一批燧发枪,我没有和林大人说。”
“为什么?”
“刚才说过了,清军中根本没有能够正确使用这批**的人,也找不到合格的教官训练。可是你有枪,一旦战事吃紧,朝廷一定会征用。你吃亏也就罢了,只是可惜了这批好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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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月2日 照会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3215
“老军门,学生有礼了。”楚剑功冲着面前的广东水师提督一拱手。
“客气了,快请坐,我们这些武秀才出身的,可比不得你们这些文秀才。哈哈哈。来人,上茶。”提督大人倒也和气。
关天培,江苏山阴人,以武秀才补清军把总,积20余年资历升至吴淞营参将。1826年押解粮船1254艘开出长江,扬帆北上,到达天津时,百万石漕粮斛收无缺,三万水手全部安然,自有漕运史以来第一次,满朝称颂。不久,关天培即升为总兵。1834年,因广东水师糜烂,道光帝便派他心目中的“能将”接任广东水师提督,以图振作。关天培就此提督虎门。
“林大人得知,军门要和英军交涉,特叫学生来,听军门的吩咐。”楚剑功说道。
“来得正好,近日中午,有英舰窝拉疑号和海阿新号到达穿鼻,递交的文书,你且看看是什么意思。”关天培递过来一封信。
楚剑功接过,先仔细看了看信的封印,是“照会”。“又在试探。”楚剑功心里想。
楚剑功仔细读了一遍,说:“是对林大人8天前的命令的回复。”
1839年10月25日,林则徐对义律提出两点要求:1,将因醉酒杀害中国村民林维喜的英军凶手交出。2,所有外国货船,都要具结保证没有携带鸦片,否则不得贸易。8天之内,已经有两艘英国船和12艘其他国家的货船前来具结。为英国领事义律所倡导的所有洋商共同进退的默规,已成瓦解之势。今天,义律携带两艘军舰,泊驻穿鼻,一面阻挡英国货船“皇家撒克逊号”入关具结,一面向关天培递交了照会,要求林则徐收回成命。
“英国政府绝不包庇本国人民进行这些罪恶和贪婪的举动,但中国沿海发生的谋杀并不在商务帮办(指义律本人)的管辖之内,只有在英国政府进行了翔实的司法调查,以及清英双方订立了合乎惯例的引渡条约之后,我(义律)才能对林维喜一案有所帮助。……英国的货船拥有自由贸易的权利……英国商人一向拥有良好的美德……要求提供未携鸦片的具结是对船主,英国政府和女王陛下的侮辱……我在此呈请钦差大人收回成命。”
楚剑功将完整的译文,念给关天培听。
“那,他们是什么意思?”关天培问,“拒绝交人,而且也拒绝保证不携带鸦片啰。”
“第一层意思是这样的。”楚剑功答道,“第二层意思,是希望和本朝结成国际惯例中那样的国际关系,缔结条约。然后再说交出凶手的事情。”
“国际关系是什么?本朝无此体例,想来他们也不是要进贡吧。”
“当然不是进贡了。国际关系,简单的说,就是他们的女王和咱们的皇上一样大,义律这个商务帮办,应该相当于三品文官,至少和广东藩台来往,不用写‘禀’字,而是递交平等的照会。他们这一次也是递交的照会,想来就是这个意思。”楚剑功指了指来信上的照会封印。
“本朝体例,不是我等可以妄议的。”关天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本提督职权所在,他们是拒绝交人,也拒绝尊奉林大人的号令具结了?”
楚剑功想了想,谨慎的说:“是的。”
关天培瞪圆了双眼,说道:“那,楚通译,该如何处置呢?交涉的事情,我是不懂的。”
“大人如果认为,不能破坏朝廷体例,就请把这照会,原样奉还,并明言拒绝。”
“我便明言拒绝,又如何?”关天培问,“接下来,该如何。”
“可以邀请对方派一个代表前来商议,私下商议。”
“私下?”关天培问。
“到底如何解决这件事,我们总要和英国人见个面才好,但朝廷体例,您身为提督,见那义律,让他行礼,他只怕不干。不让他行礼,又有违朝廷定例。”
“好!派谁把这照会送回去呢?”
关天培如果要派自己的手下,怎么会问楚剑功的意见呢?所以楚剑功很知趣,主动说:“我走一趟吧。”
“好,那就有劳了。”关天培也不客气。
在楚剑功的记忆里,关天培可是鼎鼎大名。他抵抗外来侵略的忠勇之心,在任何时代都是值得尊敬和传诵的。
但关天培的英勇,掩盖了很多军事上的问题。鸦片战争之后,魏源就说过“坚船利炮,虽勇莫能当也。”即使像关天培这样一个忠勇的,能干的将领,都无法阻挡英军,那就真的是非战之罪了。战争失败的一切原因,都被归结到技术差距甚至社会原因上。
但实际上,就在鸦片战争的同期,英国人还在进行另一场战争:阿富汗战争。英军在这场持续三年的战争中,损失接近两万人,单单1842年从喀布尔撤退就损失了16000人。当然英国人为此找了很多的理由,例如气候不适、长官昏庸,有很多老弱妇孺等等。但相对亦侵华英军不过百人的战场伤亡,拥兵百万的大清朝在阿富汗人面前不该羞愧吗?无论是技术水平还是社会发展程度,阿富汗人都远远不如大清啊。
楚剑功对这段异时空的历史,只有大概的一个印象,现在,他也没有想这么多。只是从小所受的教育,让他对关天培的死非常的惋惜。既然他来到了这个时代,顺便救下一位爱国将领,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现在同样无从着手,楚又不是军事专家。靠改变社会制度来改变历史,这个话题太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管怎样,先去见见大名鼎鼎的义律吧。
晚饭之后,楚剑功收拾停当,坐上一艘小划子,沿着珠江,出了河口,直向英军的军舰驶来。
驶得近了,楚剑功默默的数着英军的炮窗,“窝拉疑号有炮28门,海阿新号有炮20门,铜质包木船体,都是英军的六等战舰。”楚剑功心想。
英军甲板上有哨兵老远就看见了楚剑功的小划子,等他靠近了,喝令他停止,并询问他的身份。
“我是清国通译,特来回书。”楚剑功解释道。
不一会,窝拉疑号上放下绳网,楚剑功让船家靠近,然后自己攀住绳网,手脚并用,爬到窝拉疑号的甲板上。
一名勤务兵向着楚剑功敬了个礼,楚剑功微笑着点头回礼。
“请随我来。先生。”
楚剑功跟着那名士兵进入舱房,一面观察着舰上的布置。舱房中坐着一名身穿白色礼服的中年白人男子,和一名身穿英军蓝色海军服的军官。看到楚剑功进来,都坐着不动。勤务兵向那名白色礼服的男子报告后,就退了出去。
楚剑功见状,便站在门口不动。
“你怎么不进来?”
“如果你们希望,清国能够接受西方的礼节,那么你们自己应该先做到这一点。”楚剑功心想,自己这样表现,应该算不亢不卑了吧。“你们是不是心里很吃惊呢?”
舱里的两人对视一眼,都站了起来,那名白衣服的男子说:“我是英国商务帮办义律,这是这支分舰队的司令史密斯上校。”他摊开左手,伸到那名蓝色军服的军官面前。
“我是钦差林大人的通译。我姓楚。”楚剑功伸出手去,和义律和史密斯握手。
“您让我很惊讶,居然使用握手的礼节。楚先生。”义律语气很冷淡,他这么说只是出于礼貌罢了。
“我在欧洲出生,并呆过很长的时间。”
“难怪呢。请进来,请坐。”
大家落座以后,义律问:“您收到我们的照会了吗?你能够深切的理解,我们照会中所表达的含义,是吧。”
怎么办?按照另一时空一样的过程,退回照会,那历史还将继续发展,开战,然后……一切照旧。
但不这么做,自己就在这里承认英国的对等外交地位,英国对杀害林维喜的凶手的裁定,特别是承认英国从鸦片问题入手来破坏清国在贸易上所占的优势……?
且不说楚剑功有没有这个权力。他始终认为,即使用战争的方法解决争端,也有很多的开战理由。比如搜查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比如推广君宪主义的普世价值……光冕堂皇的借口多得是,但英国人偏偏选取了鸦片。其言下之意就是“为什么打你?我不在乎。”或曰“正义与否,与你何干?”
在另一个时空,英国对中国的这种态度,持续了一百多年,万县惨案也罢,南京惨案也罢,莫不如此。直到1949年紫晶石事件之后,情况才慢慢好转了一些。1972年火烧英国代办处之后的处理,才体现出双方的相互尊重和外交礼仪。
既然如此,那好吧,那就打吧。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绝非外交场合的几句话能够扭转的。楚剑功运了运气,朗声说道:
“是的,我完全理解,并且把这种含义向提督大人解释了。提督大人,以及清政府,拒绝接受你们的照会。”
正文 11月2日(晚) 交涉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3236
“提督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义律问,“很明显,拒绝照会,就是没有任何要解决事态的诚意。这也是钦差大人的本意吗?”
“钦差林大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解决鸦片问题,就是要禁绝鸦片。关天培提督,也是在执行钦差大人的命令。”楚剑功回答说。
林则徐在两年以前,就几乎已经定下了近日禁烟做法的大致轮廓,即采用中国传统的连坐法,让全部外商为每个走私鸦片的行为负责,以此来威慑走私鸦片的不法商贩。但在自1839年三月以来的具体执行中,并没有采用清朝在处理国内案件时所采用的连坐法那样严厉的手段,而只是限制人员的流动和仆役的雇佣。
“可是,要求所有外商统一提交‘永远不携带鸦片’的保证,等于先认定了他们有犯罪的企图,这是不公正的。不列颠绝不会接受这种不公正的对待,女王的子民也不会容忍这样轻蔑的对待,楚先生,您清楚吗?”
“帮办先生,您看,您在有意的混淆事实,清国公民林维喜是被杀害的,可你们拒绝交出凶手,也不允许我们提审你们的士兵,您认为这是一种蔑视吗?”
“清国公民?”义律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组呢。”
“无论他在本国地位如何,但对于外国人来说,杀害他,一定要负责任。”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酒后误伤,我们愿意支付民事赔偿,肇事者也会受到在英国本土服刑。”
“您为什么不把他交给我们呢?”楚剑功问。
“我们双方的法律体系是不一致的,我们不接受清政府野蛮法的审讯。”
“英国法庭的表现,要我和您谈案例吗?”楚剑功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的表情。
“不,不用,我不是法律专家,我只是宣布并维护一个原则,我们双方,必须签订合乎国际规则的司法谅解,否则你们休想用野蛮法审判任何不列颠人。”
“合乎国际规则?”楚剑功盯着义律,一字一顿的说:“英国现在已经如此强大,已经可以代表国际规则了?”
“楚先生,我不知道您对不列颠了解多少,不过我想,广州的那群官僚们,未必会理解您的话。”
在楚剑功和义律针锋相对的说话时,一旁的史密斯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突然插嘴说:“我们两艘军舰就停在这里,通译先生,您可以了解一下什么是国际规则。”
义律扭头看了看史密斯,又对楚剑功说:“楚先生,史密斯舰长的意见,也是我的意见。”
楚剑功的头脑里突然“嗡”的一声,本来他料到了这个事态,但没想到英国早已下定决心。他点点头:“好吧,帮办先生,舰长先生,我会转达你们的意见。”
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楚剑功站起来,告辞。
楚剑功来到自己的小船上,也不走进船篷,就坐在船头,晚间的海风,让人头脑清晰。
义律和史密斯说话,如此有恃无恐,只说明一件事情,他们肯定得到了英国政府明确的授权,至少是口头的。英国在必要的时候,不惜动用武力,已经非常明确了。
而楚剑功从清政府自身的反应判断,林则徐代表的朝廷也好,邓廷桢的两广总督署也好,关天培的广东水师也好,从道义上而言,禁绝鸦片,根本没有妥协的余地。从实际的手段上,他们根本不了解英国有多强大,也就不会接受任何战术上的退让。
仗是非打不可了,历史要发生,就一定会发生。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呢?买办二鬼子乎?扶清灭洋乎?内部革新乎?革命乎?道路有很多,每一条都不好走啊,要么生灵涂炭,要么身败名裂,要么赌上身家性命。
楚剑功本人对清政府是没有任何好感的,对民众也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对这样一块血脉相连的土地,却不愿见到她落入任何悲惨的境地。
以实业报国的旗号做买办,似乎是一条聪明的路线,但很可能身不由己,最后成为欧洲人统治中华的工具。古今中外的很多人物,并非生来就是要做叛国贼的。但上了贼船,还想下吗?或者说,一个被殖民国家的人,真的有力量和列强玩所谓的“权谋”吗?
所谓实业,一要资本,二要技术,二要市场。纵观另一时空的各大买办们,资本从何来?来自外国贷款,技术从何来?来自外国转让。呃,在资本主义大扩张时期希望外国支援资本和技术?这笑话真好笑。欧美对外部主动的技术转移,也就是1902年英日同盟中,英国对日本的技术支援,那时,英国已经成功的从工业帝国变成殖民地帝国,坐享殖民地的高额利润,即便如此,日本在二战前的技术水平仍旧是列强中最弱的。至于1930年代苏联从西方购买技术和1952年苏联对华技术援助,以及美国二战后的大规模下级产业释放,那已经是另一种经济循环模式和技术条件下的事情了,和19世纪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市场,初起的民族工业需要政府保护,比如关税。貌似再过再过二十年赫德先生领导下的海关就要成全大清最清廉的部门。或者看看1929年的重订关税谈判,所谓重大外交成果之后,民国产业的支柱——纺织业的全面衰败。
在资本、技术、市场皆被人控制的前提下,做买办报国?还是小心别破产了。
在清政府内部,厉行革新呢?别说自己现在人微言轻,说不上什么话,清政府内部的所有人,包括林则徐,都对西洋几乎没有任何认识。就看看朝廷要禁烟,这么有大义名分的事情,扯皮将近20年,就知道行洋务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了。在另一个时空,李鸿章纵横大清官场数十年不倒,可面对洋人,英国也好,俄国也好,日本也好,可曾占到半点便宜?即使面对法国,有军事优势在手,不照样乖乖的把云南广西的权利交出去?要说官场权术,楚剑功比得上李鸿章吗?给破房子做裱糊匠这种破产买卖,赔死活该。
清朝统治,历时200余年,已经逐渐被人接受为正统,如果把旗人的某些特权有意忽略掉的话。清政府的面子,还没有被剥光。似乎“扶清灭洋”是个选择。可只要考虑到清朝和欧洲在所有方面的差距,“扶清灭洋”不过是个笑话。而且,清政府会放任不受自己控制的势力发展吗?最后的结局,要么被清政府收编,那就走上了内部革新一样失败的道路,要么被清政府和洋人联手剿杀,然后后世的“良心们”来宣称你“愚昧”。悲剧英雄,能不做就不做吧。
扯旗革命,把一切推倒重来,以一己之力倾覆天下……这是何等的伟业啊。如果再创设制度,革新文化……简直可以直追始皇。楚剑功想到这里,有些兴奋,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突然被海上的风一吹,不由得打个寒战,也冷静了许多:自己现在,一书生尔,清政府现在仍旧光冕堂皇,文人世子,地主农夫,可能还是愿意站到朝廷一边。自己叛旗义举,只怕剿者如云。
而且民智未开,任何旗号和方法都可能被人异化。在另一个时空,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太平天国和义和团。如宗教旗号造反,元末的时候红巾也用过。甚至连陈胜吴广刘邦,也要装神弄鬼。但到了太平天国,这种传统的方法就被异化、极端化,在意识形态上就被“名教”打败了。虽然湘军造成的祸害比太平天国还要大。再比如,太平天国的幼、壮、女的分营法本来可以有效的动员和利用军队,但一不小心,就异化成了“诸王妻妾成群,寻常夫妻家人亦不得见。”同样,义和拳本来只是结团自保的乡民组织,但神鬼齐出,就异化成了神棍组织。造反这条路,真不是好走的。
怎么办?怎么办?道路都是人选的,在不同的时代和情势下,有不同的策略和方法。在另一个时空,某组织从和平运动,到武装斗争,到各种策略的变化和尝试,整整用了二十八年,才得以成功。
自己呢,有二十八年的时间吗?更重要的是,有几百万追随者让自己犯错误吗?
楚剑功心里千头万绪,一团乱麻。
小船慢慢驶向虎门了。楚剑功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他突然又有了个念头:“不管选择什么道路,如果自己成功了,那自然好,如果失败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造成的影响,也能给时代带来新的风气。即使什么影响都没有,那也不要紧,无非是历史照旧,有清政府和民国垫底,再差也不会是最差的。”
刚上了码头,就有格什哈跑来,“楚通译,关大人正在等你回来。”
“喔,快带我去。”楚剑功不敢怠慢,放下心思,开始考虑怎么向关天培回报。到底是要鼓动广东水师出战,颠颠英军的斤两,还是好言相劝,让清军依托岸上的炮台,紧守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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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月3日 水师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2213
早晨的阳光粼粼的洒在海面上,海天一线,一片淡红的波光。在这初冬时节,这样的好天可不多见。
“楚通译,本提督考虑了一晚上,还是决定,率师列阵,人家堵到家门口了,我们水师至少要出去打个照面,不然,太丢脸了。”关天培站在岸边的牙棚里,对着楚剑功说。
“林大人同意我们开火吗?”
“林大人授命本提督全权处置。”
楚剑功想想9月4号的九龙外海之战,清军并没有吃太大的亏,这次,广东水师主力全师而出,还是对付英军两艘军舰,应该有能力应付。他便说道:“提督大人,学生愿意随大人出战。”
“好,多谢楚通译。”关天培说完话,又转头对水手们说:“来呀,随本提督出战。”
众人轰然应诺。
码头前摆好了数个大箱子,关天培待手下诸位参将游击半圆形围在自己身边,命自己的家丁把箱子打开,里面是整块整块的银锭。关天培道:“久闻英人船坚炮利,看英军船大,想来此言不虚。此次诸位随我出战,断不可坠了我大清的威风。临阵退却者,斩。如奋勇向前,则全船各个兵丁,赏银一两,管带赏银五两。击中敌船一炮者,炮手和管带各赏银五两。”
众人未得上官允许,都不做声,眼睛里却闪闪发光,盯着那些银子。这时,一名游击大叫:“关大人,你就看孩儿们的吧。”一句话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楚剑功一看,认识,这名游击,名叫麦廷恩,不久前还是都司,九龙外海之战后因功升了游击。此人生得勇悍,楚剑功以前仅仅只是在远处见过,却也印象深刻。
“咣啷咣啷……”一阵连续的铜铃声,登船开拔了。码头上的缆绳被解开,麦廷恩的左营甲船一马当先,驶在最前头,等左营走完了,关天培亲帅中营出发,右营在最后。
广东水师的师船,大小尚不及英军的等外级军舰,载炮在十门左右,现在能够出航的,一共有29艘。关天培把它们全都带出来了。浩浩荡荡,驶向穿鼻。
英军的两艘军舰仍旧停在原地,静候着关天培的水师驶出航道。
关天培待全部师船驶到,便令集体下锚链,以团阵泊在英军的东北面,也就是说,英军的两艘军舰在广东水师的西南面。
在对面的英军窝拉疑号上,史密斯问义律:“他们来干什么,要开战吗?”
“不知道,炫耀武力吧。”义律懒洋洋的回答,“叫通译去问问。”
“不,不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史密斯舰长兼分舰队司令说,“叫通译告诉他们,立刻滚回他们的锚地,不然就教训他们。”
义律大喜,赶紧和通译交代了一番,然后拍拍通译的肩膀,说道:“去吧。”
不一会,英方在澳门聘请的通译来到了关天培的坐船上。行过礼之后,关天培问:“英夷有什么话要说给我听?”
那个通译说:“史密斯舰长和义律帮办要我转告您,你们所有的火炮的威力加起来,还比不上窝拉疑号的一侧。斯密斯舰长不想进行无意义的战斗,请你们立刻掉头,回到你们沙角北湾的驻泊地去。这样,你们可以保住性命,而斯密斯舰长可以保持他仁慈的品格。”
关天培大怒,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摔了过去。茶杯打在通译身上,又弹在甲板上,摔得粉碎。茶水泼得那个通译满身都是,好不狼狈。
关天培便对那个通译说道:“你去和义律说,惟求杀林维喜凶手一人,便收兵回口,惟平安是求。不交出杀人凶手,断难罢休。”
楚剑功见状,补充道:“还要保证不得阻扰英国船只入港具结。”
那通译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一定把话带到。其实小人心里边,还是向着大清的。”一边点着头,一边倒退,到了舷口,给大家泛泛的鞠了个躬,下船去了。
关天培哈哈大笑:“鼠辈。”
楚剑功道:“此人虽是鼠辈,但英军的两艘军舰,却不可轻视。其炮火威猛,也是事实。大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关天培说:“我自然知道这大军舰的妙处,看那一排排的炮窗,就知道了。想我大清,只能出来这些师船。比之人家横行万里的大舰,是远远不及啊。我方才不说,是怕有伤士气。事到如今,也只有奋力死战。我们船多,只要大家奋勇向前,当有胜算。”
关天培思量了一会,又叫家丁从舱底取了一个小箱子出来,把兵目水手都叫到身边,朗声说道:“方才我在岸上给大家开的赏格你们都听见了,本提督的坐船也一并执行。此外,本提督坐船上,凡击中英舰一炮者,除了炮手得五两赏银外,本提督再加赏白银一锭。中炮就赏,不用等到回岸上了。”说完,把手边的小箱子打开:“岸上的赏格都是由府库出,本船的加赏,由关某的积蓄出。”
众人大喜,齐齐抱拳朗声说道:“愿为大人效命。”
英军两艘大舰,广东水师的二十九艘师船,就这样在穿鼻洋相持不下。
太阳慢慢的走着,眼看日上三竿。对面的英军船上,义律和史密斯在商议。
“清军居然耗在这里这么久,想不到啊。”
“海军对持,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史密斯问。
“你不了解,清国官员的作风。像这样顶真的清国提督,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们是否约见谈判?”
“主动要求谈判,那就是服软了。阁下,你要注意,我们头顶上国旗的尊严。”
义律抬头看了看桅杆上的旗帜,说道:“您说的对。国旗的尊严不允许我们退却。”
看看快到中午了,关天培问:“楚通译,你看还要多久?”
“回提督大人,这种对持的事,哪一方熬不住,便失了先手,大人且小心戒备便是。”
“还要呆下去啊。来啊,传令各船,吃饭。”
哗楞楞,各艘船上一阵铜铃响,各船都放开哨口,开始吃干粮。水手兵目们三五成群的做到一起。
突然,瞭望手大叫:“英军的军舰,起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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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月3日(午) 掠袭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0 本章字数:2225
关天培坐在哨舱之内,在短腿马桌边上,和楚剑功对面而坐,七十岁的人了,和年轻人没两样,手拿着一张大饼,狼吞虎咽。听见瞭望手的喊声,他把大饼往桌上一扔,口中的食物也吐到盘子里,抓起佩刀,一下子就奔到舱外的舷梯上,蹭蹭蹭几步奔到哨舱的顶上,张目一望,大叫一声:“来呀,升战旗,各船拔锚启航,今日灭此朝食。”
英军占住了西南角,清国广东水师在东北角,本来是以团阵拢在一起,现在是以排在最前面的左营为标准,顺着西北风向着东面展开,英军的军舰虽然早已起锚,却也不上来强攻,而是斜风缓驶,在清国水师的西南方缓缓游动,像是等着清军列阵一般。
清军水师的一字长蛇阵展开了,船头向前,向着英军的两艘船逼过来。
海面上一直有些风,英军两艘船的帆一直懒洋洋的半挂着,突然一下子,升了满帆,巨大的船身缓缓加速,向着清军水师的东南面游动。窝拉疑号和海阿新号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下子来到了清军团阵的正面,两舰的舷窗突然整齐的打开,出炮……
楚剑功就觉得一阵闷雷突然压着自己的头皮滚过,脑袋里轰轰作响。就在掠过清军团阵的5分钟内,海阿新号左舷12门炮,窝拉疑号左舷16门炮,打出了一个三联射,然后借风远遁。
清军的团阵尚未展开,英军有接近70发炮弹,打在团阵上,就是没有命中,也是近失弹。关天培的坐船周围,溅起巨大的水柱,整船的人,都被震得有些发晕,过了好一会,大家才缓过劲来。
楚剑功站在哨舱上一望,各舰都是一片混乱,有三艘师船已经起火,其中一艘的桅杆已经断掉,倒了在了水里。
关天培倒还镇定,大喝,:“不要乱,再挂旗,让麦莛恩贴上去。”
清军左营的五六艘船最先脱离团阵,向着英军追去。
英军的两艘船已经掉了个头,挂起了斜帆,以折风之力,由东向西,向着左营的小船队迎了过来。渐渐看着两队靠近,众人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英军果然抢先发炮了,船首的两门炮又打了个三联射,倒没有打中什么,只是在左营的队列中打出了几个水柱,看看一英军的船接近了左营的射程,左营也开炮还击,同样没有击中目标,清军炮小,对英军的船没有任何影响。
英军的两艘船呈纵队,冲进了左营的队列中,就在两队交错的一刹那,英军有又开炮了,又是一个三联射,这一次,是左右两舷同时开火,还夹杂着枪声。
硝烟散去,楚剑功举目一望,见左营围上去的几艘船,都中弹了,七零八落的散在海面上,英军降了半帆,顺着惯性飘着,水手们用步枪向着清军射击。
突然,在靠近英军的一艘师船上,甩出一个搭钩,一下子搭在海阿新号的尾部。海面上清军一阵欢呼,关天培叫道:“好,麦莛恩是条汉子。”就见清军挤在船头,一起收拢绳索,想要靠帮。
英军却不含糊,一排枪打过去,当即就打翻了一片,好几个人掉进了海里,一个大个英军手执斧头,把绳索斩断。
这时,关天培的主队已经展开,他又命挂起旗帜,率队向英军靠拢。
英军摆脱了麦莛恩左营的纠缠,向着关天培迎了过来。
关天拍叫道:“来呀。擂鼓。”
咚!咚!咚!战鼓响了起来,大约二十艘师船展开横阵,向着英军围了上去,英军迎面驶来,看看到了英军的射程了,众人张大了嘴巴,等着英军发炮。
英军的首炮打了几发,倒也不像上一次那样震撼。行驶得近了,清军开始发炮还击,二十艘船陆陆续续的开炮,呯呯砰砰倒也声势不小。
英军穿进了关天培的队列中,又一次三联射,然后是火枪的攒射。
关天培拔出佩剑,大叫:“上啊,上啊,登船赏银百两。”
这时,海面上风力大作,清军的师船不由自主的加速,从英军船边错了过去。
“降帆,掉头,掉头,全军掉头。”船上一片忙乱。
正在这二十艘师船手忙脚乱的时候,英军已经掉头过来。这一次,英军是顺风,从清军的船阵边上掠过,又是一顿炮,打得大家晕头转向。
关天培这时,已经是满脸的烟灰,哨舱里,已经充斥着硝烟的味道。楼下有兵丁大喊:“着火了,着火了。”接着又听见一个汉子说:“把吊桶拿来,打海水。”
关天培不再理会下面,专心观察海面的情势。
楚剑功望了一会,说:“咦,英军退了。”
“嗯,他们没有掉头,顺着风,往东南边去了。”
这时候,一个兵目凑上来说:“哎,仰仗大人虎威,英夷总算逃跑了。”
楚剑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关天培叫道:“滚下去。”
之间海面上,飘着好几十清军的士兵,各船不等号令,纷纷靠近,放下绳索,救人。三十艘师船,各个带火。左营也慢慢向着本队靠了过来。各船都吊着帆。
这时,关天培坐船上的千总过来,说到:“大人,丢了大约15个弟兄。另外,有三艘船怕是保不住了。”
关天培叹了口气,说到:“那就把人都救下来。”
大家垂头丧气的回营,一路无话。
到了岸上,水师还是遵着号令,围在一起,关天培说到:“今天大家都是好样的,说好的,每人赏银一两,各船管带明日到府里来取,本提督再自己出20两,请所有出战的弟兄们今晚吃顿酒肉。”
“谢大人,谢大人。”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莛恩,你随我来。楚通译,这边请。”
三人到了房里,分别落座,关天培开口道“今天……,不用说,打输了。不知道两位有什么想法没有。本来知道英军船坚炮利,没想到这么厉害。”
“大人,小子们是拼了命了,差点抢上去,可架不住人家枪多。”
关天培摆摆手,说到:“我都看见了,不用多讲,先说,这给邓制台和钦差大人怎么回话啊,你看,楚通译还在这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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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月5日 设防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3290
“英舰启衅,顺风掠袭,气焰嚣张,坏我三艘师船。余率部愤而还击……余立于桅前,自拔佩剑,执持督阵。战前有言在先‘后退者斩’,又下重赏,故儿郎骁勇,酣战淋漓。逾一时辰有余,我部勇不可挡,英舰少却,后掉头而退。”
钦差大人林则徐看完了关天培的上书,问侯在一旁的楚剑功:“当时情形,如信上所言吗?”
