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露薇：内地大学校园跟富士康工厂的感觉一样

核心提示：因为基础教育，包括现在的英文，也不像以前那么有优势。但是香港的大学教育是非常好，至少跟内地比起来。

凤凰网讯 本期《锵锵三人行》，嘉宾闾丘露薇、许子东和主持人窦文涛共同探讨了关于陆生纷纷抛弃大陆顶尖学校的现象，嘉宾认为这源于内地大学的功利化等问题。

闾丘露薇：本科还是应该来香港读

窦文涛：咱们说说中国的年轻人，对吧。打入中国的年轻人，不是，许老师，今天的话题跟你们两位都有关系，就是说你听说了吗？三个女状元，北京文科居然676分，三个676分，同分的，仨女状元全选择了香港的大学，把北大清华甩了。

许子东：因为我在那里拿博士了。

窦文涛：对对对。许老师很希望。然后呢，有人说是为了每年16万，是不是港大每年16万奖学金？

许子东：对。

闾丘露薇：其实这是个数字游戏，他只是给他节省了每年10万的学费而已，对吧。这怎么讲呢，这就是说他这个奖学金不是说你额外的再给你的，他其实每年本身你是要支付10万块学费的，然后再加上生活费，只不过说你拿了这个奖学金之后，你是少支出了，对吧。从这一点应该是这么来讲。

窦文涛：但是女孩子说，当然就是说不看在这个钱的份儿上，主要是想体验一种新的，我觉得这个话说得很值得议论，说体验一种新的体制，教育体制，体验一种新的。

闾丘露薇：这个我是鼓励的，我一直觉得说本科还是应该来香港，虽然我觉得香港的中学、小学教育让我觉得作为一个妈妈，我看法蛮多的，因为基础教育，包括现在的英文，也不像以前那么有优势。但是香港的大学教育是非常好，至少跟内地比起来。

许子东：香港中学也有很好的。

闾丘露薇：那除非你进了女拔萃、男英皇，这些都是非常好。

许子东：我女儿在那里读过以后，后来她去哈佛她说女拔萃读过以后，读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她都觉得不累了。

闾丘露薇：这点确实是香港有好的这些国际学校的话，她去美国一流的最一流的大学，他们觉得是一点都不累，而且名额也非常多。

窦文涛：难道衡量好学校的标准是累不累吗？

闾丘露薇：但是那个是很精英的。

许子东：当然她这个话也不能说完全是赞成的，完全是赞扬，也代表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窦文涛：是。

许子东：在哈佛“学生会主席”是骂人的话

闾丘露薇：但是你要记得，他们家女儿是代表了很小搓的，很一小搓的精英。

窦文涛：许老师他女儿啊，也像是个小版英禄啊，小美女啊，天啊。

许子东：现在累死了。

窦文涛：哈佛的什么。

许子东：读硕士。

窦文涛：哈佛学生会主席啊。

许子东：谁说的。这个学生会主席你以为是一个赞扬啊，是骂人的话。

窦文涛：在哈佛当干部是这样的？

许子东：不是，你一般来说都是这样，比方说她刚才讲为什么她们想体验一种新的体制，我非常能理解，你现在要是我的亲戚，他在中国读的非常好，他现在有机会去中国最好的学校，但是也有机会到港大或者是中大这样的学校，我大概也会这样劝他。

因为为什么？因为现在在中国的大学，除了读书以外，有很多其他的活动，使你逼着你往那两方面，你要么变成一个很通透的，很会做人的，很犬儒的那种，就是找老师，参加各种活动，做什么主席。要么，你看不惯你就变成一个愤青，在网上发泄。大学里就是变成愤青。太多这种活动了，唱歌之类的活动了。所以我觉得他们大学的时候，而且呢，我一个看法，一个人在十几岁，快到二十岁的时候的经历，对一生都有巨大的影响。

最近钱理群写了一篇文章，分析文革当中的几批人，就是造反派还有干部子弟做红卫兵等等，我觉得他分析得非常有道理。这些人现在在中国当代的政治生活当中，起越来越大的作用，可是那个时候，就十几岁的时候，他做什么事情，一直会影响到将来。

