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甲幻化大全:永久铭心的怀念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17 08:05:33

写完了这篇博文,集中一起贴上:

永久铭心的怀念芦荟博文

 

(一)

 

2011年2月下旬至3月中旬,我在闺蜜H的西安家里,俩人一张床上同眠20天之多,如果说,没有特殊的原因,无论如何我也是做不到的。

那是因为她的丈夫突然的离世。

如同寒流般的噩耗袭来,严酷的事实当头,再难以相信,但这毕竟是事实。

俩人相隔千里的两头话机旁痛哭后,我痛惜逝者,安抚生者……

几天了,我一合眼,就是她们的音容笑貌;就是她们的幸福家庭场景……怎么就突然去了呢……我怎么也不能安睡,顾不了她的悲伤,果断的拿起话机打到那头:

“H,我想和你说会话,你别太难过了,我过段时间去看你。”

“你现在就来,好吗?”

“好,我按排好家里就去了。”

 

这十几年了,以前我家人常常分离的日子,使我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家独自出门了。

猛的真要出去,这也舍不得,那也放不下。

我的二老都上八十高龄了;LG这些年里一顿饭都没做过了;新婚的儿子儿媳特别爱吃我做的拉面;小狗欢欢只有我带它去散步;满阳台和窗台上的花草靠我一人侍弄……

即便是百条无法出走的理由,我的承诺,孰轻孰重,我都得孤行……

当给亲人和朋友言说后,他们大都支持我:

“你放心的去吧。”

也有劝我的:“这种情况,不易在人家家里待久了,走出悲伤,是靠她自己的。”

也有迷信的朋友,让我双腿跨过燃烧的纸钱,来消除些许的不吉利。

对我这个从来不迷信的人,无理由去当真的。

因而,踏上行程,一住便是20天。

 

(二)

 

2011年2月23日,在H的丈夫去世的第16天,我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西安。

这一路,我都心事满满。

想到十多年来未曾乘过火车了,颇想找回在列车窗口仔细遥望远处外景的那种感觉。

提前5天去车站窗口订票,正赶上大中专院校学生返校,无奈只购到了硬卧上铺的票。

乘车后,还是大冬天,车厢里通有暖气,整个白天,我都坐在窗口的小座登上,静静的看着窗外,想着心事,不时的有小孩子玩着我旁边的放下去又弹起来的小小坐凳,我却视而不见。

天黑了,旁坐的旅客劝我上去休息,我无动于衷。

直到深夜十二点了,我爬上上铺,艰难的勾头弯背,憋屈着脱去了外衣,直挺挺的躺在那儿,仍然无睡意。天麻麻亮了,我反而迷糊了一阵子,第二天下午3点到达西安,事先说好的:打的去她家里。

出站后,车站广场上,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在攒动。难怪呀,还在春运期间呢。

我顺着人流出了站,结果与专门打的的地方越来越远,只得一路问着前行。

30年前,我路过西安时,逗留了两天,现在全然看不出那时的一点迹象,可谓今非昔比。

拖着行李箱走着,感觉凄凉,似乎是游子在流浪。

到了打的处,问了7、8辆的士,都不去南二环,再细问,原来此刻是的士司机的换班时间。

倒有个热心的男子说他去南二环,再问,车呢,是摩的,这人生地不熟的,打死我都不能座。

一位穿着时髦的女子招呼我,我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紧跟着她,连连问:

“车在哪儿,是出租公司的吗?”

“没问题的,前面就是。”

拐了几个弯,走了几百米,在一个偏僻处,看到的却是他丈夫的私家车,上去后,人不满,她又去拉旅客,又骗来两个学生,竟然我们4人每人要付费40元。

西安火车站打的的这种乱象,让我心情十分沮丧。坚决的说:必须把我送到地点。

不是专业司机,他问了一路,才到了地方。

到西安的第一印象是打的难;第二印象是城市是灰色调的;第三印象是马路两旁的干树枝上灰扑扑的,我所乘的车,走的都是老城区,这三个印象是片面的了。

 

(三)

 

西安的天气真冷,我把所带来的厚点的衣服都裹在了身上,又没戴手套,寒风袭来,我还是冻得瑟瑟发抖,特后悔在深圳高估了西安的气温,带少了衣物。2011年2月23日下午下班时分,快到她家了。

 

H家住在南二环□□□大院,院外只有3米宽的一条小路,还摆了许多卖菜和卖水果、卖小食的地摊。那位拉旅客的私家车司机,把我送到小路的端口,推脱说:私家小区不得入内,你自己径直往前问去,就到了。

我走了二百多米,快到尽头了,才到了小区大门口,进去又走了一百多米,终于到了楼梯口,按提示摁下门铃,大门随之开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喊来“快给我行李,我们正等你呢。”

她是 H  60岁的姐姐,在陪她住一段时间。

这栋楼看起来很旧,似乎建好多年了,楼梯内静静的,每家的大门都紧锁着,到了六楼,H 已在门口等我了。

看到她仅一巴掌的小脸和十分憔悴的面容,和他们给我传来的照片,完全是两个样。

这是我们十一年后的重逢,这样的重逢,我内心一点都不期望,觉得那样的凄凉凉。

她的腰不能挺直,她一手护着腰眼,一手下腰去给我拿拖鞋。

我换好了鞋,抬头一眼就看到了H 的丈夫的遗像,遗像旁摆着一副50×60公分的镶着玻璃的“泰”

字图画,H 对我说,这幅字画是她丈夫生病期间,学院院长送来的珍贵镇宅重物。

看着H 佝偻的腰和她丈夫的遗像,我的泪水立刻迷糊了双眼,强忍着抹去泪水细细看遗像,他老了许多,与他实际年龄相差甚远,我看到,他的双眼皮大眼里怎么会有泪花呢?他嘴角分明,紧闭,他满眼分明都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和遗憾!

H 告诉我,这张遗照是她们的儿子在父亲离世的第一晚,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翻遍了所有遗照中选出的,来祭奠的人们看到他的遗照,无不失声痛哭……

 

(四)

 

我望着遗像,心里默默的念叨着:老领导、大哥哥,我来看你了,我不想这样的看到你……我不想以这种方式与你见面……你那次来深圳,百忙中还抽时间约我们聚餐,那时,看到你高大俊朗的身影、安详的笑容,听到你幽默开心的话语,知道了你的事业正如日中天,就像钟表上紧了发条,不会歇下来的……我们心里默默的为你能甩开臂膀痛痛快快的干事业而高兴……谁知道,这竟然成了我们最后的诀别……三个多月前,我儿子结婚,给你们报去喜讯,我还跟H 说,你们的儿子F 的婚礼,我们一定去西安贺喜,你怎么没等到这一天呢?

姐姐看我太伤心了,拉我去洗把脸,我这才打量整个房间。

房间的格局我不喜欢,客厅的采光是靠厨房和两间卧室的间接光来采光的,虽然是六楼,房间里也显得昏暗。

可是,客厅正面墙上挂着大幅的风景摄影图片,侧面墙上有一幅红黄色的胡杨林风景图片,两卧室里都挂有小的风景图片以及主人的生活照片,给房间里增添了少有的亮色。

H 说:这都是他的摄影作品,他酷爱摄影,闲暇时间都会去采风。

他的这些作品,学院的领导及同事们和许多朋友们,特别的欣赏,纷纷冲印,挂在办公室和家里。

(我索要过他的遗作,H 伤心至极,她们的所有照片和图片,都不愿给我留念,也不让存入我的的U盘,我尊重她的意愿)

H 的家里有点乱,也有点脏。

她说:这两天已经干净多了。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一家人是有家以来,在一起最长的时间,一刻也不愿意有其他的人来家里,我腰疼,要服侍病人,儿子在外寻医问药,哪有时间打扫房间。

姐姐在他离开的前一天,火速赶来,天天接待祭奠的人们,从那天就患了重感冒,咳嗽不停,腰突病也犯了。但还是帮我洗涮了床上用品。

你就和我睡在小屋的这张床上,这是儿子原来住的,这间房最暖和。姐姐就住到主卧室,儿子去他准备结婚的房间里住。

我说还是去外面住,她说,我要和你说话呢,只好憋屈你了,我应声接受。

 

(五)

 

H 家小卧室的小双人床在窗户下摆放,1.5米宽的窗户正朝南向,窗台比床高出30公分,是木质的,宽度有50公分,窗台下是暖气,用木合页板隔开,冬天太冷,她们就把木合页板卸下来,让暖气充分散发在房间里。窗台上放了一些书籍和报纸,太阳出来时,H 就坐在窗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翻看书或报纸。