“广东水师,的确英勇,可谓已尽了全力。”楚剑功回答。他这也是实话。
“喔?”林则徐看了看楚剑功,又把关天培的呈文仔细看来一遍:“英人连浮尸都没留下?”
“不知道打死多少英人,英军的船,实在太大。”楚剑功不慌不忙,恭恭敬敬的说。关天培部已经尽了力,就帮他敷衍一下,也无关大局。
“那就是说,我们拿英国人的船没办法。仅仅两艘船而已,广东水师,就如此不堪一击吗?”两广总督邓梃桢在一旁问道。
楚剑功低着头,不做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邓梃桢也算是中直之人,在广东也颇有官声。禁烟之事,他也很卖力。在林则徐来广东之前,他查获鸦片数十万箱。在清廷之中,也是能吏了。
林则徐又拿起关天培的呈文,递给邓梃桢,说到:“看后面一段。”
邓邓梃桢用放大镜仔仔细细的看,边看边读:“英夷现恃两艘大船,海阿新,窝拉疑号,负隅顽抗,妄夸坚船利炮,以为护符,阻我水师。天培所部,若整师而出,远赴外洋,并力强取,未必不可胜。惟风高浪急,风信靡常,师船若有一二损失,颇为不值。天培以为,不若以守为战,严防海口,以逸待劳,百无一失也。”
“这就是认了乌龟了。”邓梃桢在这私下议事的场合,在林则徐这老友面前也不怕失仪,说起粗话来,“什么风信靡常,分明是自认不敌,不敢出战。关天培真是有负圣恩。”
林则徐问道:“剑功,英夷的兵船真的这么厉害吗?关天培素有能将之称,不会妄言的。”
“大人,英舰的大小,您前几日也是见过的,火炮之猛烈,您也是知道的。船不如人,炮不如人,也就罢了。可是,学生要说,我们兵也不如人。广东水师平日还要缉私查海,虽有种种弊端,好歹也要出海操练。八旗绿营,营务废弛,训练缺乏,有的连兵器都使不好,鸟铳装弹都不会,又如何能战。”
“无论如何,仗还是要打的。”林则徐说到,“仲因(关天培的字)乃是广东武臣之首,我们去将他请来,和他一同商议也好。”
“仲英不是外人,直接请到书房来吧。”邓梃桢说道。
待得小半个时辰,关天培到了。众人叙过礼,坐定之后,林则徐说到:“仲因兄,你的呈文,我和邓大人都看过了,你说要严防海口,此次请你前来,就是要问问具体的方略。海上真的不能战么?”
“下官以为,英夷坚船利炮,海上实在不能战,只得严守海口。”
“你可有什么方略?”
“下官知道制台和钦差大人要过问,特地画了图来,大人请看。”关天培把地图铺在茶几上,用手指点。
“珠江入海口,以香港和澳门为外线,经伶仃洋经虎门虎门到狮子洋,此为中路,也是防守的主线,我们可在香港对岸的九龙官涌,建起两座炮台,扼守此地。”
关天培又手指澳门,“澳门关闸以北,请大人驻兵设炮。由此,香港和澳门犹如张开的一对巨拳,护住了广州外海,此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英夷别无他法,只有迅速突入内洋,直取虎门。”
“虎门,恰恰是我广东水师重兵所集,仲因即驻节于此,此地建有炮台九座,兵丁千人,战时可加倍。”邓梃桢在一旁补充说。
“虎门要塞,我等经营已久,可谓坚不可摧,英夷在虎门受挫,定然鼠窜,到时,官涌炮台和澳门关闸炮台再关门打狗,成三面围剿之势,到时,便可全歼英夷。”
林则徐轻抚长须,说到:“好,好,如此布置,别说之后两艘兵船,我看就是有10艘兵船,也休想讨得好去。”
邓梃桢在一旁说到:“仲因不愧能将之名。”邓梃桢现在觉得找到了对付英军的办法,便又口气和缓起来。
楚剑功一旁听了半晌,心头着急,终于按捺不住,便先向着关天培拜了一拜,又对制台大人施了一礼,出声道:“大人,制台大人,学生有一事不明,冒昧请军门指教。”
几位大人神色有些讶异,目光集体聚焦到这个有些冒然的年轻人的身上。林则徐蹙了蹙眉,看了一眼有些不满的邓梃桢,说道:“无妨,正当集众智以御强敌,剑功只管说来。”
“此番英夷进寇,我方据虎门炮台以抗,若炮台有失,则......”楚剑功拖长了尾音,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虎门炮台之险并不足为凭。
邓梃桢轻抚长须,瞥了一眼身旁楚剑功,投之以一道藐视的目光,这才开口接腔:
“大人明鉴,且观我虎门9个炮台的布置,可谓互为犄角,英舰不犯我虎门则罢,倘若敢冒入江口,必身受我炮台多面夹攻。英夷的那些小艇自不必说,即使二艘大舰,也是万万经受不住的。”
语毕,邓梃桢的目光在楚剑功的脸上足足巡视了一番,颇有“小子,你还嫩呐”的意思,楚剑功一直以来,在林则徐和他面前吹嘘英夷的厉害,他已经颇为不满了,但碍于楚剑功和林有师徒之谊,一直不好说什么。
楚剑功目不斜视,对此视若未见,又趋前一步,沉声进言道,“大人,军门,邓制台方才所言,皆是假定我大炮火力及得上英舰,若是有误,则虎门危矣~”
此言一出,邓梃桢眉宇间对楚剑功的鄙夷的又添了几分。关天培也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子根本是不懂军务,满嘴跑马。
林则徐注视着楚剑功,吐气出声,音若洪钟:
“虎门炮台,俱是8000斤大炮,绝非师船上小炮可比,剑功所言,却是多虑了。”
“大人,就算我们的大炮和英夷不相上下,可是,英国人可不只有两艘船啊。恕学生直言,英国人泊于外海的两艘兵船,不过六等战舰耳。其真正的主力舰,长及数百尺,可载炮百门。此等兵舰,英夷据有百艘。三十年前,嘉庆年间,英法为争夺欧罗巴海上霸权,爆发战争,此役英吉利出动百艘战舰,近乎全歼了法兰西的海军,遂称霸四海。”
“此言当真?”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虽面色有变,但神色间更多的是对楚剑功言语的怀疑。尤其邓梃桢为甚,更是满脸的狐疑。
“大人,黄口孺子,危言耸听。”邓梃桢再一次和楚剑功打起了擂台。在他看来,楚剑功的言语近乎荒诞,想那二艘军舰的威力已经是顶了天了,可这个乳毛未褪的小子居然说英夷还有百艘更甚于此的战舰,如何能为他所接受。虽然他身为一品大员,在这私下的场合,也顾不得身份,和楚剑功这后辈争执起来
“大人,学生追随您久矣,大人当清楚学生为人,更何况,事关我大清海疆昌平,百姓安泰,学生岂敢妄语?”
“那也不用惊慌。”林则徐挥了挥手,“兵法云,行百里而趋利,必阙上将军,英夷距此,万里之遥,劳师远征,及至我朝,兵士必已疲惫不堪,士气不振。到时一鼓可定。”
“强弩之末势不可穿鲁缟。林大人深得兵法精义,真乃高见,高见。”邓梃桢鼓掌而赞。
“大人,兵法无差,但时代变了,对战马而言,急趋百里已是极限,兵将都很疲惫,自然容易击破。可对英夷的战舰来说,万里赴战,乃是寻常事。英吉利的海军,常年四海征战。即使他们从英吉利来到广东,仍旧可以精神抖擞的作战。关军门与英舰多有交道,还望教我,英夷的船有多快?英夷的船有多强?有一点疲惫的样子吗?”
“英夷的船,又大又快,所以我才要谨守虎门要塞,而不是和英军海上争锋。”
楚剑功眼见得争论又要陷入说车轱辘话的地步,不由着急上火,语调不由也高了几分,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大人,这是混淆了战略机动力和战术机动力,‘万里赴战’是说战略机动,而关军门所言的‘船快’是战术机动,这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这在逻辑上来说……”
情急之下,一些现在没有的词语也不由的从楚剑功口中蹦出,邓梃桢等人都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就像看一个胡言乱语的傻孩子,楚剑功自觉没有多少说服力,声音也越来越小。
末了,楚剑功心中长叹了一气,脸色却波澜不惊,语调也恢复了平常,:“诸位大人,虎门要塞到底如何,还是操兵看看吧。广东水师和绿营到底能不能打,先操练一番,看看底细。”
邓梃桢闻言,说到:“也是,那就择日秋操。”
“绿营懈怠已久,不必看。要看,就看看水师吧。”林则徐说“仲因兄,有劳你了。”。
“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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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月10日 (上)洋囚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2275
“楚通译,请坐。”广州知府余保纯招呼楚剑功坐下,“快,上茶。”
“谢大人,不知大人叫学生来,有何示下。”楚剑功问。他只是林的通译,和余保纯打交道并不多。
“小事一桩,只是要麻烦一下通译。”
“大人请讲。”
“前日夜里,有人在广州城四处张贴文告,我已将此人拿下。但是个西夷,言语不通,他写的文告好像也不是英吉利文字,所以请先生来帮忙看看。”说着,余保纯差手下捧出一张文告来。
楚剑功打开文告一看,原来是法语:
“伟大的清国公民们,世界公敌,屠杀法兰西革命者,屠杀爱尔兰,苏格兰,西班牙爱国者,屠杀印度、非洲、澳大利亚、新西兰土著居民的刽子手,世界所有反动政府的总后台,英格兰庄园贵族和高利贷者的邪恶政权,就要把殖民主义的枷锁套在你们头上了。你们将被毒害,如同你们现在被毒害的那样,你们将被贩卖,如同美洲的黑奴,你们将被屠杀,如同已经和正在被灭绝的印第安人,你们的文明将不复存在,如同古老的印加、埃及、印度和希腊。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拿起武器,反抗、反抗。快组织起来,战斗的号角就要吹响,国民自卫队就要出发,掉队的将是人民的敌人,不要犹豫,不要胆怯,人民的胜利必然到来。……自由平等博爱世界大联盟万岁。
杰肯斯凯
共和历雾月钉耙齿日”
嘿嘿,有意思。楚剑功看着文告上画的桂枝,说道:“这文告也没什么,就是说英国人要打来了,要抵抗。”
“嗷,英国人打来了,与他何干?他又不是我大清的百姓。”
楚剑功一笑,他对写文告的这人有了基本的预判,“此人,有点象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那种,或者‘为民请命’那种……”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合适的,余保纯熟悉的词来描述。
“他又不是孔门弟子,谈什么‘天下’,说什么为民请命。”余保纯轻蔑的一笑。
“大人可否让我见一见此人。”楚剑功说。
“提审他么?”余保纯问道。
“不,不是提审,此人行为怪异,我去牢中观察一番,再作计较。”
“也好,就怕是夷人的奸细啊。先生现在就去么?”
“事不宜迟,我也好尽快向林大人回报。”
余保纯赶紧点点头,打蛇随棍上,说:“是,是,夷人的事情,自然都是由林大人做主。楚通译不如就此将此人提了去。”放个洋人在手上,对余保纯这个万事不出头的老官僚别提多烫手了,有机会,赶紧送出去,“来呀,笔墨伺候。”
于知府笔走龙蛇,顷刻就写好了一份交割文书,用上了知府的大印。
楚剑功也不推辞,画了押,便跟着于知府的随从去提人。
广州府衙附带的牢房不大,几个差役在门口看管着,那随从走上前去,说到:“阿当,那洋人呢?”
“遵老爷的话,单独押着呢。”
“押出来,老爷说了,这事,转交钦差大人,就由这位楚公子押回去。你们去,把人押出来,牢里污秽,楚公子是读书人,别让人笑话。”
那差役看了一眼楚剑功,唱了个喏,就带了两个手下,进牢去提人。不一会,人提出来了。
楚剑功看这个洋人,倒也生得高大,二十多岁的样子,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蓝色的旧军装已经发白,沾满了黑色的土。
“楚公子,就让他们帮您押回去吧。”
“不用了,跑不了,把刑具也去了吧。”
反正已经交割了,那随从也不和他争,依言去了刑具。楚剑功给几位作了个揖,就领着那洋人离开。那洋人挺乖觉,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走了一段,楚剑功问:“哪国人啊?叫什么?”
“法国人。杰夫,杰肯斯凯。”
“你来清国多久了?”
“不长,一个月吧。先生,我不是奸细。我不是英格兰的奸细。”
“不着急,我相信你,先与我回去,洗个澡,吃个饭,休息一下,我有好多话要问你呢。”
“我一定都告诉您,我看得出来,您是个文明的人。”
“在牢房里,吃苦头了吧。”
“还好,打了几下,不算什么。你们的牢房可真满啊。又闷又臭。”
“里面的犯人没整整你?”
“你们不是都把洋人当妖怪吗?没人原意接触我。”
到了两广总督府,楚剑功让下人带这杰肯斯凯去洗澡,自己去向林大人禀报。
“你觉得他不是奸细?”林大人问。
“不是,而且,此人一看就是久在军伍,学生以为,可以通过他了解一些西洋的情况。”
“你自专吧,小心些就是了。喔,对了,还是向邓制台禀报一声,他毕竟是两广总督嘛。”
“是。大人,没别的事情的话,学生就告退了。”
“没别的事情了,你下去吧。”
楚剑功又去向邓梃桢禀报,邓梃桢也没什么意见,一个洋人而已。只是嘱咐他,要小心从事。楚剑功满口答应,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杰肯斯凯已经洗完了澡,穿着一件白对襟,仆裤,一身苦力的打扮,他那全套行头,已经晾在屋外。楚剑功进去的后,杰肯斯凯正在把玩着一把古剑。
“如何?”楚剑功问。
“什么如何?”杰肯斯凯摸不着头脑。
“这把剑如何?”
“挺漂亮,不过,步兵用太轻,骑兵用太短,而且薄脆易断。”
“这是文官的佩剑。”
“我就知道这是贵族老爷的玩具。中看不中用。”杰肯斯凯兴味索然,把剑挂回墙上。
“你这么讨厌贵族么。”
“我何止讨厌他们,我是他们天生的敌人,哪些贵族老爷们,听到我的名字,便会浑身发抖。”
“你是罗宾汉?”
“我可不是英吉利的乡巴佬。”
“喔,对了,你是法国人,你是佐罗?”
“他比我差远了。佐罗只是剑客,而我是真正的统帅。”
“你不会别着一支黑郁金香吧?”
“这种充满了普罗旺斯的虚伪浮躁的狭隘领主情绪是我的革命对象。”
“好吧,我的朋友。”楚剑功道:“给我从头讲讲你的革命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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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月10日 (下)革命之路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2283
“我是滑铁卢战役,拿破仑战败的那一天出生的。”杰肯斯凯抿了一口茶,心里慢慢思考着怎么说话。眼神透过茶背得上沿,瞟着对面的两个人:楚剑功,和得了楚剑功的消息赶来的李颖修。楚剑功面无表情,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李颖修懒洋洋的看着,脸上笑嘻嘻的。
“我父亲是激进的共和党人,拿破仑称帝后,他就离开了军队,一直在法国国内,等待回复共和的时机。拿破仑失败以后,波旁王朝复辟,他彻底失望了,就带着全家去了南美。”
“那您的父亲参加了南美独立战争了?”楚剑功问。
“是的。不仅是他,我七岁的时候就给圣马丁送过香蕉信了?”
“什么,香蕉信?”
“孩子,把这个香蕉给玻利瓦尔叔叔送去,如果遇到敌人就把香蕉吃掉。”杰肯斯凯回味着,“你们知道吗,这个香蕉里,藏着圣马丁给玻利瓦尔的一封信,圣马丁在信里,说明了自己隐退的原因,这才阻止了南美内战的爆发。”
“也就是说,你知道圣马丁在1822年隐退的原因了?”
“没有,我不会偷看别人的信件。”杰肯斯凯说。
“这么说,你1822年,年仅7岁的时候就参加革命了?”
“不,我独立参加革命是在1826年,智利独立庆典那一天,我被选为升旗的圣童,那年我11岁。”
“智利人没有找个西班牙裔混血少年,却选了你这样一个法国血统的?”李颖修问。
“主持仪式的神父希望找个处男。那天升旗以后,我就成为了真正的革命者。”
“为什么。”
“一同升旗的圣女后来在草丛里,和我一起探讨人生观和世界观,追寻尘世的真理。我由此领悟了革命的道理,从此,就坚定的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杰肯斯凯脸上飘过一丝纯真的笑容,开始回忆自己的革命历程。
第二年,12岁的杰肯斯凯离开了智利,回到了法国,以外籍法国人的身份,进入波旁王朝治下的布利埃纳童军校,接受了为期三年的高年级中学课程和士官教育。这些童军士官,是作为王朝统治的中坚培养的,因此训练极其规范和严格。
1830年的春天,在分配去王朝禁卫军的前夕,在街头纵酒狂欢的杰肯斯凯认识了一个叫柯塞特的女孩子,追随着她的体香来到科林斯。年轻的,充满共和主义理想的王朝禁卫军预备士官心中熊熊燃烧着爱情的火焰。不久,七月革命爆发了,杰肯斯凯跟着自己心爱的人走进了街垒,为了独立自由统一而不可分割的法兰西,为了民主共和博爱而平等的人权,但归根结底,为了爱情与幸福而战。
杰肯斯凯在街垒中奋战,手中高举着马白夫公公鲜血染过的旗,大炮、子弹与刺刀……终于,革命胜利了,波旁王朝倒台了,来自奥尔良的菲利浦王朝取而代之。杰肯斯凯可以和亲爱的柯塞特双宿双飞了吗?
街垒边上,硝烟还未散去,柯塞特握着杰肯斯凯的双手:“亲爱的杰肯……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你是个好人……”
杰肯斯凯流落到法属突尼斯,成为了法国外籍军团(朱阿夫兵团)的一名本土军官,训练那些黑人土兵们,多少次在梦里,杰肯斯凯梦见柯塞特的未婚夫马吕斯对他说:“这不是民主的错……”在外籍军团,杰肯斯凯开始学习怎么带领部队,怎样把各怀鬼胎的部下团结成一体。
1831年,菲利浦王朝加大了在突尼斯的掠奴力度,革命的时机成熟了。杰肯斯凯带领自己的黑人士兵,参加并领导了突尼斯黑人的反掠奴暴乱。这是杰肯斯凯第一次领导革命,虽然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被通缉的杰肯斯凯改名换姓,渡过地中海来到巴尔干半岛。在1832年发动了穆斯林移民的反哈布斯堡王朝起义,起义失败后,杰肯斯凯改名换姓,指挥了信奉东正教的塞尔维亚居民进行了反对天主教统治的泛斯拉夫大起义。年底,杰肯斯凯再次组织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人起义,反对东正教徒和穆斯林。
“等等!”李颖修打断了杰肯斯莱的回忆,“你在一年之内,组织了穆斯林,东正教斯拉夫和天主教三个阵营的起义,那么,你到底是那边的?”
“我永远站在人民一边,从来不问敌人是谁。”
“明白了。”楚剑功说,“你继续。”
在巴尔干半岛无处容身的杰肯斯凯来到希腊,在1833年组织了希腊的反土耳其起义,在革命失败后,杰肯斯凯继续东进,来到土耳其统治下的亚美尼亚,并在1834年组织了亚美尼亚人的反土耳其起义,然后越过边界,到达“独立亚美尼亚”(亲俄),组织在那里的土耳其人进行了反对“亚美尼亚的俄国傀儡”的起义。
俄国和土耳其方面都开始追杀杰肯斯凯,而杰肯斯凯则带着自己的死忠部队,于1836年组织了“自由高加索”起义,同时对奥斯曼土耳其和沙皇俄国两个反动政权宣战。
在丢光了所有的本钱后,英国人看中了他,让他到英国统治下的埃及政治流亡。但人民的杰肯怎么会被殖民主义头子利用呢?杰肯斯凯于1837年在亚历山大港发动了反英起义后消失。而在英国人反应过来前,杰肯斯凯出现在印度的加尔各答,组织了一次市民起义后再次无影无踪。
“然后呢?你就来到了清国?”
“是的,阁下。”杰肯斯凯说。
“来干什么?”李颖修笑吟吟的问。
“来帮助你们,打败英国人。”
“你能帮助我们?你可是屡战屡败啊。”楚剑功提醒他。
“我是屡败屡战。人称:路飞-杰肯斯凯。”
“屡败屡战的话,你不如叫逸仙-杰肯斯凯吧。”楚剑功说。
“什么,逸仙?对不起,我不懂中文。”
“你不懂中文,那就要学。这样吧,这些天你先住下,不要乱走,顺便学学中文。”楚剑功说着,从书架上拿下两本书,说道:“这一本《纪效新书》,是16世纪最先进的军事学著作,也是清国到目前为止最先进的兵书了,你先配合这本字典,澳门1834年版《华英字典》。你把《纪效新书》看懂了,对清国的军事水平和军事术语就大致了解了。”
正文 11月15日 秋操(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2245
粼粼的波光洒在江面上,江水流向远方,和大海融为一体,广州,虎门。
三三两两的绿营兵聚在岸上,一个个哈欠连天。
“嘿嘿,大哥你在花街使大力气了吧?”
“扯。每月一两多的饷银,本大爷还要养家,哪像你们这些混混儿。”
“唉,自打这朝廷里的钦差开始禁烟,咱们兄弟可就没什么生发了。话说这大烟,谁有钱谁抽去。关别人什么事啊。又碍着朝廷哪啦。”
“嘘,不要脑袋了?”
两人正说话间,三三五五的绿营兵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今天叫得早起,是要搞什么会操?”
“听说是京城的钦差大老爷,就是禁烟的那个,起的心思。”
“丢他妈,一两八的饷,谁上谁是傻子。”
“我们又不去,这次只用水营。”
“水营好啊,查一艘走私船,赏好几十两。”
“听说今天要放炮?”
“可不是!水师从狮子洋进来,开炮台。”
“那敢情好看。小子,去,给爷搬个马扎来。”
在虎门要塞的望台之上并排坐着三位红顶大员,居中的一人,一品仙鹤补服,朝冠顶饰东珠一颗、上衔红宝石,正是原湖广总督,现任钦命查禁鸦片事务总办林则徐,在他的左手边,是两广总督邓廷桢,而右手边的。则是广东巡抚怡良。本来秋操这等大事,驻防广州的八旗将军也该到场。但现任八旗将军是个百事不问的主,缩在满城之中,自得其乐。事关八旗的大事,都依广东巡抚怡良做主。
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陪坐在下手,恭候着给几位大人解说战局。
“关提督,这次谁演英军兵船啊?”怡良问。
“回大人,是赖恩爵。”
“听着很耳熟啊。”
“是两月前九龙外海之战,大鹏营的营头,九龙之战后,已经报功升了副将。”
“嗯,那本方的水师由谁指挥呢?”
“是官涌水营的麦莛恩。也是我广东水师的好汉。”
“麦莛恩也指挥炮台么?”
关天培道:“不,大人,从珠江海口,到虎门,共设有大角、沙角、横档、威远、靖远、镇远、永安、巩固、大虎一共有九个炮台,共有炮426门。各个炮台都有千总指挥,而下官居中调配。麦莛恩的师船也看下官的令旗行事。”
“那什么时候开始啊?”
“大人勿急,且听号炮。”
这时,邓廷桢向林则徐说道:“道光16年的时候,关大人到广东,着手整备虎门要塞,提出将虎门要塞设置三重门户,最外层的是沙角、大角两炮台,本来外控狮子洋面,但两炮台相距过远,甚为孤立。关提督来粤之后,将此两炮台设为信炮台。当敌船侵入,发炮告警。而把主力。设在第二重门户:横档。计有威远、镇远、靖远、横档、永安、巩固六炮台,有炮240门。第三重门户设在大虎山,有炮32门,以防漏网之鱼。”
林则徐道:“如此甚好。”
邓廷桢又道:“按上次军议所说,又另设师船,加以挟制,可谓万无一失。”
林则徐到:“且待看罢操演,再做计较。”
正说话间,突然,听见海天之际一声哨炮。
关天培躬身到:“列位大人,赖恩爵所拟的英军兵船已经入了狮子洋,这次赖恩爵所选,俱是我广东水师的大船、快船、好船。精选的水勇,都参加过九龙或者官涌之战,熟知英夷的情弊。”
“料敌从严,甚好。”
“下官这就去靖远炮台指挥了,请诸位大人安坐。”关天培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这时,在靖远炮台上,兵丁门正在忙碌的把炮弹推入炮台下的土槽中,不时抬头望一眼边上站的一个洋人。这洋人,就是杰肯斯凯。楚剑功请了林则徐的准许,带他到虎门要塞上实地参看。
“如何?”楚剑功问道。
“别的不说,这炮台够老的。”杰肯斯凯说。
“这靖远炮台是去年完工的。也算是清国目前最新的战斗工事了。”
杰肯斯凯嘿嘿一笑,开始谈论这炮台。第一条,便是这炮弹,仍旧采用的实心弹,欧洲早已采用开花弹了。第二。这火药也放得不是地方,只要落上灼热的弹片,就会引起殉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这个炮台的构建方式,在欧洲是16世纪的。200年来,清国在军事工程学上毫无进步。
“怎么说?”楚剑功还不太明白。
杰肯斯凯蹲了下来,随手在地面上捡起一根树枝,开始画起图形。
“你看,你们的炮台,就是个圆台子,在周边筑起一圈石墙,顶部也没有防护,根本挡不住曲射攻击。欧洲的炮台已经堡垒化,炮台为棱堡型,主炮台的外围又有堡垒,互为支援,堡垒有隐蔽通道,便于转移火力,另藏有步兵和骑兵,作为机动力量。”
杰肯斯凯说到这里,又看了看手中的枯枝,说到:“你看,这种引火之物到处乱扔,可见军事条例也落后了,或者没有认真执行。”
杰肯斯凯又看了看炮位,继续说:“炮位也落后了,炮架是木制的,在火炮的后坐力下,很容易变形甚至垮掉。嗯,你们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在炮架下面垒土。这么做,虽然加大了炮架的承力面,却带来了另一个弊端,火炮射击后无法快速复位。嗯……你们火炮上的瞄具怎么回事?”
