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root工具:康尼岛：游乐园的生与死

《看历史》文│杨程屹

1875年，丹麦木雕师查尔斯·鲁弗将两排手工雕刻的木马和动物模型转盘立在康尼岛第六西街和冲浪大道的温德威尔大众浴场之间的空地上，人们的欢呼宣告了旋转木马的诞生。一百多年间，康尼岛游乐园经历了反复的兴衰，时至今日，在新游乐园文化中，它又一次重生。

游乐园的故事，总是从旋转木马开始。

1875年，丹麦木雕师查尔斯·鲁弗将两排手工雕刻的木马和动物模型转盘立在康尼岛第六西街和冲浪大道的温德威尔大众浴场之间的空地上，人们的欢呼宣告了旋转木马的诞生。

尽管和后来那些华丽的旋转木马相比，它显得过于简陋：装饰是煤油灯，因为3年后爱迪生才发明电灯；伴奏是由一位鼓手和一位长笛手现场完成的，因为两年后爱迪生才发明留声机。但无法否认的是，这是世界上第一座旋转木马。

从这座旋转木马转动的瞬间开始，游乐园在康尼岛的时光流转里经历了一百二十多年的生死轮回，仿佛一面镜子折射出世界游乐园史的有限荣耀和无限落寞。

■ 没有摩天轮的康尼岛

旋转木马诞生的19世纪70年代，摆脱南北战争阴霾不久的美国正兴起消费主义，主流社会的价值观向娱乐享受倾斜，位于大都会纽约布鲁克林南部的康尼岛应势而生。在铁路和渡轮航线开通后，饭店、浴场、赛马场、赌场、色情业在这片曾经荒凉的兔子狩猎地上蓬勃发展起来。

康尼岛，这座最初被《纽约时报》诟病为只“繁衍凶狠蚊子”的岛屿成为了美国人的“海边索多玛”。正如亨利·米勒后来在《黑色的春天》中写道的，“一切东西都闪闪烁烁”，每天来到这里消费的游客达到了3万人。在传统的酒馆、饭店、舞厅、浴场和赛马场之外，人们需要新的游乐项目，尤其是孩子们。

旋转木马之后的1884年，一个周末进修学校的教师拉马克斯·汤普森花了1600美元设计制作了一款木制的小火车“反重力欢乐火车”。人们坐上小火车在一段窄小的轨道上爬行到终点然后返回。按照现代人的看法而言，这似乎毫无乐趣，但在当时，“反重力欢乐火车”推出后大受欢迎，许多人为了乘坐一次火车宁愿排队3个小时。

这算得上是世界上最早的过山车。在这之后，过山车成了所有游乐园最必不可少的游乐设施。

9年后，一个250英尺的摩天轮矗立在芝加哥博览会的大道乐园里，这座世界上第一个现代化摩天轮为博览会带来了160万游客。后来，一个叫乔治·迪奥由的秀场演员在康尼岛的柯维广场上仿制了一个125英尺高的摩天轮，为自己赚取了游乐业的第一桶金。

当旋转木马、过山车和摩天轮在康尼岛上出现后，人们不再只为喝酒、纵欲、日光浴和骑马来到康尼岛，那些最潮流的游乐设施无疑成为了康尼岛的吸引力法宝。进入80年代后，整个游览季结束时全岛总收益达到900万美元。

这一切都在昭示着游乐业的大冒险时代即将到来。

■ 游乐园初生

1894年，冒险家保罗·博伊顿从芝加哥来到康尼岛，他打算试试自己的淘金运。

经过一年的筹备和建设，保罗·博伊顿的“海狮公园”在1895年7月4日开业，这是康尼岛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游乐园。怪人、旋转木马、外国歌舞、40只被驯化的海狮表演……保罗·博伊顿借鉴了芝加哥博览会上大道乐园的吸金秘诀，并且他还创造了新的游乐设施——水滑道过山车。这款水滑道过山车是“海狮公园”最吸引人的游乐设施，尽管它乘坐起来相当不舒服，看的人永远比坐的人多，但机械游乐设施在那个年代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加之“海狮公园”还没有采取后来游乐园通用的一票制，游客如果要参与其中的游乐，必须逐个付费，保罗·博伊顿因此在 “海狮乐园”里赚了个盆满钵满。