在H 家里住的第一晚上,她从书里翻出了张一寸的黑白照片,递给我。我一看,我也有这张太熟悉不过的照片呀。

这是我和她35年前在玉门油田照的,那时我20岁,她21岁,我们正值青春年华。H 太漂亮了,瓜子脸,浓眉大眼,小嘴巴,梳两条人人羡慕的大长辫子,H的笑容灿烂如花。《人到中年》的电影播映后,人们都说H 酷似电影明星潘虹。

“你怎么找出了这张照片?”我问。

“你要来,我们整理他的遗物时,翻出了这张照片,我让姐姐看看,她说,见过你的,你那时皮肤白白的,脸圆圆的,挺胖的。”

“我就把照片放在这儿,随时可以看看的,一晃,35年就过去了。”

“他是2月7日23时去世的,正值春节期间。他一生为人低调,我们不愿意打扰大家的春节氛围,就决定2月9日举办追悼会。”她说。

“我来不及通知你,追悼会开完后,我即给你拨了唯一的这一个电话。之前,都是儿子和朋友匆忙中通知了很少一部分生前好友。”

“我感到欣慰的是,学院和油田双方合办了追悼会,是按最高规格办得,双方领导各致悼词,高度评价了他的短暂一生。有人哭倒在会场上,我一直是被搀扶着的……”

这一夜,我俩都没合眼……

 

(六)

 

在 H 家住的第一个夜晚,我俩都没合眼。

 

H 让姐姐找出一床棉被,套上被套。就让我睡在她身边,那些天是姐姐在这个位置上。

我盖了棉被:“怎么有点扎呀,好像被套上有小疙瘩,这样,我是绝对睡不着的。”

我和 H 如同姐妹,我直直的说。H 立刻让姐姐换了一床新的。

H 躺下去或起身都在喊腰痛,我看她的腰痛,像强直性腰椎病一样,不能弯曲。

“给你轻轻的推按一下吧。”我说。

十几年前,她就有腰突病,如果病重了,会让我去推按,以减轻病痛。

这次,三多月的服侍重病人,她比任何一次都重。

儿子F 下午回来了,他已四个月没有上班了,爸爸走了,家里家外都得靠他了。不去上班怎能行呢。

 

说起打的到 H 家里,这是我这么多年里都未曾有过的事,我去哪儿大都是车接车送的。我之所以主动提出打的到H家里,就是不愿意打搅刚上班的儿子 F 。我知道H 也是低调的人,再大的困难也要自己扛,我也不想让她去麻烦其他人来接我。

 

F 几个月里都没有细细的看过妈妈了,这会儿,他看着妈妈:

“你的脸怎么小的只有一个巴掌大了。”

他又双手在妈妈的大腿上裹去:

“大腿怎么细得快成胳膊了。”

 

三个多月前,H 体重都上110斤了,是这些年里最胖的时候,现在又廋的还不到90斤。

我带着疑问问F :“爸爸最后也不知道他患的是结肠癌吗?”

“是的,我们对爸爸和外界都封锁了他的病情。开始时,我也瞒住了妈妈。后来,爸爸的病情不见好转,总说医生没有治对,三番五次的问我:

“胃溃疡病就特别的痛,你就是这种病。”从没得过大病的爸爸竟然相信了。

 

真是一对坚强的母子,他们把有生以来最大的痛苦咽在自己的肚子里。

H说:“以前,他只要在家里,就是他照顾我,决不让我累着。这三个多月里,我寸步不离的照顾他,即使他只能吃酒杯大的一碗饭,我都要按步就班的精心去做,哪怕我是蹲着或者跪着去做。”

她们这一家人的浓浓亲情真是血浓于水。

可想而知,H 是这样累的,因而廋的弱不禁风,腰突病也如此的重……

 

(七)

 

听着H 和F 感人肺腑的叙述,我对H 说:

“我执笔,以你的口吻给他写回忆录吧!”

起先,她同意了。

“你想起来一些事,就告诉我,在这段时间里,我逐步整理,有了头绪,我就开始写。”我说:

“我先写他患病期间的回忆,你俩看过草稿后,同意的话,我先发到新浪博客里。”

于是,我在她家居住的第二天,写了《□□□□的最后时光》,先让儿子F 看了,他稍作措词修改后,让隐去姓名,同意贴出。

H 让我念给她和姐姐听,我轻声的念着、念着,不一会儿,我泪流满面,哽咽着念不出了,姐姐也抽泣起来,H 是悲伤过后的沉默不语。

我终于哭着念完,H 也同意贴上去了。

第三天,我在F的电脑里,浏览了他爸爸生前近十年来的大量工作情况、图片以及他们一家三口节假日出去游玩的图片;还有他爸爸的采风摄影。

 

我不时的问H ,都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我看到,他们最近时间的游玩照片,是2010年“十一”长假到山东威海的。

我看到他爸爸的几张照片,略显疲惫,但他给H 拍了许多风景照片,H 那时胖胖的,每张照片上都笑得灿烂可人,看着是那样的幸福和开心,浑身都散发着她那特别的一种成熟的妩媚。

H 这时也仔细的看起照片来。突然,她说:

“这是儿子的电脑,我很少看的,你以后也别看了,你选出的照片和他的摄影也不能给你了,你所看资料也到此为止。”

“昨天,贴上去的那篇文章能撤销吗?咱们不写回忆录了,他从不愿意宣传突出自己,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样做不符合他的个性,他的在天之灵会不安的。”她说:

“我怎么这样粗心,他那次旅游,脸上已有了病态,我一点都没有觉察到。他有时喊累,有时开车还打过盹,儿子都尽量不让他开车……”

H 说着就伤心的大声痛哭起来,我和姐姐也跟着她流泪……

 

(八)

 

我劝 H :“别再自责了,这不能怪你,他平时身体健壮,偶尔患上感冒,遇到谁都不会想到的。”H 说:“他走了,我们母子生活困难多了,为他治病花去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儿子的住房需要还贷款,我常年看病用药花费多,我们以后用电用水都必须节约。我想,我身体好些了,就出去打工。”

“打工?那不行的。出去工作,按点守时,再加重你的病情,得不偿失,你好好在家养着,身体好了,就是对儿子最大的支持。”我说。

 

我和姐姐把H 的话,记在心中,我们洗菜、洗衣的水都存起来冲马桶,每天提着水桶在厨房和卫生间里穿梭。

 

H 还对我说:“你大老远来陪我,在那儿动脑写作,挺累的。我们就在心里怀念他。”

至此,我在她家里,再未曾动过笔。

我每天早晚都给她推按腰、腿一、两个小时。

H 每天都给我讲她们过去的事情,有时半夜了,还在不停的讲着、讲着。

 

(九)

 

H 讲起了她的爸爸、妈妈、哥、姐、弟。

她出生于一个工人家庭,爸爸、妈妈是山西人。

她爸爸部队转业后在西北一个冶金行业工作,妈妈是家庭主妇。

她有姐姐、哥哥及两个弟弟,家里共五个孩子。

她说:“爸爸有多次升迁的机遇,但因家里孩子多,生活困难。那时在工厂里当工人,口粮比干部多,一个月一人有40斤呢。所以爸爸宁愿在车间里当钳工,也不去当车间主任或厂长。”

她说:“爸爸个子瘦高,英俊,浓眉大眼,我像极了他,我是他最宠爱的‘二丫头’,是他的掌上明珠,我犯了小错,他也不舍得动一指头,给我讲个道理,就放过去了。”

“爸爸聪明、能干,爱动脑、爱钻研。在家里对孩子们疼爱有加,在厂里不辞辛劳,搞技术革新,多完成工时,用他的双肩挑起7口之家的沉重负担。”

“爸爸年纪轻轻,就是厂里有名的8级钳工,受到周围工人们的爱戴和尊敬。”

“为了省钱,哥哥、姐姐结婚的家具,都是爸爸买了木料亲手做的,和市面上江浙家具不差丝毫,左邻右舍没有不伸大拇指的。”

“我们五个孩子从小受爸爸‘老实做事,诚实做人’的教育,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工作岗位上,都是追求上进的好工人、好干部。”

“爸爸退休了,该享清福了,但积劳成疾,早早就离开了我们,妈妈也在她73岁时走了,哥哥和嫂子五十几岁时匆匆离世,我的大弟弟前几年也患癌离开人间”

“现在,姐姐和姐夫在爸爸工作的企业里退休,小弟现还在爸爸工作过的企业里工作生活。”

 

(十)

 

H 说:“在家里五个孩子中,他们都比我高、比我胖,我只有1.62米高,最胖时也只有110斤重。但我是家里最漂亮、最聪明的孩子;嗓门最大、笑声最多的孩子;最爱幽默、最会模仿的孩子;最爱唱歌、最爱跳舞的孩子。”

“我虽然没有在山西生活过,但在家里我从来都说山西话。我经常披头散发、摇晃着脑袋和爸妈说山西话,那个样儿,逗得妈妈直说我:‘这二丫头老甩个狮子头,真是个活宝贝’。”