楚剑功也不清楚,就叫了一个兵丁来问,那兵丁道:“这是星斗,用来测算高低的。”
“那火炮的左右射界呢?”
“左右瞄准,基本靠估算。”
杰肯斯凯听了楚剑功的翻译也不答话,伸手入炮膛摸索了一番,又把手拿出来看了看。手上挺干净。
兵丁见状,得意的说到:“奉关提督令。所有大炮都清理过。”
杰肯斯凯对楚剑功说:“炮膛内坑坑洼洼,炸膛不可避免。”
楚剑功苦笑着摇摇头。两人又走到一边去,楚剑功说:“先不要对工事过于挑剔,且看战法如何。”
就听见兵丁叫道:“英夷入港了。“
战鼓咚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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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月15日 秋操(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2476
这时,关天培也来到了靖远炮台上,楚剑功上去行了个礼。
关天培看了楚剑功一眼,问道:“这洋人说了些什么?”
楚剑功答道:“他称赞大人治军严谨。炮膛之中一尘不染。”
“哈哈哈。”关天培抚须大笑,“楚通译,关某别的不敢说,这麾下的孩儿们可听话得很。”
“只是这炮台还有改进之处,等操演完毕,我画了图样,再请大人参详。”
有兵丁来报:“英夷向我威远炮台开炮。”
楚剑功一愣:“大人,我没听见炮声啊?”
“楚通译,一来,我们船小,装不下大炮,二来这时操演,总不能自己人真的拿炮对轰吧。走,前面看看去。”关天培大手一挥,走在前面,而楚剑功和杰肯斯凯紧紧地跟着。
只见江面之上,一队大型师船鱼贯而入,倒也井然有序。楚剑功问杰肯斯凯:“如何?”
杰肯斯凯撇了撇嘴:“古代战法,能如何?我虽然不是海军军官,但也是见过鲱鱼的。”
楚剑功道:“看下去,回头再说。”
关天培一声号令,兵丁在靖远炮台上挥动令旗。靖远、威远、镇远、横档四炮台回应令旗。不一会,兵丁来报:“军门,我炮台发炮,只有半数命中,敌船虽然受创,却无一沉没。”
关天培回答:“切勿懈怠,继续发炮。”又转头对楚剑功说:“英军坚船利炮,非我师船可比,所以,我命令将我方的炮击战果,一律减半。”
“真是好设定啊。”楚剑功心想。清兵对于火炮时代的战争毫无概念,对火炮铸成后的抽样检验、校射、定标等全都没有做过,对大炮的战果基本靠蒙。演习命中率设为50%,自以为已是非常严格,其实不过是空自想象,没有任何依据。清军已经和英国人在九龙和官涌打了两战,但对于战斗过程的数字化统计,比如舰船的有效射距,命中率之类,连一张纸都没看到。
“他说什么?”杰肯斯凯问。
家丑不可外扬,楚剑功说:“没什么。命中率减半计算。”
杰肯斯凯嘟嚷了一句,楚剑功没听清。
这时,兵丁又来报:“英夷转向,要抢入横档水道。”
关天培道:“炮火稍缓,让他们突入水道。”关天培又扭头向楚剑功说:“江面宽阔,英军大船易于驰骋,我且放缓炮火,诱它突入横档水道,再行三面夹击。”
“军门好谋划。”楚剑功恭维了一句,转头向杰肯斯凯解释了一番,问道:“你怎么看?”
杰肯斯凯不置可否,只是说:“看下去。”
片刻后,兵丁来报:“英夷的兵船,已经全部驶入横档水道。”
关天培精神一振,大喝:“来呀,升起提督旗,众炮齐发。”
靖远炮台升起提督旗不久,包围横档水道的横档、永安、巩固三炮台都升起了应旗,表示已经向英军船队开炮。
这时,兵丁又来报,英夷要突出横档水道,直逼虎门港。
关天培虎啸一声:“麦莛恩,还在等什么。”
正说话间,横档水道的尾部斜抄出一小队师船,大约十来艘的样子,便堵在了那横档水道。
赖恩爵的“英军舰队”进退不得,在横档、永安,巩固三炮台的夹击中,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两艘船挂起了降旗。
赖恩爵还在支撑,岸上观战的绿营开始大声鼓噪,喧哗之声甚至越过宽阔的江面,传到靖远炮台上来。
“此战法如何?”楚剑功询问。
“很难说。”杰肯斯凯说道。
“为什么?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因为,你们最关键的力量,那种决定战局的部分,你们的底牌,我还没有看到。”
“你是说最后的大虎山炮台?”楚剑功解释道,“那只是备用,以防万一罢了,不过32门炮。横档周边的六座炮台,有炮240门,才是攻防的重点。”
“阁下,”杰肯斯凯面带讥讽的说:“您不会不知道纳尔逊的名言吧。”
“王国兴亡在此一战!”楚剑功有些疑惑,“你是说士气问题?”
“越扯越远了。”杰肯斯凯有些失望,提醒说:“炮台、炮台。”
“没有水手,傻瓜才会和炮台对抗!”
“太对了,这里的水手,实际上是指登陆作战的步兵,或者说,海军陆战队。”
“你是说,要考验清军抗登陆的能力。”
“别说得这么……”杰肯斯凯顿了顿,似乎要找个合适的词汇,“……先进。我观察过了,作为一只15世纪的军队,登陆、反登陆这种用词还是免了吧。简单的说,你们有能力对抗英国人的步兵吗?”
“步兵?”楚剑功似懂非懂,他毕竟不是军人出身。
杰肯斯凯也明白了楚剑功的基础,开始从头解释:“以拿破仑战争中的经验来说,只要和陆地相关的战斗,步兵,始终是战场的中坚,战争中的皇后。一个步兵排的价格,可能还不如一门火炮,但一个步兵排,却肯定可以消灭孤立的火炮。拿破仑战争中,拿破仑的所有胜利,都是由步兵取得的,虽然人们喜欢谈论他精妙的指挥骑兵和炮兵,但步兵,就像这堤坝的基石,没有他们,就没有胜利。……”
楚剑功打断他,说道:“我明白步兵的重要性,请你直接联系目前的局势讲解吧。”
杰肯斯凯说:“英军的舰队非常强大,你们不可能在海面上和他们争雄,这一点,相信你们是清楚的。你们只能依靠炮台。”
“是,是这样。今天的演习,也是这样想定的。”
“可是,你们把英国人当傻子,以为他们会用舰队硬冲,而不使用步兵夺取炮台。”
“步兵夺取炮台?”楚剑功一瞬间终于明白,前几日军议之时,自己始终认为关天培死守虎门炮台不可取的原因了。步兵。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江对面的绿营兵,乌兰乌兰的一大片在岸上看热闹呢。
杰肯斯凯没有注意到楚剑功的表情:“一队一队的红衣英军,排着整齐而密集的队形,插着刺刀,向着靖远炮台冲锋,你们准备好了吗?”
英军?英国的舰队是令人敬畏的,英国的步兵?
“英国的步兵是世界上最坚韧的步兵,经常以少胜多,美国独立战争中,一小队英军常常面对数倍于己的大陆军的围攻,坚定不移,直到对方崩溃。拿破仑时代,英军的战术素养可谓欧洲之冠。”
“难道连拿破仑的法军也不如英军。”楚剑功明白杰肯斯凯的意思,却偏偏想和他抬抬杠。
这时,炮台上一阵欢呼,“英夷的兵船”已经全部被“击沉”了。
关天培十分得意,过来问道:“这洋人在说什么?”
楚剑功看了看杰肯斯凯,法国流亡者抿着嘴唇。
“法国专家看罢秋操一言不发,惊呼大清不可战胜。”楚剑功说。
正文 11月25日 购炮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2283
较场上秋风萧瑟,卷起一拨又一拨的尘土,楚剑功身着大麾,看看坐在较场边上的老将,关天培。年近七旬的老将虽然仍旧斗志昂扬,但小坐一会儿,已经有些疲态。自1838年马伦他冲关以来,关天培可谓和英吉利打交道最多的清朝官员,冲击之大,已经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林则徐、邓廷桢,均是当朝名臣,但仍旧无法理解大陆尽头的英吉利。
当天观看秋操的三名大员,林、邓、怡良都极为满意。而在秋操结束的当晚,楚剑功就连夜和李颖修、杰肯斯凯一同把总结做了出来。三人反复斟酌,刨去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主要向林则徐提出了五点意见:
第一,是要改造炮台。按照欧洲目前的工程和技术水平,将各个炮台改造成独立的小型要塞,炮位也要加以整顿。主要困难在于,没有合适的军事工程人员。杰肯斯凯是步兵士官出身,对要塞的构建一知半解,楚剑功和李颖修就更不用说了。
第二,需要购置一批小型火炮,要求轻快,能够在炮台的坡地上上下机动,主要用于阻击登陆的小股部队,也可用于支援炮台作战,前出轰击舰船。
第三,改造航道,准备部分废船,必要时堵塞航道,阻挡英军。
第四,采购足够的开花炮弹,甚至有条件的话,建设一个弹药厂。这需要向欧洲采购各种机床,还需要各种相关的工程技术人员
第五,编练陆军,以阻击英军登陆。至于到底是整顿绿营和八旗,还是召集团练,训练乡勇,还需和诸位大人们商量。朝廷对八旗和绿营之外的军事力量限制颇多。林则徐是钦差,邓廷桢权倾东南,说来颇受朝廷猜忌,不可妄动,坏了朝廷体例。
这五点建议,林邓等人看过之后,仍旧有些不以为然,编练陆军不用说了,须得先向朝廷请示,林则徐等三人已联名向朝廷发了八百里加急。改造炮台和航道,建弹药厂缺乏技术人员,也只有先放到一边。
说到头来,只有第二条,可以立即动手,其他,则必须寻找相关的工程人员,以及向朝廷禀报。
洋务买卖之事,自然是李颖修来想办法,经过几道转手,联系上了南洋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今日,便是选跑验炮之时。此时到场的,是西班牙人。校场的一边,排列着四门小炮,关天培坐在这些炮的侧面,身后的马矣手按腰刀,满脸肃杀。楚剑功走过去,向关天培请示,站在旁边的李颖修和杰肯斯凯也停止了闲谈
“你去办吧,老夫为你看着。只要炮适用,你尽管答应下来,回头我们再商议。”关天培说。
楚剑功点点头,带着李颖修和杰肯斯凯走上前去,和对方握了握手。
“密斯特楚,你看,这是我们根据你们的函件,为你们选择的西班牙龙骑兵炮。”来自菲律宾的西班牙人用英语说道
龙骑兵,即骑马机动下马作战步兵,这类步兵,追求机动力,携带的火炮相对轻巧。虽然威力较小,但胜在机动灵活。
楚剑功仔细看看这些轻型骑兵炮,都是精制铁炮,炮型偏小,大概两磅炮的样子。
“你们有开花弹么?”
“有的。”
“那打一发看看。”
那西班牙人也不答话,手一挥,上来五个帮工,围住左边的一门炮,上炮,填弹,开火。
炮弹初速不快,肉眼看见一团黑雾就着火光飚出去,在近百米的地方炸起一团尘土。
“先生,请验炮。”
楚剑功跟着那西班牙人来到炮弹的落点处,浅浅的一个坑。
“威力不怎么样啊。”楚剑功说。
“先生,这时骑兵炮,为了追求机动力,减小了炮弹的重量,炮弹只有一磅多一点。”
这时,杰肯斯凯也过来了,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说道:“骗子、骗子,骑兵用三磅炮出来几十年了。”
“诓土包子呢。”楚剑功心想,但装作没有在意杰肯斯凯的话,对西班牙人说:“你这炮多少钱一门?”
“4000西班牙鹰洋一门,四门炮,算你15000鹰洋好了,折成白银就是10000两出头,算上我的税,11000两吧,我的目标是你们长期订购。”
杀人不见血啊!楚剑功微微一笑:“那炮弹呢?”
“炮弹?二十两银子一发,这已经是保本价了。”
楚剑功抬起头,看了看李颖修。李颖修一笑:“你把样品带走吧,我们没兴趣,太贵了。”
“瞧瞧啊,先生,您可真是吝啬。”西班牙人摆出一副不屑的脸色来,“谁不知道,英国人就要动手了,对你们实施贸易禁运。过几天,你们想买也买不到了。”
英国人的对华封锁已经开始了?现在还是1839年11月,李颖修离开欧洲已经半年,没听到消息也正常。不知道到底的断绝贸易呢,还是武力封锁。这个消息,要赶紧核实。
“先生,以我对英国人的了解,在封锁令生效以前,足够我们武装起一支军队了。你的价钱要合适,也许这支军队由你来供应也说不定。”李颖修继续讨价还价。
“是这样吗,先生?”
“你不要以为,清国真的对外界毫无了解。”李颖修突然用西班牙语说。
西班牙人有些惊讶,开始和李颖修讨价还价。楚剑功在一旁看着,杰肯斯凯费力的听。
过了一会,李颖修对楚剑功说:“这个西班牙人说,可以给我们提供60尊三磅骑兵炮,加上零配件,两万两白银,关税另计。”
楚剑功觉得,每门炮300两白银还可以接受,看看杰肯斯凯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又看了看李颖修。两人会意的点了点头。
楚剑功趋近道关天培身边,弯腰说道:“军门,这炮太小,我已让那洋人选五百斤大炮60门,过几日就可到货,共计白银五万两,军门意下如何?”
“五百斤大炮60门?你且叫他送炮来,看过再说。钱的事情,我不管,你和林大人去说。”关天培道。
楚剑功心中暗喜,他和李颖修,早已计划在这次购炮中狠刮清廷一笔,目前看来,进展还算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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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月28日 伟大的家族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4260
“没什么样炮,我带来的,都是新货,现价现卖。”酒楼的一个包间里,一个蹩脚的闽南腔官话说道。说这话的人,身材高大,红发棕目,翘鼻子,是个二十多岁的西洋人。
“我说,这个范……”李颖修顿住了,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楚剑功。楚剑功提醒说:“吕贝克,Van-Luebeck。”
“你们直接叫我范铝杯好了。”那个西洋人说,“名字只是个记号,关键是叫起来顺口,方便。我不是学了你们的官话么?”说完,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喝了一大口
李颖修继续说:“你的通关函件上说,你是荷兰人,东印度公司的推销员。正是这样,钦差大人才让我们两个见一见你。”
范铝杯说道:“做推销员只是为了生存,我是土木工程师,专精测绘。”
楚剑功心中一喜,端起面前的酒碗,向着范铝杯说道:“工程师啊,来,喝一口。”说完把酒放到嘴边抿了一抿。
范铝杯不管不顾,端起碗咕嘟咕嘟喝了几口酒,用汤匙挑起几颗花生,放到口中嚼着。
李颖修没有喝酒,继续问:“你是来推销火炮的,对吧。你的炮是什么品种呢?”
“法军制式12利弗炮,一共六门,作价4000两,关税另计。不二价”
“你们荷兰东印度公司做生意很干脆啊。”楚剑功说,“讨价还价都免了。”
“不,不,炮是我自己的,我只是用东印度公司的名义通关。”
“您学中文很辛苦吧。”楚剑功突然问。
“是啊,现在我还很多字不会写,不过能听能读。”
“您这么辛苦的学中文,就为了推销六门火炮?”楚剑功也不等他回答,又端起酒碗,说:“来,走一个。”说完就把一碗酒干了。
范铝杯也不含糊,把自己的酒碗满上,也干了,脸色不变,抹了抹嘴。想了想,大声说:“说实话,我是来东方,寻求真理的。”
“什么?”楚剑功和李颖修都是一惊。
“其实,200年来,清国没什么值得你学习的东西,甚至更久一点,400年前,西方就已经走到东方的前列了,明朝……你知道明朝……的火铳、火炮就是向你们西方人学习的。”
“不,不。我说的不是技术。我自己就是工程人员,到亚洲也很久了,很清楚你们的水准。”
“那是清国的义理人伦?就像有的西方人特别喜欢埃及的金字塔一样”李颖修认为此人是个原生态古文明猎奇者。
“那套东西我也没兴趣,”范铝杯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我是探寻,不是学习。”
看到楚剑功和李颖修还是迷惑不解,范铝杯说:“要解释清楚,只能从我的祖先说起了。我的祖先,是爱琴海岸的范——拉姆普萨克斯。”
“范?古希腊语?”
“我家族的名字中,统一用范Van来表明家族的传承,古希腊语大家都不会,我简化成‘范’,以便理解,不好吗?”
楚剑功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范铝杯的祖先范拉姆普萨克斯是古希腊城邦拉姆普萨克斯中的贵族,伯罗奔尼萨战争期间,拉姆普萨克斯当然站在民主、海洋文明的和商业的提洛同盟一边,反对寡头的斯巴达。公元前405年,斯巴达人包围了拉姆普萨克斯。拉姆普萨克斯人民,包括范拉姆普萨克斯在内,决定用全民公决的方式选出一位统帅,抗击斯巴达人。就在他们计票的时候,斯巴达人发动了突袭……,范拉姆普萨克斯家族被屠杀了。
庆幸的是,这个家族都年以前有个小伙子,爱上了一位长腿美少女,两人私奔到了一海之隔的意大利,在罗马城生育繁衍,形成了范罗马家族。数百年过去了,就在临近耶稣降生的那一百年里,罗马出现了一位独裁者的雏形:尤里乌斯—凯撒。公元前44年,范罗马家族全体加入了布鲁图斯的反独裁运动,并在凯撒死后,继续跟随安东尼,和子承父业的屋大维不死不休。在屋大维和安东尼的海上决战前夕,家族中的一位成员,一艘船的大副,因为长腿美少女的原因,离开了埃及,前往中欧,而家族的其他成员,都在海战中消亡了。
前往中欧的范罗马家族成员在漫长的中世纪中默默无闻,直到梵蒂冈的教宗号召十字军东征。这个家族迁徙到了前一批十字军建立的耶路撒冷王国,改名范—巴勒斯坦。1187年,这个家族投入了抵抗野蛮人萨拉丁的战斗,只有一名成员遇到了来自东欧的长腿美少女,陪着她返回故乡。
耶路撒冷陷落后,又过了数百年,这个家族在波兰繁荣起来,现在,他们叫做范华沙家族。此时波兰的强盛在欧洲一时无两,在西边,压迫德意志诸国的联盟意愿,东边向着乌克兰扩张,北面切断了东西普鲁士的联系,收取买路钱,南面曾经在维也纳大败土耳其人。波兰人,自命为天主教的保护者,教皇的尖刀。他们实行着绝对议会制,议会中只要有一张反对票,即是否决。范华沙家族在这个议会中也有一个席位。过着民主的幸福生活。
时光流转,波兰北面的普鲁士成长为一个军事扩张集团,南面的哈布斯堡王朝日益帝国化,更令人恐惧的是,东面的俄罗斯人,形成了吞噬土地的巨兽,被三面围攻的波兰多次召集特别议会,讨论建立职业军,和授予将军们军事独裁权。
这种独裁主义倾向的议案当然被否决了,范华沙议员的名言振聋发聩:“民主的亡国奴比**的自由之躯高贵一万倍。”波兰灭亡了,但据说……波兰民主的精神永存。
“原来是原教旨主义家族啊。”楚剑功和李颖修相似一笑,思想就怕原教旨化,原教旨就意味着僵化,就不能根据周围环境的变化适应而进步。明代理学,又何尝不是一种原教旨化,到了清代,就更为僵化了。
楚剑功问:“你的名字为什么叫范铝杯呢?”
“我不是来自波兰,而是范华沙家族在荷兰有一个分支,位于吕贝克,就是范铝杯家族。范尼德兰家族曾经参与了低地共和国(荷兰和比利时)的创建,这是世界上第一个基于商业财富,并且摒弃了贵族身份的共和国。海上马车夫,你们知道吗?”
1581年,低地共和国成立,以发达的商贸成为北海之王,荷兰海军军舰总数超过英法两国之和。荷兰控制了东起中国台湾,西到新大陆上的新阿姆斯特丹的广大贸易航线,范铝杯家族不仅在荷兰议会中崭露头角,而且参与到这一伟大的世界贸易网中来。
在新大陆,范铝杯家族的成员保卫着新阿姆斯特丹。直到它被英国人夺取,改名纽约
在北海,范铝杯家族的一位准将参加了对独裁者克伦威尔的封锁,并在第二次英荷海战中殉国。
在锡兰(斯蒂兰卡),范铝杯家族的成员一面与岛上的鼠疫作斗争,一面窥视着印度次大陆上的英法斗争。
在欧洲大陆上,范铝杯家族的数名男子参加了针对法王路易十四的战争,以取得莱茵河口。甚至统一整个广义上的低地。
“然后,你们家族失败了?同时在海上和大陆上争夺霸权,很有胆略啊。”楚剑功问。
“是共和失败了,英国恢复成了王权国家,夺取了整个印度洋航线的控制权,法国是欧洲君主制的堡垒,低地共和国在两大强权的压迫下日益衰退。后来,连荷兰都变成了王权国家,比利时也分裂出去”
“法国大革命呢?你们家族没有抓住机会?”
“怎么会呢,范铝杯家族毫不犹豫的投入到革命的洪流中去,但在1793年被当作外国间谍,雅各宾政府宣布我们是“非公民”,热月政变以后,议会中的老爷们只知道争权夺利。但我们家族没有放弃,是第一个发现督政府独裁倾向的政治势力,1799年,范铝杯家族组织了声势浩大的yx,阻止拿破仑进入巴黎,夺取督政府的权利,随后,拿破仑召来了加农炮……”
“但形势在变化,在英国展开大陆封锁政策之后,我家族的政治观点逐步变化,试图将军事强人的胜利果实转化成和平红利,因此,家族中三分之一的男子参加了拿破仑在1812年的对俄作战,胜利的进入华沙,找到了范华沙家族的遗骸,并进一步给东边的俄罗斯野蛮人带去文明,在莫斯科放了一把火……哪个寒冷的冬天,他们没人回来。”
随后,范铝杯家族三分之一的男子参加了莱比锡的民族大会战,保卫法国大军推广新秩序的成果,再一次虽败犹荣。
最后一次,范铝杯家族全体投入了拿破仑的最后一搏,滑铁卢,作为英勇的近卫军被大炮轰得粉碎。
“那你是……”楚剑功问。
“范铝杯家族的一位成员,和石勒苏益格的一位长腿美少女生下了我,滑铁卢时,我才刚刚出生。”
“你们家还真是不幸啊!”李颖修不怀好意的说。
“不,不是不幸。”没想到范铝杯突然激动起来,“一次两次是不幸,是运气不好,每次都失败,都虽败犹荣,就是体制问题了。有传说,我的家族是被诅咒的家族。我是家族的唯一传人,我要解开这个死结。”
“你到底到东方来寻求什么呢?”
“我不知道,传承吧。你们历尽数千年,仍旧保留了基本的国家架构,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你们的文明,从未断绝,即使在蒙古人入侵过后也是如此。对此我很感兴趣啊。一个不断死而复生的文明,一定有他的独到之处。”
“这些火炮什么时候可以试炮?炮弹怎么解决?”李颖修突然转移了话题。
“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决心留下来,看看这个文明。炮弹可以先购买一批,我要了解你们手工作坊的情况才能决定后续手段。”范铝杯已经明显心不在焉了。
“这个文明?你可能要失望了。没什么好看的。”楚剑功打断他。
“是么?”
“不过,你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了解你想知道的东西。”楚剑功开始试探。
“什么?”范铝杯脸上开始放光。
“现在的局势你了解吗”
“是的,我了解,你们和英吉利人就要开战了。”
“你认为我们打得过英吉利人吗?”
“恕我直言,差距太大了,你们可能要接受一份屈辱的合约。即使有我这样的人帮助你们,也无法扭转整个战争的大势”
“很对。”楚剑功一拍巴掌,“清国,以及你所刚兴趣的文明,将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敌人,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在应对的过程中,这个文明会变化,会觉醒。你可以观察,她的特质,她的优点,她的形态,你可以加入这个过程,参加到变化的时代中去,这样,也许你能进一步理解。”
“您是要我加入你们吗?那您给我什么官职?我打听过了,你们的副将和英国的准将是同级。那给我个副将吧,要知道,我家族里,大副就出了七个呢。议员更是有一堆。”范铝杯突然变得很热心、
“你对清国有所了解吧,他们不会接受外国人为官的。”
“也是,好像你们把荷兰人叫做红毛番吧。咦?为什么你把清国称作‘他们’?按照我对语言的理解,这表明你对清国没有归属感。”
“别说那么多,你先帮我们做工程顾问可好?”
“也行。”
“对了,既然到了中国了,你还是换个中文名字吧。”
“好,我就姓范,范大清?范广州?范南洋?”
楚剑功想了想,说:“鉴于你这种原教旨主义者,我劝你中庸一些,你是流亡到东方来的。嗯,你就叫“范中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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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月15日 北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3273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范中流也去了几次虎门要塞,对要塞的改建也有些想法,都和楚剑功说了,拟好了条陈,准备上书给林则徐和邓廷桢。
前几日,京城来了驿马,传来了兵部的行文,是对二十多天前林、邓、怡良三人联名上奏的积极备战整编陆军的回复。圣谕就三个字,“知道了”,兵部倒还用心,行文说了几件事:
着南方四省,湘鄂桂粤,整顿行伍。这是一。
官坊工匠,即行勘察,选出善制火器的人选,此是二
炮台航道等加固改造,此乃三。
兵部对上奏中所言,按西法操练军队,深感兴趣,进而要在湖南宝庆编练勇营,林则徐为总办大臣,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四省布政使均为会办大臣,授通晓西法之人(即楚剑功)为“勇营编练主事”,即行前往湖南宝庆,朝廷另派要员,为帮办大臣,与其会合。所需武备,由荆州八旗将军武库供给。对楚剑功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朝廷为什么不在处于前线的广东,或者在靠近荆州府库的湖北寻一处练兵的地址,而是设在了湖南,无非上下牵制之意。给楚剑功的名头也是“勇营编练主事”,上不得朝堂的一个职衔,事罢即撤,无权无饷。在湖南,还有一位来自京城的大员作为顶头上司在等着他。
“不管怎么样,先把架子搭起来。”李颖修给他打气,“荆州武库的600杆火铳,闲着也是闲着,先弄出来。钱吗?四省编练,每个省至少看朝廷面子,也要给一点,当地乡绅报效一点,看林大人这边给你募一点,先用着。”
“十三行那边你能筹到多少钱?”楚剑功问。
“十三行靠不住,再说,林大人还要他们报效呢。”李颖修看了看楚剑功的脸色,赶紧接着说:“兄弟私家的那些金子,1000杆燧发枪,现在绝不能动。这些,只能用在咱们自个的队伍身上。”
楚剑功一想也是,便道:“范中流的炮你验收了吧,早点向水师交割清楚。尽量少让范中流和其他人见面。炮台改造,只能借给朝廷用,千万别让朝廷把人弄跑了,这格格不入的。”
“杰肯斯凯怎么办?”
“杰肯斯凯跟我去湖南,练兵的事,少他不行。”
“他的中国话学得怎么样了?”
“还成,能听懂。”
“那就好,此去湖南,我还给你找了个帮手。”
“谁啊?”
“蔡李佛的大师兄,张兴培。”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和江湖人物来往。”
“我知道,但此人武艺高强,交游广阔,不用可惜,他还有几个师弟,都是热血青年。”
“热血青年?什么样的热血青年?是保扶大清呢,还是反清复明?”