保罗·博伊顿的成功刺激了康尼岛上的秀场演员乔治·迪奥由。

1897年，雄心勃勃的乔治·迪奥由一口气在“海狮公园”西面开发了15英亩土地建造游乐园。作为一名业余心理咨询师，乔治·迪奥由十分清楚游客的需求。当时的康尼岛，赛马是很流行的娱乐。乔治·迪奥由花了四万多美元设计了一条1100英尺长的沿海岸线机械跑道，6匹木马在重力驱动下可以模拟越野障碍赛马，这满足了那些不会骑马又不愿意当看客的人群需求，大受欢迎。越野障碍赛马跑道是康尼岛游乐园中保留最长久的游乐设施。半个世纪后，许多年轻人仍然和他们父母年轻时一样宁愿排3个小时队，仅仅只为尝试一下传说中的越野障碍赛马。

正因为如此，乔治·迪奥由的游乐园被称作“越野障碍赛游乐园”。 和“海狮公园”不同，它采取一票制，并且拒绝在园内出售酒精类饮料，这大概是全世界最早的主题游乐园。

为了吸引顾客，乔治·迪奥由总是勇于尝试新设施。在水牛城的泛美博览会后，乔治·迪奥由在游乐园内设置了一个叫“月亮之旅”的娱乐设施。这实质上是一个太空船，可以容纳60个人一起经历一次模拟的登月旅程。

1902年的游览季是个漫长的雨季。90天的游览季里，有72天在下雨，这导致露天的游乐设施全部无法运行。乔治·迪奥由显然走了一步好棋。在漫长的雨季里，“月亮之旅”为乔治·迪奥由招揽了875000顾客。

雨季令“海狮公园”的保罗·博伊顿损失惨重，他不得不将游乐园低价转让。“月亮之旅”的两个设计者弗雷德·汤普森和斯科普·邓迪看到乔治·迪奥由的成功，认为游乐园是一项值得投资的事业。于是，他们收购了波伊顿难以为继的“海狮公园”，并在原址上建起了一座22英亩的“月神乐园”。

1903年5月16日，“月神乐园”开幕。至此，康尼岛的游乐园进入了它们的大时代。

■ 大时代荣景

“月神乐园”开业的第一天就吸引了六万多游客。到当年游览季结束时，“月神乐园”一共吸引了480万人前来游览，为汤普森和邓迪赚取了60万美元的利润。两人很快将“月神乐园”扩张了16英亩。

“月神乐园”的成功首先来源于它的建筑。建筑师出身的弗雷德·汤普森在“月神乐园”的建筑物中用各式各样的尖塔和25万盏灯来进行装饰，这无疑开了游乐园建筑的先河。后来的“梦境乐园”，甚至现在的“迪斯尼乐园”都承袭了这样的建筑风格。

当然，游乐设施才是吸引游客最重要的部分。为了打造完美的“月神公园”，汤普森和邓迪将全部身家都押在了上面，除了和“越野障碍赛游乐园”一样的“月亮之旅”外，“月神公园”还装置了电塔、龙峡过山车、威尼斯海峡游船、爱斯基摩村庄、德国乡村、马戏、动物表演等几十种游乐项目。

“月神乐园”的神话让更多人意识到康尼岛上的游乐业是一块大蛋糕。1903年底，一些政治家和实业家联合投资350万美元在柯维广场附近建起了“梦境乐园”。

“梦境乐园”是以超过“月神乐园”和康尼岛上其他所有游乐园为目标的。它的高塔是康尼岛最高的375米；它的过山车轨道是“月神乐园”的两倍；它的栈桥有2000英尺长；它的建筑物用上百万的灯来装饰；它的娱乐项目更是多达上百种：过山车、云霄飞车、穿越瑞士、威尼斯海道游船、海底世界、小矮人城市……康尼岛上没有任何一个游乐园能够比“梦境乐园”更辉煌壮丽。

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康尼岛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游乐场。巨大的摩天轮耸立在空中，闪烁作响；华丽的旋转木马带着孩童们在音乐声中飞翔；人们在晕眩刺激的过山车上发出尖叫；杂耍艺人和小丑们在路边表演逗乐。在最大的3家游乐园（越野障碍赛游乐园、月神乐园和梦境乐园）里，到处都是光怪陆离的表演和惊险刺激的游乐设施，许多游客为“乘坐真正危险的”过山车而来，而那些充满异国风情的主题馆又带给孩童们对于世界的最初印象。

当1920年连接康尼岛和曼哈顿的地铁完工后，由于来回只要花10分钱，康尼岛也就成了著名的“十分钱帝国”和“穷人的蔚蓝海岸”。 一位康尼岛的游乐场主人说：如果巴黎代表法国，那么6月到9月的康尼岛就是全世界。