“我只要回到家里,家里就欢声笑语一片。”

“在街坊邻里的孩子们中间,我是‘山大王’,谁要是欺负了弟弟,我跟他没完。记得一次,一个小男孩打了弟弟,我甩着两个羊角辫,疯疯的跑去追,其他的孩子赶紧给那个孩子捎信‘二丫头来了,二丫头来了’,吓得那个男孩到处胡躲。我大喝一声:‘站住’,他立在那儿不敢挪一步。我把他拉到家里,并不打骂他,在一个小黑板上,写上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语录,给他讲起了道理。孩子们都服我。他们也喜欢我,我会讲各种故事,经常组织他们在我家讲故事,说笑话。”

“街坊邻里的大人们,对我的评价是:‘别小看了这个二丫头,她就是一个小人精。’”

 

(十一)

 

F 讲起了她的初中时代。

她说:“在班里我学习一直名列前茅,我活泼、爱唱、爱跳,深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

“我所在的子弟中学,同年级学生就有6个班,每班50人。由于学生多,学校办了宣传队,颇有天分的我却未能如愿。”

“校宣传队在课余排练节目时,我就鼻子贴在窗户上,认真的观看。”

“有次,宣传队在排练藏族舞蹈《洗衣舞》,一些孩子总是跳不到位,老师有点不耐烦了。

这时,我觉得表现的机会到了,一步冲了进去:

‘报告,老师,我会跳!’”,

“我丝毫不差的把刚才老师编排的套路跳了下来。”

“老师和同学们都挺惊讶的。老师说:

‘这个小同学是哪个班的,我招收你正式加入校宣传队。’”

“就这样,我以自告奋勇的独特方式,成了我朝思暮想的一个校宣传队员,并且是最出众、最受欢迎的一位。”

 

(十二)

 

H 说:“我没有上高中,早早就辍学了。不是因为家里困难,也不是身体原因,仅仅是年少气盛,与班主任赌气,就葬送了自己最好的学习时光。”

 

“班主任原来是我心目中最崇拜的老师,他是教语文的,讲课特别吸引同学,每天的语文课,是我们盼望上的课程,我也是班主任偏爱的学生,在上课时他经常提问我,让我能学在前列。”

 

“我追求进步,崇尚共青团组织,早早写了申请书,当上了入团积极分子,认真学习文化课,当班干部,以身作则,初二第一学期就加入了团组织,并且当上了团干部。”

 

“在我初中即将毕业时,班主任突然要让一个学习不好的女生,加入团组织。”

“这个女同学在班里没有威信。可是她是那种会在老师面前甜言蜜语的女孩。班主任把她列入了入团积极分子的行列,没几天,就要推荐她加入。并私下作我们几个团干部的工作。我们对班主任的这种做法十分不解。”

 

“后来才得知这个女生的父亲,曾经是造反派头头,当上了企业的高层副职,班主任有巴结权势之嫌。我们这几个团干部看不惯他的此种行径,便商量说,哪怕是他给我们穿小鞋,不让我们升高中,我们也不能放弃原则。”

“就这样,我们认为是坚持了正义,就主动放弃了学业。”

 

“在后来的工作道路上,深感没上高中的重大损失,后悔那时的行为不理智,不能以荒废自己的学业来付出代价。”

 

(十三)

 

我们是知青,回想插队的青葱岁月,H 道来的全是欢乐。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们融入了浩浩荡荡的知青队伍。我们是去往父母亲所在单位分片、分部、与企业相邻县城的人民公社。

H 去的公社是全县最富裕的公社,离家也最近。

我没那么幸运,所去的公社即偏远、又贫穷。

H 的记忆力超强,插队时的大部分青年点的人名及社员的名字都记的一清二楚。她还讲到我高中时的一些同学的名字,他们也在那个公社插队。

她说:“你的一些同学很出色,有几个都考到了北大、清华,后来在美国、加拿大发展,成为学者、精英。”

“我初中也有许多同学在公社里是佼佼者。”

H 刚到农村,她与生俱来的能歌善舞优势就被充分发挥,她被选拔到公社宣传队。

H 说:“公社书记很器重我,一直叫我‘熊丫头’。他对我说:“‘熊丫头’,你就带领队员们排练节目,到时候在全公社巡回演出。”

“这是我的强项,我编排了大量的适合当地农村喜闻乐见的节目。每到一个生产队演出,社员们就乐开了花,演出完毕,就把宣传队员们分散到各个社员家里,做出当地最好的饭菜给我们享用。”

“社员们也叫我‘熊丫头’。都说:最爱看‘熊丫头’跳舞,脸上的表情最好,我们看不够哦。”

“得到社员们这样的赞誉,我天天都快乐无比。”

“我如果要回家了,社员们就把家里的优质白面、胡麻油和他们蒸好的大大的白馍馍装上几袋,找便车送到我家里。他们做的大白馍馍是不放碱的发面,吃起来特别甜,放干了也不会坏的,我们都喜欢吃,贫穷生产队里社员家,只有在过年才做这种馍馍。”

“我也不能光拿社员们的东西,回公社时,就把爸爸、哥哥、姐姐发的工作服和手套带上一大包,给社员们分发。”

“社员们可高兴了,都说:这个‘熊丫头’,就是有情有义。几年过去了,我都在外地当了工人,回家探亲时,还有社员来我家里玩呢。”

“我插队的两年,都是在公社宣传队上,没有下地劳动过,是天天唱歌跳舞、欢欢喜喜的两年。”

 

(十四)

 

1975年底,我和 H(当时我俩还不相识)乘同一列火车从不同的人民公社,招工到西北一个油田。

我们所居住的小城距离火车站有20公里,家长们为出远门的孩子们准备了行李(被褥、衣物、生活用具),为孩子们送行。

记得乘车的那天,正值隆冬寒天的夜晚。那个西部欠发达地区的小火车站里,平时候车室里门可罗雀,可在那天却挤满了我们这些即将迈向石油工人行列的年轻人和送行的家长们。

那个年代的小站候车室,设施简陋,中间空空的,只有四周靠墙部位摆放了那种木条长椅。

冬天的取暖设施,就是在候车室中央放置的,两个直径为80公分的烧煤烤火炉,炉顶上粗大的烟囱直通到房顶外。

那晚,候车室的火炉敞口处,红红的炭火把我们个个年轻喜悦的脸庞,衬映的更加红光满面。

有人脸上还挂着泪痕,那是和家长道别后的喜泪……

那晚,负责招工的人员宣布了大家分配的单位和工种,我们这批有200人之多,百分之七十五的都分到了油田的各个二级单位,我分到了地面处,是油漆工。

H 也分到地面处,但她的工种待定,属待分配人员。

到达玉门东站后,各单位开来了解放牌敞篷大卡车,大家把行李甩到车上,蹬着车轮胎上到卡车上,尽管天气寒凉,冷风刺骨,大家想到:当一个石油工人多么荣耀,心里都是暖暖的。

我到单位后直接去油漆班报到。

H 和兰州、张掖、高台等地招来的待分配人员,被派到花海农场劳动半年。

我是H那批回矿后,第二批新来人员去花海农场劳动半年的。

这一年,我和H并不在一起。

 

(十五)

 

H 是第一批去花海农场劳动锻炼的待分配人员,共有40多人,都是来自甘肃各个城市的知青,单位派了带队领导。

 

对新入厂的职工,要进行入厂教育。诸如:讲玉门油田发展史;大庆油田“三老、四严”精神;安全教育等等。那时,业余时间都要学习政治、时事,也组织职工开展各种文艺娱乐活动。

 

H 他们这批待分配人员,虽然刚刚招工,还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但工种的未确定,使他们暗自都留有一份清醒,都想以表现突出来争取一份理想的工种。

 

H 的能歌善舞特长,自然成为文艺活动积极分子,深得领导和同事们的赏识。她的美丽活泼更加吸引周围人的眼球,在农场不长的时间里,就传来了队长 C 对 H 的暗恋及追求的言语。

是甘肃东部某县人,一表人才,为人忠厚,不善言辞。他原来是建筑队的瓦工,技术精湛,表现优秀,被选拔为队长。

C 对 H 的一片痴情,周围明眼人都能看出,自然也会想到 H 会有一份好的工种。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

H 说话幽默,亲和力强,很会协调气氛,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女孩。自然人际关系和谐。

 

在后来我俩成为闺蜜、无话不谈时,H 给我讲了那一段:“ C 是真心的,可我觉得刚招工,连工种都未确定,根本不往这方面考虑,因而一直回避他,回矿上后,他还在竭力接近我,我婉言拒绝。他便找机会去省城上了建工学院,最终离开了油田,后来成为省城某建筑公司的总经理。”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C 所在的建筑公司在敦煌有一大型施工项目。他路过油田时,专程回来看望领导和同事。