“没那么严重,就是几个身体好,武艺也不错的小伙子,能干,刻苦。”
“那也行,我带上吧。”
……在李颖修书房里的谈话结束了。楚剑功回到两广总督署,又去向林则徐辞行。
“剑功,我任湖广总督之时,对湖南藩台颇多照拂,而宝庆知府是浙江人,当年会试之时,我正在浙江担任学台。我给他们两人都写了私信,你随身带去,交给他们,他们自会照看于你。”
“多谢大人。”楚剑功见林则徐面有不豫之色,心下不忍,便说道:“多谢老师。”
“哎,”林则徐叹了口气,“别人都当你是我的门生,但你却偏偏不肯入我门墙。你天资聪颖,令尊又是湖广名儒,于王阳明心学一脉,颇多考证。可你也不愿继承令尊的衣钵,你到底作何打算,难道一辈子就钻研西洋物事。”
楚剑功本待开口分辨,林则徐挥了挥手,阻住他说话,继续说道:“我自禁烟以来,觉得这西洋物事颇有精巧之处,又蒙你和李颖修公子多次点拨。”
楚剑功大窘,正准备分辨,就听见林则徐说:“能者为师,我受你们年轻人指点,我自身都坦然说出,你何必羞赧。且听我说。”
楚剑功只好低头受教。
“我对西洋物事,倒不排斥,英夷有其长处,我等当诚心师其所长。我天朝大国,自当有海纳百川的气度。”
“只是夷务并非正途,你终归要研习世道人心,遵从圣人的教诲。”
楚剑功能说什么呢?他低头道:“大人说得是。”
“平日里我已和你说过许多,今日还是那些老话。等此次禁烟事了,你为朝廷立下功劳,我便联络好友,为你保举个功名,以后好好为朝廷做事,为百姓谋福。安心做个好官。以你的聪明,将来开府一方也非难事。栽培了你,也不枉我和令尊相交一场。”
楚剑功诺诺而退。林大人,我不想做官,只想造反,真是枉费您一番美意。楚剑功想到这里,心下不由得有些歉然。
12月15日,楚剑功一行数人从广州启程北上,过韶关,入湖南。
楚剑功没有功名,在广东朋友也不多,长亭把酒送别这等风雅事也就免了。真正算是他带的人,只有杰肯斯凯一个,另外的几人,全是张兴培和他的师弟。
张兴培二十八岁,到不像楚剑功印象中的江湖大豪那般虎背熊腰,而是精瘦的一个汉子,目光炯炯有神,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人也不简单,原来是取过秀才的,只是屡次不第……嗯,也就是没考上举人……这才弃文从武,拜南拳名家陈享为师,入了蔡李佛。没想到他天资聪颖,长袖善舞,虽然武功不是很好,却在江湖上享有盛名,交游广阔。
数人打马行了大半日,到了韶关,估摸着前边再寻不找旅店,便在韶关住下,明日再走,晚上,楚剑功做东,请张兴培师兄弟吃饭,算是正式接纳他们为自己的下属。
喝了一点酒,话题就慢慢打开了。
楚剑功问:“几位小兄弟英雄豪气,我十分喜欢,不过,但凭豪气无法成事,我就想知道,各位到底是何想法,才会随我去湖南呢?”
张兴培刚要说话,楚剑功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待,而把目光在几个小师弟身上扫来扫去。
那几个小伙子,互相对视了一下,有一个大着胆子说:“张师兄说,吃江湖饭,没出路,没前途,不如投了官家,谋个出身。”
“你们都是这么想吗?”
另一个粗身粗气的嗓门喊了起来:“我们要来,师傅是不同意的。蔡李佛源出少林,和朝廷就不怎么待见。后来大师兄说,‘总不能都这么不黑不白的困着吧。’又说了这是帮着禁烟,还可能要打洋鬼子,师傅才让我们自己拿主意。”
楚剑功心里有底了,这几个少年并不是张兴培的私兵,到他这里来也不是张兴培号召的,张兴培和他们还算不上派系。
这时,张兴培说:“我是有功名之心,男儿就该建功立业,轰轰烈烈做出一番事业来。”
楚剑功突然想起了《水浒》中的一个人物,宋江,热心功名,亦是交游广阔,名满江湖,以一个县城小吏的身份,连起横跨数省的黑道网络。虽然小说多有夸张想象,但楚剑功看着眼前的张兴培,一样热心功名,一样积累着武林名望和江湖人脉,只是还没有那么高的地位。
楚剑功把酒杯一举,说道:“张大侠,此次得你帮助,真是让我喜出望外。”
“大人,您客气了,你我年岁相仿,您不妨直呼我兴培。”
“好,兴培,我们此次练兵,是按朝廷旨意,招募一支可以跨省作战的勇营,而非结团自保的团练。该怎么练,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可要帮着我点。”
“大人,我张兴培是个明眼人,我观察了大人好久,才决定加入到大人的事务中来。大人必是惊天动地的人物,我将自己的前程,全都托付于大人了。”
“怎么这么露骨?”楚剑功心里一惊,问道“我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地方?”
张兴培看了一眼他的几个师弟,说:“吃饱了?到院子里去遛遛。”
几个少年退了出去,张兴培轻声说:“清兵绿营、水勇都有天地会弟子,营中有什么消息,江湖上都听得到风声。大人不过是个通译,却亲历海战,又吸纳洋人幕僚,其志不小,往好了说,林大人得一臂助……”突然住口不言。
“太危言耸听了吧。”
“在整个广东官场,谁看不出来,只是一来大敌当前,二来事不关己,而在林大人看来,你全无根基,制你不难,但假以时日,就很难说了。”
“你要唆使我造反么?”楚剑功不动声色。
“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保这大清,我便随你保清。另有他志,舍命陪君子。我看你是人杰,便借一借你的东风,功成名就,青史留名。若没有这份担待,我也不找李先生引荐了。”
“谢了,兴培。我敬你一杯,一来,谢你提醒我,二来,谢你这么高看我,三来,愿我们日后同心协力。”
张兴培也不答话,将桌上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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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月23日 长沙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3334
一行人马不停蹄,几日之内,就到了湖南长沙。兵部行文说得清楚,湖广四省布政使为会办大臣,说是会办,却掌着勇营的钱粮命脉。练兵的宝庆府又是湖南布政使当管。
在布政使衙门递交的行文,藩台大人让他们直接去宝庆,等京师帮办大臣到来再作计较。只给了三万两银子的开办费,这点银子,只能养1000兵10个月,还没计算火器,兵器,骡马的消耗。
楚剑功也是无话,只是给张兴培和杰肯斯凯要了两个教练的头衔,方便行事。既然已经到了长沙,顶头上司帮办大人又还没到,便先在这名城之中转转也是无妨。
长沙不比广州通商万国那般繁华,却有安静恬雅的去处,茶馆之中,一个女孩子咿咿呀呀的唱着《吊金兰》。杰肯斯凯褐发灰目,甚是引人注目,人人都往他们这边张望。
“杰肯”楚剑功亲切的叫着杰肯斯凯,“你不是要练习中文吗?我教你,你上去拉住那个女孩子的手,说,小娘子,你是哪里人啊?”
杰肯斯凯往四周望了望,说:“握的重文不好,但握不是沙子。”
“什么啊,那女子喜欢你,偷偷看你那。你们法国人不是浪漫吗?”
张兴培端坐一旁,装做没有听见。正在几人谈谈讲讲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两个人,为首的一个头剃光了,乌卓卓的一头发根,身着黑色的短袍,右手拿着一把团扇。身后一人十一二岁,背着行禳,看来是个书童,头上也没有留辫,向后梳着一种奇怪的发髻。那黑衣人站在茶馆门口,举目一望,就看见了楚剑功等三人。也是,带着杰肯斯凯,到哪都这么显眼。
那人大步走了过来,小童跟在他身后。黑衣人合手施了个礼:“各位施主,小僧有礼了。”一口官话,倒也标准
楚剑功看他的年纪,30岁上下,便手一伸:“大师请坐。”
那僧人坐下,楚剑功问道:“不知大师法号,出自哪座山门?”
那僧人道:“小僧三千卫门,来自比睿山。”又用手一指小童,“这是我的徒儿西乡隆盛”
张兴培奇道:“天下的佛寺道观,我没有听过的,真是少有了,相必大师是深山中的高人吧。”
那三千卫门含笑不语,看着楚剑功。
楚剑功却道:“比睿山那班秃……和尚,不是被织田信长一把火烧光了吗。”
三千卫门肃穆道:“织田不尊佛法,果然有本能寺之劫,为丰臣秀吉所篡,乃是天数。小僧的师承,侥幸大难不死,传下小僧这一脉,在日本各藩之间,颁行佛法,到了小僧这一世,特来中土游历。”
“原来是日本和尚啊。”张兴培又看了小童一眼,“然怪没有留辫。”
三千卫门又道:“施主见识广博,看这两位也是气宇不凡,敢问尊名,在那里高就?”
楚剑功道:“什么高就,闲人一个,出来随便走走,小姓楚,名武,字剑功,以字行。”
“施主过谦了,能带着这位施主随处走动,能是一般人吗?何况,您有精通日本的史事。”
“精通?”楚剑功暗笑,说道:“您过奖了,我只是一个通译,经了官府的允许,让这位先生帮我译点书而已。”
“译书?不知道这位先生来自哪国啊?”
“握是发烂系人,请剁剁执教。”杰肯斯凯也不害羞,直接搭上话了。
“啊,法兰西,拿破仑的故乡啊。”
“线绳,你夜直到那破论?”
“只是听说过一点,先生有没有兴趣和我讲讲啊。”
“哎呦!”杰肯斯凯怪叫一声,却是被楚剑功踢了一脚,他马上反应过来,“握仲文不好,你还是燃他将吧。”
三千卫门正准备再探探杰肯斯凯的口风,楚剑功接过话茬:“大师游历天下,没有去过法国么?”
三千卫门说:“若是无事,我还要去看看,只是现在,我就要返回日本啦。”
“何事?”楚剑功有心再刺探一下对方的底。
“你说何事?”三千卫门眉头一挑,反问楚剑功:“英吉利人就要动手了吧。”
楚剑功对三千卫门的判断一点也不奇怪,这个日本和尚,到中国游历,便是个志在千里的人物。官话讲得这么溜,从进茶馆的姿态看,对中土风物一点都不陌生,在加上带着西乡隆盛这么个学生,那他和月照上人是什么关系?日本最早的维新志士?……林则徐禁烟天下风闻,他有所分析一点都不奇怪。
楚剑功也不做声,静静的听三千卫门说下去:“这西人的火枪物事,甚是厉害,话说天朝军威,兵临万国,但只怕也要吃些亏。我们日本南部诸藩,虽有德川幕府的锁国政策,倒也和南洋有些来往,南洋红毛番,佛朗机等洋夷,十分不好相与,却对这英吉利十分畏惧,又十分憎恨。”
楚剑功道:“惧且恨,想来这英吉利人十分霸道了。我朝圣天子素来以德服人,这德与霸,乃是以水克火,我大清又是水德,对上英吉利这暴戾之辈,正是五行相克。”
三千卫门仿佛喝醉了一般,用手指点着楚剑功,“你不老实,太不老实。你和这法兰西人呆在一起,怎不知英吉利人雄霸七海。闪烁其词,定有所谋。”
被人看穿了,楚剑功面子上有些放不下来,这时候,就听见张兴培一拍桌子:“有话直说,出家人嬉皮笑脸,成何体统?”
三千卫门道:“好,我就直说,这天下将有大变。清朝一潭死水,任你九天蛟龙,也翻不出大浪来。我们日本诸藩分立,有些大名,倒还懂得天下大势。兄台不妨随我去日本,作出一番事业来。”
“我就算有心做事,自然也要在大清,帮着自家。”
“汉家正统,元代已绝,崖山之后无中国是也。汉家正统在日本。连前明都是白莲伪教的余孽,何况这剃发易服的满清。”
张兴培正要说话,楚剑功拦住他,让三千卫门继续说下去。
“你到了日本,励精图治,帮我一统日本。然后借了我们日本的力量,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中原大地,岂不任你施为。到时我们日本借兵于你,助你恢复汉家江山,你便是大英雄大豪杰。我们日本不取中原寸土,只为你汉人报仇,夺了满洲根本之地,把辽西之地还给你们。你我两国,以辽河为界,永为盟好。”
楚剑功心中暗笑,说道:“如何永为盟好啊?”
“汉日提携,共存共荣,东亚一体,共抗白夷。”
噗,楚剑功一口茶喷了出来。赶紧理了理身上,一边擦拭一边说道:“这等大逆不道,不怕我送你见官。”
“怕见官我就不说了,我见过你们皇帝,御封‘疯僧’。要任我疯言疯语,传下一段佳话。”
“既然如此,我便送你见官,留下一段佳话。”张兴培道。说完站了起来
楚剑功看那对师徒一点也不惊慌,便道:“兴培,放了他们,送他们见官,反让他们得意,如此无聊小人,不值一嗮。”
三千卫门站起来,合十道:“多说无益,施主,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带着西乡隆盛掉头而去。
三千卫门和西乡隆盛出了门来,顺着道边,慢慢溜达。
“本以为这楚剑功还能比常人多点见识,见面一试,却是不过尔尔。老师,这清国真是无人。”
“清国无人才好,我神武天皇两千五百年传承,现下方有西渡唐土,寝取中原的机会。”
“想当年大化改新,我们日本处处模仿唐国,转眼已过可千余年。这中原还是中原,却不再是大唐了。沧海桑田,造化弄人,如我们日本不奋发维新,迟早落得和这清国一样,死气沉沉。”
“隆盛郎,你能有此见识,为师很欣慰。”
“老师,不如你带着弟子,前往西洋游学。”
“若是为师有时间,早就去了,又何须你来说。”
“弟子不懂。”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清国大变将起。”
“这个……弟子以为,清国腐朽僵化,即使遭遇大败,仍旧会抱残守缺,谈不上什么大变,只会将变革维新的时机白白浪费。我等在这清国,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隆盛郎,你错了。即使是将死之人,也会奋力自救,何况清国元气还在,两百年的财富,让它还有喘息的余地,我们可以看着它,如何挣扎图存。此番西洋东侵,乃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日本要想渡过这番劫难,定要好好参照清国的教训得失。”
“是,老师。”西乡隆盛恭敬的回答,接着说:“痴仁亲王又来信了。”痴仁,是现在日本仁孝天皇的三子。
“亲王在信里说了什么?”
“仁孝天皇病重,四子统仁被立为皇太子。”
“为什么不立痴仁呢?统仁一向亲近幕府,甚至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德川家茂,他又一直号召尊皇、攘夷、锁国,简直食古不化。”
西乡隆盛咧了咧嘴:“这就不是学生能说的了。”
“那怎么安排痴仁?”三千卫门问。
“他在信中说,名份已定,他会被封为萌钉宫亲王。”
“哎——”三千卫门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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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月26日 盐枭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2267
在长沙呆了一日,楚剑功便等不得了。京师到湖南,往往要走两个月,就算那位帮办大臣违背了清廷拖拉敷衍的惯例,日夜兼程,也要二十天才到得了。他决意先去一趟荆州武库,将火铳等物事先搬到宝庆。张兴培和杰肯斯凯自然听他安排,如此一行六人,便向湖北出发。
行了一日,第二天,众人紧赶慢赶,看看到了湘鄂交界,远远望去,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土,这尘土不高而厚重,仿佛是车队什么的急急赶路。
张兴培打马往前赶,趋到前面望了一望,顿住马,等众人赶上来,说道:“好似盐枭的车队。”
“盐枭?”楚剑功闻言问道,“盐枭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大路?”
清代盐政,官督商销。湖南湖北,均用两淮盐,盐自两淮,沿长江运至武昌鱼塘角,然后有湖广盐道分发官引。盐商购得官引,便依官引上的数额,在湖南湖北运送和销售。这官引,便是购销特许权的凭证。
只是盐这一项,民间消耗巨大,而清代的官府专卖机构以及附属其上的盐商,其效率和能量远远不能满足民间的这种需求,因此贩盐实有巨利。很多富商巨贾,江湖豪强,便在拿不到官引的前提下,也贩运私盐。这些人,就是盐枭了。不管怎么说,贩运私盐也是违法的事情,光天化日列队而行,的确是奇观了。
张兴培道:“这等私盐贩子,盐车之上,便押着自家的身家性命,因此每每自带刀斧,一旦遇到官府查验或劫道的,言语不对,便手执刀斧,一拥而上,杀出一条路来。”
他又用手指着前面的车队,说道:“这一路盐枭,着实张狂,想来在江湖上是有名号的,我们且去问上一问。”
几个人乘马,缓辔而行,等那盐枭的车队向着自己靠近。这盐枭的车队,头里是三辆大骡车,后面迤逦着独轮或双轮的手推车,排成不规则的单列,边上还有十来个骑马的骑士,来回梭巡着,督促着掉队偷懒的。
张兴培道:“十来个保镖押车的,阵候着实不小,大家小心在意了,不要乱说话。”又对楚剑功说:“大人,这江湖上的事情,还是让兄弟我来应对吧。”
楚剑功道:“无妨,我正想见见江湖上的朋友。”
那盐枭的车队行得近了,只见第一辆骡车上,插着“家和”、“秉利”两面小旗,第二辆骡车之上,除了车夫之外,在盐包之上,端坐着一个青年,二十一二岁的样子,浓眉大眼,双目虎虎生威。车队一路走来,他远远的就看见了杰肯斯凯,便一直盯着看。在这内陆之地,杰肯斯凯实在是太醒目了。
楚剑功等人早拉住了马,稳在路旁,等着这车队的到来。
车队到了跟前,第二辆骡车上的青年从盐堆上站了起来,大叫:“停住了,前后都停住了。”看来他是为首的。自有镖师前后奔忙,让车队停了下来。不一会,车队众人停下,也不见众人交头接耳,也不见吃饭喝水,车夫脚夫趟子手,都站在自己的车辆旁,听着号令。看来,如果事情稍有不对,人人都会从车底抽出刀来拼命。
楚剑功心下赞叹,这一路盐枭,却是比清兵绿营要严整多了,正思量间,就听见车队中那为首的青年叫道:“呔,你们这同伴,莫不是生了什么病?怎么头发都枯了。若是瘟疫,便须避着人多的地方。”
“握没油病,握是偶罗巴人,和重国人不易样。”杰肯斯凯听得明白,便自顾自分辨起来。
“什么什么,你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小兄弟,我这同伴是外国人,长得和清国人不一样,没有得瘟疫。”
那青年尚未说话,边上一条大汉当即骂了起来:“这小兄弟,哪里是你叫的。”
张兴培见状,又回想了江湖上的传闻,眼前人物是谁心里大致有数了,便跳下马来,走上几步,拱手道:“尊驾请了,在下蔡李佛张兴培,不知尊驾可是湖北哥老会和利堂的少君贺明辉?”
那青年听了这话,赶紧从车上跳下来:“不敢当,在下正是贺明辉。我这车队,打的是和利堂的旗号,可不知道您家从哪里看出我是贺明辉?”
“贺少君年方15岁时,就怀揣两把菜刀,刀劈恩施恶霸,血书‘恶有恶报’于墙壁之上。为和利堂的老香主唐博易赏识,收为弟子。这些旧闻,早已轰动江湖,再算算年纪,便八九不离十了。”
“您家真是见识广博,原来是蔡李佛门下,我自幼也习的少林拳法,说来还与您家是一路。”气氛当即就和缓了。
贺明辉从盐车边走过来,“张师兄,幸会幸会,您这几位朋友,还没有请教。”
楚剑功等人也下马走了过来,张兴培道:“这位楚先生,是我的东主,这几个,是我蔡李佛的师弟。”说话间,几个少年都上前见了礼。
轮到杰肯斯凯,倒不知道怎么说了。楚剑功道:“兄弟在文馆谋些职事,这位洋先生,是在文馆帮着看外国话的。”
“原来是读书人啊,失礼失礼。”贺明辉说,“兄弟急着赶路,不然,少不得请楚先生、张师兄,还有各位师弟和这位洋先生喝一杯。”
各人拱手,说些客气话,贺明辉最后说:“兄弟对读书人,一向是仰慕的,楚先生几时路过恩施,一定要来兄弟家中坐坐,喝上几杯水酒。楚先生看样子是官面上的人物,对兄弟的这点江湖道行肯定看不入眼,不过,哪怕将来又用得着和利堂的地方,尽管支声,水里来火里去,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说完,告辞转身,跳上了骡车,大喝一声:“走了!”众人赶车的赶车,牵牲口的牵牲口,慢慢的离去。
看得车队走远了,楚剑功问:“我知道天地会、哥老会、红钱会等反清武装都还在活动,但这也太肆无忌惮了吧,不怕清廷抓捕吗?”
“反清武装?”张兴培不由得一乐,“这些堂口,早就不反清了,不过是民间秘密结社互助而已。不少帮派,活动都是半公开的,朝廷也睁只眼闭只眼。咱们去荆州要火铳,回来,只怕还有靠这类堂口运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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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声明一下,本书的穿越者只有楚剑功和李颖修两人。
正文 12月30日 洞庭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2338
楚剑功等人赶到武昌,见过了湖北布政使,要到了两万两白银的军饷额度,看在林大人的份上,湖北藩台又给了5000两的额度,以备火耗。
众人也不敢耽搁,楚剑功家都没回,便直奔荆州。荆州在宋代之后,以军事而论,论险不如襄阳,论通达不如汉水和长江汇合的武昌,但鱼米之乡,水土肥沃,粮秣无缺。清廷设八旗荆州将军,在此囤积大量的军械粮秣,作为中原的物资储备基地。
荆州八旗将军是个好人,每杆火铳收了10两白银的孝敬,就一路放行了,火铳,火药,铅弹,硝石等等,连查验都省了,除此之外,楚剑功要了3000具铁枪头,也无人过问。江陵粮库,看了湖北藩台和荆州将军的手令,也无二话,只约定了一成半的“路途损耗”,就保证如期运粮到宝庆。
唯一可恼的,就是荆州武库居然不管运送。张兴培于是对楚剑功说到:“大人不妨去找排帮。”
“排帮?”
“是,排帮。为朝廷经营水运的帮会,长江下游是扬子舵口,漕运和海运的是漕帮,而长江中上游的是排帮。”
“兴培,你知道,我对江湖不是太熟悉。”其实楚剑功长于湖北,对排帮还是知道一点的。排帮一直盘踞湘鄂皖赣的各个水系,垄断着长江及其支流的水运,虽然排帮旗号下的各个堂口为了争地盘,以及地域和宗族矛盾,一直械斗不修,但总也算江湖上一大帮派。
“大人不妨随我,拜会一下排帮洞庭堂口的香主,商讨运送之事。”
洞庭湖位于荆江之南,通过大小河槽北连长江,南收湖南湘江、沅水,资水,丰水。实在是湖广水运的一大动脉。这洞庭堂口,早年又称洞庭帮,是洞庭湖上的渔家船家结社而成,为了争夺洞庭水道的控制权,和排帮大战小战不计其数,直到乾隆年间,洞庭帮才挂上了洞庭堂口的旗号,成了排帮的一个分舵。但帮中大小事物,自成体系。江湖上还是用洞庭帮叫得顺口。
杰肯斯凯等人留在荆州武库守候,张兴培一路和楚剑功说着洞庭帮和排帮的大小典故,不觉路长,便到了松滋,也是洞庭湖在长江的最大一处入口。由于地处要冲,洞庭帮最大的分舵便在此处,仅次于湘江口的总坛。
楚剑功和张兴培从官道转入一条小路,虽然没有下雨,小路上却非常泥泞,看来是地下水上渗,此处离河槽已经不远。怕泥坑坏了马蹄,两人不敢放马疾驰,只是缓缓的放着马。走得不远,便见了一座庄院。
两人下了马来,张兴培在前,楚剑功在后,牵着马慢慢向着大门走去。还没到跟前,一个小侧门就开了,站出来一个黑衣的庄客,朗声说到:“敢问客人名号?”
楚剑功不知深浅,便不说话,由着张兴培去应付。就听见张兴培说:“天高地广,五水连江,蔡李佛弟子张兴培,特来拜会洞庭的当家们。”
“你要拜会哪位当家?”
“这个……”张兴培一下子顿住了,他对水路的堂会也不熟悉,不敢乱说。
楚剑功上前一步,说到:“兄弟有一批货物,要走洞庭,入资水,到宝庆。特来请洞庭帮各位英雄帮忙。”
“原来是找押镖的。”那庄客笑道,“生意就是生意,别说什么帮忙,也别套近乎。”看了张兴培一眼,接着说:“你们等我一会,我且去报于当家知道。”张兴培和人讲江湖交情被人抢白,心下不忿,也没搭理那庄客。
过了一会,中门大开,一个穿着黑绸裳的老者带着几个弟子,从里面迎了出来,“哎呀呀,贵客啊,怠慢了,怠慢了。”
楚剑功和张兴培上前拱手,互相间通了姓名,那老者姓白,是这儿管事的。
几人到了庄中落座,上了茶,那白管事也不客套,直接问:“楚公子要运什么物事,总值多少,要几个镖头,要快要慢?先说好,犯禁的东西,就不要说了,我们洞庭帮,是在湖广总督府挂了号的,每年也是要给朝廷交银子的。公子托运的东西,若是犯了朝廷忌讳,大家都尴尬,就请不要说了。免得公子还要杀我灭口。哈哈哈……”
楚剑功听了这话,不由得一乐,“原来和漕帮一样,也是衙门治下的营生。”这么想着,不由得看了一眼张兴培。张兴培甚是无趣,低头喝茶。
“兄弟就是有一批官府的货物,要运到湖南宝庆,如果可能,明天就要走,越快越好。总值你不必问,准备五条大船,水手,纤夫就可以了。镖师也不要,我自有兵丁押送。”
“既然是官府的东西,公子为什么不让湖广河道来安排呢?”
楚剑功心里暗暗的想:“我要早知道你们靠着官面吃饭,当然直接找湖广河道,征用你们的人力物力,你这老东西敢放个屁?还不是被张兴培这厮忽悠了,以为江湖多了不起。自己书又看得多,来看看你们帮主有没有女儿。”心里这样想着,口上却说:“一来呢,河道大人忙着冬季养堤,这是大事,兄弟不敢打搅,二来,兄弟急着走,官家的手续太慢,三来,河道大人出面,你们做了都是白做,为了顾全江湖上的义气,兄弟付点饭钱,也是应该的。”
“哎呀,公子高义,老朽佩服。”白管事一下子站起来,甚是激动,“公子尽管放心,我洞庭帮行船几百年,绝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洞庭、资水,我们都走得熟,一条船,公子给十五两吧。就是……”
楚剑功道:“十五两银子一条船,也不贵,白管事有话请讲。”
“洞庭湖上朋友多,兵丁不熟水性,怕是镇不住,还是请公子雇些镖师吧。我们出的镖师,每人收银一两,水性武艺都好,船也使得好,水路旱路名号都响。”
张兴培道:“谁敢动你洞庭帮的船?你不要欺生。”他终于忍耐不住,发作起来。
“我洞庭帮又不是龙王,怎的管住整个洞庭湖,自然有些野贼,是不怕死的。”
“不用说了,那就请30个镖师,我再给你25两,整个运费是100两,如何?这是湖北藩台100两的额单,不用找了,你若答应,便自去藩库领银子,如何?”
两厢议定,皆大欢喜,便坐下来吃茶,说些闲话。楚剑功问“最快几天可到宝庆?”
