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有动物骨科医院么:仓央嘉措情、爱与幸福的独家解读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30 02:45:13
仓央嘉措情、爱与幸福的独家解读

 

雨枫书馆《与仓央嘉措一起修行》新书分享会

文字实录

 



    离世近300年后,在历经寂寞与误解之后忽然大红大紫,仓央嘉措大概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综合专家的考证,仓央嘉措出生于1683年,门巴族,其出生地在今天西藏山南错那县达旺一带,属于中印边境争议的范围,目前被印度人实际控制。由于前世达赖去世后秘不发丧,他2岁时成为灵通候选人被秘密保护起来,5随时被确认为转世灵童,次年开始随经师接受严格的佛法学习。

14岁时,前世达赖已经辞世的秘密泄露,仓央嘉措灵童身份公开并正式坐床,成为六世达赖喇嘛。他19岁时,因为加在当时统治西藏的蒙古人和西藏地方势力之间,政治上并无实权,宗教上不能静心学佛,曾因为厌倦政治斗争,在苦闷中要求退戒还俗,被劝止。从此开始游戏街市,“白天是布达拉宫的法王,夜晚是拉萨市井最美的情郎”。

23岁,因为西藏地方势力在军事行动中失败,仓央嘉措被蒙古人废黜。次年于押解北上途中逃遁,此后游历藏区各地及印度、尼泊尔等地,最后率16僧人至阿拉善旗,建立了当地藏传佛教的根基,后于64岁那年示寂。

纵观仓央嘉措一生,出没拉萨酒肆、流连美女之间只是短暂的经历,而其所创作的大部分诗歌,也并非描写男欢女爱的情歌。

很多专家认为,从现在的角度看,虽然从于道泉先生开始,就把这些诗歌翻译为“第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情歌”,但其实这些并非都是写男女爱情,更准确的应该翻译为“仓央嘉措诗歌”。诗集原文的题目用的是“古鲁”,而非“杂鲁”——在藏语里,“杂鲁”特指情歌,而“古鲁”的含义则是泛指的诗歌,甚至有“道歌”(含劝诫意义的宗教诗)的意思。

甚至很多藏传佛教的高僧大德相信,《仓央嘉措诗歌》里的很多句子即使从字面意义上看似乎是描写男女情爱,但实则宣讲佛教义理,是在以或暗示或譬喻或代指的手法,表达佛学中的某些观念,或者隐晦地传达其本人的处境,以及由于当时的历史原因所导致的许多难以明言的整个民族的苦衷,而“并非儿女情长”。

实际上,即使在青少年时代曾游戏酒肆、游走花间,但作为达赖喇嘛的仓央嘉措并非如一些人误解的那样,将全部心思都花在声色犬马之中。相反,他是一位深有慧根的活佛,短暂的世俗享乐,只是他从众生苦乐的体验中顿生厌离之心,从而走向更加坚定的信仰之旅的一个过程而已。

 



    他在经历的最荒唐的世俗体验和最为剧烈的从法王到囚徒的人间宠辱之后,最后获得了最为笃定的宗教虔诚。真爱才会真痛,真痛才会真悟。成佛从来都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撮而就。有时候迷途知返,其实反而是一种得道的捷径。

一个朋友有次碰到一位法国女导演,女导演对中国很有研究,说她最不喜欢的京剧角色就是包拯,因为“这个人太正,谁都能猜到他会怎么说,让人没有期待和惊喜,不像一个经常会犹豫、有时会徇点小私情的正常人”。所有的伟人都是从“正常人”开始的。尽管一些宣传会可以美化,但如果一个人从小就很了不起,年轻时也不犯一点错误,那不是太不正常了吗?这样的人,就像那位法国女导演说的一样,只能让人敬而远之。

仓央嘉措就是一个和包公不一样的不但受到尊重,也受到喜爱的人。

湖畔死里逃生的经历,对于仓央嘉措日后的大悟大彻应该说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实际上,濒死经验历来都是最重要的预示,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生命观,让人对死亡的恐惧减少,增加对别人的关怀,更加肯定慈悲大爱的重要性。

并且,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更有能力在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上找到喜悦和快乐,也更能接受来世的信仰,有能力把这种信仰传递给别人。在经历生死之后,一个人追求物质的兴趣会大大减低,同时也会更加相信生命的精神层面和精神意义。

有位有名的企业家曾感慨说:每次体检完如果身体健康,能高兴上好几天。那种喜悦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反过来,如果真查出有点什么问题,而下午又有一个大合同要签,我们对那个合同还会有半毛钱的兴趣吗?