我不认识 C,但他认识我。他知道我和H 是好朋友,也来约见我。我善解他的心思,约他和H 在我家里会面。

 

这次在西安她的家里,我们便不知不觉的谈起了此事,回忆是那样的自然而然……

 

(十六)

 

H 从农场回矿后,分到了建筑队维修班当钳工学徒。他们那批待分配人员中,有许多姑娘分到了建筑队瓦工班,在单位里开了先河。也有分到钢筋班的,这两大工种都是重体力工种,是艰苦岗位。H 能当上钳工,无疑是个幸运儿。

我半年后,又回到了油漆班,住宿和H 是两隔壁,因而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H 回矿上后,立刻成了单位上引人注目的姑娘。她的美丽、个性,都得到了同事和领导们的喜爱。在班里老、少师傅们都对她格外的关照。她的师傅还给她私下介绍男朋友(那时学徒不能谈朋友),是家住玉门南站、在安装队的一个铆工,为了师傅的面子,H 答应去见面。我成了她的“灯泡”,被拉去做陪伴,两个回合,她就“金蝉脱壳”了。

一年后,H又幸运的调进了机关技术科当描图员。

1977年,全国恢复了高考。

我初中两年没学到什么,高中两年学习平平。H 没读高中,但我们向往上大学。我俩约定在1978年考上大学。我们每晚在一起复习功课。H 虽然没上高中,但有些题她解得快而准确,她的聪慧显而易见。

1978年5月,单位在高考前招收长庆油田石油学校土建班学员。我俩商量:H 进机关不容易,就不去考试了。

我参加考试后如愿入学。

 

(十七)

 

在我读书的第二个寒假里,H 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并带来了她的男朋友W 。

我当时不认识W 。但我在招工的第一天就知道他。

我们油漆班里唯一的女党员师傅,一见到我,就说我的嘴长得很像W ,我问:“谁是W?”“他是钢筋班的,现在在广州读书呢,是个小伙子。”我惊讶:我怎么可能长得像他呢?

W在广州读书三年,我离开单位去上学时,他还没回来呢,我听说他家是铁路上的,在玉门东站,他是个很不错的小伙,而且有了女朋友。

这次H 带W 回父母家探亲,也专程来我家里看我。

我看到他们觉得诧疑,心想:不知他们经过了多少事儿,才能走到一起。

记得我和H 曾说过,找男朋友,一定要找高个子的。

W高大魁梧,英俊帅气,带着眼镜,颇有学者和男子汉气质,从外表看,W也是值得H付出芳心的,我为他打心眼里高兴。

 

(十八)

 

那次 H 和 W  和我匆忙见了一面,只是互相问候了几句,就分别了。

一年半后,我回到了原单位,H 和 W 早已成家,有了可爱的宝宝 F ,宝宝不到一岁,眼睛大大,眼皮双双,白白胖胖,小脸精致,都取了他俩的优点,谁见了都想去亲一口。

记得,那年母亲去玉门看我,我们到 H 家里串门,宝宝拉了臭臭,H 立刻大声喊:“ W ,宝宝拉了,快来呀!” ……

回家后,母亲对我说:“ H 真有福气,孩子拉了,都要让 W 去清理, W 性格真好!”

 

后来,我和 H 聊起此事,她说:“我不能清理宝宝便便,一看到就会发呕。宝宝小时侯的便便全是他爸清理,而且他每天晚上都把尿片洗的干干净净,用开水烫过,整整齐齐的凉在门口,我们那排平房里,住的都是机关的职工,有几对和我们同时结婚生子,她们的丈夫,都是西北人,有点大男子主义,不会去洗尿布的,她们特别的羡慕我。”

 

(十九)

 

以往,H 也和我聊过她和 W 的相识、相恋,但都没有这次他们生死离别后的回忆细致。

H说:W 从外地读书回来后,在技术科任技术员,我在技术科当描图员。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天生让人起敬意的那种男人。

看他的制图,版面整齐、干净,线条均匀一致,仿宋字写得和印刷体字一样,描他画的建筑施工图,简直是一种美的享受。再和其他人的制图比较,是那样的天壤之别。

他话语不多,对人彬彬有礼。他所接触的朋友、同事,都是爱学习,爱思考、有智慧的人。

他闲暇时,总是在读书。

他穿着整洁,办公桌上物品摆放的有条有理……

 

他在钢筋班当工人时,有一位北大建筑系毕业的工程师 L ,在班里下放劳动。那年代,知识分子是“臭老九”,可W 却和他成了“铁哥们”。

W 只上了初中,就招工了,他尊重知识,业余时间就向L 学习建筑制图等。

他俩都博览群书,说话也投机,又都幽默,相处的融洽和谐。

L 一直看不上W 原来在外单位的女朋友Z 。Z 的妈妈是河南人,比较吝啬,隔三差五的怂恿Z 和W 闹点小矛盾。L 就劝 W 和她分手,W 讲信用,面情软,不忍心那样做。有矛盾后,总是让着Z 。

那时,给我介绍男朋友的人很多,有领导、有师傅、有朋友。我正和我师傅给我介绍的一位和W 一起招工的、家在一起的同学A 交往,A 也是一位我可以交往的小伙。

可是 L 要让我和W 谈。他过几天,就告诉我,Z 和W又吵架了。

其实,我心里想了多少回,W就是我要找的人,但他已有女朋友了。

L 在我耳边吹风,我还是动心的。

后来,W 受不了Z 总是闹别扭,提出了分手。Z 未当真,得知了W和我在交往,肠子都悔青了,写了几封长信,多次哭着找W 缓和关系。但我俩的心碰撞到一起后,方知我们才是可以相互托付终身的最好伴侣。

 

(二十)

 

H 说:我工作一年后,建筑队成立了文艺宣传队,我在队里活泼幽默,人缘很好。暗恋我的小伙不乏其人。

有一位瓦工S ,他是团委委员,在建筑队里也是头面人物。他多次约我和他单独见面,我都打岔推辞了。

我知道,宣传队里的合唱指挥是建筑队的一位女工,有一位很有才华的音乐老师在给这位女工当教练,这位老师是下放到S 所在的瓦工班里劳动改造的。

这位老师把S介绍给了那位女工。S 对她不屑一顾。那位女工以为是我的缘故,竟然以借给我一本小说的方式,在小说里夹了她给我的一封长信……

我直接告诉她:他不适合我。

后来,那位女工终与S 成眷属。

 

W 虽然身材魁梧,但略有驼背;他长相英俊,但皮肤黝黑、满脸痘疤。

我与 W 交往后,许多人不看好我们。

可是,我和他单独在一起,心里就突突直跳。他第一次与我相拥时,我怎么就有点害怕呢。

其实,这就是我爱他的感觉……

 

(二十一)

 

H 说:我们利用探亲假去见双方家长,回我父母家时,也就是那次我们突然的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我爸见了 W  后,非常满意的对我说:这个小子今后能成大器呢!

妈妈和哥、姐及全家人都喜欢他,这更加坚定了我非他不嫁的决心。

我们一年后成亲了。

他是江苏人,他父亲在铁路东站工作,是中层干部,家里条件还好。

公公婆婆都喜欢我,给我买了当时最流行的瑞士女表,这款表小巧玲珑,精美大方。我戴上它别提有多风光了。和我同时结婚的几对,也只能戴块上海表,她们很羡慕我的。

我们结婚时旅游了苏杭等名胜景区,一路上他就像哥哥对待小妹一样的体贴关爱我。

他就是个活地图,到哪儿都是选择最近路线,绝不走冤枉路。

他知识渊博,沿路给我讲解景区及典故,我跟随他,真觉得我的直觉和眼光是那样的正确。我选择他,一点都没有错,我是这个世界上的最最幸福的新娘。

在上海游玩时,我们挤在公交车上,我突然感觉手腕被碰了一下,下意识一看,我的手表没了,伤心大哭的要追下车去,他抱住我:不就一块表吗?别伤着自己了。我们还可以再买的。

他的沉着和镇定,让我感到了这一辈子我都有了坚实的靠山……

 

(二十二)

 

H 陆续给我讲着她和 W 一起生活三十一年的片段:

我和他风风雨雨走过了三十一个年头。这是他人生的三个十年、三个阶段,他一个十年的阶段比一个十年的阶段,走得从容、充实和卓越。特别是在西安的这第三个十年的阶段。

前两个十年,是他在油田建设单位,从技术员、施工队长、企业副经理、基建处长、企业经理的阶段。

第三个十年,是他在西安高校基建单位以及转型为高校副院长的阶段。

他这三个人生阶段的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我是他枕边的伴侣,对他的心路历程,历历在目,永记铭心。

 

他皮肤黝黑,年轻时因痤疮,脸上留下了一些疤痕,他的背微驼,我和他结婚,许多人不相信,认为他和我不相配,觉得我应该能嫁一个比他优越的多得男人。

 