“两天。”
“两天?”楚剑功心里默默的想,“两天之后,就是1840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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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月1日 会党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2233
运送武备的船队平安穿过洞庭湖,无惊无险,无风无浪。在西历1840年的第一天驶入了资水。
楚剑功坐在首船的顶棚之上,举目四望,身后是白茫茫的一片洞庭湖水,前方是被灰色的河岸包夹着的资水河槽,南方的河流,冬季也不结冰,水面上寒风吹来,特别的阴冷刺骨。楚剑功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打寒战。
张兴培也坐在边上,朗声说:“顶上风大,大人还是回舱里去,大冬天的,也没什么风光可看。”
楚剑功道:“你不冷么?为什么不坐回舱里去?”
张兴培道:“我是习武之人,自然更耐得寒。”
“你耐得,我也耐得。这点寒气都抵不住,还练什么兵。”为了自己说话的声音不发抖,楚剑功喊得特别大声。
“大人是要练兵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兵?”这时,在船头立着的一个镖师说话了,了解到楚剑功的官府背景之后,排帮的人都跟着张兴培称呼“大人”。这说话的镖师一边说着,一边爬上顶棚来。十八九岁的一个少年,手中却握着一支拐杖。
这是镖师中的一个小头目,楚剑功打交道并不多,但觉得是个老实孩子,便道:“乐兄弟,你想当兵?”
张兴培却是把镖师的来路都摸透了的,便说:“楚明兄弟,你们乐家也算是松滋的富户,不然也请不起程天仪那样高明的师傅,教你五祖鹤阳拳。你到排帮混饭,你家长辈居然肯答应,我已经很吃惊了,怎么会让你当兵呢?现在,绿营腐败不堪,待遇又差,还时时被上级欠饷。寻常百姓,也看不起绿营的。良家子弟,是绝对不愿意和绿营沾边的。”
乐楚明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懒得为朝廷做事。家里良田百亩,倒是饿不死我,可我就觉得气闷。我自幼就仰慕江湖豪杰,义薄云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才入了排帮。可入了帮会之后,才发现,义气、帮规,都是用来骗人欺负人的。帮主、长老遇到官府,就知道拍马屁,分赃,同流合污。对待自家的兄弟,便当做苦力一般,排帮、洞庭帮的兄弟,最多的是纤夫、脚夫、船家、渔民,可受帮规盘剥最重的也是他们。我这等人,便是被关在了闷罐里,伸展不得。帮里也有真英雄,可要么如我这般闷气,要么做了出头鸟,被帮里卖给官府。”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所以,你想变,向伸展一番。无意中听了‘练兵’两个字,就不肯放过机会,上来打听了。”楚剑功说着,心里映出了“阶级”两个字来。帮会,实际上就是个小社会,是当时社会的写照。帮会中,总存在着受压迫,以及同情受压迫的一群人,但也同时存在着压迫的上层,以及泥沙俱下的各色人等。所以,帮会蕴藏着扰动社会的能量,却无法作为革命的依靠力量。也许会党可以卷起一股风潮,但总在关键时刻显出乌合之众的本质来。天地会等组织声势浩大,却200年来对清廷毫无威胁,原因就在于此了。而在某时空的历史中,某位行者更是以亲身经历说明了“会党靠得住,母猪会上树”的真理。
“你可知我们要练的是什么兵吗?”
“不知道,但我看楚大人你是个英雄,有着官府的身份也不仗势欺人,我就主动和管事的说来看看。这些师兄弟,都是我邀来的。”乐楚明把手一挥,指着周边的一些镖师。
“他们都是你的部属?”
“不是,只是听了我的鼓动,跟来看看。最先我也不知道你们要运什么货,但瞧一瞧总不会错,最多是我想错了,再回松滋去便是。”
楚剑功点点头。这个孩子,倒也有几分机灵,待人接物却也坦坦荡荡,没什么私心。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拿着拐杖?”楚剑功继续和他闲聊。
“哈哈哈……”张兴培和乐楚明都笑了起来,“这叫柳工拐,”张兴培解释说,“是一种兵器。”
乐楚明说道:“朝廷虽然不禁民间持有刀枪,但我们习武之人,整日拿着兵器,成群结队在街上走,也是犯忌讳的事情。这柳工拐,化枪为棒,做个遮掩。”
“那想必乐兄弟的枪术是十分好的了?”楚剑功说着,一边扭头向张兴培求教。
张兴培道:“我不用枪,对枪术也不甚了了,但柳工拐的名气,听得很多,如非武艺精熟,便使得不好。”
乐楚明谦虚道:“我喜好用枪,谈不上枪术。”
扯了几句闲话之后,楚剑功突然问:“你真的打定主意要投军么?即使连我们为什么练兵也搞不清楚?”
被这样突然一问,乐楚明一顿,好一会儿才说:“是,我便是要投军,只要大人不骗我,我就跟着大人走下去。”
“那你这些师兄弟呢?”
“他们和我一般心思吧,这个,我还是吃得住的。”
“到宝庆还有一日的路程,你细细思量,和你的师兄弟们也说说。等到了宝庆,我再问你一次。到时,就不能反悔了。如果到时你答应了我,过几日却要走,便是逃兵了。”楚剑功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师兄弟们我会去和他们说,但我没什么好考虑的,我在帮中,全无念想,我认准了大人您,就决心一试。”十几岁少年的心性,倒也坚决果断。
楚剑功点点头,肃然说到:“你先忙去吧,到了宝庆,我再给你安排。”
等乐楚明下了顶棚,张兴培说道:“大人,其实这样的后生来投,我们应该尽力招揽才是,大人要练的新军,总要有些自己的骨干,如果还是从绿营找些兵目来带,徒费钱粮而已。”
“我心中自有分寸。”楚剑功举目一望,看了看前后五条船上的镖师们,“三十多人啊,都练过武,二十岁上下,单纯又不失血性。”楚剑功不由得喃喃自语,“不知道洞庭帮被我挖了墙角,心不心疼。”
“恭喜大人了。”
“嗯,话说回来,我对大人这个称呼,实在觉得死气沉沉,想想,以后这么多人,都要大人前大人后的,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一定要让你们换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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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 开营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2622
1月15日开营
无边无际的烟雾和黑暗……
肃杀的冬天,广阔的校场,校场的一边摆着一堆空空的酒坛
一队新征来的壮丁,穿着黑色的卡其布军服,背后背着步枪,一手扶着枪带,一手握拳下垂,带着一往无前的傲气昂首伫立。整齐的队列,笔挺的军姿,寒光闪闪的刺刀,挺括的军服,铮亮的马靴。这些军人用热切的目光直视前方。
杰肯斯凯带进场一队兵丁,每人牵着一条狗,楚剑功站在队伍的前方,面对着自己的士兵,看了杰肯斯凯一眼,大声说:“开始吧。”
杰肯斯凯让兵丁们把狗按到酒缸前,一刀砍下,狗只来得及一声哀鸣,呜呦一声,便断了气,鲜血涓涓流入酒缸里。
100多条狗就这样被杀了。
杰肯斯凯在队列中的每个人面前摆下一支海碗,把狗血倒入碗中。
楚剑功大喝:“全体都有了。蹲下,伸手,端碗,起立。”
他端起一碗狗血,朗声说道:“兄弟们,喝了这碗狗血,便跟着我去死!!!!!”
众人大呼:“去死!去死!去死!”
死……
无数个纷繁的死字,迎面而来,绞得楚剑功不得呼吸,突然,一声大叫,他惊醒了,原来是场梦。
楚剑功看了看窗外,天色仍旧是黑蒙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冬天,天亮得晚,楚剑功不敢再睡,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抖抖索索的找到火折子,砰砰砰的打了半天,火星子倒是不少,就是点不亮蜡烛。楚剑功干脆不再打火,摸黑穿了衣服,顺手拎起挂在床边的怀表,心里一边想着要办个火柴厂,一边打开了门。
门一开,一股寒风卷了进来。楚剑功借着门外的天光一看,凌晨四点多钟。差不多了,楚剑功心想。把门关上后,又找来火折子,这次比较顺利,不一会就点燃了蜡烛。楚剑功就着昨天打好的冷水洗漱一番。借着洋镜子整了整,就大步迈出门去。
刚出去,隔壁的杰肯斯凯就出来了,他用法语说:“莫树(早上好),您很准时,先生。”
他们所在的这排房子修在一片旷地边上,靠着雪峰山。这里,本是清军绿营邵阳镇的营房,乾隆时期邵阳绿营去了西北打大小和卓木,这里就空了出来,一直没有人管。楚剑功手捧兵部行文找宝庆知府要营房,便被塞到这里来了。
杰肯斯凯今天穿戴得很整齐,洗得发白的蓝色旧军装肯定熨过,皮带近几天交给附近的裁缝重新上了边线,去了霉,系在身上非常的挺括,手枪用菜油擦过,插在腰间有些反光,皮靴也用菜油擦过,鞋掌钉了铁片。布利埃纳童军校毕业章挂在左胸上--这是他唯一的胸牌了。
楚剑功注意到杰肯斯凯的肩章上挂着两颗豆子,便问:“这是你的士官军衔么?”
“这是中校,先生,中校。你知道的,我是组织过十次革命的职业革命家。怎么可能是中士。”
正说话间,有一队人丛不远处的大房里出来,慢慢往这边走。
楚剑功向着他们招招手,就听见张兴培的声音在那边叫:“快点,快点。”人群慢慢近了,是来自洞庭帮的三十个少年镖师和张兴培的三个师弟。张兴培走在最后。
到了跟前,张兴培说:“少年人贪睡,要不是我到房里去叫,就误了时辰了。”
楚剑功自己没有一兵一卒,这三十多人,便化作他自己的亲随。现在这些少年,散散站成一排,到得宝庆这十几日来,跟着楚剑功做着开营前的种种准备,也被杰肯斯凯做了最基本的队列训练,已经开始养成听号令的习惯。现在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练功服,系着暗红色的腰带。
楚剑功道:“去吧,按我们前几天演练的,叫醒。”
这三十三个少年,便到墙边,各自捡了一根荆棘条,冲向一排营房的各个房门,咣的一脚把门踹开,带着屋外的冷风,冲进房里去,大叫:“起了,起了,晚到一步,十五军棍。”
那一排营房顿时就喧闹起来:
“爷爷们,这就要命了啊。”
“二两的饷,还真当皇粮了。”
“小兔崽子,你抽老子,再抽,哎呦。”
屋里的人闹哄哄的,从营房里涌了出来,衣冠不整,蓬头垢面,骂骂咧咧。两千余人,就这样像污水一样涌到了校场上。
那三十三个少年站成了一个大致的方框,围住这滩污水,用荆棘条驱赶着他们。
两千余人,这是楚剑功来到宝庆后招兵十天的成果,大部分是本地的农民,有些是从附近的镇嵩营过来的马甲,步甲和豪丁(这都是清代的兵种),那边的副将吃兵血太狠了。宝庆府也塞过来两百泼皮无赖,算是交代了本府的差事。
楚剑功现在手上湖广四省藩台拨给的白银九万两,广州十三行报效两万两,这就是全部家当了。前期筹备,打通关节,已经花掉了一万两,京师来的那位大员能带来多少银子,楚剑功是没做指望的。两千余人,用十万两撑一年,基本是够了,如果江陵粮库向他们保证的那样只做一成半的漂没的话。
杰肯斯凯则认为,依照目前的人力,先练一个500人的营,一年之后再扩营为6000人左右的师,这样的效率最高,但楚剑功认为没有时间了。
两千人,跟着拖,拖出来多少是多少。
就这样,楚剑功的练兵营开营了。
这两千人怎么练,楚剑功根本没底,在目前处于所谓“康乾盛世”尾声中的混沌状态下,任何革命军队的旗号是想都不要想;而在满清的统治下,民族主义的大旗还是不打为妙,不然害人害己;如果狗血真的有用该多好啊,楚剑功望着面前这一滩污水,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
“安静了,安静了。”楚剑功喊。少年们慢慢住了手,那滩污水还是有小声的嗡嗡声。
“本官在招兵的时候就说好,每月二两的饷银,是要买了弟兄们的命的。”楚剑功这一句话,又是引起一阵大哗。
“住了,再敢喧哗,乱棍打死。”张兴培大喝。他习武之人,中气十足,一声就压住了全场。
楚剑功接着说:“各位弟兄自己想想,每月二两,每年就是二十四两,你们有谁觉得自己的命,贵过二十两银子的,便自己站出来,走了吧。”
是啊,镇嵩镇过来的兵丁不用说了,乡民们,每年能挣到二十两么?泼皮们若是在街上斗殴而死,能拿到二十两银子么?
这样简单的比较,谁都算得清楚,就有个乡农问:“大,大人,每月二两饷,能定时发么?”
“不能。”楚剑功回答很干脆,“我也不知道朝廷会不会拖。但如果有钱,肯定发实数。若是没钱,我也没有,这两位教头和大家一样,有钱发实饷,没钱就拖着,但绝对和大家一样。”
楚剑功顿了顿,看了看大家都没做声,就接着说:“我是实诚人,把丑话都说了,要走的,现在来得及。”
“不走的话,便铁了心当兵了,就要听军令,今天便要和弟兄们立下规矩,乐楚明,读来《十七斩五十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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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 上司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5495
1月20日上司
“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向后转,集体上前一步,齐步走……”这两日来,两千兵丁被分作了30个训练队,每个训练队七八十人,由楚剑功手下的30名少年亲随带着,进行最简单的队列训练。经过两日的训练,绝大多数新兵都能够分清左右了。还有三个少年亲随,被他用作传令兵。
杰肯斯凯在场中穿梭着,一句话也不说,在一张纸上写下某些兵丁的代号--他用法文给每个兵丁都起了代号。而在开营之前,楚剑功就严令杰肯斯凯,绝对不允许在众人面前讲中文。杰肯斯凯反正中文不好,也乐得如此。
1月20日凌晨,楚剑功前几日一样,把兵丁们都叫到了校场上,说到:“今天不练队列了,你们跟我上山。”
张兴培体力最好,在前面领跑,然后各个训练队跟着领队的少年跑,楚剑功和杰肯斯凯在后面压阵。全队蜿蜒着上了雪峰山。
“其实不用这么早,就进行体能训练。”杰肯斯凯说道。
“没办法,我不是这兵营的最高长官,很可能会有人和我们抢人的,所以,我要先对这些人有个底。”
“谁?谁和我们抢人?”杰肯斯凯问,然后一拍脑袋,军帽外道一边去,他赶紧扶正,“啊,知道了,是京城来得那个官员吧。这些贵族老爷们,都该上断头台,咔嚓,一个,咔嚓,又一个,这样就解决了。”
“别急,别急,还不到这个时候。现在,先上山拉练。”
这时候,队伍一队队的都出发了,楚剑功、杰肯斯凯和三个亲随跟在队伍后面跑动起来。乐楚明也在其中,他是楚剑功的亲兵队长,另外两个,一个叫翟晓琳,是张兴培的师弟,另一个叫陈日天,也是洞庭帮来的镖师。
张兴培带队挺快,在山上跑了一段,山上只有一条小路,想来是打柴的人走出来的。队形看看有些散乱,零零散散的有了些掉队的,楚剑功超过他们的时候,也不催促,只是说:“一定要到山上集合。”便丢下这些掉队的兵丁,向着山上奔去。
一路爬上上去,沿路都是掉队的兵丁,雪峰山的冬天,杉木都落光了树叶。很多掉队的士兵就抱着树干休息。杰肯斯凯说:“有些人看气色,是可以坚持跟着跑的,却放慢了速度,懦夫。”
“杰肯,别管,先到山上再说。”说完对着兵丁们大喊:“跑啊,跑啊,别掉队啊。”
折腾了一早上,到了大约巳时,楚剑功等人才到了设在半山脊处的集结点,这时在山顶上的,不过四百余人。三十个领队的亲随倒是都到了,毕竟习武之人,身体好。楚剑功命令将这四百多人先整了队,让乐楚明带回去吃饭。
自己还在山上等着,陆陆续续的,有掉队的赶上来了,等到午时已过,到了好几百人,眼看山下再没有人跟上来,楚剑功才带人下山去。心里不由得懊恼:居然超过1000人掉队,而且半路就回营去了。
回到大营,楚剑功让翟晓琳带着后来赶上来的人去吃饭,让其他的少年亲随将掉队先回营的兵丁们从营房里赶了出来,一千多人团团在校场之上,整队又弄了小半个时辰。
楚剑功把这群人晾在校场上吹风,和张兴培等人去吃了饭,又转回来,楚剑功说:“跑得慢。掉队不怕,但军队就怕不听令。我也不多说,你们全都不许吃午饭。现在,跟着张教头,再爬一次山。这次半途而退的,就不用回营了。”
兵丁们又都跟着张兴培出发了,骂骂咧咧,沸反盈天。楚剑功也不管他们,和杰肯斯凯回到营房里,将跑完全程的600余人的名单对了出来,一直忙到晚饭时分。
晚饭过后,见着兵丁们都回营安歇了,这时候,有亲随来报:“协办大臣到了。”
楚剑功大吃一惊,要知道,按他的设想,眼看要到农历新年了,这京师里来的协办大人,说不定要春节以后才会出发,而就算在兵部行文十日后出发,那至少要两个月才到得了湖南,在长沙迎来送往,接风洗尘,怎么着也要三五天,自己肯定会先得到消息。怎么没声没息的,就到了营房门口了?
也来不及多想,说到:“来呀,随我到辕门迎接。”
出得辕门,见到一挺绿帘的官轿停在路旁,十几个兵丁或站或坐,一个书吏模样的人点头哈腰的侯在轿旁。边上站着两个官员,一个穿着九品文官服,胸前是兰雀补子,娄花金顶戴。另一人穿着六品武官服,彪补子,蓬草顶戴。
楚剑功冲着轿子施了一礼,说到:“不知协办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那书吏道:“大人,有人出来接咱们了。”
轿帘一挑,出来一个青年书生,中等身材,宽肩厚背,没有穿官服,戴一顶黑纱处士巾,阴冷的三角眼往周围一扫,锐利的目光一闪而没,脸上泛起笑容,口中说道:“哎呀,客气了,客气了。楚主事,我是四品,你是七品,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拜啊,如果被御史知道了,少不得参一本。”他的口吻像在说笑话,却让人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敢请协办大人名讳?”
“不敢,小姓曾,名国藩,字伯函。我在京师就知道编练主事的尊姓大名了。楚主事,幸会幸会。”说完抱了抱拳。
啊,曾国……藩,曾国藩?楚剑功大吃了一惊,竟然一时失语。
名人啊?他现在窜出来是不是早了点?看他的面相,二十七八岁,年龄倒对的上,现在他不是应该呆在翰林院里抄文报么?
曾国藩这等名人,楚剑功还是有印象的。记得他四十岁以前不太出名,但算得上官运亨通。一直在京城里做官。后来因母亲病故,丁忧回家。恰逢太平天国起事。他前往长沙协助守城,借机练了一部团练,有了发家的资本。
怎么今天,他老人家就从京城不声不响的窜到这里来了。
楚剑功愣了半天神,边上有人叫他:“楚主事,楚主事。”
楚剑功回过神来,抱了抱拳,这时,曾国藩的一干随从都站到了边上,楚剑功便问道:“请教这几位兄台名讳。”
曾国藩一笑,先指着那个九品文官说:“这位,是我们湖南新宁的举人,江忠源,字常孺,与我是故交,熟读兵法,善晓战略。此次练兵,便来帮忙。”
喔,果然是他。楚剑功感觉自己猜得挺准。江忠源在历史上名气不大,因为死得太早。楚剑功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有一次人说“湘军中也有慷慨赴死的人物,比如江忠源。”不过也就是这么一说,具体怎么死的楚剑功还不知道。“以后有机会问问他本人。”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楚剑功不由得失笑。
“楚主事莫非觉得在下的名字很好笑?”江忠源有些不乐意了。
楚剑功赶紧摆摆手:“哪里哪里,我是想,有你们几位来帮忙,真是再好不过。”他又向着那六品武官,问道:“这位军爷呢?”
还是曾国藩答道:“这位可了不得,道光十九年的武榜眼,京师九门提标的千总。兵部看我们没有信重的武将,特地放了他出来,授了记名都司。此人姓陆,名达,字博湖。”
楚剑功也介绍了张兴培和杰肯斯凯,便道:“外面风大,先到营房中歇息,喝茶,再做详谈,可好。”
曾国藩道:“本官有些计较,倒是真的要和诸位好生计议,请,请。”
一行人入了营房大堂,大家坐定,楚剑功吩咐兵丁上茶。闲聊了几句,楚剑功道:“协办大人一路辛苦,从京师到宝庆,路上好走么?怎么也不差个下人,先行知会一声,我们也好为大人洗尘。”
曾国藩道:“尚好,我收了仪仗,大轿一顶,陆都司骑马,随从不多,便是轻捷。一个月就到了长沙,会同我这位好友,便转往宝庆。一路没有劳烦官府。”
对楚剑功而言,曾国藩是个**烦,有他在,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按说曾国藩现在应该还在翰林院里,怎么跑出来了,实在是个大疑问。“看大人雅量非常,当在翰林院中为天子捉刀,怎么接下练兵这等鄙夫活计。”他终于憋不住,直接问出来。
“我确实忝列翰林,本意文章报国。林大人、邓大人的禁烟表章,都会送到翰林院列档。我看到林大人的奏章,深感时局危急,却无法为圣上分忧,为百姓息祸。林大人建议练兵,我便向穆彰阿中堂自请了。”
“原来如此,大人投笔从戎,有班定远遗风。”
“过奖过奖。吾只是尽儒生的本分罢了。”
这时候,边上的那个记名都司陆达说话了:“这所谓西式练兵,我等都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西人火器厉害。京里御营,倒是有几枝罗刹人进贡的燧发枪,的确犀利,可惜数量不多,轮不到俺们绿营使唤。御营的那帮黄带子,红带子,游手好闲惯了的,可惜了这等利器。此次楚主事要用西法练兵,俺便来看个新鲜。”
楚剑功这才真正注意到这个陆达,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腰细肩乍。
“陆榜眼,不知道现在武举,考校些什么名目?”
“武举有文武两试,文试便是考《武经七书》,只是因为武举子们读书少,在嘉庆年间,已经只要默写百余字便可。武试便是考校拉硬弓。殿试时演示刀马,以定出三甲。”
楚剑功心道:“原来武举已经形同儿戏。”口中却道:“想来陆都司定是武艺精熟了。”
“说来惭愧,在下的骑术不及探花,膂力更是远不如状元,只是文试的卷子,在下自己写了一篇文章,好过其他武举太多,才入了榜眼。”
“武生自己写卷子,在本朝实是罕见。”曾国藩道,“陆都司也格外受器重。”
“难得,难得。”楚剑功赞叹道。
陆达按不住性子,问道:“楚主事,不知道这营中的职司如何分派?”
“来了。”楚剑功心想,他这几天一直在犹豫。他本是要做大事的,外人掺杂进来实在难受。而今天见着曾国藩,便知道是不好糊弄的主,何况还有个江忠源。
正要答话,就听见曾国藩说:“兵部行文,已经定下你我品秩。”
说着,他从包袱里拿出一封文案来,递给楚剑功,一边说:“咱们这个练兵营,林大人是主办大臣,四省的藩台是会办大臣。咱们就是听林大人调遣,四省藩台管着咱们的银子钱粮。吾身为协办大臣,就是给林大人效力的,就是朝廷和林大人的眼睛,他们的手。楚主事,你没有功名。但林大人和邓制台力荐,圣上加恩,破格委你七品主事。你且莫要嫌官小,中堂们让我给你带个话,等你为朝廷立下了功劳,正四品的兵备道是跑不了的。”曾国藩满脸堆笑,目光饱含嘉许,如同官场的前辈一般,虽然他也只有二十八岁。
“谢过大人。”
“由于本次练兵,是为了南方的战事,又是火器为主,兵部便把你这一营,定做‘朱雀军’,南方朱雀火嘛。”
楚剑功注意到曾国藩说:“你的这一营。”心中暗想,“莫非还有别的营?”
“兵部的意思呢,是让我看着,如果楚主事你的练兵方法好,便让我学着样儿,就在湖南练出一军团练出来。”
“到时大人不随我们南下广东?”
“不了。等你南下,我便转成湖南宝庆兵备道,专管团练。这是出京时便和朝廷许好了的。”
喔,原来你不是来管我的,是在湖南练兵的。那就好,只要这几个月小心在意熬过去,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呃,不对,那湖南团练,也就是湘军,岂不是要提前十几年开始训练?你出来了,那左宗棠、胡林翼,沈葆桢,李鸿章一干人等,是不是都要提前跑出来啊?等练兵的是事结了,倒要好好打听一下这些人物在哪里。别都像今天一样,给我个冷不防,
他心里在这么想着,口头却继续问:“那这两位呢?随大人练兵么?”
“常孺是练兵长史,为我专管营中一应事务,我是离不得他的。陆都司是朝廷派下来,做朱雀军的副手。”曾国藩直接叫江忠源的字常孺,而称呼陆达的官名,已经清楚的显示出亲疏了。
楚剑功道:“我这营中,别有一套号令,陆都司要先熟悉了才好。”虽然陆达是正六品的千总,记名都司,楚剑功只是七品,但清代文官为重,七品文官可以管到四品武官了。所以他对陆达也不用太客气。
“这是自然,”陆达站了起来,一抱拳,左右摆了摆,向着张兴培和杰肯斯凯施了个礼,“还要请两位教头多提点。”
张兴培不说话,抱拳还了礼。楚剑功很满意的看到杰肯斯凯认真的听完了自己的翻译,才冲着陆达呲牙一笑。
曾国藩又问:“不知道这两位教头要授什么品秩。我来时获得专权,可授文官七品以下,武官四品以下记名官衔。”
“这两位是林大人请来的,品秩还是让林大人安排吧。”楚剑功轻轻推了过去。他可不想让曾国藩和自己的幕僚扯上太多的官方关系。
曾国藩“啊”的叹了一声,接着说:“这样也好。”
话题基本谈定,楚剑功伸了个懒腰,曾国藩等人便站了起来:“楚主事早些休息,练兵辛苦啊。”
楚剑功也站起来道:“几位自己的营房,我已叫人收拾好。陆都司,明日我便差人与你详细解释营中条例。”
等别人都走了,楚剑功又把乐楚明叫了进来:“明天,你向那个陆都司讲解军中条例,小心在意,只讲条例,关于我,杰肯斯凯和张新培的情况,一个字也不许多说。”
夜已经深了,楚剑功还是睡不着。在曾国藩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半年以上,自己千万要小心在意,不可露出什么破绽。自己已经熟悉了清朝的人情世故,倒还不用担心,可虑的杰肯斯凯,万一他在不合适的时候讲了不合适的话……这个流亡者。
张兴培那里也要注意,他和江湖来往太多,很容易就被抓住小辫子了,很难说会有多大的麻烦。结交草寇,这罪名可大可小……
想到草寇,楚剑功突然心里一动,曾国藩出来了,那他的对立面,太平天国一干人等呢?石达开、李世贤等人尚且年幼,可以不论,洪秀全、杨秀清、韦昌辉、冯云山、秦日纲、李秀成等人可是已经长大成人,要说造反,阵容也算凑齐了,就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何地?