实际上,仓央嘉措用人生的下半场为我们演绎了比“最美情郎”更大更持久的魅力,那就是一个人清澈的内心和坚定的信仰。

在他圆寂11年后,他的弟子阿旺多尔济写成《仓央嘉措传》,里面描写脱离人间诱惑、潜心佛法修行的仓央嘉措的相貌体态,“无论是混迹于市井之中,或者跻身与各种显贵中间,总是丰采超俗,气度不凡。纵令鹑衣百结,也胜过他人的锦衣华服。有些从未见过尊者的达官贵人,原来全都倨傲不恭,一旦来到台前,都变得股栗舌结,惶恐不安,甚至不敢抬头仰视,连回话也答复不上。有那么几个人私下里原本做好打算,不储备大礼参见。但等到一见尊者的颜面,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不由得泪水盈眶,五体投地,将尊者的脚奉于自己头上”

传记中还说,由于持戒谨严,仓央嘉措全身散发出浓烈的香气,“甚至尊者用过的卧具、筹子、木箸等物也都香气氤氲”。尊者曾讲过:“即使混在乞丐群中,我身上这股香气也使他人生疑。”每食蒜,口中呼气全无蒜臭。吐气如药香。吸烟时,喷出的烟气与供神的异香一样……种种功德奇妙非凡,令人不可思议,所有的随侍仆从,有目共睹。

人们总喜欢用“法相庄严”来形容佛颜之美,其实法不着相,一些外在的相貌容颜都是虚幻无常,只有内心笃定的信仰和纯净平和的心灵,才是永恒魅力的源泉。

有人说,小偷穿着几万块钱的衣服,看起来仍然贼眉鼠眼,而一个智慧有涵养的人即使穿着乞丐的衣服,也会有一种慑人的气质和风度。“有信仰的人最有魅力”,“有智慧的人最优魅力”,正是长期的修持和求道,让仓央嘉措脱尘拔俗,“神采美妙,令人倾倒”。 

我的一个德国朋友曾比喻说,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都是一杯清水,后来到了40岁左右就变成了浊水。那么,人生下半场的任务,就是要把原本看轻的“做自己”看的更重一些,让这杯浊水重新变清。在西藏,也有个谚语说,即使再清澈的水,如果在一个杯子里不停的摇晃,它都不会清澈;即使在浑浊的水,如果不在摇晃,它自然也会清澈。热腾仁波切说,“我们的心也是如此,如果你没有给它时间去沉淀一些东西,而总是摇晃不停,那么它会处在一种混乱的状态,所以每天给自己一点时间,跟自己沟通,这样你的心会相对清静,不在那么烦躁。”在仓央嘉措的研究中,我时时感觉到自己的内心的确在慢慢沉淀,一次次阅读变成一次次安静的心灵培育。

知道我在研究仓央嘉措之后,很多朋友都会问这样的问题:仓央嘉措不是活佛吗,佛怎么会“逝世”呢?实际上,藏传佛教认为,活佛像常人一样以死亡示人,就是要通过这一形式,告诉众人佛与世人没有什么两样,发愿在世间经历轮回的活佛只不过是众生的榜样,众人均可成佛。

对于西藏人来说,出生不用特别欣喜,死亡亦不用过度悲伤。藏传佛教相信,一个人在死亡时反而最容易解脱,也就是说,肉体被抛弃了,心才有可能获得最大的自由。佛性平时被身体隐藏,只有身体被舍弃了,佛性才更能大放光芒。根据藏传佛教的理论,对于普通人来说,人死亡的时候,因为害怕自我不再存在,所以对自我更加执著,人活着的时候最熟悉的情绪就会首先显露出来,并导引人再生的方向。如果去世时处于善的心境,就会改善下一世。如果去世时慌乱痛苦,就会对转世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他们相信,人死亡前的念头和情绪,对于下世的转生会有决定性的影响,这就是为什么善终比什么都重要。

西藏人普遍认为,一个人在去世之前,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舍弃家财,以便无牵无挂地在平静安详中离世。有位朋友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他的父亲就是这样,千辛万苦来拉萨朝佛,将家传的一颗稀世绿松石献给了大昭寺,做完这件大事后,才带着满足辞世。带着净化和轻松的灵魂离开,这是他们在今生,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事。

