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一彻帅照:匹夫之声：话说中国的“死扛”

 2011-07-20 | 匹夫之声：话说中国的“死扛”

　　死扛”这个词在字典里查不到，相关的字下面没有这个义项。最通俗的理解是，某人负重时，在快要不堪承受时也不放弃——或坚持达到目的，或不惜被压倒。

　　从其时不时见诸于文章的语境看，可解释为某人(甚至可延伸到组织)在承受极大压力下，仍然坚守既有的现状、态度、认识、理念、理论、制度、做法。

　　我要说的第一种“死扛”，“扛”的是有违公平正义的做法、政策制度和已经被实践检验是错误的理论。这种“死扛”在当下的中国比比皆是。

　　在谷歌里搜索里输入“死扛”关键词，会跳出大量的有房产商“死扛”房价不降内容的文章，说的是房产商在国家出台房地产市场调控政策的打压下，消费者产生房价下行的市场预期，销量下降，房地产商在资金链有发生断裂的危险情势下，坚持不降价，捂盘惜售。

　　房地产商的“死扛”，是受到另一种“死扛”支撑的，那就是官员们对“土地财政”的“死扛”。

　　“土地财政”是高房价的根子，广受诟病乃非一日，于两会上屡遭痛批，但官员们乐“死扛”之不疲。官员们“死扛”事出有因。“土地财政”加上世界第一的税负，成就了中国政府当上了世界第一富政府。这有利于官员们的政绩工程、三公消费，甚至还有滥发奖金补贴。

　　再往深里说，“土地财政”大行其道的依据是现行的土地政策，它规定了国家垄断土地供应的格局。此政策限制土地供应，而“限制土地供给，不仅是高房价的首要成因，还是垄断、寻租、腐败的温床”(《房价为什么这么高》2011年03月09日09:27 《中国改革》 财新网 作者：许成钢)。官员们不傻，“死扛”土地财政就是“死扛”自己的私利。

　　当然如果官员们自己的住房亦须花大价钱到市场花去买，则官员们“死扛”“土地财政”的动机就会打点折扣。但公务员享受的福利分房恰恰就排除了官员们“死扛”土地财政的后顾之忧(相关报道请看20100625经济观察网【媒体曝公务员变相福利分房一直没停止过 已自成体系】、20110622红网【广东东莞又现豪华官员别墅群以权谋房继续上演】、20110712红网【公务员福利房挤压了谁的利益】)。

　　和房价相关的，还有所谓的“小产权”房。现行政策规定农民建“小产权”房向城里人出售非法。而到2007年全国“小产权”已建成66亿平方米。如果放开“小产权”房，不但可以抑制房价，而且可以省下政府提出的三年内要盖22亿平方米的保障房(若按3000元/平方米的成本计算)达6.6万亿元的投资。尽管从精英到坊间，放开“小产权”房的呼声不绝于耳，因为这会断了“土地财政”的源，又触及到官员们的私利。所以，官员们就“死扛”对“小产权”的禁令(详见20110623《南方周末》32版)。

　　中国电信企业是暴利企业，它赚的都是中国老百姓的血汗钱。中国人的人均收入和美国人没法比，可中国的电信资费楞比美国贵好些个。前几年北京邮电大学的阚教授就算过，中国的电信资费和成本相比，有很大的降价空间。央视的崔永元也说美国的电话费比中国便宜多了。可以说中国的老百姓对电信企业的暴利深恶痛绝。可高福利的滋润劲儿，又逞“别无分号”垄断之威，没法不让电信企业“死扛”电话费的高价。

　　中国的路桥费有多高，不知道。只知道货物从广州运到北京，运费比从广州运到美国还贵。据权威资料显示，中国的物流成本占到商品总成本达30%左右。河南一对兄弟偷逃过路费被捉，要补交的数额连带罚款竟达三百多万。本来是政府收费还贷，忽然之间变成了路桥公司经营收费了，有的竟然上市，成最盈利的公司。高速公路居暴利行业前三。