进而楚剑功又想到,自己要不要把这一帮人收做小弟呢?里面可是好几个猛将啊。反过来一想,不如让历史保持原样,这样自己对历史的预见性还能起些作用,如果历史变了,自己的优势可就没有了……
但现在曾国藩出来了,历史还能保持原样吗?再说,自己就是要改变历史的。总不能之发生自己愿意看到的变化,而让其余部分保持原样吧。虽然有人说历史就是那小姑娘,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但小姑娘的本质还是母的,自己也不能给她装个喉结,安个那啥。
“总是人强干历史,却没有历史强干人,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楚剑功越想越迷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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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 兵法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2336
1月25日兵法
随着队列训练的完成,练兵的第一阶段:纪律意识的培养也算告一段落。练兵队--现在叫朱雀营了,所有的营兵,都学会了服从号令。今天凌晨下了大雪,起床的鼓声一响,两千余人都准时排好了队列,无一人迟到,而且人人衣冠整齐。每天早上上山跑一圈已经成了惯例,楚剑功已经不用再亲自督促。队伍整肃,每次跑步也不再出现掉队的迹象了。即使在这样的雪天,张兴培还是按时带队上山。
那个新来的千总陆达,一口一个张大哥叫得亲热,也跟着部队上山跑步。此人虽是武榜眼,却为人谦逊,每有不习惯的地方,便向张兴培和乐楚明请教。
营房大堂的偏厢,被楚剑功辟为了签押房,此时,他正和杰肯斯凯两人商议下一步练兵的计划。
“剑功同志,”杰肯斯凯沿用法国大革命的习惯,称呼同事为同志,当然是法语,“我们以那一家的军事理论作为练兵的总纲呢?你为我推荐的纪效新书,我已经全部看完了,我认为,这本书太老了,已经不再适合现代的战争。”
“各等号令、行营、征募的条款,还是可以有所参照的。”
“是,我会考虑,但我仍旧建议选择一种欧洲的军事理论来作为基本的总纲。”
“你推荐哪一个?拿破仑军事文集?”
“不,拿破仑军事文集过于针对具体的战役,并不适合军队初建时期作为教材使用。我推荐莫里斯元帅,即萨克森公爵于1732年写成的《沉思》一书。这本书,描述了用步枪和滑膛炮进行战斗的时代原则--组织化,军队要编成3000到5000人的‘军团’,这种‘军团’高度组织化和类型化,即所有‘军团’的内在结构是一样的,这种组织一旦建成,就会形成一个模具,任何平民一旦被放入这个模具,很快就能变成“军团”需要的士兵。”
“行了,行了,这么多名词太复杂了。我明白你的意思,部队要编成3000--5000人的师或者旅,在师的内部,是由军官和士官构成雷同的框架,然后再把平民填进去。”
“军官和士官构成的框架,太对了,您真是个军事理论的天才。”
“这就好说了,”楚剑功暗暗想,“设定嘛,我最拿手了。”楚剑功接着对杰肯斯凯说:“师以下单位,我们叫他“营”,营分作四个连,连分为四个排,排分为四个班,每班10人,含目长,兵目各一人。这样推上来……”楚剑功心里默默的算,“每营加上军官,鼓手,号手,旗手一共700人左右,以后有了炮兵再加。朱雀军现在可编成3个营,多出来一百余人给我做军部。”
“我们根本没有合格的军官。那个北京来的贵族武官也不行。他不了解燧发枪的战争。”
“这样,各营的管带帮办先空缺,我有三十三名亲兵,你再从前几日训练中表现出色的人中选一选,我们任命,12个外委千总,四十八外委把总,以及各班的目长和兵目。外委千总全部由我的亲兵担任,把总也优先安排他们。”以楚剑功正七品的职事,只能任命不入流的外委官,如果任命正式的把总就需要曾国藩下文,而他也不想让曾国藩和这些一线的军官们多亲近,更不想这些人觉得自己受了曾国藩的提拔。
“我是有一个名单,其中大约有一百人,训练非常刻苦。”
“除去当把总的,其他人全部调入军部。把他们作为士官培养。”
这是编制问题,下一步呢,下一步是什么?
“军装,军装。”杰肯斯凯说,“我实在不能忍受你们的对襟袄,大裆裤。用拿破仑的法军军服吧。”
“那就用西式军服,不过铜扣太贵了,用包布的木扣。我们也没有呢子,只能用布,嗯……用灰布吧。”
“那军帽呢?军官用法军骑兵军帽,行不行?”杰肯斯凯兴奋的说。
“用草帽好了。不能学贵族那一套,羽毛,花饰一律不要。革命军队嘛,就要有革命军队的样子,对吧?”
“很对。”杰肯斯凯有些无奈,“军靴怎么办,想来你也是没钱装备了。”
“布鞋,打绑腿。如果有条件的话,冬天配发棉鞋。别说这些了,谈谈具体的练兵原则,照搬100年前的《沉思》吗?”
“我早就考虑过了,”杰肯斯凯突然眉飞色舞,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叠纸来,“这是我参照欧洲的战争经验,和你们的《纪效新书》写成的最实用的兵书。”
楚剑功拿过来读
……
军队的分队原则:一支军队分为主力、前卫和侧卫。这使军队获得了更大的机动灵活性,因为当前卫与敌正面接触时,主力便可展开或对敌实施翼侧包围。令人感兴趣的是,拿破仑1796年在皮埃蒙特开始其第一次战役时所采用的便是这种队形。
将部队这样区分后,其指挥艺术在于使各部分处于严格控制之下,保持相互支援距离,以避免任何部分被敌各个击破,同时能在决战关头集中兵力。总的原则是分进合击。
……一支军队分为几个纵队,各纵队可以在平行的或向心的道路上开进并适时会合作战。
……各个分队之间的配合应在平时的训练中加以熟练。
“为什么这么熟悉?”楚剑功问,“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不是布赛的《山地战原则》?”
杰肯斯凯笑笑,“战争的理论都是相通的。”
楚剑功接着读:
简化迅速并能适应各种地形,应尽可能晚一点并尽可能迫近敌人,再展开成战斗队形,因为纵队远较横的战斗队形易于机动;
由于我方攻击点直到最后一分钟才暴露给敌人,敌人必将措手不及。部队一进入敌人的射程,指挥官就发出信号,展开成战斗队形。由于平时受过迅速展开的训练,所有的部队瞬间就可布列成阵,因而在敌人还来不及弄清何处受到攻击时,我方的进攻就开始了
……常进攻队形为密集纵队,前面有一群散兵打头阵;行军速度由每分钟76步增加到100步……
“这,这是吉布尔的《战术教程》吧?你也太……”
“我这本书,本来就是自燧发枪诞生以来的军事理论集大成者。”
“那应该以你的名字命名啊。”楚剑功挪揄他。
“我已经这么做了,叫做《凯子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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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 修我戈矛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1 本章字数:3326
1月26日修我戈矛
两千名士兵手执长矛,以连为单位,排出12个四排横阵。
长矛大约1.8米长,参考了当时燧发枪的长度,装上矛头后,和燧发枪带刺刀差不多。现在朱雀军中,根本没有燧发枪,火铳也只有600来支。楚剑功决定用长矛进行初步的队列和白刃训练。
杰肯斯凯演示过法军和英军的拼刺术作为参考,按他的说法,这种法军的拼刺术一往无前,动作简单,最适合军事素养不高的民兵。在即将到来的“革命洪流”中,大量的民兵必须迅速掌握一种简单实用的拼刺方法,但需要高昂的士气。而英军的刺刀术以技巧见长,攻势为先但不失稳重,需要长时间的训练。
张兴培不善枪术,但见闻广博,乐楚明则是枪术的高手,他们和杰肯斯凯反复探讨,终于在前几日确定了一种简单实用的拼刺术。这几日来的晚上,所有千总把总目长和兵目,以及军部的人,都进行了加练。
“同袍们,相信你们的刺刀。”楚剑功站在队列前面,大声做着训练动员,“在这个时代,子弹仍旧靠不住,刺刀才是取人性命最稳妥的方法,罗刹人有句话,子弹是笨蛋,刺刀才是好汉。当你们面对敌人,你们冲上去,用刺刀挑破他们的肚皮。……”
此时,队伍中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楚剑功喝道:“有什么事,先喊报告,再大声说。”
前排一个大个子兵丁大喊:“报告!”
楚剑功示意他说话。
“楚主事,既是用冷兵器,我是用惯了大刀,便还是想用大刀。”
楚剑功一笑:“好的,你站出来,和张教头比试一下。”
张兴培取了一条矛杆,去了矛头,双手握住。那大汉单手持刀,摆了个架势,就虎扑上前。还没等他挥起刀来,张兴培的木杆就刺过来了。那大汉伸手来抓,张兴培却把枪收了回去,再刺,一下子点在他肋下。那大汉疼得丢下刀,用手按住肋骨,蹲了下去
“若是有刺刀,你已经死了。”
“那是因为张教头武艺好。我们听说,张教头最擅长的是斧头。若是他用斧头,只怕别人用长矛也占不了便宜。”有人不服气的说。
“不错,若是刀法好,也可以相抗。但这套刺枪术简单易学,没有武功底子的,只要认真,便学得会,不像刀法,一定要名家教授。而且以后发了步枪,你们只有两只手,难道还有第三只手来拿刀吗?”
楚剑功让那大汉归列。张兴培和乐楚明手执长矛,开始一对一的拼刺示范。这两人都是武艺精熟,刺杀的招数虽然简单,但干净有力,军中识货的人不少,不时响起彩声。
远远的,曾国藩和江忠源各搬了一把椅子,慢慢观看着。
曾国藩道:“我闻西法,火器为先,怎么他先教白刃呢。这样白刃一冲上去,不是叫人一阵枪就打死了吗?”
江忠源道:“不错,火枪,火药包都是西法中的利器。我等日后教练团练,当先授火器之法,以远攻为优。”
“我又听说西人阵法精熟,变幻无穷。我们招揽团练,是学不来的。万万不可与西人比拼阵势。日后对阵,当结寨而战。”
“涤生兄高见。我夜读《纪效新书》,发觉火器之妙,尽在‘结硬寨,打呆仗’六个字。结寨而战,正好发扬火器之威。”
“我看这楚剑功,也是个半通不通之辈。”
他们在这边讲着,士兵们正在按着楚剑功的号子,进行着枪刺训练的第一步“持枪”。
“上刺刀!”
士兵们虚握空拳,在矛头上一抹,模拟上刺刀的动作。
“端枪!”
士兵们右手提起长矛,握住矛尾,拇指贴在右胯,左手稳住矛身,左脚前迈,上体微微前倾,中心落在左脚后跟。目光盯着虚拟的敌方。摆出这个姿势后,特别是全军2000余人同时摆出这个姿势后,人人真的感觉自己杀气腾腾,有持矛一击的冲动
“前进!”
持矛前进,左脚永远在前,中心永远落在左脚上,保持着随时可以出枪的姿势。
还有后退、逼近,跃退,持矛左右转等种种移动步法。士兵们听着口令,不断练习,最开始,不时有摔倒的,但十几日的练习下来,两千名士兵,排开方阵,按着楚剑功的哨子,进退自如,如同一人。整个朱雀军,就在这样的训练中,形成团队。
“相信刺刀,首先要相信同袍。”在持矛推进中,最重要的,就是坚信战友和自己同步推进,绝不会抛下自己一人。集体的步伐是一种鞭策,形成习惯之后,即使面对大炮,也能做到列队而进。
楚剑功要求这种精神,虽然他并不打算让朱雀军迎着大炮齐步走。
农历新年前夕,整个朱雀军以连为单位,进行了方阵之间的步伐对抗。两个连的士兵,手持矛杆,列方阵针锋而进,用矛杆互捅,哪一连先败落,便要受罚。
杰肯斯凯看着满场齐步推进的士兵,对楚剑功说:“恭喜你,你的军队,终于可以开始本世纪的战术训练了。”
“出枪时,两臂向敌要害,猛力推枪,同时以右脚掌的蹬力和腰力,使身体向前,同时左脚向前踢出一大步,在左脚着地时同时刺中敌人,右脚可自然向前滑动……”
张兴培大声的讲解,乐楚明作着示范。
“距离较远的时候,可以使用垫步刺,右脚迅速向左脚跟移动,脚掌着地的同时,左脚向前踢出一大步,迅速猛刺。”
看着张兴培的讲解和乐楚明的示范,人人都相信自己练好了可以一招毙敌。士气的根本,便是建立在自己战无不胜的信心之上。
“……防刺的要点,不是用矛身挡架,而是用矛尖,也就是刺刀拨开,这样可以快速反刺。具体的防刺术分为防左刺和防右刺,防下刺。”
“要注意防左侧和右侧的偷袭,防侧刺的要点在于……”
“拼刺时,要注意敌军可能用枪托挥打你们,防止枪托的要领是……”
“当敌人从后方袭来,最怕的就是惊慌逃避,转身反刺的要领是:撞击劈砍。以两脚跟为轴,身体右转,同时双手向后拉矛杆,也就是枪托并转头后看,用枪托撞击敌人的腹部,身体继续右转,左脚向前一步,同时左手拉右手推用矛头,也就是枪刺砍劈敌人的面部。”
“应用步法一定要灵活,例如,左脚前进也可以是右脚后退……”
“招式的欺骗包括,骗左刺右,骗右刺下,骗下刺上……”
“要充分利用地形,处于上坡时突刺的优势在于……,在壕沟中突刺的优势在于……”
“三人的刺刀组最具威力,三人之间的配合是……”
长矛模拟着刺刀,满场飞舞,对刺,三人小组对刺,连排群战。
张兴培对楚剑功说:“如果现在我们去打绿营,仅凭着这长矛,便可所向披靡。”全军上下,都惟楚剑功马首是瞻。
在刺杀训练中,慢慢就到了旧历的年底。一天,曾国藩请楚剑功过去说话:“楚主事,眼看就要除夕了,这朱雀军中的兄弟,都是湖南的,是不是放上几天假,让他们回家一趟。”
“曾大人。”楚剑功正要说话,曾国藩却打断了他;“都说了多少次了,你我年纪相仿,品级又都是在三品之下,就不要‘大人,大人’的这么生分了,不如以兄弟相称。”
“曾世兄。”楚剑功试探的叫道,看到曾国藩面色不豫,赶紧改口:“伯函兄!”
“诶,”曾国藩这才爽快的答道,“老弟以为,给兵丁们放上几天假如何?”
“伯函兄,我不瞒你说,若是我这朱雀军练成了,放上几天假也可以。但现在军队刚刚开始训练,又是用的新式方法,还没有成型,一放假,有可能回家一松懈,军心就散了,以后还要花上时间收心,春节前的就白练了。”
“也有道理。”
“若不是伯函兄提醒,我都忘了除夕这档子事了,春节不放假,恐怕有损士气,不如花些银两,置办些酒肉。除夕、初一两天晚上全军一起喝酒吃肉。”
“还加上十五,不如给些钱附近农家,让他们做些元宵。”
“大哥想得甚是周到。”
“要不要请神?”
“请神?请什么神?”
“文拜孔子,武拜关公,这大营之中,还是该请关二爷来镇一镇。再说,还可以向士卒宣讲一番忠义。”
楚剑功一下子愣住了。对曾国藩而言,军营中摆上关公像,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虽然他本人不一定信。但对楚剑功来说,这涉及到意识形态,涉及到军队以后为何而战的问题。他不由得又想起眼前这位曾国藩的发家史,他的民团便是以“维护名教”作为号召,也因此成为晚清第一支有政治纲领的军队,如果把太平天国不算清朝武装的话。
“大哥,这件事你且让我考虑考虑。”楚剑功推搪起来。
“哦?”曾国藩却有些疑惑了,“拜下关公,需要这么慎重吗?”
在除夕那天早上,朱雀军两千多士兵排出方阵,楚剑功一声哨响,全军突刺,声威震天。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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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 除夕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2 本章字数:2265
2月4日
毕竟到了除夕了,上午的训练拖长了一些,午饭后,便不再训练,江忠源置办了些红绸子,在营中挂了起来,又用些红纸,写上“吉祥如意”等字句,贴在灯笼上,挂起来。曾国藩还写了副春联,挂在大堂门口。
楚剑功下午也挺忙,给士兵们发饷,开营虽然不满一月,但春节嘛,提前几天发饷,二两白银,一钱也没有克扣,惯常的“官例”也没有取。
提前拿到了足额的饷钱,在清朝可是不多见的事情,营中一下子喜气洋洋。饷钱有保障,证明大家加入朱雀军这事没做错。人人交口称赞,纷纷表示自己早就看出钧座不是一般人物,跟着他干,吃不了亏。
晚饭开始前,楚剑功特地宣布,
“今天可以喝酒!”
一时欢声雷动。
“但不许赌钱,抓到赌钱的,一律打军棍。”
“哎呦。”一片嗡嗡之声。
“那喝着有什么意思啊。”
“今天请了戏班子来。”
“看戏?什么戏?湖南花鼓戏?有名角么?”
“不知道,想想也没有了,名角肯定去大户人家赚钱去啊。”
士兵们说着,解散。
晚上吃饭,以排为单位,围坐在大锅边上,锅里,是盐水涮肉,每排还有五坛酒。
楚剑功拿着个酒碗,走在前边,乐楚明捧着个酒坛子在后面跟着。每到一处,楚剑功就和士兵们喝上一碗。
看到楚剑功把酒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士兵们纷纷夸赞:“钧座真是个爽快人。”
在一处喝酒的时候,有士兵说:“有肉吃,真好。”
“想不想天天有肉吃,想不想家里人可以和你们一起吃肉?”楚剑功问。
“那当然想了,钧座,您当真?”
“现在还不行,没钱。如果顺利的话,一年以内吧,争取天天有肉吃,月月按时发饷。好好干,来,大家再干一杯。”
楚剑功这话一说,这一排的士兵纷纷叫好,周围的人听见了,便过来问,不多久,“人人有肉吃,月月有饷发”便传遍了全营。
楚剑功再往下面和士兵们喝酒,便大多要和楚剑功核实一遍。
楚剑功和士兵们喝酒的时候,曾国藩却和江忠源在屋子里,慢慢的喝酒。
江忠源听到外面的欢呼声,也准备出去凑下热闹,曾国藩拦住了他。
“常孺,你着什么急呢。”
“兄长,楚剑功这一套解(衣推食,的确能收买人心。我们可不能坐视。”
“那又如何,与你我何干?朱雀军本来就是他在练,将来也是他带,我们以后自己会办团练,到时候在来巩固军心好了,现在犯不着。”
曾国藩的为人处事,尤重等级,对穆彰阿和皇帝谄媚,对同僚恭谨,对老百姓粗暴。朱雀军的丘八们,在他看来,连百姓都不如,和他们去喝酒,真是有辱斯文。如果是自己的军队,不如捏着鼻子去做作一番,现在么,不过是帮朝廷看着楚剑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人正喝着酒,突然有人敲门,江忠源开门一看,却是楚剑功。
“楚主事,快请进。”
楚剑功手里提了个瓦罐。
楚剑功进得屋来,说道:“过年了,两位也留在营中,也不回家看看?除夕夜,和两位一同守岁,不知有没有打搅?”
“没有没有,求之不得,何来打搅?”
楚剑功将瓦罐放在炭盆上,江忠源给楚剑功倒了酒,三人先举杯,贺了新年。然后随口吃着东西,说些闲话。
说着说着,就说道祭祀这档子事了,曾国藩想起来前几天议论的请神的事宜,便问道:“剑功老弟,你拿定了主意没有?”
“伯函兄,我却在想,敬神不如敬岳王,精忠报国啊。”
这一下,曾国藩被堵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半响才说道:“看来老弟真是不通世务。本朝虽然没有禁了岳爷爷的庙,但对前金是有所避讳的,当年修四库全书,便把关于宋金之争的文字都有修缮。别说金朝,连与辽、元两朝相关的都有修过。”
楚剑功故作糊涂:“大清入主中原两百年了,应该没这么避讳了吧,先帝爷不也在岳王墓题过诗吗?”
“其实要说张扬忠义,我还是觉得关二爷合适。”江忠源开始转换话题。
楚剑功本人对满清的民族背景并不太在意,如果是一个汉族王朝,是1840年这种模样,楚剑功照样会有造反的心。但看到曾国藩的这种反应,就感觉出清廷仍旧很忌讳这件事情,生怕被人用辽金来影射。
“拜孔圣人呢?”楚剑功试探道。
“拜孔圣?好啊。”曾国藩大声赞同,“不过,不适合当神请。”
“拜孔圣得有个说法。”江忠源提醒道。
“我早就想好了,正儒。”楚剑功解释道:“以前的儒者,都讲究出将入相,六艺中的御、射二技,也是说打仗的事。朱雀军南下,是和英夷作战,正和华夷大防之意。”
“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我书读得少,伯函兄大才,能不能把我们刚才说的,写出一篇三百字的短歌?”
“好,我过几日给你。”写这些东西,对曾国藩这些考过八股的人来说轻车熟路。
几个人又开始边吃边商量,完善“正儒短歌”的内容,要讲华夷大防、要讲忠义、要讲勇武……
话题又慢慢扯开了,外面传来锣鼓的声音,想来是花鼓戏开场了。
“今天是什么曲目啊?”
“《刘海砍樵》”
“嗷,这个戏,算是花鼓戏的名篇了,哪里的帮子来演?”
“我也不知道,找湖南本地的兵士去请来的。”
突然曾国藩说道:“《刘海砍樵》,这个戏不太好啊,一个樵夫,拿着斧子,去人家寺院里抢宝物。”
“诶,是那些和尚先抢了小狐狸的宝珠嘛。新年唱个戏。乐呵乐呵,兄长不要太计较了。”江忠源说。
楚剑功心想:“老子还没注意这个事,不然早就排了白毛女,今天晚上,年三十正好讨账,真是应景,然后诉苦大会……立马扯旗反了它的。”
“这个戏不好,”曾国藩不知道楚剑功心中所想,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还不如上婚嫁戏,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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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 训斥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2 本章字数:2300
2月26日
“整队!击鼓集合!准备演练--”在一个美好的春节过后,领到了新的军服,布鞋和草帽,整个朱雀军的面貌焕然一新。
军中已经配发了号鼓旗帜,以排为单位配属了鼓手和旗手,连配属了号手,春节过后的这几天,士兵们在比较轻松的环境中熟悉了各种指挥信号。
随着楚剑功一声令下,鼓声响起来,代表朱雀军的大小红旗迎风招展。
曾国藩和江忠源还在一旁看着,江忠源忽然说道:“朱雀……应该是白底火焰三足鸟,怎么变成这种一片红的赤旗了?”
“糊涂,”曾国藩训斥道,“白底火焰,那是前明的旗号。”
六百余杆火铳,不够一个营用的,因此只能统一学习,轮流练习。外委千总和外委把总们都有自己的火铳,而目长以下的只能和自己的手下合用。杰肯斯凯按照拿破仑战争的经验,将装弹射击分解成10个步骤
1将扣簧向前推,露出击发槽。将枪机扳到安全位置。
2咬破弹药纸包上端
3向击发槽中点入少量火药,火药入槽。
4扳回扣簧盖住击发槽
5将余下火药连同弹丸由枪口灌入
6抽出枪管下的装填杆
7用装填杆压实火药,增加初速
8撤回装填杆,放到原位
9等待开火命令
10瞄准射击
虽然士兵们使用的是火铳,也就是火绳枪,但步骤是差不多的,多出一个挽节火绳的动作。火铳的射速大约一分钟一发,还不能装刺刀,楚剑功一点都不爱惜,让士兵们尽力熟悉射击过程和瞄准动作。
春节前的刺杀训练让朱雀军士气高昂,士兵们倒不在意简陋的火铳,因为楚剑功许给他们一个胡萝卜:会给他们装备先进的燧发枪,甚至是击发枪。
按照把总们的口令,枯燥的重复着上弹,瞄准,射击三部曲,朱雀军的士兵们越来越得意,似乎每人都得到了一把击发枪。陈日天和翟晓琳,这两个楚剑功以前的传令兵,现在都是千总了,在射击学习中表现的非常出色,两人所带的连,也暗暗比着劲。而荆州武库的火药铅弹,虽然粗制滥造,倒也供应充分,可以让士兵们敞开了试枪。
这一日,陈日天和翟晓琳又较量上了,两人在自己的连里,都有了一批拥泵,一天的操练结束,大家意犹未尽,在有心人挑拨几句之后,赵日天和翟晓琳站到了靶场前。
“靶距50米,10枪!”公证人,一个叫季退思的把总说道。季退思是湖南本地人,小农户出身,训练中非常刻苦。
“预备--开始!”
翟晓琳和陈日天,飞快的将火铳靠肩斜放,用双手解开胸前的弹包和药包,开枪槽,咬药包,倒药,上铅弹,用通条推弹,检查,端枪,瞄准,射击。最开始的三枪,两人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不到一分钟一枪。第四枪,陈日天先开枪,翟晓琳慢了一步,随后两人的时间差距越来越大,陈日天十枪打完,翟晓琳第九枪正在瞄准。
“停!”季退思喊。
两人点验射击成果,陈日天10枪只有9发上靶,共45环。而翟晓琳打出的八发全部上靶,43环。以火铳的精度来说,两人的成绩都很不错。
“我若是打出十发,定能出得50环以上。”翟晓琳道。
“扯,若是你我对战,你早就被我打成蜂窝,哪有机会开八枪。”
“呸!就凭你的枪法,也打得中我?”
季退思坏笑着说:“别着急,按说,打完子弹就要拼刺刀了,你们不如拼刺决胜负。”
“好,就拼刺决胜负。”火铳上没有刺刀,两人掉头要去找长矛。周围的拥泵们起哄。
呜呜--哨子响,楚剑功的吼声传了过来,“吵什么,以为自己了不起啊。”
众人赶紧按连排列队,敬礼,“钧座。”有了朱雀军的名号,楚剑功就让士兵们这么叫自己,以摆脱让自己头皮发麻的“大人。”
楚剑功拿着杰肯斯凯的手枪,走过来:“谁以为自己了不起啊?陈日天,翟晓琳,你们和我比比看。”
两人装作很羞愧的样子,陈日天说:“我们错了,同袍应该互敬互爱……”
“扯什么呀,取枪。”
三个人站到靶子前,等口令。
“预备--开始。”
口令一下,楚剑功飞快的开膛,装药上弹,瞄准射击,不到三分钟,十枪全打完了,读靶的结果,楚剑功10枪74环,陈日天两枪8环,翟晓琳两枪11环。
“如何?”楚剑功看着自己以前的传令兵。其实,这把手枪是击发枪,每分钟三到四弹是很正常的,精度也比火铳好得多,加上杰肯斯凯保养又仔细。但楚剑功不会说破,反正其他人又没见过击发枪。
“你们要面对的,是射击速度是你们的四倍以上,**数量是你们十倍的敌人,你们才刚刚学会开枪呢,就不可一世了?陈日天翟晓琳,去山上跑个来回,马上!”两人放下枪就跑出去了。
楚剑功又转向季退思:“你很会挑拨离间吗。”
“钧座……我只是想看看千总们的本事。”
“不用辩解了,去,把全军的马桶收了,送到农户那里去卖钱。”
“是,钧座。”
等季退思满身臭气的卖完肥料回来,天色已经全黑了,他还是个少年,正满心懊恼,这时就看见前面一点烛光。
曾国藩手持蜡烛,站在营房门口,对他说:“回来了?都开过饭了。去洗个澡,再到我房里,我给你留了些吃的。”
季退思在曾国藩那里边吃饭,边和曾国藩唠叨些家常。他觉得这位协办大人真是和蔼可亲。
吃完了饭,曾国藩也不多说,就让他回营。他早就注意季退思了,这个小把总,很单纯,又有一些小家子气的狡猾。很好拉拢。他倒不是要给楚剑功使坏,不过先留个伏笔,将来说不定有用呢。
等季退思回到营房,却发现自己床头放着两个饼子,还有一小撮榨菜。
别人告诉他,本来给季退思,陈日天,翟晓琳留了饭,他们怎么也等不到他回来。
季退思又觉得,兄弟们闹是闹,还真是讲义气。
一个让人敬佩和服从的主官,一帮讲义气的兄弟,还有个慈祥的协办大人,季退思非常满意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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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2 本章字数:2308
纵队还是横队,这是个问题。
法军进攻的时候,每个营会排出正面六十人的宽度,纵向共9--12行的纵队,防守时则排出三行,180列的横队。英军进攻时排出宽60人,10行的纵队,防守则是都是两行,宽超过两百米的横队。
“哪一种好?”