在寻找仓央嘉措足迹的过程中,我越来越发现,现代都市人和依然继承了仓央嘉措那个年代大部分传统的西藏人的内心,是两个迥异的世界。

记得母亲生前有次在生病住院很多天后,忽然对我说:人一到医院,把什么事都看开了,过去放不下的,也都能放下了——是的,人生本来无常,生命自有比欲望得到满足更加重要的意义,何须浪费时间贪恋、执迷于那些虚名浮利的烦恼呢?这些我们往往要等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能领悟的道理,是很多西藏人其实从一开始就笃信不疑的常识。

人生,总要思考诸如感情、爱与幸福之类的命题吧?就让我们从仓央嘉措和他的内心世界开始吧。

 


 

说起诗,什么是诗?诗其实是闷透了或者乐疯了的文字。如果还有真情,还有真性,就还会有诗。

西班牙《世界报》曾评论说,中国的高房价,毁灭了年轻人的爱情,也毁灭了年轻人的想象力。他们本可以吟诵诗歌、结伴旅行、开读书会。但现在,年轻人大学一毕业就成为中年人,像中年人那样为了柴米油盐精打细算。他们的生活,从一开始就是物质的、世故的,而不能体验一段浪漫的人生,一种面向心灵的生活方式。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仓央嘉措生在今天,会怎么样?他的诗歌会被封杀吗?他一度的“离经叛道”会得到社会的宽容吗?他遭放逐后还能成就修为吗,人们的唾沫星子会把他淹没吗……呵呵,那美好的活佛可以自称浪子、私情还可以被写在诗歌里并且得到传诵的时代啊……

 

尽管在仓央嘉措的诗歌里,情歌大概只占到三分之一左右,其他的更多的是宣扬宗教佛法的道歌,这和历代达赖以诗说法的惯例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一位活佛的爱情诗,的确有与众不同之处。比如这首

最好不相见,

免我常相恋,

最好不相知,

免我常相思。

就是正话反说的大情话,像极了一个大男孩的撒娇。看似平常的句子,因为作者的活佛身份,不免惊世骇俗,比平常人多了不知多少倍的大胆和率真。以下我要尝试对我最喜欢的几首仓央嘉措情诗进行评注,同时,为了不扩散已经歪曲得离谱的误解,也信手摘录两首仓央嘉措的其他诗歌,以全面展示其诗歌中的宗教内涵。

 

爱情渗入了心底,

“能否结成伴侣?”

答是:“除非死别,

活着决不分离。”

 

这首诗表达的是汉语中“白头偕老”的爱情誓言,但因为使用了“只有死亡才能把彼此分开”这样的比喻,所以显得尤其荡气回肠,令人感动。

 

还有一首诗:

高官显贵的小姐,

若打量她的娇容美色,

就像熟透的桃子,

悬于高高枝头。

 

一个从小接受佛学教义与戒律教诲的人,也能够如此表达对异性的倾慕之心吗?佛陀曾教导说,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只有承认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无情草木或者万能的神,人才能在历经种种世情之后觉悟成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同此心,情同此理。

对任何时代的人来说,佛学是涤荡人们内心惶惑的甘泉,而不是枯井中的死水。其实,很多高僧大德都曾经告诫说,一个人是否有慧根,最重要的是是否有灵性。最怕心如枯木土石,一旦心灵僵化,便谈不上“看破”与“放下”。

只有爱自己才会爱他人。只有爱过一个人才会爱所有人。现代社会所缺乏的,其实恰恰是“爱的教育”。尽管课本里也有热爱这个热爱那个的课文,我们也在教育孩子热爱国家,热爱人民,但这种教育是空洞的。从爱自己,爱家人,爱一个具体的人入手,这才是可以学会的、坚固的爱。

如果从宗教的角度理解,佛如果不接触众生,不体验众生的苦乐,怎么更好地帮助众生呢?就如六道众生中的天道(即天人,佛教中的天人指的是一种高级生命,并不是抽象的神),那里有各种享受,从来不会碰到困难或痛苦,不会用到自己的脑筋,也就无从认识自己的真性,也就没有机会彻悟。同样,来到世间的“佛”如果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又怎么能带领众生走向共同的觉悟呢?