在经济飞速发展的20世纪初，游乐园成为了消除城市压力的纾缓药，据统计，到1920年，全美有超过200家游乐园。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游乐园总能带给他们想要的欢乐——“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 劫难与散场

由于建筑材料大部分是木头，火灾是康尼岛的游乐园挥之不去的噩梦。

1907年7月28日凌晨，一场大火从“越野障碍赛游乐园”的风洞燃起。火势很快蔓延开去，到早晨7点大火熄灭时，已经有包括十家旅馆、一个音乐厅、一个舞厅在内的35英亩的建筑被烧毁，“越野障碍赛游乐园”内只留下了摩天轮和一些小的游乐设施，损失高达150万美元。

1911年5月27日晚，“梦境乐园”发生火灾。大火将游乐园主体烧光并迅速蔓延到附近的楼房，火势到第二天早晨五点才得到控制，一共24英亩的游乐园被彻底烧毁。由于“梦境乐园”投保失误，遭遇火灾后的“梦境乐园”没有足够的资金修复，只能凄凉地走上曲终人散之路，独留下“月神乐园”镇守康尼岛的东部。

但“月神乐园”早已不若最初的辉煌。在伙伴斯科普·邓迪死于肺炎过后，弗雷德·汤普森的酗酒症越来越严重，游乐园经营上也显得力不从心。1912年，汤普森宣布破产，将“月神乐园”转让给其他商人经营。在康尼岛基础设施改造的时运下，“月神乐园”经历了最后的灿烂时光。遭遇了1929年的经济大萧条后， “月神乐园”的运营愈发举步维艰。

1944年的大火发生后的两年，投资者宣布“月神乐园”彻底关门。

得益于迪奥由家族的强大经营能力，“越野障碍赛游乐园”虽然一直坚守着康尼岛游乐园最后的阵地，但由于缺乏劳动力， 在二战期间它也几乎关门歇业。

康尼岛游乐园的真正衰亡在罗伯特·摩西担任纽约市公园与娱乐设施委员后。罗伯特·摩西反对康尼岛上“庸俗的”娱乐，也反对建新的机械游乐设施。他在岛上推动大型的中低收入户住宅建设计划，在被烧毁的游乐场上建造了公寓住宅。

与此同时，最初的康尼岛游乐园投资人们也渐渐离开人世，他们的继承人不愿将资金用于维持游乐园的生意，更多的转向了房地产投资或是其他更有“钱途”的事业，昔日繁盛的游乐园渐渐没落了。

1964年，“越野障碍赛乐园”宣布关门。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 一切并未结束

当人们在哀叹游乐园已经成为“明日黄花”时，一个叫沃尔特·迪士尼的人借鉴欧洲的游乐园模式，在1955年开发了第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主体游乐园“迪士尼世界”。与最初的机械游乐园用低廉、刺激甚至色情来吸引游客不同，迪士尼凭借可爱的卡通宠物和优雅的乐园环境来吸引顾客。这恰恰迎合了五六十年代美国人的心理需求。

20世纪五六十年代，刚刚结束了二战的美国人笼罩在朝鲜战争、越南战争、东西方冷战、核威胁的阴影之下，人们在竭力寻求和平和安宁，迪士尼的梦幻世界不仅带给孩子们欢乐，也给成年人带来一种梦幻的寄托。

随着二战后美国科技的发展，为了迎合人们对科技的好奇与兴趣，1962年，康尼岛商业公司花3600万美元在福尔曼酒店的原址上建起以外太空为主题的“太空星际乐园”。云霄飞车、摩天轮、旋转木马、太空飞船……这是现代纽约客最重要的记忆。

2008年9月，在经历了繁荣、火灾、事故和萧条后，因为与地产商的土地合同到期，“太空星际乐园”难逃生死轮回的命运，只得落寞地关上大门。

也许是顾忌到纽约客无法释怀的游乐园执念，也许是迫于政府恢复康尼岛传统的压力，除了修建住宅和商业中心外，地产开发商专门规划了一座游乐园的建设。尽管人们对地产商的游乐园计划表示怀疑，但最终，一座承袭了传统的高科技游乐园托“月神乐园”之名于2010年5月在“太空星际乐园”的原址上开幕了。

当高空弹射将年轻的纽约客抛向空中，纽约康尼岛的游乐园又走上了重生之路，这或许是新荣耀的开始，又或许是另一次的生死残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