“都好,但根据我的实际经验,180人或200米的横队,对队列的要求非常高,我以前征召的起义民兵,根本维持不了这样的队列,打着打着就成了横放的S形了。”杰肯斯凯这样解释。“我们怎么办?”
“先以连为单位,多做实验。”
每连170人,下辖四个41人的排,每排排成单列的队伍,无论横队还是纵队,这是最基本的列队单位,所以叫做“排”。
行军时,是以把总打头,全排跟在后面,全连以单列、双列、四列纵队前进
防守时,两排并列,全连列出两行横队,把总总是站在自己排的右边,全排向右看齐便可。连很少列出空心方阵,如有必要,把总占住方阵的四个角,他的排向右看齐即可。
进攻时,四排叠进,把总必须一马当先。
“向着敌军第一横队,冲锋!”
陈日天一声大吼,握着自己的长矛先跳了起来。
“杀!”,他全连的士兵,列出40人,约60米宽的正面,大致排出四行,呐喊着,一面以长矛虚拟放枪,一面向前缓步跑动。
在他的对面,翟晓琳扮演防御方,正面为80人的两行,手持长矛。翟晓琳大声喊着:“前排,射击--后排,射击。”
两个连之间的距离不太平坦,有些沟沟坎坎,陈日天的连被地形拖累得有些破碎。
但队形没有散掉,所有人都在前进,所谓人多胆壮,严格的队列训练,让每一个士兵深信,自己绝不孤单,同袍会和自己同进退。
12个连队,近一个月来,就这样捉对厮杀着,在一个连队内部,信任在慢慢凝聚。
“向着敌人冲击,冲击不能泛指,要有具体的目标。”在晚饭以后的课堂上,杰肯斯凯为千总和把总们讲解着战术。楚剑功做翻译
“苏沃洛夫指出,口令过于宽泛会让士兵无所适从。比如,面对敌方的一个三行的横队,如果我们指挥官的口令不清晰,那我们的士兵就会疑惑,到底是以杀死第一行的士兵为主,还是以贯穿对方队列为主。所以,我们的口令要提得具体:冲击敌人的第一横队,冲击第二横队、冲击预备队!”
“报告,”乐楚明举手,“苏沃洛夫是谁?”
“罗刹的一个将军。你们别管是谁,听着就行了,如果你们命好,以后有机会讲战役学,会介绍欧洲名将的。别问战役学是什么,专心听课。”
“我们在冲锋时,往往会遇到敌军的三道火力线,12磅炮的霰弹最佳射距,200米左右,小型火炮的霰弹最佳射距,100米左右,步兵齐射威胁最大区域,50米左右,在你们距离对方20多米的时候,对方会发动反冲锋”
“贯穿冲击!敌方的队列已经被打乱,而我方的队列也打乱了,这时候,很可能进入焦着的缠斗,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方的后续部队,已经赶上来了,这时候,切忌缠斗,我们必须贯穿冲击,为后续部队打开空间,或者,我们贯穿冲击之后,后续部队才能毫无顾忌的放枪。为了保持冲击的力度,必须将部队整理,排齐,整队永远比散兵有冲击力,鼓手和号手要注意千总和把总的命令。苏沃洛夫要求在任何情况下,在队列中,只能向前看齐。无论采取什么样的队形,或是在拉齐正面的时候,都不能向后退。后退一步,就是死亡。面对排枪,不一定会死,但落单的士兵,肯定不能活命。苏沃洛夫的这个结论,是数万罗刹军在几十年的战争中,用自己的生命得出的。注意,所有的士兵,必须保持在队列当中,向前,只能向前。不要管身后的敌兵,后续部队会解决他们的。”
陈日天的连队接近翟晓琳的连队了,翟晓琳发动了反冲击,手持长矛,呐喊着,吼叫着,冲了上来。
两队士兵接近了,吼叫着,谁也不让步,谁也不转向,死死的盯住对方,感觉到对方像一堵墙一样压了过来。
两队交锋前的一刹那,双方按照事先的交代,把长矛竖了起来,用身体相撞。
七零八落。
双方的鼓手都开始打三段鼓,用鼓槌和槌柄轮流敲击鼓面。这是转换训练的信号,两个连开始做连队间的刺刀训练。
四个连并排站在一起,就是营横队,四个连以四十人为正面,依次推进,就是营纵队。以千总占住四角,各连排两行横队,就是营方阵。
纵队冲击横队,横队防守纵队,纵队对冲,横队对冲,纵队冲击方阵,横队包围方阵。
各种阵型变换着,行进!行进!!白刃冲击!杀啊!枪的重量主要集中在右手上,纵队相互迅速穿过,进行示范刺杀,纵队列成方阵!射手在队列各自的位置上射击!各排的射击开始!--这时方阵在原地。射手朝虚拟的骑马之敌和逃跑之敌射击。
每一种变换,每一种战术动作,每一种阵型,都变成了潜意识的本能。当听到骑兵来袭的口号,千总就自觉的占住四角,把总间距排开,士兵向自己的把总向右看齐。
方阵,展开变成线正面,合拢成四个连纵队,平行冲击,合拢成一个排宽的营纵队,冲击。
在3月30日这一天,展开了朱雀军的全军阵型演练。
三个营排成三个方阵,再转为三个纵队,平行冲击。
每个士兵,相信自己身边的人不会后退,自己的把总不会后退。
每个排,感觉得到自己身后的排在齐步前进,绝不会后退,后面的脚步声,压迫和鼓舞着自己,奋勇向前。
每个连,感觉得到全连是一个整体,自己身后的连队决不后退。
每个营,看到另外的营和自己平行前进,营和营之间互相信任,绝不会抛下对方。
十二个连队,以四人为头的纵队,以雪峰山为障,对确定的目标,按照不同的路径,向心突击。
每个连,每个军官,每个士兵都知道,别的连队,一定会按时出现在目标的攻击线上。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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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 坑,好多坑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2 本章字数:2179
4月
“要知道,英吉利人的炮火,远远比我们要凶狠。即使在内陆的战斗中,排除了舰炮的威胁,我们还要面对下到连队的加农炮,以及炮兵群的榴弹炮。”在阵型训练进入尾声的三月底,杰肯斯凯向楚剑功提出了这个难题。
“我们能否使用战壕,掩体,堡垒,和铁丝网,来规避炮火,减低英军的火力优势。”
“铁丝网?虽然拉丝工艺已经发明几百年了,但铁丝很贵的。你有那么多钱吗?而说到堡垒,按照欧洲的战争经验,炮兵实力雄厚的一方,堡垒对抗占上风。比如,双方修堡垒的效率是一样的,但英军的大炮厉害,一炮就能把你的堡垒轰掉,你能反轰回去吗?战壕在目前来说,效率很低。阵列线步兵,如果训练相当的话,能够迅速以队列抢占有利地形的一方占上风。这就要求步兵队列能够不断的移动。战壕虽然能够在防守中有一定的用处,但也限制了本方的机动。”杰肯斯凯对堡垒和战壕不以为然。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杰肯,你要知道,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如果战争局限在广东省,我们是防守方,经常会出现英军进攻我们阵地的情况。”
“可是,英军肯定会沿着整个海岸线机动,寻找清国的防御漏洞。”
“杰肯,你要明白,我只要打好自己的仗,获得政治资本,而不是帮清王朝取得胜利。”
“明白了。”
“而且,如果征用民夫的话,我几乎拥有无限的人力。”
“这太想当然了,挖坑是一种专业的战争技术,不要以为挑几把土就是挖坑了。好吧,等阵型训练一结束,我们就开始土木训练。”
4月,一颗小草顽强的从地里长出来,突然,凌空一团黑影挥了过来,咔嚓,把这个顽强的弱小生命铲断了。
挖坑,两千人,包括楚剑功和张兴培,都在练习挖坑。“每个人必须学会战场挖坑术。”
第一阶段,是单人的掩体。1840年的燧发枪和击发枪,要求周围有足够的空间用来装填弹药,因此,最好是全身掩体。
“挖坑等肩高,挖掘时,按掩体的形状,将表面土层和草皮铲除,然后分层挖掘,挖出的土由远而近,先将土投在射击方向,留出枪座,在投到两侧,构成胸墙。为了从坑中冲出来,要在前崖上挖出一个踏脚孔。”
杰肯斯凯讲解和示范,楚剑功边翻译,边跟着学,千总和把总们围在边上看,然后练习。
“一定要做到一锹成型,节省的时间和体力能够救你们的命。”掩体挖掘掌握不难,关键是熟练。
几天后,按楚剑功的提议,杰肯斯凯增加了花样,用草皮和表土对掩体进行伪装。
“地形地物,是掩体的天然基础。挖掘掩体前,就要先观察阵地上有没有可以利用的资源,这样不但节省体力,而且便于伪装。可以利用的资源有:弹坑,沟渠,土堤,砖墙。利用砖墙和门窗修筑掩体时,应该先挖出射击孔和射击台,然后在墙后挖掘掩体。”
“要知道利用资源,地下一尺和地面一尺的功效是一样的,但地面一尺明显省力。要善于利用土袋和杂物、废旧家具等堆砌掩体。”
士兵们挥汗如雨,挖呀,挖呀,挖的越快,就越可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孤立的掩体会被消灭,我们必须将掩体连起来,这就是壕沟了。全体注意,以连为单位,按千总自己的理解,挖掘一条连队使用的壕沟。”
又是连队竞赛了,士兵们兴致勃勃,把壕沟挖得又平又直。虽然在挖坑的时候,有的连队挤在一起,互相磕磕碰碰的。
“笨蛋们,你们这样的壕沟,被人一个沿壕纵射就打透了。真是笑死我了,你们练习火绳枪也几个月了,居然还是这么傻。”杰肯斯凯一边嘲笑,一边让楚剑功把把总们聚集起来,补课。
杰肯斯凯向千总和把总讲述“交叉火力”。在方阵步兵时代,这是团以上军官才需要掌握的内容。
“整个壕沟,要挖成锯齿形,而敌方的炮火,受到指挥技术的限制,是无法对锯齿状的壕沟阵地同时进行打击的。”
“报告,”这次,是陆达,朱雀军的副统带提问,“如果敌方以三个炮兵连,对一个步兵连的阵地前后同时进行打击呢?”
“三个炮兵连,对方至少有一个步兵师,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一个步兵连还呆着干啥,光荣的转进吧。当然,如果是特定的阻击任务,你们就只好干挨打,撑到援军到来。我们现在是说攻方最多是守方两倍的情况。好了,别打岔了,要挖出合格的战壕,就必须明白敌方炮兵的使用方式,炮兵一般……”
“为了正确的挖出战壕,每名指挥官都必须学会图上工程作业,你们都会数数,阿拉伯数字也都会认了。那就行了,三角形认识吧,所谓锯齿形,就是无数三角形拼接而成。火力射向的交界,就是三角形的顶点。什么叫顶点?看图……”
“太难了……好吧,你们先学会看图就可以了,临战时战壕图由我来画。看图,壕沟转向的地方,就是这里,叫转折点,折角必须大于90度。你们不知道什么叫90度,伸出手,做个八字,拇指和食指就是90度角。壕沟的每段15到20米,或者30步。壕沟突出部不得小于3米,两排壕沟的距离不得小于8米。”
“壕沟完成后,同样要注意伪装,壕沟外层可以用小圆木,树枝,束柴加固,并在加固材料上刷上一层泥浆或者石灰。”
“在壕沟的崖壁上,挖出避弹所,大小可容纳2、3人,向着敌军炮兵所在方向。”
“在壕沟的拐弯处,要设置纵射掩体,用来射击突入壕沟的敌军步兵。”
……
“基本的要点就这么多,为了在敌军的炮兵面前活下来,一个月内,每天早上是例行阵型、射击和刺刀训练。下午,就要以连为单位挖坑比赛,输掉的连队在晚饭后要把所有的壕沟都填起来。”
正文 10 天外飞雷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2 本章字数:2196
5月
季退思伏在地上,火铳背在背后,双手握着铁锹。在他身侧,他的这个排,都和他一样趴在地上,只不过士兵们背的是长矛。在他们的前方,50厘米高度,拉着一根长绳。
突然,辟的一声鞭子响,一个兵挨了打。就听见乐楚明的吼声:“多少次了,身体趴低,高度不得超过绳子。”
没人赶说话,继续趴着,等着“开始”的命令。
“如何克服对方的要塞或者堡垒?或者炮楼?”在四月的挖坑训练基本告一段落之后,楚剑功向杰肯斯凯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是用炮,大炮。”
“我们没有大炮。”
“那就只好用人命来填。”
“废话,用人命填我找你干什么?”
“因为填命也要讲战术。我们下一步训练的内容,就是‘土木掘进’。”
土木掘进,是在敌方火力威胁下,沿地面挖掘土坡等障碍物,向敌火力点推进。作业时,必须有效利用各种地形地物,动作要快,姿势要低,要注意观察敌情,随时准备战斗,或者跃起冲锋。
于是,两千多人,以连为单位,就这么趴在长绳下面,等待着开始的命令。
“呜呜--”哨声响了,季退思双手握住铁锹靠近锹头的地方,用力向下狠凿,鼻子前面的散土飞溅。季退思抬起身子,想避开这些尘土。“啪!”后面的鞭子就抽了下来。
“你们现在抬头,是吃鞭子,到了战场上,就是吃子弹了。”
土质松动之后,双手紧握铁锹,将土向前方推出,构成半高土墙,将土墙推成斜线,然后匍匐前进。
在适当地点,再挖土,推出土墙,匍匐前进
在敌方火力松懈时,快速跃起,冲锋,跃进到另一处障碍物下。
……
这些内容,堪称战场之上保命绝招,却非常的枯燥,朱雀军每天累得如同土耗子一般。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训练,只持续了半个月。楚剑功又要换新花样了。
“杰肯,我们没有炮兵,你看,我们只能使用这种药包。”楚剑功给了杰肯斯凯一张图纸。“你看,这样的药包如何制成和处理呢?”
“黑火药包?在西方经常用来爆破土壤和岩石,但是……”杰肯斯凯皱了皱眉,“黑火药太容易受潮,,而且易爆,那么大包的ZY在战场环境下,实在太危险了。”
“这你别管,你按我的要求,总结出具体的战术规范就可以了。”
ZY包可以使用纸,布,容器作为外皮,一般以五公斤黑火药为一包。数个药包捆扎为一体,就是集团药包。集团药包可以绑在扁担一头,用来做支撑性爆炸。
“我不明白的是,这样的内容,应该成立专门的工兵,做专门的训练。”
“是的,理论上是这样,一般的欧洲职业军队不会进行专门的爆破训练。”
“那么你,剑功同志,为什么要在全军进行这样的训练呢,这不是一种浪费吗?何况,我不认为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爆破技能如此重要”
“因为现在的朱雀军,是种子,我们不能把目光局限于眼前。同志。这些士兵中的大部分,将来都会单独领导一支军队,他们也许需要孤身一人,在敌人的心脏中活动,拉出自己的队伍。也许,他要向他的下属,传授所有军事知识。”
“我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我知道你实际上是在建设一支革命的军队。按我对欧洲革命的理解,你只需要把这只军队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取得好成绩,然后就有可能被调去保卫首都,然后在一个大雨磅礴的晚上,你带人冲进紫禁城……然后就可以召集制宪会议了。”
“杰肯,你来到东方很久了,但还是不了解东方的情况,你这是左倾冒险主义。中国很大,法国不过只有中国一个省大小,即使按你的思路,成功的在京师发动了政变,对整过国家而言,只是一阵暴雨。这样的阵雨根本无法改变东方根深蒂固的道统。将革命寄托在若干个孤立城市中的胜利是虚妄的。我们只能深入到底层去,在每一个基层,每一个县,建立自己的军事政权,才能最终取得全国范围的胜利。根本性的胜利。”
“我对你的革命路线保持怀疑态度。不过,这不是当务之急,让我们回到训练上来吧。”
火药很宝贵,大家都是拿沙子做ZY包的捆扎训练,最后,由杰肯斯凯做了一个真正使用黑火药的ZY包,让士兵们见识了一下威力。
“杰肯,我们能不能使用集团药包来当大炮呢?”
“怎么做?”
“你看,这样的飞雷,可行吗?”楚剑功又交给杰肯斯凯一张草图。飞雷,就是用火药抛射的ZY包
集团药包被捆成了严格的长方体,用麻袋布包成三层,用结实的麻绳或者铁丝捆紧,以确保在抛射过程中不会散开。
抛射药包则是以半公斤黑火药为准,包成30厘米长的圆筒,这样可以很方便的计算抛射药的数量。
“这样的抛射药包,理论上是可行的,用抛射坑的坡度和抛射药筒的数量,来确定抛射的距离。可这要求士兵们会计算夹角。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具体的抛射数据还有经过试验,才能规范。”杰肯斯凯犯了难,“荆州的火药,本来质量就不好,数量上也就够射击训练。”
两人正踌躇间,突然,有一个马甲,来到楚剑功的签押房,楚剑功对他有印象,是曾国藩的亲随。原来曾国藩有事相请。
楚剑功有些奇怪,练兵这几个月来,曾国藩和他来往极少,一般就是远远的在校场边上看着,不时到士兵中走走,笼络一番人心,现在请他过去,难道广州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想想又不对,如果广州有事,李颖修一定第一时间有信到,曾国藩不可能比自己更早得到消息。不管怎么样,先过去再说。
到了曾国藩那边,江忠源也在。双方见了礼,曾国藩开门见山:“楚主事,湘西兵道移文,土匪把凤山县围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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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 瞿香玉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2 本章字数:2407
6月2日
湘西匪患,古已有之。湖南西部十万大山,成百上千的土匪窝点盘踞其间,互为勾连。而湘西素来贫苦,又有处于半农耕半游猎状态的苗人。土匪下山,一呼百应,数百土匪往往挟裹逾万土民,旗帜喧天,焚州毁县。
曾国藩把凤山县的文书给楚剑功一看,他却一口答应,前往剿匪。
但他没有作解决匪患的打算。湘西土匪构成复杂,既有穷凶极恶的顽匪,又有生计破产的农民,还有借匪自重的士绅。光靠刀枪镇压,是顶不了事的,要解决湘西匪患,只能将当地社会结构全部推倒重来。清代,显然没有这个能力。楚剑功两千士兵,投到湘西十万大山中,区区沧海一粟。他不过想在军队开赴广东之前,杀杀人,见见血。
曾国藩说湘西兵道给了3000两白银的开拔费,楚剑功也没有讨价还价,当即收下。曾国藩从他急不可耐收钱的动作,以及楚剑功没有将开拔费下拨,下了定语:“此人甚贪。”而楚剑功却是不希望自己的部队养成收开拔费的习惯。
闲话少说,楚剑功带着自己的朱雀军,向着凤山县开进。陆达带着一个连为前导,带了十支火铳,其他的火铳集中在中军。
一路行来,官道是有是无,大多是山路,6月天南方雨水又多。颇不好走,沿途不断有军官领唱军歌,提振士气。前队和后队互相拉歌。
黑士兵,黑士兵,泥巴裹裤腿
汗水满衣襟,不知道你是谁。
身前是铁枪,背后是同袍
昂着胸,迈大步,跨过千山万水。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紧赶慢赶,两天功夫,眼看离凤山县城还有10里地的时候,陆达打眼一望:“那边的山头上,好像有人。”
带着这一连的千总是乐楚明,闻言也往山上望:“土匪的岗哨!”
“望风的,咱们没来迟啊,凤山还在。全连止步,你去中军,向钧座报告。”
“榜眼,”乐楚明叫着陆达,“兄弟们摸上去,敲了它。”
“没用的,他肯定早看见咱们了。”
“不是怕他报信,就是想练练手,练兵这么久了,还没动过手呢。”
“带一个班,配两杆火铳,足够了。”
乐楚明点了一个班,就往山上摸去。到了山头,一枪不放,长矛一挺,挑翻了放哨的三个土匪,押了下来。
“你们有多少人?那座寨子的?”
“我们是铃铛口瞿大当家下面的伙计。我们大当家这次带了3000人,加上别的寨子的,本地跑顺风的,小两万人吧。”
“铃铛口的瞿十九?这次打凤山是他牵头?”
“是,五月梅花雨,水灌了寨子,寨子里的佃户都交不了粮,大当家就带着兄弟们来凤山借粮。”
“3000人,有多少枪,多少兵刃?”
“抬枪有一百来座,您这种火枪可没有,寨子里下来的,人人手上都有铁,刀枪、钉耙、锄头什么的。跟着跑顺风的,木棍树枝总是有的。其他寨子的,多多少少,也有些铁器。”
正问话间,楚剑功的中军到了。楚剑功走在最前面,总算有机会见见传说中的湘西土匪了。到了跟前,陆达向楚剑功汇报了自己问到的消息,楚剑功看了那几个土匪,说到:“你们没撒谎吧?”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我们不是老匪,在山里也是种地的。官爷,您可得给小人做主啊。”
“老匪?”楚剑功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大当家为什么叫瞿十九?”
“十九,大当家祖宗十八九代都是土匪。我们少当家叫瞿二十。”
楚剑功命令全军就地休息办半个时辰,然后全力推进,火枪集中到一营,由楚剑功亲自带领,陆达和张兴培带领二营三营。
两个时辰之后,朱雀军遇到了凤山城下的一万余名土匪,漫山遍野,浩浩荡荡。其中一部最为整齐,挑着一个斗大的“瞿”字。
“一营,展开。”六百杆火铳展开成双行的横队,每行两个连。二营三营护住两翼。
土匪们全无章法,一干匪首带着自己的人马,向着朱雀军嚎叫着就冲了过来。
“一营都有了,一连二连,开火!”
战场上响起一阵排枪,朱雀军成军以来第一场会战,就此打响。
匪徒们的密集冲锋队形,是排枪手最爱的射击目标。火铳,也就是西方早已淘汰的火绳枪,每分钟才一发,精度也不好,一群新兵蛋们操着,对着眼前的集群目标却可以毫无顾忌的瞎放,总能打着人。好几拨土匪,气焰一下子就被打翻了。
一窝子土匪正往前冲得带劲呢,突然就听见人喊,“当家的叫人给打死了,扯呼!”哗,这一窝子就四散而逃。
也有不怕死的悍匪,眼看还有几十步就到跟前了,就听见陆达喊;“刺刀,冲啊。”带着二营就冲了出来,白刃相接。
和大部分短兵相接一样,几分钟就分出胜负,士气和组织高者获胜,散兵游勇崩溃。
瞿十九带领下的匪众,慢慢移动了,忽然,呐喊着,咆哮着,向着朱雀军的主阵地冲过来。
朱雀军这边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放着排枪。突然,楚剑功喊:“吹号,全军突击!”
嘟嘟……
全军所有的号手都吹起了冲锋号,鼓手用鼓柄敲击着散点,这是打乱队形,自行冲锋的信号。
“杀啊--“朱雀军的士兵们像开闸的水一样涌了出去。火铳手早已抛下火铳,手执长矛,一起冲锋。
明晃晃的矛尖,引领着全队,身在队伍中的士兵,被自己身后的洪流推着,身不由己,全无杂念,向前,向前。
季退思面对一个土匪,用长矛拨,刺,挑,娴熟而稳定。
有的人的长矛刺刀落空了,没关系,继续前进,后续部队会解决的。
不到半天的功夫,万余土匪星散,县令开城,犒军。
“不知道老兄有什么打算,是班师回营,还是乘胜追剿?“县令宴请楚剑功一干人等,席间问道。
“追剿,追剿。我看那瞿十九,仗打到半晌,就跑路了,元气未伤。还请刘父母给找个向导。
“铃铛口,就一条山道,边上有座半环形的山兜着,像个铃铛,故此得名。地势险恶啊。“
散了席回来,张兴培问:“钧座,真的要去打铃铛口?我们犯不着趟这种浑水吧。“
“没错,打破铃铛口,活捉瞿香玉。”
“瞿香玉是谁?”
“瞿十九这样的老土匪,总有个女儿吧。以此口号,激励士气。”
“要是没有女儿呢?”
“那就算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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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 广州来信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2 本章字数:2254
6月7日
剑功吾兄:
自去年一别,已逾半载。兄在湖南练兵诸事,湖南藩台每月均有月报送林大人处,弟亦忝为参详,知兄麾下虎翼鹰扬,弟素知兄长才华,殊无惊讶。
自兄去粤赴湘,弟便为林大人参事,总揽布炮,建垒,开厂等诸事宜。且待弟一一道来。
其一,曰布炮。兄尚在广州时,吾等便为朝廷代购三磅骑兵炮六十门,十二磅榴弹炮四门,加上弹药、零件等,共花费白银三万两。弟向朝廷报价十万两,经林、邓、关诸位大人晓以大义,作价八万三千两。又因夏粮未收,广州府库无钱,广州知府以两分利向十三行借贷十二万两,弟以赊为贷,放款两万两。故购炮一项,共获五万五千两有奇。诸名目皆有帐可查,我等正经商人,断无作奸犯科,有损商誉之事。
其二,曰建垒。去年秋操,虎门炮台诸多破绽,兄已了然,弟无赘言。兄尚记得范中流否?此荷兰人的确精于工程。靖远、威远、横档、巩固、永安六炮台改造工程之规划,均由此人主持。各炮台胸墙墙之外,均加设一道护墙,英军舰只在江面之上,无法直射炮位的胸墙。护墙和胸墙,均外敷一层水泥,以加强韧性。各个炮位之间,都用矮墙隔成仓位,一门炮着火,不致危及边上的大炮。炮位之上,又修隔舱,分隔火药、炮弹、和大炮,减少殉爆的危险。每三个炮位,置水缸一口,方便灭火。炮台至江面的路径,遍挖沟壑,满布荆棘,并留出了空隙,以埋设西瓜雷。
其三,曰拦江。珠江以及横档水道,下设铰链,战时可将铰链拉起,阻碍英舰。
其四,曰开厂。范中流并非兵工人才,对军工仅仅略知一二。在他规划之下,建弹药厂一座,各种炮用枪用黑火药和实心弹丸,均可提供。开花弹、葡萄弹、榴弹等高级弹药,已得样本图纸,亦开始试制。枪管炮管之类,尤须精铁,尚无法自制,且待寻找技工。
另报兄知晓,弟新购前装击发枪1000支,合同原有一千支燧发枪,再加上广州武库所屯火绳枪,足够朱雀军全军使用。只是购枪所费甚巨。弟虽不惜资财,但还望能向清廷报销。这些枪须得全部掌握在朱雀军手中,决不可外流与八旗绿营。故须得与兄对好口径,方不至露出破绽。
英吉利半年以来,无甚大动作,亦无大冲突,清军多次火烧英吉利人的鸦片船,英人却无太大反应。想来是开战决心已下,便不愿外交上多费唇舌。
春节之后,英吉利先后有嘟噜义号、康威号、进取号战舰驶到。吾在印度眼线传书,不日将有大舰队到达,战事已迫在眉睫。弟故修此信。是否增援广州,何时增援,兄自行斟酌。弟谨谏言:当以我等大事为先,勿虑清廷胜败。
范中流甚是好色,每每在街边寻找大脚女人,弟思之,是否阉了此人,以免后患。望兄斟酌。
此次弟所遣送信之人,姓施,名策,乃弟荒岛所捡,自幼收养,以为腹心。故信中机密语,无虑泄露。兄若有交待,亦可让此人带回。
弟修
楚剑功这封信是用拼音写成的,除了他和楚剑功外,当世再无人可以识得。
施策送这封信到楚剑功处,楚剑功正在和一个人谈笑风生。
“贺少君,没想到我们居然在湘西偶遇。”
此人正是贺明辉,哥老会和利堂唐博义的弟子,纵横湖广的大盐枭。只听他笑道:“也不是偶遇了,湘西这地方,我每年总要走一趟的。”
“喔,这却是为何呀?湘西土匪猖獗,莫非……”
“楚先生不要误会,湘西贫苦,官盐便不往这里派,我等做私盐的,才为一点小利,奔波劳苦。”
“那贺少君认识铃铛口的瞿十九吗?”