　　20110609《南方周末》记者披露对相关情况调查所得实情的文章【“吸金”之路年报曝出公路收费利益集团】的文章指出，“以依靠公路收费为主的上市公司沪宁高速为例，逾九成员工的学历没有到大学本科，但其人均税前收入达到10.5万元。以公路收费为主业的多家上市公司年报显示，其毛利率被论者认为，其利润率已超过地产、券商等行业”。

　　面对千夫所指，交通部和各地方不知要“死扛”到哪一天。这厢有人刚说完要整顿公路收费，那厢立马有人站出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交通部不是有高官说，要降低公路收费价格，就得延长收费年限。哎呀呀，现在有个别的公路收费年限已经算出要达几百年了，还要延长，我的天哪!北京机场高速路(还有京石高速北京段)已收的费早已大大超过投资，公众质疑“此恨绵绵无绝期”，政府前面的公司，就是“死扛”收费岿然不动。这还不止，本来单向收费，可收费员不提示，活该你交了双份钱，就算向路桥公司献爱心了吧。

　　不信请看20110630《南方周末》32版【“买路钱”：舆论的无力和政令的困乏】一文：

　　“目前交通部公路局局长李华表示，公路全面取消收费并不现实，政府没有足够的钱来维护公路。

　　什么事让人焦躁愤懑，又抓狂无奈?莫过于一件民意N年前就早已‘过河’，而官方还在假装‘摸石头’的事。这还不是最糟的，更糟的或是在官方维度竟也出现分歧——乃至主流意见已尽可能尊重民意，而相关利益方面却仍然固守私利，为了一己私欲，而置公益于不顾。

　　很多高速、经营性公路的成本收益，一直是一本私家秘帐，不公开透明，却像垄断国企一样动辄‘哭穷’要天价补贴，怎能让公众信服?再者，目前燃油税中已有一定的公路养护费用，为何还要重复征收过路费、路桥费，其正当性何在?而此次通气会上，还表示将治理权下放地方，以省政府为责任主体，那又如何防止地方不以‘结合实际’为名各自为战，抵消中央的政策意图呢?

　　这些都是不容回避的民意质疑，不正面回应，一句轻飘飘的‘全面免费不太现实’，未免太过轻浮。近日还有‘官员财产申报运行尚缺诚信和统计条件’、高尔夫球场7年10条禁令却违规冒出四百多家球场。凡此种种，让人看到各式政令法规，遭遇利益集团阻击，政策善意被彻底消解。

　　当一条政令甚至还没有全面施行，利益攸关方就公然跳出来不合时宜地表示‘不现实’、‘缺乏条件’，那么舆论和民意将如何失意绝望，不言而喻。政策的困乏倦怠，不止加剧民意的无力无奈，还会导致政府‘无形资产’的急速流失”。

　　他们为什么“死扛”公路高收费?还是上述20110609《南方周末》记者的文章道出了事情原委之一斑：“这些路桥上市公司的高管和主管部门的处长们一套班子，两块牌子，这种现象也使人们易于理解居高不下的公路收费标准、不断延长的收费年限”。

　　铁道部是官商一体，所以就特霸道。据20100521《证劵时报》有文章说，关于民间举报高铁火车票涉嫌垄断、高价暴利等问题，国家发改委态度暧昧，铁道部自然气定神闲。文章写道，关于铁路，世界银行的铁路顾问路易斯·汤普森早就讲过：“政企不分的政府铁路部门将多种角色纳入单一主体，是昂贵的时代错误”。进入高铁时代以后，人们面对高票价的无奈，纷纷戏谑“被高铁”，就是“昂贵代价”最深动(原文如此)的写照。XUPING先生的文章说，京沪高铁开通，它立马砍掉大批低价车次，其实早有武广高铁开通它砍掉多个普通车次的先例。京津高铁开通，京津之间的动车全部被砍，高铁票价是动车票价的1.5-2倍。面对低收入民众群体的叫苦不迭，对于社会舆论的强烈质疑，它有一定之规——“死扛”不理。它定的退票费达票价的20%，纯系霸王条款，民众、舆论对此不满已久，铁道部就是“死扛”20%的退票费的规定不动。