初见他的人,看他的脸庞,会觉得他很厉害,很不好打交道,特别是女同胞。

后来,他当上了两千多人的施工企业经理。我的一些朋友和我聊天,都说到了刚见他很怕他的话题,可是说到后来,都一致认为,他平易近人,是一位可亲可敬的好领导。

 

我是离他最近距离的亲人。他有太多的优点,想找他的缺点,还真找不到两个。

他常说:我虽然黑不溜秋,但我的生活要白洁,要有条理,要能舒适。

他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脸、洗脚、换衣服,然后手洗内衣、袜子,三十年来,天天如此,从来不让我为他洗内衣及袜。他出差在外,也是这样。他自己的物品,一定要摆放的整齐,条理,说便于找寻。

他对什么事情都感兴趣,极易投入,投入进去了,就会废寝忘食,就要做到最好。

他热爱生活,他的烹饪也相当拿手,只要他在家里,他就想方设法的做好吃的。

这三十年里,我跟着他,在各方面都一天天的提高。

 

(二十三)

 

……这三十年里,我跟着他,在各方面都一天天的提高。

我年少时,家里有主妇妈妈,上有姐姐、哥哥,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只会做些扫地、抹桌子的简单家务。

婚后,W 百般呵护我,我总是小鸟依人的陪着他在厨房里,看他怎样烧菜,也跟他学着做些菜肴。

可是,我做事,总好像手拿不稳东西,过几天,我就会摔坏一样厨具,或者,碰坏一样东西。

W 就笑话我:“你好像一个败家子。”

我也想拿稳东西,可东西在我手里就会打滑。他就耐心的告诉我,指点我。

在我们的宝宝一岁多时,单位上又选送他去广州建工学校深造三年。

我真不知道,我一人怎样带着孩子渡过这三年。但想到他的仕途,怎样艰难我都得面对,我坚决的对他说:你放心,我会做好的。他说:我会常写信来的。

一次,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切了一大盘瘦肉,炒出来的肉一点都咬不动,我委屈得哭了。

我本来就惧怕切肉,怎么都切不薄,这次我细心的去切,还算薄的呢,可做好了,又吃不成。

那时,通讯不发达,我晚上掉着眼泪给他写信。他回了一封长长的信,从如何买肉、洗肉、切肉、放什么调料、拌制等,详细的告诉我。

就这样,三年来,我们时常书信来往,他教会了我做许多的事情。等他回来后,我也打造成了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妻子。

 

(二十四)

 

H 对我讲起W 走上领导岗位的轶事:

他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走上基层领导岗位的。他的上岗不同于他人,是受命于危难。

当时所处的施工企业,有几个正规的安装队和建筑队,但一些辅助工程没有必要让专业队伍承接,这样领导决定成立一个综合施工队,人员从正规施工队分流一部分。因而,这个施工队里,不得不吸收一些正规施工队里推出来的难管理人员。这些人,有青年、中年、甚至老年的。有刺头儿、有残疾人、有脑子不够用的,还有什么都不会做的。

就是这样一个队伍,让W 去担任队长,可想而知,是相当难带领的。

施工队的场所,是在废弃的厂房里重建;施工机械、机具也是七凑八拼的。

 

W 上任后,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深入职工中间,谈心、交心、交朋友。摸清每一职工的性格、特长,让他们人尽其才。

开成立大会,他没有豪言壮语,只是说:我们的队伍虽然特殊,承接的任务虽然难、险,但我们会干出名堂的。

有一位山东汉子,是转业军人,脾气倔强、耿直,看不惯的事情,不管是谁,都毫不留情面。他在原施工队里,许多人说它是二杆子,可W 不这样看,把他放在队部的材料员岗位上。他原来是泥瓦工,他感谢领导这样器重他,干起工作来,可以说是豁出命来干的。他一直跟随W ,干了近十年,成了最好的朋友。

 

(二十五)

 

在W 带领的综合施工队被打造成为一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强队后,炼油厂盐池焦化大型项目开工了,这一工程前期的土建施工任务相当艰巨,大型混凝土盐池的支模、钢筋加工、混凝土浇筑等工序,特别需要懂技术、会管理的基层领导去指挥。上级领导看中了W的驾驭能力,抽调他到承接这项工程的主攻建筑三队担任队长。

 

那一工程、那一时期W 倾注了他的全部精力。

他吃住在工地,长期加班连点。在盐池的每一层混凝土浇筑时,因为不得留施工缝,必须连续作业,他就几十个小时不休息,在工地指挥协调。那一时期,他几次都感冒发烧,病倒在工地上,稍有好转,又接着去干。

 

那时,儿子F 正读初中,是学习的关键时期。

F 是个调皮但很聪明的孩子,在他上小学时,我们都在机关工作,W 会管理教育孩子,F 在班里学习是前几名,数学、语文都是高分,字写得快赶上他爸好了。可是他爸担任基层领导后,特别的忙,根本无暇过问 F 的学习。我也被调到施工队任核算员,忙碌了起来。对F 的学习抓得不紧了。F 上初中后,学习一路退步。

我身体瘦弱,患了胃病和腰突病。W 为了工作,舍小家,为大家,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想照顾我们母子,但哪有时间呢……

 

(二十六)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腰突病严重时,我很烦躁。

W 好不容易回家休息了,可我是以一个怨妇的姿态迎接他,

我把年少时在父母身边常常大喊大叫的习惯,在家里不时的发扬光大。

每当我发作时,他看下我,什么话也不说,只埋头做他的家务。

待我喘息之机,他便轻轻的用他的两只手握着我的两只手:

“够了吗?多大的事呀!”把我摁坐在沙发上:

“好生歇着,我来做。”

看着他一刻不停地做这做那,我又心疼他了。

他那么忙,有点休息时间,是该放松心身的。

可我这身体这样不争气,还要拖累他。

这么多年里,每当我发怒时,他从来都是态度和蔼,语言幽默,

总是这样不紧不慢的来化解。他对我的关爱和体贴,

一点一滴的在感化我,让我感到他是我最好的知心爱人,

我得体谅他,他比我承担的更多、更重。他是男人,就应该以事业为重。

 

(二十七)

 

因而,我忍着病痛,尽量承担家务和孩子的教育,让他去全身心的发挥他的聪明才智。他也更加的爱护我。回到家里,不管多累、不管多晚,他都要做些家务后再休息,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相濡以沫,谁都离不开谁了。

我时常想起父亲第一次见到他后,对我说的一句话:这个小子今后能成大器呢!

父亲的眼力真准。

在盐池焦化项目接近尾声时,有关部门将W 提拔为有2000名职工的油田建设一级单位的副经理,让他分管多种经营管理工作。

他重点抓了农场的生产。农场离矿区100多公里,是在强盐碱土地上开发的。农场的气候,冬天十分寒冷,夏天酷暑炎热。农场只有少量的职工在做管理工作,大量的都是职工家属。

农场管理对他来说,是新的领域。他是一个求知欲和进取心很强的人,不懂就学,不会就问。

他抱起厚厚的各种书籍苦读起来,潜心钻研农作物、果树栽培技术;养殖业管理等。

他那段时间,吃住在农场,为的是开发新的农作物。那时,也有学农的大学生分到农场工作,但因为农场条件艰苦,有的大学生不安心本职工作,想调到矿区改行。他与大学生们谈心,并从生活上关心他们,工作上重点培养,待遇上给予提高。

他和农场职工及家属打成一片,认真听取他们的建议,使农场员工的凝聚力大大提高,在他管理的那两年里,农场的经济效益迈开了大步,新种植的白兰瓜、哈密瓜、葡萄、草莓、苹果、梨子蔬菜等,不但解决了农场员工的食用,还能给矿区的职工作为福利发放呢,全油田的二级单位农场都去参观学习。W 在油田也成了知名人士。

 

(二十八)

 

H 接着对我说:

W 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行,踏上了公司副经理的征程,我也成了副经理夫人,和我搭讪的干部、职工越来越多,不时的有人让我给W 吹枕头风,让帮忙升迁或调换岗位。

 

他对我约法三章:不要在家里过问和谈论公司的事;不要在外面参与议论公司的事;不要利用我的职务为亲朋好友谋私利,我欣然诺许。

 

他在副经理的岗位上,延续了他做人的风格,从不接受礼品和有价券票。

我依旧如往常一样的接人待物,丝毫没有官夫人的优越感,在周围人眼里我和他一样也是一个低调人。

常听到有单位高居一、二把手位置的领导,在外有风花雪月的绯闻。

我们家的领导常在外出差、开会、考察,但回到家里对我依然久别胜新婚。

我的性格爱说爱笑,爱唱爱舞,在任何场合我都会把气氛变得热烈起来,身边也有追逐我的男人,但我心里有杆秤,我的至爱还是老公。我从不会动心,也没有兴趣。

 