“地头蛇啊,能不认识吗?此人盘剥乡里,甚是凶残,我等外来商户,也要被他斩上三分利去。楚先生在湘西剿匪,若能除掉此匪,便是除了江湖一大害,绿林的兄弟们,也会交口称赞。”
“那贺少君对铃铛口的地形熟吗?”
“熟,每年都走过,愿为楚先生带路。楚先生,你若看得起我,便不要称我少君这么见外,叫我明辉便成。”
“好,明辉兄弟,你先去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直捣铃铛口。”
待贺明辉去休息了,楚剑功便把施策叫了进来。这施策,身材甚是高大,白白净净的,模样很文静。楚剑功看过了信,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施策一番,问道:“你跟着李颖修,有多久了?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李大哥收养我,有六年了,一直在帮着李大哥跑船,很少在岸上。”
“你跑过哪些地方?”
“南洋,印度洋,大西洋。反正从广州到伦敦、巴黎一线,都熟。”
“在海上打过仗么?”
“和海盗打过。碰到抢劫的土耳其军舰,都是跑,没打。”
“怎么李颖修派你送信呢?”
“要打仗了,就没出海,再说,这信上讲的事情重要。”
“我暂时不回信,你留下给我帮忙吧”楚剑功说。
“钧座,那可不行。李大哥还等回报呢。”
“那好,我就不写信了,你带个口信回去,说我不日将返回广东。至于那批枪……”楚剑功考虑了一下,“你叫李颖修,先不要透出任河风声,我带朱雀军空手赴广东,找邓梃桢要枪,情急之下,他肯定拿不出来,到时李颖修雪中送炭,价格翻倍将这批枪卖给我,我再找朝廷报销。这笔钱,朝廷非掏不可。”
“李大哥和钧座熟识,总是由他出面不好。明眼人一眼就看出门道了。”
“那就拐道弯,找个洋人来当门面,注意,别找英吉利人。”
“好的,我一定转达给李大哥。”
“甚好,你赶了好几天的路,想必也累了,歇息去吧,明天一早你就上路回广州。”
“是,钧座。”施策扭扭捏捏不愿意走,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
“你们如果抓到那个瞿香玉,能不能解到广州来,我……我还没见过女土匪呢。”
“不能!睡觉去吧。安心睡,不要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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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 铃铛口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2 本章字数:2374
6月8日
楚剑功带着一营,由贺明辉做向导,翻山越岭,向着铃铛口行进。山中剿匪,兵贵精不贵多。二营三营都没有带,只有几十个走惯山路的挑夫被部队夹在中间。入山将近五十里路,楚剑功感觉自己脚已经肿了。但他不能做声,拄着拐杖走在队伍中间。
贺明辉突然在前面停了下来,他往回走到楚剑功身边,说到:“楚先生,这眼看就要进铃铛口了,周围都是大山,就中间一条道,要小心啊。”
楚剑功和杰肯斯凯商量了一下,把陈日天和瞿晓琳叫了过来:“你们两个,带着自己的连队,不要走大路,分别从这路的两边山上走。”
“钧座,这山可难爬了。”
“楚剑功沉着脸,不说话。”
两人一挺胸,“是!”
“为什么不向他们解释?”
“回去做战例讲演的时候再解释,不能养成他们对任务拖拖拉拉的习惯。”
看着两人的连向着山上爬去了,楚剑功一挥手,“我们进去,进铃铛口。”
士兵们把自己的火铳都摘了下来,握在手上,铳口斜指向天。谁也不说话,就听见脚步的沙沙声。
突然,山上的林子里传来了鸟叫声,楚剑功警觉起来,“全员注意,两人一行,将民夫夹在中间,向前向后,口头传令。”
楚剑功身边的两个人,一人向前,一人向后:“两人并列,民夫夹中间,往前(后)传。”
口令就这样一个人接一个人传下去。
“一旦有事,全军立定,背靠背,以排为单位齐射。”
这个命令再次一人一人的传下去。
“号手向我集中,号响即冲锋。”
队伍还在行进,突然,左边山上传来一阵梆子响,接着,右边山上也传来了梆子声。两边山头一声喊,分别站出百来号人来。
“铃铛口地形这么险恶,瞿十九这老土匪,不打埋伏才见鬼了。”楚剑功心里想着。
这时候就听见山上有个大嗓门喊道:“呔,尔等快快抛下兵刃火枪,饶你们一条狗命。”
“评书听多了吧。”楚剑功心中暗骂,对全营下令,“全营都有,各排把总指挥,自由射击。”
季退思的排是离楚剑功最近的,就听见季退思喊:“一班三班,瞄准,射击,二班四班,射击。”行军队列的两侧,烟雾弥漫。
乐楚明作为千总,现在倒没有指挥的任务了,他站在一排的队列里,和士兵们一起射击。装铅弹,咬药包,装药,瞄准,射击。平时训练的动作根本不用想,自然而然就作出来了。
山上开始往下放箭,射距本来就近,又被这边火铳压制住,根本没法靠近,威胁微乎其微。
“两百人”楚剑功往周围山上一望,“土匪拿出来二百能在山上打埋伏的人马,就这点家底了吧。陈日天和翟晓琳怎么还没到呢?走山脊也慢得太多了。”
乒……乓……乒……乓……,土匪们把开始放抬枪,劣质火药,糙膛枪管,热闹非凡,却没有什么威胁。
山上的土匪还有些办法,往山下扔石头,楚剑功见此情景,微微有些担心,朱雀军毕竟第一次参加实战。
“传令,全军立定,不得扰乱阵型。”
一块大石头从山上溅落下来,砸在队伍中间,三名士兵当即被砸翻在地。
楚剑功哎呀一声,心疼不已,一营每个大头兵,都是优中选优,要当士官培养,用于将来部队扩编,现在被石头砸死了……。但这样的损失根本无从避免。
突然,左面的山上一声喊,陈日天的连到了,他们手执长矛,把土匪们从树丛中一个个挑出来,不一会,右边山上瞿晓琳的部队也到了。
“吹号!”楚剑功下令。
“冲啊!”山路上的士兵向山上爬去,大约一刻钟就结束了战斗。
楚剑功命令留下一个排,照顾伤兵,守护战友的遗体,命令俘虏就地掩埋死去的土匪。
张兴培说:“今天这仗,打的挺顺利。”
楚剑功还在心疼那几个死去的士兵,没好气的回答:“装备优势、训练优势、人数优势。能不顺利吗?这一仗唯一可取的就是大石头砸下来的时候队形没有乱掉。”
杰肯斯凯说:“士兵们可以在实战中进行排枪对射了。”
说话间,就到了寨子门口了,这寨子,选在山中一大片平地上,切断了整个山路,恰似一头巨大的拦路虎。那面瞿字大旗还挂着,特别的寥落,寨墙上还有些寨丁,寨墙也就一丈来高。
四连开始斩断林木,制作长梯,其他的三个连休息,吃干粮,一个时辰之后,做成了十来具粗糙的云梯。
一连二连,站成两行,用排枪清扫寨墙,三连在火力掩护之下,手持长矛冲上墙头,楚剑功正等着三连的人下去打开寨门呢,突然寨墙上的人一声喊:“寨子里的人都跪地上,投降了。”
开了寨门,楚剑功带着兵进了寨子,有些从镇嵩镇过来的兵油子就大叫:“兄弟们抢啊,好东西记得留给给钧座。”一些兵就往寨子里涌,还有些游移不定,等楚剑功发令。
“胡闹,吹集合号。”楚剑功大喝。
等众人集合了,楚剑功喊:“军纪怎么说的?一切缴获统一分配,你们这样冲进去抢,和土匪有什么分别。”
给各个连分派了任务,楚剑功找了些土匪审问
“瞿十九呢?”
“我们大当家早跑了,少当家也跑了。”
“跑了多久了。”
“出去埋伏的人回来,大当家就跑了。”
这么算跑得还不远,但楚剑功懒得派人去追了。就算抓了瞿十九,湘西匪患还是解决不了。那么多匪首,不差瞿十九一个。要解决,得把山上的汉民苗民都迁出去,这也不是朱雀军办得到的。
“瞿香玉呢?”
“谁?大老爷,你说谁?”
“呃……我说你们瞿大当家的女儿呢?”
“我们大当家没女儿。”
“这么大土匪没女儿?真是……”
开仓、点算、搬运,一系列工作完成,已经到了晚间时分。收获不少,金的银的一大堆,回去再慢慢清理。
楚剑功高声对士兵们说:“我们是在寨子里过夜,还是抹黑赶回去。”
“在寨子里过夜。”有一些士兵喊,眼睛不断的往寨子中的女性身上瞟。
“可以,但是不许碰寨子里的女眷。”
“我们还是赶快回家吧,”士兵们又叫了起来。
“对!对!二营三营的兄弟们该着急了。”
“好,押着俘虏,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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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 道不同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2 本章字数:2216
6月10日
打破铃铛口,剿匪算告一段落。彻底解决湘西土匪,楚剑功既没有这个兴趣,也没有这个能力。此次缴获所得金银珠宝,折算大约一万两白银出头。朱雀军的每名成员,都做了一双新鞋,集体大吃一顿,每人发了二两银子,放了三天假,家住附近的,回家看一眼。楚剑功就着这功夫,和曾国藩、江忠源话别。战事将起,南下广东势在必行。
平日练兵之时,楚剑功和曾国藩交往并不多,关系也不密切。楚剑功本就是官场之上的局外人,和曾国藩这些功名出身的士人没什么话好说。
但曾国藩作为主官,平日练兵之时,只是在一旁观看,没有指手画脚,楚剑功甚是感激,临别之时,曾国藩摆酒,江忠源作陪,给楚剑功践行。
“楚主事此次南下,定可大展宏图,威震夷狄。”江忠源先端起酒杯来,“这一杯,是祝捷酒。”
楚剑功也端起酒杯来,说:“多谢江书办吉言,南下若是立得功劳,便有兄台一分。”
“这些日子,楚主事专心练兵,摸爬滚打,我和常孺只是在一旁观看,也没有帮到什么忙,说起来好生惭愧。”
“大人何必过谦。”楚剑功说道,“这半年以来,广西藩台拨银两万两,湖北藩台加拨白银一万五千两,粮五百石,湖南藩台加拨白银一万两,粮五百石。这些都是大人办来的。我楚剑功不会说话,但这些都记在心里。大人的恩惠,朱雀军是记得的。”
“楚主事何出此言?”曾国藩却不领情了,“我等都是为皇上办事,要说恩惠,那都是皇上的恩惠。”
曾国藩顿了一顿,又开口说道:“楚主事,你我相识未久,但毕竟同僚一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涤生兄但讲无妨。”
“蒙老弟你看得起,叫我一声兄长,我便直说了。我看你平日练兵,虽有不合我意之处。但知你是极认真的,练得极狠。只是这般操兵,不知为了什么?”
“广东英吉利人来犯,曾大人早就知道了呀?”楚剑功在装糊涂,心里开始打鼓,莫不是平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乍一想来,似乎没说什么过头话,但万一有疏漏处,也说不定。
“英夷退了之后呢?”
英夷退了之后?楚剑功心中暗笑。这大清官绅,断不知道欧洲诸国的厉害,此次与英国交战之后,,无论胜败--打胜多半是不可能的--欧洲诸国,渐次而来,清国定然疲于招架,狼狈不堪,就是那东洋日本,也有了三千卫门那样的人物,说不定几十年后,也会打上门来。仅凭朱雀军两千余人,绝对逆转不了这样的大势。
到了那时候,清国定然危如累卵,国内矛盾激化,遍地烽火,哼哼哼,朱雀军……
楚剑功正想着呢,就听见曾国藩又问:“英夷三岛小国,断不是我大清的对手,只是战事过后,朱雀军去哪里?”
楚剑功回过神来,他虽了解欧洲的大势,却无从向曾国藩解释,也没有这个兴趣。于是淡淡的说道:“想来是移驻一镇吧。”
“若是建了功劳,朝廷的封赏是少不了的,只是,朝廷素来对汉人兵将防范甚严,老弟,你想移驻一镇,做绿营,恐怕求而不得啊。”
“涤生兄你不是要转宝庆兵备道,练出一万团练么?难道朝廷不防范你?”
“我不同,一来,我本是京官,在翰林院时,也曾入宫为几位皇子读书,说来也是有些圣眷的。”说到“圣眷”,曾国藩不由自主的抚了抚胡须,得意的微微一笑。
楚剑功故作惊讶:“哎呀,想不到涤生兄居然入宫讲书,将来成了帝师,也是说不定的事。”
曾国藩道:“且不说这些,其二呢,我办团练,麾下的营官却不由我定,而是朝廷来定。”
“上下牵制之意,古已有之。”
“可是老弟你呢?朱雀军中,三个营,现在还没有营官,老弟显然是要把兵权抓到自己手上,即便有个京城来的榜眼陆达,千总,记名都司,是个憨厚听命的人,身边一个亲信都没有。这样,朝廷放得下心么?”
“单是朝廷猜忌倒还好说,只要老弟日后行为检点,再上表,主动要求朝廷派些干员来,还可以挽回。只是,我看朱雀军中,只知报国,不知忠君。”曾国藩突然说道。
“只知报国,不知忠君,这做何解?大清便是皇上的,报国就是忠君了。”楚剑功解释道。
“老弟,你不要装糊涂,忠君报国,君在前,国在后。朱雀军成军这么久,只说要南下抵抗英夷,老弟你说过一次要报效皇上吗?”
“也许是剑功老弟忽略了,”像商量好了一般,江忠源出来打圆场,“只是这一忽略,我和涤生兄见了,还不打紧,若是旁人见了,只道你心中没有君上,那才是有口难辩啊。”
“常孺说得不错。若是再想深一层,剑功老弟有意不提皇上,那……”
楚剑功听到这里,勃然大怒:“我楚剑功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直,谁要嚼舌根,便由得他去,他有种便上表参我。”
满面怒容,楚剑功心里却在暗暗计较:“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今天便要夺我兵权。实在不行,也只好将这二人绑了,再上表去告状,撑到战事一起,朝廷便顾不得了。”
江忠源道;“剑功老弟,你不要误会,涤生兄和我是一番好意,朝廷猜忌,总是免不了的,老弟要早做打算。话说回来,只要心中想着皇上,真正尽忠王事,即使暂时受点委屈,也终会烟清云淡。”
曾国藩道:“老弟,这仕途长啊,一路之上要小心在意,秉住了忠君的心,再加上你的才华,做个社稷之臣,并非难事。”
楚剑功面色缓和下来,说到:“有劳二位苦心,楚剑功理会得。谢过二位的良言,我敬二位一杯。”
三人继续喝酒,开始说些风月事。曾国藩讲些京中官场趣闻,江忠源谈谈乡村野史,楚剑功介绍西洋风物,倒也其乐融融。
“难为二位,咱们实在是道不同不相与谋,幸好几日后就分道扬镳了。”楚剑功默默的想。
正文 15 水路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2 本章字数:2243
6月12日
为了朱雀军两千来号人最快最便捷的下广东,楚剑功决定走水路,走水路呢,部队都约束在船上,不会出什么乱子。先从宝庆府边资水上溯至洞庭湖,再入湘江,到湘江上游的临武县,上岸,翻过三峰岭,在武水上船,武水是北江支流,顺流而下在韶关进入北江,再向南,于三水汇入珠江,到广州。
这条路说起来容易,可沿途的水路归三个帮派或者堂口管着。楚剑功麾下,张兴培是老江湖,乐楚明是从洞庭帮出身的,便由他们两人带着十个干练的士兵,一叶轻舟,在前面打前站。
上次从湖北运武备,便是洞庭帮运输的。这一次找起人来,熟门熟路,洞庭帮在资水的分堂办事甚是殷勤,近百条大船,居然几天功夫就办完了。
临行之前,楚剑功把六百来支火绳枪以及火药等物,悉数留给了曾国藩。朱雀军练得狠,这些火绳枪都磨坏了枪管,没什么大用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练兵期间,楚剑功从湖北一共得到了4万两白银,从湖南也得到了4万两,广西又给了两万两,半年以来,不计粮草武器的消耗,花掉了接近四万两。剿匪开拔费3000两,缴获约一万两,之后犒赏全军用掉了接近五千两。
六月十二日,付掉的租船的钱,楚剑功怀里揣着六万七千两白银的额单,带着朱雀军上了船。跟着楚剑功押船的,是资水分堂的香主,此人生得一脸福相,无论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人称“弥陀爷”。
“楚大人……啊,钧座,我洞庭帮可有三十个少年弟子,在您军里头奔前程啊。”
“是,洞庭帮这些少年,都不错。”
“我听说,都做了把总了。楚大人真是提拔他们啊。”
“外委官,不入流。他们还小,也没立下什么功劳。”
“外委官也是官啊。他们以前都要叫我师叔,现在见着面,我倒要叫他们一声老总了。”
“哪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朱雀军和洞庭帮,排帮的这点情分,我心里可记着哪。”
“嘿嘿,楚……钧座,蒙您看得起,用我们洞庭帮,我就想帮我们帮主问个事情?”
“您说。”
“我们帮主想,抱上朱雀军这颗大树,您看,能不能设个氺营?”香主眼睛眨巴眨巴的,几乎看不见了。
“哎呀,我现在还没这打算呢?”
“喔,我就是问问,不成也没关系。要说钧座您也挺照顾我们的,百来条船,一千六百两银子,你说给就给了,不像有些官老爷,一句‘征了’,一个大子也见不到。”
“长江水道您人头熟吗?”
“熟,湘江的湘帮,江西的赣江摆子,鄱阳湖的船帮,湖北的汉水排帮,我都熟。”
“下游呢,扬子帮,漕帮。”
“下游不像中上游这么熟了,但也认识些人。”
“那弥陀爷能不能帮我个忙?”
“您有什么吩咐。”
“等我们在临武县下了船,您叫伙计押船回去,您呢,帮我跑一趟两江,把长江两岸的的大小帮会都帮我摸一遍,我七月可能要用船。都是这种一百艘的规模。张兴培您知道吧,跟着您,给你跑腿。”
“哎呦,斧头秀才张兴培,江湖上一号人物,让他给我跑腿,他非拿斧头劈了我不可。”
“呵呵,说笑说笑,反正那个……您和他搭伙,跑一趟两江,苏、皖、赣三省都要走到,亏不了您。路上花用,拜会堂口的开炉钱,都由张兴培办,回头我再给您点上三炷香。”
“点三炷香,那就是一百二十两。”弥陀爷心里默默地算,口上却说:“哎,钧座,您见外了……”
“应该的,应该的……”一路上和弥陀爷闲聊着,三天之后,船到了临武县,下了船,张兴培和乐楚明都在岸上等着呢。
“钧座,都办好了,这些北江拖佬,是天地会门下,和我蔡李佛也有几分渊源,好说话。只是……”
“没事,直说,船贵么?”
“船倒不贵,就是武水太小,走不得大船,我们要徒步翻过三峰岭,下山,然后才能上船。”
“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在临武县就食,陆榜眼--”
陆达闻声而至:“钧座但请吩咐。”
“你去和县令说,本军在此就食,不入县城,让他快些叫了夫子,送饭来。”
陆达转头要走,楚剑功又道:“那县令若是爽快便罢,如果推推搪搪,磨磨蹭蹭,你替咱家告诉他,我这两千兵便到县衙里去就食。大军过处沿路供食,这是成例,笔墨官司到皇帝面前也打得赢。”
“俺理会得,咱也是做过京官的。”
楚剑功把张兴培叫道僻静处,和他说了,让他去两江各路水上堂口打通关节,张兴培笑道:“这个,钧座尽管放心,江湖江湖,不通水路,还是江湖人吗?”
“弥陀爷和你一起去,他是水上堂口的,懂规矩。你有不清楚的,问他。但是,所有的事,都由你拿主意。”
“我明白,我怎么说也在江湖上跑了这么久了。”
楚剑功又请了弥陀爷过来,他和张兴培碰面,又久仰幸会了好一阵,相见恨晚了一番。
临武县令是个乖觉人,饭很快就送到了,全军闹闹哄哄吃过了饭,点了火堆露宿,南方的六月天,晚上一点也不冷。
第二天一早,张兴培和弥陀爷就出发了
乐楚明还是打前站,他出发一个时辰后,楚剑功带着全军,肩挑背驼,军歌嘹亮,就过了三峰岭。山那边,乐楚明已经和北江拖佬们备好了木筏子,用来拖着物资,人在岸上拉着,顺着武水,下到山脚开阔处,已经有一个好大的船队在等着了。
朱雀军中有镇嵩镇的老兵就说道:“我们钧座怪啊,别的协台镇台,拼命捞钱,哪舍得花钱雇船。各地又只管一顿饭,所以每天啊,走不了三十里,哪比得咱们坐船,让我捣句文词,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那是关二爷的赤兔马,马中赤兔,不是用来说人的。”
边上又有人说:“这个我知道,马中出赤兔,人中出吕布。三国啊,就喜欢听三国。最喜欢那段,太师府中出貂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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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 归属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5 9:37:52 本章字数:2336
6月18日
北江全长六百余公里,朱雀军坐着北江拖佬的船队,花了五天时间,终于在六月十八日进入广州。
到岸之后,李颖修在岸上等他。楚剑功一下船,两人按当时的习惯拱手做礼。
“我们有了第一支自己的军队了,不容易。”李颖修没说什么远来辛苦之类的废话,头一句,就包含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是啊,是啊。”楚剑功侧望着自己的部队有秩序的从跳板上走下,正想说什么,突然注意到林大人派来的人在不远处等着,就改口道:“老弟,我们住哪里安排好了么?”
“你们暂时驻屯在白云山,水师的营房也腾出来一部分,战时可以住在岸边。”
“甚好,陆达!陆榜眼!”楚剑功大叫着,陆达应声而到。
楚剑功给两人做了介绍,李颖修满心疑惑,但堆出笑容说:“我们朱雀军这种野路子,居然有了一位武榜眼,荣幸啊,荣幸!”
陆达听到这话心里不痛快,心想:“朱雀军是楚主事一个人拉起来的,那没错,要论关系远近,我陆达跟着全军一起摸爬滚打,怎么着也算朱雀军里数得着的人物,什么‘我们朱雀军’。”但又不好说什么。他又是个实心眼,不快就表现在脸上。
楚剑功见状,说道:“榜眼啊,你带队,跟着李先生去营房,把队伍安顿下来。行军的时候注意点,让老百姓见识见识我们新军的风貌。去吧,先去整队。”
陆达向楚剑功敬了个礼,就离开了。这时,杰肯斯凯也下船了,看见李颖修,就跑了过来。呱唧呱唧,讲了一通法语。大意是在湖南只能跟楚剑功一个人说话,在广州总算有两个人可以说话了。
“杰肯,你中文练习得怎么样了?”
“费昌号,费昌号。”杰肯斯凯说。
楚剑功道:“我去向林大人复命。你们都先去营房,在那等我,有好多事要商量呢。”
楚剑功坐在马车里,看着广州的市井,还是那样杂乱无章,污水遍地,六月天里,空气中飘荡着榴莲的臭气。这里的人们,仍旧混沌、麻木而安详,停在虎门之外的四艘英国大军舰,并没有让广州感受到太多的战争气息。
林则徐已在今年年初(农历年的年底)就任两广总督,邓梃桢已经调任两江总督(实转闽浙总督)。林则徐已经是这两广总督府的主人了。
“大人独揽广东夷务,事权归于一人,对禁烟和作战指挥而言,其实是好事。”寒暄过后,楚剑功开始转入正题。
林则徐却道:“剑功,在你看来,这仗恃非打不可了?”
“大人,英国人的兵船已经到了虎门外海,我听闻几日后还有兵船要来。英国国内,早已在年初就下了开战的决心。”
“妄开边衅,我等封疆大吏,不可不戒。”
“大人,非是我等要开衅。只是局势使然,避无可避。”
“你曾对我说过,这……世界,”林则徐想了一会,才记起这个词来,“这世界如同春秋时期一般,不灭人国,就为他国所灭。我和邓大人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想想三岛小国,难道真的敢向我大清开战?还真能灭我大清?”
“九龙、官涌之战,英国人坚船利炮,大人也不是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让我练这朱雀军了。”
“坚船利炮终究上不了岸。”林则徐毕竟长期局限于清国之内,对完全违背他常识的东西,即使看到一些端倪,也不愿意正视。
“英吉利人三百年前就已经灭了天竺。大人,过不了几日,英国人的大舰队就会到达,大人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也罢,剑功,我自是信得过你。你的好友李颖修,这几个月来帮我主持布防建垒之事,甚是得力。不过……”
“大人,不过什么?”
“他卖给朝廷的炮,似乎太贵了一些,他拿账目给我看,我也看不懂,账房先生也没发现什么破绽。剑功,你回来,再帮我把帐对一遍。”
啊,林则徐居然看出来了。楚剑功口上应付着,“好的,大人,我一定仔细核对。”心里在盘算怎么样和李颖修把帐扯圆。还有两千支步枪要报销呢。
“呃……不过,不可操切,切不可冷了李颖修报国之心。人生难得一知己,你和他,切不要伤了和气。”
本来楚剑功以前是住在两广总督府里,但现在他坚持和军队呆在一起。林则徐也不强留,只是约定明日给他接风,同时让他以一个“官员”的身份正式见见广东官场上的人物。
楚剑功离了两广总督府,便向着白云山来,到了驻地,天色偏晚,部队都已经歇下。陆达安排的执哨千总是乐楚明。
楚剑功问:“李先生,陆榜眼,杰肯教官都在么?”
“都在等您。”
“查过哨之后,你也到公厅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席间,其乐融融。李颖修长袖善舞,很快就和陆达熟识起来。而楚剑功夸奖乐楚明是“训练中最杰出的一个”,也让乐楚明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乐不可支。
饭后,楚剑功和李颖修来到书房。一进书房,两人击掌相庆,楚剑功大吼一声:“老子终于有自己的军队了。”这股兴奋之情,一直压抑着,今天在李颖修这个唯一的知情人面前喊出来,不知道有多痛快。
“武装割据,开军校,建大学,开工厂,办商务,印**……一切的一切,都从军队开始。”李颖修兴奋的说着。
“没有人民的武装,就没有人民的政权。”楚剑功高兴的一锤桌子。
“那个陆达,你准备怎么处理?他可是清廷的人啊。”李颖修突然说。
“没事,他是个老实人,今天吃饭,你也看出来了,他完全把自己当成朱雀军的一份子。”
“可是,将来和清廷冲突的时候呢?他还是会站在朝廷哪一边吧。”
“现在是这样,但用不了多久,我可以肯定,他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朱雀军一边。一个智力正常的人,总会站到能给他荣誉感、归属感和希望的团体一边。何况,依照清廷体例,他上了朱雀军的船,在赤旗下战斗,就已经染红了,洗不掉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有理,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始终会把军队抓到手里,不怕他反水。老弟,要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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