我们今天反过来一样，就是说今天十几岁的学生，他选择什么样的环境，没得选择，没办法。有选择，尤其是读文科的，我赞成。

闾丘露薇：而且我觉得读大学不单单是在校园里面的，这一点我是最近去了很多的大学，做讲座也好或者是去一些大学城，我会觉得哇，还好我那个时候读大学的时候，我们的学校就是说还有校园的味道。

窦文涛：没错。

闾丘露薇：现在你去那个大学。

窦文涛：我现在都是，后来我想起来了，我应该感谢刘道玉，其实那个时候我还不太熟悉这位校长，后来我毕业多年之后我才发现，我当年在武汉大学上学，那时候快乐无比。

许子东：校园多漂亮。

闾丘露薇：内地大学校园跟富士康工厂的感觉一样

窦文涛：校园漂亮而且可以不上课。学分，我就记得我们刘道玉校长那个时候就是说修学分，然后学生可以不上课，一般来说，不提倡老师点名，甚至我都觉得有点过，都过到一个什么程度。你知道我大学三年级，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广东电视台工作，是新闻系，就这样，半年一学期在那打工，然后考试的时候，回来参加考试，抄一抄。

许子东：现在不行，现在很多新的校园，你没法不上课，你不上课你干什么呢？除非你回家。

闾丘露薇：而且有一点，现在新的校园，我真的是去了几个大学，他们是封闭式管理。

许子东：对。

闾丘露薇：就是说大学一年级、二年级的学生，你是不可以离开校园的。而这些校园全部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出去干什么，什么都看不到的。所以我的感觉就是说，他们只有一个活动的中心，就是在这个庞大的校园中间有一个商业中心，什么食堂、商店各种东西都在那里。然后你就看到那些学生下了课之后，拥到那个地方去。我就觉得富士康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感觉吧，我一直觉得就是这个感觉。所以我觉得来香港的话，至少香港的这些大学，它小，虽然它小，但是你可以跟外面的世界有很多接触的机会。

窦文涛：是。

闾丘露薇：这很重要。

窦文涛：而且你看我都去香港中文大学，包括香港大学散过步。我就发现真是香港的一个浓缩啊，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高高低低的山路，但是咱们那天不就讲这个靠谱，它虽然很小，但是它很专业化，它该有的就有，该做到的都做到。有灯就会亮，有空调就会冷，对不对。而且学生，我过去有点担心，就是说在香港学校上学孩子们会不会变得有点压抑，就是说会不会有这个问题。

闾丘露薇：好像科大是曾经是出过几次事情。

许子东：对，科大给是比较典型的大学，在郊区。

闾丘露薇：对。

许子东：风景非常好，然后它理工科排名又很高，来的人很精英，尤其内地的学生来，有的压力大，有过自杀的一些倾向。

闾丘露薇：对，而且看到它和其他的香港。

窦文涛：自杀你就别聊了，自杀我知道大陆学校更多的事可以跟你讲，咱们先去一下广告。《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许子东：内地学生信息全球化但生活很乡村

窦文涛：好，闾丘说说港大不好的地方。

闾丘露薇：我没说港大不好。我是说科大，我觉得是我们讲大学城墙的一个问题，它太偏远，然后你把自己，如果你的大学生活是跟这个城市的这样一个市井的生活隔离得太开的话，我觉得对于一个人的性格的形成，他其实不是有太好的好处。

许子东：我看了几个这样的大学城，我上次到南大演讲。

窦文涛：南京，南京大学。

许子东：对，那是很好的大学嘛。它的校园一部分就在先芜湖边上，我一个演讲在那里，另外一个演讲就在新校区，很远很远，那就是一个富士康。跑去好，一到那个教室，我还以为来了一批农民工呢，朴素，就是朴素。

窦文涛：现在不都大学生民工化嘛。

许子东：对，就是童工的那个样子。但是你知道，它在这么荒野的地方，手上都拿得iphone，就跟外界的联系又很密切，所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就是他的信息是全世界的，可是他的生活方式是非常乡村的。也许这样能练出人才，我也不知道啊。