　　前几天我在北京一家社区级别的公立医院(没敢到大医院)拔了一颗牙，收费109.27元。可一打听周围三家私人牙医诊所，最高70元，最低40元。弄得我这个郁闷呀，就别提了。我就纳闷了，不是说要解决老百姓看病贵的问题吗?我相信党、相信政府了。这错了吗?我的经历绝非看病贵的个例，看病贵没有解决，还有人“死扛”着高医疗费不放。

　　孩子进公立幼儿园，要交赞助费，还得说是自愿交的。我身边就有年轻人婚后迟迟不要孩子。一问才知道，他们说一个孩子在公立幼儿园各种收费一个月要两千多块，贵过大学学费，不敢要孩子。听说进重点小学、重点中学交赞助费、择校费高的令人咋舌，还有的家长被要求具结自愿赞助文书。尽管政府是说了治理教育乱收费，可别看教师是人类灵魂工程师，那“死扛”乱收费、高收费的劲头一点不小。要不，社会上怎么流转“GJFGDS,人民教师黑社会”的顺口溜呢。

　　对于那个毫无道理的养老金双轨制，质疑的民意汹涌已久，亦是每年两会的热点议题。可没见哪个高官作出过正面回应。官员们闷着头在那里数钱，就是“死扛”这一不合理的政策不变。刘卫敏先生的文章提出对退休养老双轨制进行违宪审查。我看对这一合理正义的要求，有关的长官们恐又是不理不睬，依然我行我素，在那而“死扛”不动。

　　国内旅游景区门票动辄300元上下是常事，中国普通百姓才挣几个钱呢，不嫌贵的恐怕不多。任何名山大川本属于全体中国人，可现在都成了所在地的摇钱树。连台湾来的蒋孝严都曾批评说，你们大陆的景点门票太贵，连寺庙也收钱。国家旅游局多次明令景点门票不得涨价，根本斗不过各地方的“死扛”，终于涨到这份。我料定，背不住还得涨。

　　打住，别尽说些柴米油盐的事了，太没文化，说点大事。

　　政治体制改革，喊了多少年，雷声大雨点小，几无寸功。这是为什么?皆因有人“死扛”旧体制。

　　上述那些事关中国百姓生活的所有小“死扛”，都是此一大“死扛”的必然结果。“权为民所赋”、“我们的一切权力都是人民给的”，没有人民把已经给出去的权力再收回来的政治体制，这些话只能是虚伪的空话。沉湎于“代表”论、“先进”论、“历史选择”论、“人民选择”论、“‘党指挥枪’是党执政地位的保证”论，必然导致对人民权利敬畏的缺失，对民意的冷漠，对敦促实行民主宪政的忠言的不听、对当今民主化已成世界潮流的事实的不看、对民主化“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道理的不信、对国家、民族的前途和命运的不顾，说到底，是对具体既得利益的“死扛”。

　　解决问题的唯一可行的方案是实行民主宪政。这样做也是对中共过去的媒体宣传、领导人讲话作出的承诺的践诺之举，顺理成章。为何“绝不”?

　　温家宝总理说，人民对民主和自由的向往和需求是无法阻挡的。是人民以及人民的力量决定了国家的前途和历史。人民的希望和意愿不会止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不过，在政治体制改革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之前，中国百姓们还得勇于第二种被“死扛”——“死扛”低自由、低民主、低工资、低养老金、高房价、高物价、高电话费、高路桥费、高火车票价、高退票费、高医疗费、高教育费……能扛的住么，没关系，肯定扛的住——中国人已经扛了多年了。但是，中国百姓绝不会甘心永远被“死扛”并痛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