W 撇开我和儿子离去后,朋友们在一起怀念他,有朋友对我说:你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有一位聪明的女人,他的功绩有你的一半。

 

 

正当 W 亲手把花海农场的瓜果飘香溢满油城之时,油田组织处抽调他去油田基建处担任处长。业内人士都知道这个岗位的重要,一向是争逐激烈的岗位,不言而喻,工程的发投招标有巨大吸引力。

组织处在油建公司里经过充分的考察,证实了他在副经理位置的几年里,秉公执政,不谋私利,赢得了公司上下的很好口碑,因而推荐提拔他到这一岗位任职。他任职后,如履薄冰,认真负责,很快使单位出现崭新的局面,也得到了局领导的赏识。

由于他严格管理、到位,必定会触动某些有相当权利的既得利益者,他的工作,时有障碍,但他宽宏大量,从不计较,也不放在心里,依然履行他应尽的职责。

 

基建处工作步入正轨、风生水起时,油建公司又面临换正职经理事宜。

油田党委书记(女)找他谈话:“让你重回油建公司,任正经理,是要你帮我,你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

书记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使那儿是一座虎山、一个火坑,他都得上,都得跳。

组织上考虑到我也在油建公司基层队工作,照顾不了儿子,主动为我调换工作,把我调到了油田教育处任会计。

 

他重回油建公司上任,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全石油基建行业正在大规模转轨改制,全面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油建公司的发展处于瓶颈位置。

又逢新油田开采、上马,这样,油建工作区域为三个各相距400公里的地方。油建公司的工程是通过各大油田油建单位投标竞争得来。显而易见,他上岗伊始难度之大,他又一次临危受命。

因为是一年的中途调入油建公司,他不是新官上任一把火,而是提出:“三个不变,一个奋斗”:一是现在在位的各层领导不变;二是各单位的承包任务、经济指标不变;三是职工的各项分配不变;“一个奋斗”是力争年底创出新收,保证职工拿到应有的工资且奖金超过往年。公司上下干部和职工都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并且精神为之振奋,决心大干一场。

但是,市场竞争是惨烈的,虽然新油田的勘探开发,有一个接一个的工程,但华北、中原、新疆等大油田的油建队伍进驻市场,在同等条件下竞争,W 所在的油建单位在资质、技术、力量上都比不上兄弟油田的油建单位。

再加上,他以前在基建处工作时,个别对口局级领导以及他的个别搭档副职也调入了新油田的相应岗位,他在基建处的严谨、务实和正直,给他在届时承揽工程留下了阴霾。

那几年里,全公司工程量很难饱满,2000人的吃饭重担得让他扛起来。他只得用多种经营来弥补,因而派技术干部外出考察、引进、开发新产品、新工艺,在较短的时间里,建立了离子水厂,新工艺输油管线绝缘厂等,产生了一定的经济效益,使全公司职工几年里都能获得超出以往的奖金和福利,他也深受干部职工的爱戴。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

那时,相隔400公里的三处施工格局。上届的公司领导开了基层领导可以驾驶车辆的先例。公司经理也开起了车,公司小车队进了一些新司机,基层领导纷纷考上驾照,这些因素,给车辆驾驶安全埋下了隐患。W 任职时,虽然将安全行车提上了公司日程,但交通事故仍有发生。如多种经营单位的一起交通事故,是基层领导在驾驶,他当场死亡,另一职工也去世。

更大的一起,是乘坐五名中层干部及司机的一辆雪佛兰轿车在兰-新公路上与一辆迎面来的大巴相撞,当场死亡四人,两人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当时,整个油建公司处于极度悲痛之中,五名中层干部的重大损失和六个家庭的破裂,几乎把他压垮,让他焦头烂额。这两期严重交通事故的发生,也使他在上级领导和公司干部职工中威信有所降低,工作更加的艰难。

然而,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坚忍不拔的意志使他迅速的振作起来。

安全生产防患于未然是他逢会必念的经。

抓工程质量、抓职工技术培训、建立ISO9000标准体系等等,让公司管理进入新的轨道。

最有超前意识的是,他在运用计算机管理上大下苦功,那时,计算机还未普及,他白天黑夜的连续自学计算机技术,他认为计算机管理是今后的发展方向,因而,派送有关技术干部专业学习计算机应用并推动企业运用。

那几年,他真是豁出命的去工作,几乎不回家。儿子正是初、高中阶段。

儿子是他的心肝宝贝,他们父子就像朋友一样,他从不动一指头儿子,儿子小学里,由于他管理得法,学习一直是名列前茅。虽然儿子特别调皮,但学习时相当专注,和他爸爸在技术科画图一样,作业整齐干净。可是,在他任油建公司经理的几年里,他根本无暇顾及儿子,我也因腰突病,光我们娘俩的三顿饭,都使我困难重重。儿子和一些不爱学习的孩子玩在了一起,学习步入下坡道。高中毕业后只能就读自费大学,这也是他那几年心中的最痛。

 

任职五年后,他离开了油田,我们举家迁往西安。

 

(二十九)

 

我们到西安后,W 的第三份工作才使他进入最佳状态。他在一所民办高校任基建处处长。那是这所高校校长经多方了解了W 的工作经历后,聘任他的。

这个职位对他来讲,是轻车熟路,校园建设比油田建设单纯多了,他干得很轻松,八小时外就在家里当大厨,做些家务,晚上读书考研。

他要让我这个退休的主妇好生休养。他口口声声说:要弥补前二十年对我的所欠。

他在家做事如同他画图,一样的精致。就说做饭吧,他说:在家里做饭,不能凑合,不能偷懒,一顿饭就是一顿饭,当回事的去做,要吃饱、吃好。

他切菜、配菜像绣花一样,注重色彩搭配,烹饪好的菜肴都是色、香、味俱全。他说,做好的菜要能勾起食欲来,才算是好菜。

虽然我成了全职太太,我只是去市场买菜、购物,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这样,经过几年的休养,我身体好了很多,体重从原来的90斤增加到了110斤。我特别的快乐,上了老年大学,虽然因腰突病不能跳舞了,我就参加西安老年歌唱团,我们参加比赛获了奖,中央电视台还录制了节目,我觉得每天都有新的期盼,心里很踏实。每当学了新歌,我回家后就大声的唱给他听,他如果心不在焉,我会用俏皮话打动他。

儿子F 前几年也离开上海回到西安工作了,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圆了。节假日我们就自驾车去外地旅游。

 

我腰突病发作时,他们父子俩就把我重点保护起来,不让我干一点儿活。

 

有朋友对我说:你的家庭是完美的,老公事业有成,对你又百般呵护,儿子乖巧懂事。正是因为他们全面,老天才让你有所缺,给了你一个病病歪歪的身体。

我想也是的,所有的好不能让我一个人占全了。

 

2005年,学院领导要提拔W 任副院长。在油田领导岗位的经历使他不愿再步后尘,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领导三番五次做工作让他上任,最后竟行政任命推他上岗。让他负责在银川办一所学院分院。他又成了一个忙忙碌碌的耕耘者,几乎不在家里吃住。

这所学院从征地建起,要求三年内建成招生,完全按教育部正规大学规定建校,并取得教育部直属院校资格。

从无到有建起一所教育部直属大学,对他的压力显而易见。何况,这不是他的专业,隔行如隔山,一切又得学着做起,摸着石头过河。

从搭班子、招兵买马、洽谈征地、规划设计、施工等等做起。

他在西安、银川两地不停地奔波。他参加的在职研究生学习也得见缝插针的学。如果有急事,他可以一天内往返西安、银川。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吃碗泡面了事。

就这样,在2008年,一个现代化的新型高校园在银川落成了。

和他同甘共苦的同事们,没有一个不佩服他的。

他那位比我大一点的女同事,是他在西安人才市场招聘来的专业人才,被他安排在基建领导岗位。她招聘前正处于困境,W 招聘她后,她真是拼命的工作,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强人。

他的这位女同事告诉我:她在地方基建行业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像W 这样精通业务、苦干实干、作风正派、一身正气的好干部,我们跟着他干,有奔头。

 

W 陆续破格提拔了一批工作不久的大学生、研究生,他领导的团队,凝聚力、战斗力超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高质量、高效率、严要求、严标准的建成了院校。他的同事们都说,W 是全力以赴的,学院的大到每一栋教学楼、宿舍楼、办公楼,小到每一个水龙头、电源开关、甚至绿化的一草一木都洒下了他的汗水。

 

学院落成后,招师资、招生工作接着展开,对他这个门外汉,又得从头再来,师资待遇、建章建制等,必须按教育部规定去做,W 就得边学边干,上级部门的检查工作迎接等,他的时间是争分夺秒的用着。

 

学院落成后,我也去了银川陪伴他。

他周围的同事们爱和我聊天,直夸我幸福:“姐姐怎么找了这么好的老公,真是最幸福的妻子。”有的刨根问底要我讲认识他的经过,说她们以后找老公就要以他为榜样。

 

在新的学院开学的那天,我是第一次听他在大会上讲话,他是脱口说、即兴讲的,讲到高潮处,全场热血沸腾、掌声四起。

晚上,我对他说:“第一次领略你的演讲才能,讲得特别能打动人心,我为你自豪。”

他说:一切就绪后,我要逐步退下来,带着你和儿子游遍祖国的名胜山水。

就在2010年“十一”,我们还去了山东威海,他给我拍的照片上,我快乐的像个孩子,谁知他这时已病魔缠身,我却丝毫没有觉察到,我太大意了,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

H 哽咽着说,我和他生活三十年,弹指一挥间。

他在我和熟悉他的人们心中是一个好人,是永远铭心不忘的。

 

(三十)

 

结束篇

 

为什么要写这篇非虚构博文?博文有个特点:可以尽情的图文并茂,可这篇没有一张图片;博文中为什么隐去了主人翁的姓名?