窦文涛：你说这个大陆的大学，我也弄不清它是怎么回事，就是不怎么样，不是，也没有不怎么样。就都在说不怎么样，我就有时候觉得这不见得能代表多数学生的情况。

可是你看，我有一次，我跟一个女学生聊天，她有男朋友，我当然主要是在离间她的男朋友，聊着聊着引出她对她男朋友的不满。我发现，她抱怨她男朋友，不，我跟两个大学女生，有男朋友聊过天，都跟她们男朋友吹了。

我跟你说，两种极端的情况。一个女生慢慢的引出她的不满，咱这做妇联工作，一说她就道出来了，开头还绷着脸，说我男朋友不错什么的。我说是真的吗？聊着聊着，到最后说，她说她男朋友是个官迷。我就觉得，她说她怎么这样，整天就是要当官，要当官，就是当学生干部，就想着将来毕业。

许子东：都考公务员。

闾丘露薇：有好处，毕业分配。

窦文涛：对，就当官，接近老师，接近什么领导，整天表现进。她就说，你知道嘛，出现了三、四十岁的夫妻关系，就是这个女孩觉得他不关心她，整天满脑子想的就是当官。

许子东：事业第一嘛。

闾丘露薇：我跟你举个例子，我去清华采访，然后那个年轻的学生，我跟他交流，我觉得我是个傻子，因为他实在太沉稳了，沉稳到我就想跟他开开玩笑，我就觉得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窦文涛：那个可以理解。

闾丘露薇：简直是40岁的成年人。

窦文涛：有些年轻的大学生他是严肃的，因为他还找不着范儿，他是对的。但是我就说另一个极端，另一个女孩子也抱怨她的男朋友，她抱怨她男朋友什么呢，说天天打游戏，你看女人啊，虽然都是很年轻，她想难道将来怎么办呢。你看这女孩会想，这样的男孩子虽然长得也很帅，对吧，但是天天打游戏，任何时候都打游戏。

许子东：这个饭票不靠谱。

窦文涛：不靠谱，也是就是说都荒疏了我。

闾丘露薇：是不是因为大学里面其实它的活动还是不够多元，就是说你要么选择这个，你要么选择这种，要么你就选择与世无争，我就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窦文涛：“僧多粥少”逼得的学生不得不现实

窦文涛：你知道我觉得所有的问题，你比如说他们有人说四川人都挺能竞争，因为人口多，我说这是什么意思呢。我觉得中国的很多问题是僧多粥少。

闾丘露薇：资源问题。

窦文涛：大学一扩招，现在出现这几百万以后，你就会发现，人一下子变得现实了。逼得年轻人不能不现实，比我们还要现实，我们其实是终身有靠了，你有收入了，也不叫终身吧，你可以想点虚头八脑的事。他们呢，那完全就是工作，挣钱，一个最基本的，能够维持生活的东西。我现在说也是跟他们这么讲，我说那就是先谋生。讲一切的一切，先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甚至不要太挑剔，再说一些，再说别的。

许子东：而且很多大学生，就是这两亿多，从农民进城的其中的一部分，家庭对他没办法支持的，他又要付学费，又要吃饭，还要付钱避免被考试不及格。

闾丘露薇：挂科。

窦文涛：没错，他们有一段录像，就说明，许老师，不是录像，录音，现在这个学生也挺鬼的，你以后要注意，教授给学生，某个大学，现在那个教授已经被处罚了，某个大学的教授给学生打电话，结果这个学生给录下来了，听得许老师是心惊胆战。

许子东：不是心惊胆战，叫活到老学到老。

窦文涛：来，我们来听一听。

许子东：大陆女生拿港校几十万奖学金也只够学费生活费

窦文涛：你刚才看这个新型师生关系，business，谈生意，我觉得这个挺来劲。

许子东：她刚才说得对，他说这些老师说不定也都是80年代毕业的。

闾丘露薇：其实我们这批人，大家就会想，我们这些老师回忆80年代的大学多么好、多么好，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老师呢，为什么现在在这个社会上话事的这些成年人，其实都是80年代过来的，大学里面出来的，为什么是这样的人呢。

