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滑铁卢
(2011-03-14 02: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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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认自己的失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眼见失败的,是自己整个的民族,是一件让人痛苦到绝望的事情。
那是八年前的一个下午,在一个山区小县城,在一个不小的会议室。三个小时,窗明几净的会议室里,硝烟弥漫,战火纷飞。我率领着36员大将,与一个德国人短兵相接。
这个县接受了德国援助的造林项目,这位德国工程师是来验收的。
但他是首次来华,听不懂一句汉语。
中方参加会议的,有市、县28位相关局局长、3位造林办负责人、1名翻译、2位工作人员,我和助手。中国人共36名,德国人只有他一个。我,是本次活动的主持人。
我依照惯例强调了纪律,要求不要使用手机,不要吸烟等。
按照市里安排的程序,各单位依次汇报。翻译告诉我:“这是典型的中国方式,德国人对此不感兴趣。所以,我就不翻译了。只需要最后翻译您的总结。”
我心下一惊,但议程由市里安排,我无权更改。尤其对于一次涉外活动,更不能随意变更。
整整三个小时。
端坐在我旁边的德国人,在咦哩哇啦的汉语汇报声中,表情庄重,姿态恒久,目光专注。
而我35名包括翻译在内的同胞,几乎每5分钟就有情况:出去吸烟的、没关手机突然惊响的、如厕的、交头接耳的、纸上乱画的、打盹眯眼的、拿壶倒水的。。。虽然都在尽量动作轻、不出声,但没有一个人像德国佬一样的端坐如山。
我感到自己似乎置身一个血肉横飞的战场,眼看着自己一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于是暗下决心:让我来坚持。即将接近尾声,服务员来,伏在耳边悄悄告诉关掉手机的我“书记有急事找您”,我只好到走廊接听电话。书记是询问今晚宴请方案的,尤其关注宴会参加人员和座次排列。
该我发言了。
我沉默。沉默。再沉默。艰难的两分钟,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这次会议,包括我在内的36个中国人,没有一个人,稳稳的坐在原地未动。只有这位听不懂汉语的安德鲁斯先生,保持着一个姿势,坚持了三个小时。我提议:我们起立,以掌声表示对先生的敬意。散会”
外交场合,我没有脸面揭穿:那些用来种树的德援资金,七成被挪用了,而汇报的植树数字,几乎全是谎言。
承认自己的失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眼见失败的,是自己整个的民族,是一件让人痛苦到绝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