 

我和H 的友谊情深,我们在一起无话不谈,工作生活中互相帮助,不管我们分开后在哪儿,我俩总是互相牵挂的。他丈夫W 暴病离世后,我难过伤感了很长时间,他们一家人的笑脸总是在我脑海里浮现。W 是一个优秀的、有独特人格魅力的男人,事业正处于巅峰状态,太惋惜了。

在H 家里,她给我讲了许多W 不为人知的事情,我很感动,提议协助她写W 的回忆录,她最终婉拒,也不允许我索要他的任何图片及资料。

他们一家人血浓于水的亲情让我流连往返,我不得不隐去姓名写出来,留作我的纪念,并随时阅读。

 

我和H 插队前,家都在西部的一个大型央企里,我们同时从不同的公社招工到西部一油田,我们是招工后相识的,因为家在一起的情结,我俩成为闺蜜。

H 只有初中文化,我虽然读了高中,但因初中什么都没学到,文化也不高,那时,我们谈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再去读书,可是没有同窗学过。

H 很漂亮,长得很像潘虹,个子高挑,身材娇好,我俩走在路上,别人说我们像亲姐妹。

H 很聪明,记性非常好,这次她回忆过去时,涉及每一个人的姓名,她通过联想,都能讲出来。

H 是一个快乐的人,出口就是幽默,走到哪就把欢笑带到哪,我和她在一起,觉得特别开心。

H 的亲和力、沟通能力都超强,人缘好。我的性格稍内向,缺乏幽默感,总是一本正经,我和她在一起可以性格互补,我会被她感染,我也力求自己有所改变。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两人总是岔开外出,待我们都结婚生子后,又忙于工作、生计,见面不多。

她和我身体都不好,都有胃病,她有腰突病,我有时会为她推按腰腿,两人共同语言就更多了。

我和 W 接触不多,但他是我所敬佩的那种男子硬汉。也因为我刚招工时,我的一位女师傅说过的那句话:“你的嘴长的很像 W 。”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直到匆匆见到他一面时,H 和他已是恋人。那时,我外出读书去了。

我回到原单位后,去了 H 的家,W 知道我们是朋友,和我说话跟自家人一样,我觉得很亲切。

但他满脸疙瘩、皮肤也很黑,我还真不敢细细的看他。我就去看他们玻璃板下的照片,W 很英俊,浓眉大眼,器宇轩昂。

 

这次在西安,我去看望了几位同事,怀念 W 的话让我终身难忘。

原油田油建工会主席说:“我那天碰到 W ,他戴着大口罩、棉帽子,捂得严严实实,我问他:你病了,他说:是那几年攒下的(指在油田油建任经理期),没过几天,他就离开人世了,留下了 H ,年纪不大不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W 的挚友原油建管理科长:“ W 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全能人才。27年前,他在721工大,是我的老师,我们常在一起喝酒聊天,那时,他就显示出了超群的领导才干。”

W 不管在哪儿当领导,都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

这次我住在H家里,她家的家具还是11年前从油田搬来的,家里装修极为简单。H 哭诉:他和儿子的生活更加清贫了。我和一些同事说到此处,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的。

我想:现在人们不相信有真正廉洁奉公的好干部,我们这个社会把正义的反而看做不正常,很让人纠结。

这次H和我长谈后,才知W 从油田基建处处长位置上,再回到油建,则是他男人风度、舍身去支持油田女党委书记(当然执行行政又是一面)。

W 回油建后揽不到工作量,是因为他在基建处大刀阔斧改变工作局面深得油田领导赏识,也影响和触动了某油田领导及基建处同事领导,这些人在新油田位居要职后,给他承揽工程设置了重重障碍,使他在任职期内,工作艰难,而耗费了他有生以来最多的精力,乃至身体遭到严重伤害。

W 虽然刚工作时只有初中文化,但他好读书,读好书,博学多才,一生学习,一生探索,一生创新。走到哪儿,光和热发到哪儿。

我敬佩他,甚至留恋他。是暗自把他与老公相比,可以说,老公与他相差巨大。

他是会学习,爱思考的人,也就是知识全面、能掌控全局、贡献大的人。

W 总是以忍辱负重、宠辱不惊的淡定,来处理一些复杂局面,这又显示了他独特的人格魅力。

W 对事业和家庭的强烈责任感,使得他讲话办事都极具感染力,听起来亲切入耳。

W 的求知欲超强,总是学习研究新问题、新东西,到了废寝忘食的痴迷状态。

在W 身上,我还真找不到他的缺点,仅有的缺点,就是他不爱惜自己,长期熬夜,还吸烟,给自己的身体埋下了隐患。

W 这样好的一个人,是可歌可泣的。只是我文笔差,不能全面的反映他。

我写他,也是学习他的过程。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

贴上我在西安写的如下博文:

我2011年2月23日到了西安朋友家里,陪朋友渡过失去爱人后的一段时间,耳闻她和儿子诉说亲人离去前的时光,很感动,写在此。

 

刚强铁汉的最后时光

 

我流着眼泪听完了朋友的儿子诉说爸爸的最后时光:

爸爸是2011年2月7日23时45分停止了呼吸。

爸爸2010年10月14日患的感冒,他头晕、浑身无力,但常务副院长的工作繁忙,他停不下来,就上午工作,下午去医院吊瓶,一边吊瓶,一边电话安排工作,医生也是按感冒治疗,可他的病情越来越重,院领导坚决让他住院治疗,随后,姑姑正好从北京回西安出差,和我一起飞去银川。

在深入病情检查中,确诊是结肠癌晚期,癌细胞已扩散至肝脏。

我和姑姑如晴天霹雳,无论如何不相信这样的结果。

爸爸一生没得过感冒以外的大病,怎么可能呢?

但那一刻我镇定住自己,决不能让爸爸知道检查结果。

医生说爸爸就是个铁人,结肠癌晚期病人都是卧床不起的,他竟然还在坚持那么繁重的工作。

医生问他那儿不舒服,他也说不清楚,只说下午很疲劳。就休息会儿,好点了又起来工作,只要一工作就好了。晚上能一觉睡醒,第二天又精神了,又能工作一上午。

医生说,没有见过这样坚强的癌症晚期患者,简直就是个铁人。

姑姑发了疯似地联系北京朋友,要找北京最好的肿瘤医院医病。

我们2010年10月20日飞往北京,住进医院,找到专家,瞒着、哄着爸爸做检查,结果和银川医院一样。

专家说:他的癌细胞已扩散到肝脏,肝脏上长了并列的两个拳头大的肿瘤,把肝脏和心脏供血血管挤在了两个肿瘤之间,根本无法手术。

专家说:回家静养吧,尽可能让他安静。不要住院,在医院里只能用营养药和镇痛药维持生命,这些药物对病人只能起10%的作用,90%的反而营养了癌细胞,更助长了它们的快速生长。

专家说:结肠癌患者,潜伏期一至两年,不容易检查出来,因为没有症状,到了晚期,才有感冒症状,确诊者大都晚期不治。病的起因是多方面的,工作压力、劳累、生气、饮食不规律、等等。

联想到爸爸这些年来拼命的工作。学院2005年筹建,2008年招生,爸爸是基建处处长,后来又任常务副院长,为了适应高校管理,爸爸一边工作,一边攻读EMBA,今年4月就能颁发结业证了。他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浪费。如果有课,当天飞西安上课,当晚飞银川工作,饮食极不规律。我和妈妈不知劝了多少次,让他爱惜自己的身体,他总是说他身体好着呢,没什么病。