许子东：以前长江边上那几个90后救人的尸体不是没人捞嘛，有几个老头在船头讨价还价嘛。

窦文涛：对。

许子东：我算算那老头的年龄就跟雷锋差不多。

闾丘露薇：那个老头后来证明其实那张照片是有点误导的，那是背后有一个公司在那里。

窦文涛：就是打捞尸体是有一个生意。但是你说这个意思我明白，就是说人在变，我们都在变，今天我也在变。

闾丘露薇：我们从一个我们有所回忆的一个美好的时代走过来，但是最后我们却成为了这样的一种人。所以我一直觉得说，我们在讨论现在年轻人的时候，我从来不觉得他们应该去承担现在他变成我们所批评的他们的那些行为的后果，我一直觉得是我们这些成年人，因为现在这个社会是应该我们这些40多、50多岁的人，应该比较有话事权的时候，那为什么我们会让他们，我们的下一代，或者说年轻人，他们会成为这个样子。

许子东：所以现在年轻人，我还是坚持开始讲的那句话，要没选择，也没办法，要有选择，就多看一些不同的环境，试一些不同的体制，或者说总之大学的责任并不是学到多少知识，大学就是让你养成一个读书的习惯，读了大学以后一辈子就读书了，否则的话，你将来就是工作为主。所以这个阶段的事情，碰到我反复回想，我们在文革初期的时候，每一个人的态度，对社会的关系，真的影响人的一生。

闾丘露薇：其实说到文革，你也许会看到，那时候没有读书的机会，但是正是因为没有读书的机会，出来了很多读书人，就是说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只要你愿意去尝试一些新的东西，愿意去寻找。

窦文涛：但是我跟你说，我觉得有一个问题，就是生活一贵，什么都免谈，生活一贵什么都免谈，你那样时候一个月，我记得一个学期，我爸妈们才寄给我50块钱，就可以了。可是现在，你看香港租房子，30平方米的，你都得5000、6000港币吧。

许子东：这个要说明，其实他们拿到几十万的奖学金，在香港就是一个普通学生的生活。

闾丘露薇：对。

窦文涛：对。

许子东：我不能当几十万钱来用，这也是非常简单的一个基本道理。

闾丘露薇：因为他付了学费之后只剩下基本的生活费用了。

许子东：香港的大学呢，他的资金是第一流，世界一流的，它的老师是二流的，学生一直不够，就是因为生源太窄，世界上的好学校，哈佛、牛津包括北大、清华它有非常广阔的学生给它选择，而香港大学的学生主要在600万人口里边选。

所以香港现在意识到了，虽然招一个外面的学生就会损失一个香港学生的读书机会，等于香港人纳税的钱来资助一个外面的人，而且这些人在香港读完书以后可以在香港工作，理论上会抢他们的饭碗，但是香港现在还是愿意出那么多的奖学金，目的就是为了要把香港整个教育变成像他们希望一样，变成一个教育中心。

窦文涛：而且类似情况也发生在到香港生孩子是吧。闾丘你说说，说到幼儿园的事，我再给你看段视频，你作为妈妈，南通幼儿园你知道吗？最近虐打孩子，所以我说现在办幼儿园，你都没法看。你看一看，这是最近引起公愤的。

窦文涛：你知道最近看了这个网上的妈妈们说，说要是打得是我的孩子，我上去先掐死这个阿姨。办幼儿园现在也是business.

闾丘露薇：本身在香港其实办幼儿园也是一个business，那就是说虽然它是一个business，因为它有这个需求，就是说政府要承担一个怎么样去管理和保证这个资格的责任，这个是政府要做的对吧，因为你还是应该要开放出来，现在你知道在内地读幼儿园是很难的。

窦文涛：哎呦，可真是。

闾丘露薇：你不开放的话，那么多人怎么去找幼儿园。

窦文涛：但是我有的时候就觉得如果阿姨是这个样子。

许子东：那个小孩从小就知道，将相本无种。

窦文涛：打不过阿姨，跟阿姨拼命。

许子东：以后就用各种不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