佛教是真正的人本主义的宗教。不过,藏传佛教认为,一位慧根深种的修行者也有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他们善于把围绕在周围的毒药转化为养分。所谓毒药,就是人类社会中腐蚀人们心灵的东西,凡人无从逃避,但成功的修行者却可以处之泰然。

藏密对此有一个很好的比喻,如婴儿观佛殿。有位高僧说,西藏的佛殿,大都金碧辉煌。婴儿在里面目迷神往,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他会很自然地对辉煌的佛殿进行观赏和享受,不会闭上眼睛逃避,更不会毁灭它们。但是他们幼稚的心扉,对此种种却绝无留恋,更不懂得起什么欲望。这就是藏密的洒脱,也是修行者的境界。

显然,在人世历经恩爱情仇之后,仓央嘉措没有沉迷,当因缘消散,他即坦然回归到一个修行者四方漂泊、精进苦修的生活。他显然达到了这种“婴儿观佛殿”的境界。

 

 

君如折葵花,

佛前常供养,

请将我狂蜂,

同带佛堂上。

 

在仓央嘉措能够算得上情诗的不多的诗歌里,这首诗虽然籍籍无名,但实际上是最能感动人的情话之一。如果你是花儿长在枝头,那么我就是围着你转的蜜蜂。如果你被采摘下来当做贡品送进佛殿,我也不会飞走,去寻找别的花儿,我愿紧紧相随,有你的地方就有我。

实际上,爱情之美,不但在于其至真与至纯,也在于其炽烈与忠诚。藏族青年的爱情比其他民族似乎更加大胆率真,他们既有“走,打狗去”踏着月光走向草原深处寻找爱情的气概,又有重情重义、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的执著与美好。

藏族作家扎西达娃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对老夫妇和两个女儿到拉萨朝圣,刚来没几天,两个女儿迷一样失踪了。向所有藏族一样,老夫妇对此显出超然与达观,他们相信女儿们一定是找到自己的意中人私奔了,他们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有天女儿们抱着刚出生的孩子,领着夫婿来见他们。

 

我默想喇嘛的脸儿,

心中却不能显现。

我不想爱人的脸儿,

心中却清楚的看见。

 

以法王之至尊受众生膜拜,但仓央嘉措丝毫没有戴上面具,将自己神圣化和神秘化。他用直白的句子告诉人们,活佛本身也不过是一个人,与你我无异。从小亲近佛法并不意味着世间的美好就不对人柔弱的心灵构成诱惑。

实际上,佛陀自己也从来不说自己是神,他只知道他有佛性——开悟的种子,而且任何人也都有佛性。佛性是每个生命体与生俱来的权利。纵观仓央嘉措的一生,他更像是在用自己的经历开悟众生:我和你们一样是普通的人,但每个普通的人无论经过什么样的沉迷,最重要的是发现自己的佛性,最后都能见证本心,脱离轮回的虚妄。

的确,成佛并非要变成全能的精神超人,而是最终成为真正的自己。人并非真的“成佛”,只是不再迷惑而已。当你体悟心性时,迷惑被一层层剥掉了。在轮回的虚幻中我们都远离了真正的自我,在无休止的欲望中浪费生命,而禅坐和修行可以带我们回到自我,超越欲念,放下、看破那些浮光掠影的身外之物,做回能够看到自己心性的人,最真正最快乐的自己。

 

人们对我指责,

我只得承担过错。

小伙儿我的脚步,

曾到女店东的家里去过。

 

有关专家寻访熟悉历史的长辈后也证实,以前在拉萨雪一带(布达拉宫脚下居民区,现已拆迁),外观涂抹只能用于达赖住所的黄灰浆的房子有不少,而且在过去的几百年时间里,每年都要用黄灰浆刷新。个中缘由,据代代相传的说法,那些黄房子是仓央嘉措年轻时曾饮酒或与情人夜晚幽会过的地方。

仓央嘉措之所以被无数人爱戴和尊敬,其实很重要的一点,是他是一个说真话的活佛,是一个大胆袒露自己心怀的活佛,也是一个用于承认自己曾经“心猿意马”的活佛。

佛教其实是关于幸福和快乐的宗教。学佛就是让人追求快乐。仓央嘉措体会到人的快乐,同时也体验人的烦恼,乐既是苦,苦既是乐,生命无常,在人间苦乐中发现极乐的秘密,那就是修行,摆脱轮回,这难道不是一种更好的世间教化吗?