我和爸爸住在北京医院的病房里,我躺在他病床旁边的床位上,蒙着被子偷偷的流泪,想着怎样瞒住爸爸和妈妈。爸爸很少生病,对疾病认识很少,我就告诉他是一般的肠胃疾病。妈妈不同,这二十几年来一直体弱多病,患有多种慢性病,腰椎间盘突出、心脏病、胃病等,大舅是患肝癌去世的,妈妈对这些病都很了解,怎样瞒过她呀?妈妈不时的打来电话询问,我对一些检查项目名称陌生,就告诉妈妈做了CT加强切片检查。我现在才知,那时我已无知的告诉了妈妈。就这样,我和爸、妈心里都有了美好的“谎言”。

在北京几天的日子里,我没有合过眼,强忍住内心巨大的悲伤,眼泪出来了,就背朝爸爸,抹去眼泪又转过脸笑对爸爸;出了病房,又泪流满面,进了无人的电梯,就大声痛苦。

和爸爸回到西安家里,姑姑请了一位著名的中医。中医说:只能用保持通便的中药,让爸爸能进食来维持它的一段时间生命。

我们封锁住爸爸病情消息,尽可能少的让亲友知道,我和妈妈陪伴爸爸走过这段时间,就连外地的小舅、大姨都没告知,爸爸的手机在我的手中,除了学院领导的电话,其他一律不接。

爸爸性格刚毅,他知道了自己是绝症,会马上拒绝治疗,那即可会离开我们。

在近三个月的时间里,是我懂事后一家三口朝夕相处的最长时间,在这三个月里我成熟了很多,爸爸血液里刚强的成分完全的遗传给了我,我要在爸爸最后时光里做到:我是他心目中优秀的好儿子,我要让他尽可能的缺少遗憾。

谁都不知道他的生命是一个月、三个月、半年……

我三十岁了,有了女朋友,我们定好了领结婚证的日期:2010年12月26日,那天领到结婚证,爸爸正被送进医院抢救入院,我俩到了医院,爸爸已躺在了病床上。我们双手捧着大红的结婚证,声声爸、妈的喊着,爸爸看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2007年,爸妈为我在西安看房、买房,那时房价还能接受,我和爸妈亲戚们凑足了首期,买了一套,简装完一直放着。这段时间,我不顾辛劳,一边照顾爸爸,一边装修房屋,买家电、家私,就是要让爸爸看到我有一个舒适、温馨的家。在爸爸还能走动时,我已抢着收拾好了家,带爸爸去家里,在卫生间装了较好的洗浴设施,就是为了让爸爸舒舒服服的洗热水澡,让妈妈做薄薄的揪面片给爸爸吃,就算他只吃一口,我也高兴。

我让爸爸睡在新床上过夜,爸爸怎么都不肯:这是你们的新房,我有病不能沾你们的新气。

我和妈妈守着爸爸,妈妈寸步不离爸爸,虽然她腰痛的直不起来,但她猫着腰给爸爸作薄薄的揪面片、稀饭等,我和妈妈天天给爸爸烫脚;给爸爸翻身都是我来做,妈妈根本做不了。刚强的爸爸总是强忍疼痛,有时痛得他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抓住一个器械,但从未哼过一声。爸爸说:我得的是什么病呀,怎么好不了了,我还有一大堆事呢,他巴望着早点回学院工作,只要能工作,他就没病了。

爸妈都说要去医院,我不能在他俩面前流露出一点不治之症迹象,专家的话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去医院爸爸就会很快的离去,我硬是阻拦住,拖住一天,算一天。

12月中旬,妈妈急了,背着爸爸拉住我,你爸到底是什么病,必须告诉我检查结果,我哭了起来:结肠癌,妈妈证实了自己的预感,一下子瘫倒在地,突然,她站了起来:决不能让过多的朋友和同事们知道,让他安静的走过最后的日子。妈妈一反常态的坚强,让我们紧紧的抱在了一起,我们互相温暖着悲伤的心。

爸爸说:这病治得不对,怎么越来越重了,我们去医院治病,爸爸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去医院,我说:爸爸,你就是肠胃病出现了少量溃疡,老中医可以给你调理的,爸爸竟然相信了。

后来,我估计爸爸对我和妈妈有了怨气,怀疑我们怕花钱而不去医院。我告诉爸爸,我们家还有钱呢,这房子就是钱,不够了咱就卖房治病。

夜里,为了不打搅妈妈休息,爸爸要自己住一间屋,可他一次次的上厕所,还是吵醒了妈妈,他在马桶上坐着不起来,妈妈就拿个小凳子坐着他的旁边陪着他。后来,爸爸的肚子出现了浮水,双脚肿大,12月26日,妈妈将他紧急送进西京医院,给他打营养止痛药物,除去肚中浮水,他轻松了一些,说:这就治对了,可是过了一天,肚中又出了浮水,疼痛依旧,他又说医院治得不对,晚上大睁着眼睛不睡觉,我和妈妈也陪着他不睡,劝他闭上眼睛休息,他闭一下又睁开,喊着妈妈的名字:给我穿衣服,趁着现在没有医生,咱们回家吧,妈妈说天亮了再回去。

由于进食少,爸爸一天天的消瘦,眼睛深陷,颧骨突出,胳膊上皮包骨头,大腿上还有些肉,坐在马桶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便不出来,一夜要上十几次厕所。

年关越来越近,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但是他坚强的强忍疼痛,脸上总是坚毅的表情,绝不让我和妈妈看出他很疼痛。

不时的有学院的好朋友来看他,一次一个和他共同工作了几年的叔叔来看他,两人抱头痛哭,我从来没见过爸爸掉过眼泪,爸爸一定是觉得自己的病重了,拖累的不能上班而难过。

学院领导来和他谈点工作,知道他一工作会忘记病痛,来减轻点他的疼痛。

爸爸是个大孝子,大年三十,爸爸还惦记着孝敬爷爷奶奶,让我给他们送去清油和大米,要让快乐过大年。

在大年里,爸爸已经不能下地走动了,但总是说要回家,妈妈:回家后你的肚子浮水和休克了,我和儿子处理不了,我找个轮椅推你到走廊里转转。

我们让爸爸吃点稀饭,尊重他一生注重整洁,回家就洗脸、手、脚,换衣物的生活习惯,用热毛巾擦洗干净,将他抱到轮椅上,推到走廊里,他高兴了。而轮椅只用了两次。

爸爸握住妈妈粗糙的双手:看我把你拖累的,原来有时间都是我照顾你,可现在你拖着柔弱的病体要照顾我,原本你渐渐好些的病又重犯了,我对不起你呀!妈妈:咱们是亲人,别说这些,让我好好照顾你。

爸爸对我俩说:我的生命大限就要到了,我照顾不了你们娘俩了,你们要互相照顾好。

爸爸对我说:儿子,爸爸为你只能做到这些了,以后全靠你自己,要把妈妈照顾好。

2011年2月5日,我决定通知外地的小舅和大姨来看爸爸,他们连夜在2月6日赶来,我轻轻呼唤爸爸,小舅和大姨放假来看你了,爸爸说不出话,伸出大拇指示意高兴。2月7日,爸爸处于昏迷状态,我不停的喊醒他,爸爸的大眼睛一睁一闭,睁开的大眼是我有生以来从没看到过的最无助的眼神,是那样难忘,如尖刀剜心一样。

妈妈给他接尿,时间那样漫长,总算接了100毫升。爸爸的肚子鼓得老高。2月7日23时20分,我们把半躺着的爸爸的病床轻轻的摇下去,妈妈忽然惊叫起来:医生快来呀,我朝爸爸脸部看去,爸爸正双眼往上翻去,妈妈赶紧无意识用手抚摸爸爸眼睛,轻轻往下抹去。医生闻讯赶来抢救,23时45分,宣布抢救结束,病人死亡。

爸爸硬是度过了58岁的生日,坚持到过了年,看到了小舅、大姨。

妈妈哭得死去活来。我们强忍悲痛送爸爸去太平间。

当我们回到病房收拾衣物准备离开时,突然全院停电,在爸爸住院十几天里从未停过电,妈妈说:这是爸爸不想让我们走,我们就再陪爸爸一会儿吧!

我们筹办后事,通知噩耗,考虑到是春节期间,爸爸一生低调,不愿麻烦他人,我和妈妈就定在第二天即2011年2月9日上午举行追悼会,爸爸工作的学院主办。他曾经工作过的油田及学院等单位主要领导、部分同事、朋友(来不及通知)参加了追悼会,油田和学院致的悼词,高度的评价了爸爸勤勤恳恳、忘我工作、艰苦朴素、勤俭节约、平易近人、一身正气的一生。

爸爸英年早逝,参加悼念的人们为爸爸惋惜,说爸爸是个好人,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当我们走出灵堂时,漫天的雪花飘飘洒洒,老天也在为爸爸哭泣、致哀!

刚强铁汉的爸爸,一路走好!

注:在W 去世2个月后,他的研究生毕业证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