所以佛有各种佛,也有各种修行法,仓央嘉措修行中的这段特殊经历是一种更接近普通人的修行,所以不但能够被理解,而且被传诵,丝毫不影响他的伟大和圣洁。

我读书时曾看到这样一段话,并深深为之感动和感慨:“仓央嘉措离去之后,拉萨城里所有曾热恋过他的女子,都将自己的房子涂成黄色,作为永远的纪念。历史没有给爱情留下位置,但传说从来都不会忘记。”

 

胡须满腮的老狗,

心眼比人还机灵。

别说我黄昏出去,

回来时已经黎明。

 

明明叮嘱巧嘴的鹦鹉和伶俐的老黄狗不要泄露情人的秘密,可是自己却毫不顾忌地说出来,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偷偷的幽会,而是借以抒发年轻情侣初陷情网的那种羞涩、甜蜜和掩藏不住的幸福。

记得有位禅师曾说:夜来香其实白天也很香,人们之所以闻不着,是因为白天心太躁了。为什么很多很平常的事情,在初恋的情人看来是那么饶有趣味呢?那是因为在初恋情人的心中,一切都很纯净,一切都很专一。离开了那种“初恋”的心境,当世俗功利充满人心的时候,很多只有恋人眼中才能看到的美就消失了,很多本来应该更加美好的瞬间,也变得不那么让人身心愉悦了。

现代人生活越来越实际,很多都是还没有充分享受初恋的美好就进入同居,生活和工作的节奏越来越快,每个人的心态都越来越浮,仿佛身处巨大的波轮而无法自控。也只有这时,阅读仓央嘉措,体会一位活佛年轻时代对美好情感的细腻体验和大胆直率的表述,也应该如同沙漠中看到绿洲、荒草中看到奇葩吧。

怪不得有人说:读仓央嘉措的诗歌,内心里总有一种泥沙被水冲刷的释然。

 

若依了情妹的心意,

今生就断了法缘;

若去那深山修行,

又违了姑娘的心愿。

 

这首诗中比较经常被引用的名句,是曾缄先生译本的“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其实,这一句也是对佛法的一个误读,是不谙佛法的俗人对佛法肤浅的理解。如来本来就不是教人心如死水,拘泥表面的清规戒律就是执迷于外相。佛教作为人本主义宗教,“如来”和“卿”在本质上或者更高层次上不是对立的,而是统一的。世上本有两全法,只是未到境界时。

仔细对比藏文原文和曾缄先生的翻译就会发现,藏文原诗只不过表达了一个情窦初开的青年喇嘛的迷茫和疑惑,把佛法和情人绝对地对立起来,不过是译者过于夸张的引申。

在佛教禅宗的历史上,也曾有过大师出入妓院的公案。当时人怪而问之,大师曰:我自调心,关汝何事?原来,其实学佛最怕心如枯木,一旦心灵僵化,便谈不上心物相印,如在眼前,更谈不上证悟、觉醒、得道。在那个禅宗公案中,妓院只是一个修炼内心看破人世的道场,和西藏喇嘛在天葬台修悟死亡一样。

有个学佛的朋友说,荷花的干净不在于出污泥而不染,而在于染污泥而自清。很多人以为学佛就是要消灭人的情感,其实学佛是为了将人的亲情、友情、爱情等情感引向更加牢固不破的境界。那不是情感的泯灭,而是情感的升华。

 

 

 

关于传扬宗教教义的道歌,我也随手摘录两首。其一,

 

印在纸上的图章,

不会倾吐衷肠。

请把信义的印戳,

打在各自的心房。

 

如果心浮意动,即使盖上图章或者起誓又有什么用呢?真正的保障,来自内心的坚稳、宁和。佛教即关于如何认识和调服人心的智慧,所以,仓央嘉措在这首诗中真正要表达的,是典型的佛教“修心、护念”的教化。

藏族学者平措扎西曾讲过一个故事:有个屠夫想杀绵羊,中途去解手,羊用蹄子把屠刀埋起来。屠夫发现后,心生怜悯和罪恶,悔恨之下从悬崖跳下,结果顿悟成佛。这一切被一个在山洞修行的喇嘛看到,心想屠夫尚能成佛,自己更能,所以怀着嫉妒之心,也从悬崖跳下,结果摔死了。这个故事是说,屠夫跳崖成佛,不是因为跳崖,而是因为在那一刻,他的心是纯净的。而喇嘛在跳崖时内心并没有得到净化,而是充满嫉妒和欲望,所以无法成佛。

佛性在哪里,快乐就在哪里。快乐不是拥有得多,而是计较得少。如果心老是在好与不好、在期望与恐惧之间,在爱恨之间徘徊,当你执著于这些极端时,你的心就被搅乱了。

在仓央嘉措的佛教世界里,八万四千法门,都可以再理论上归纳为观止二字。“观”通俗地说及开“慧眼”,不执著于表面的假象,而是通过对“观”的修行见到被各种表面掩盖的本质。止即定,就是要“看破”,放下万缘,在各种妄念中修炼定心,这样才能进入“观”的入佛境界。

对普通人来说,我们往往内心紧张,忧郁而不快乐,佛家认为,这都是由于“内心不知足”的缘故。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怀着强烈的期望,如果期望太高而不能实现,就会痛苦,但是换个角度,也许在别人看来,如果降低期望,其实反而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这个世界越繁荣,诱惑越大,期望就越高,内心反而快乐越少。而消除这种压力的办法,就是设法安心,也就是说,要修“止”。

要知道,内心简单的人更容易坚定,更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更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但可惜的是,要做到内心的简单,恰恰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简单的事情,没有之一。

仓央嘉措的“自己尚且不自知,你知我是谁”的斥责。“无我”。真正的慈悲,需要去除对自我的执著,不要凡事皆以我为重、以我为先。无我的我,才更加容易快乐,就像小孩子一样。为什么小孩子更容易快乐呢?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正在于孩子具有“无我”的境界,不以我为重、以我为先,忘记我就更加容易快乐。

 

在那东山顶上,

升起了皎洁的月亮。

娇娘的脸蛋,

浮现在我的心上。

 

这是仓央嘉措诗歌的第一首,也是广为传唱的一首。传统上人们都把这首诗当做“情歌”,睹月思人,思念充满心房,就如月光洒遍大地一样。可是,如果细究起来,这其实是一首悲天悯人的宗教诗。

这首诗的关键部分,在于当东山顶上升起皎洁的月光之后,浮现在作者心上的是什么?也就是说,在原诗中,被译作“少女”等汉语字眼的“玛吉阿米”,究竟应该如何理解?

据专家的考证,“玛吉阿米”并非藏语词汇,而是仓央嘉措自己造出来的用法。其中,阿米相当于“母亲”,玛吉的意思是“未曾生育”。所以,如果简单地把玛吉阿米翻译成少女、姑娘等,那么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作者不直接用少女、姑娘这样的词或者更加通俗易懂的指代她们的词汇,而要如此用心地生造出一个词呢?

实际上,这是年轻的仓央嘉措根据自己对自己宗教使命的理解,而创造的一个佛教词汇,这就是“如母众生”。

今生没有生育过我的母亲,不是母亲的母亲, “亲生母亲之外的母亲”,在年轻的活佛心中,这不就是“如母众生”吗?

在藏床佛教看来,人总要经历生死轮回,此生你是我的陌生人,来世可能就是我的母亲。生命不息,世道轮回,今生只是千万人生中的一次,所以天下人都有可能是自己的父母或者儿女,像爱自己的母亲和儿女一样爱天下人,这才是真正的佛心,也就是“慈悲心”。

悲心,就是希望众生都脱离痛苦的心。慈就是爱。实际上,慈心就是爱人如子,悲心即待人如母。

一位朋友曾提起,几十年前在西藏,有一次看电影《凯旋在子夜》时,看到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银幕下许多喇嘛居然念起经来,为那些死去的生灵诵经超度。这就是仓央嘉措在这里提到的“无限悲心”。

对熟悉的人起慈悲之心很容易,但慈悲心的更高境界还不是对陌生人的慈悲,而是对令人厌恶的人甚至是敌人的慈悲。慈悲心是人类共有的善业。2007年,韩国人赵承熙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杀32人,但在最后举行的悼念仪式上,放飞的气球是33个,敲响的丧钟是33声。当地主张连凶手一起悼念的人认为,凶手本身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是不良社会情绪的受害者。

能够在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还对伤害自己的人说抱歉,这就如同佛陀以身饲虎的故事一样。

佛祖曾问弟子:一滴水如何才能不干涸?没有人知道答案。佛祖说:把它放进大海。有年中秋,我去某地参观,和香港特首曾荫权同车。曾当时忍不住问导游小姐:你为什么总能微笑?导游回答:因为我发自心底热爱这个岗位。是的,把爱融入工作,就如同一滴水把自己融入大海。

在现实中,就像一个朋友注意到的那样,有的人可以急不可待地以高价购买iPAD,却习惯于跟打扫卫生的钟点工为了一两块钱砍价。这个世界,人们习惯于对权高位重者迎合、拍马、攀附,却对弱势者刚硬无情。到最后,收获的只有烦恼,而丢失的是自己清净愉悦的内心。

谢谢大家!(已经《与仓央嘉措一起修行》一书作者@聂晓阳—雨窗楼主 修订再次感谢@雨枫书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