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谁撞 求事业:肉身之困:同251个男人做爱一次与同一个男人做爱251次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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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7-12 23:10:42|  分类: 默认分类 |  标签: |字号大中小 订阅

肉身之困

作者:孙乐涛 

 

钟(Anabel Chong)和母亲相对而泣,令人唏嘘。这一切皆缘于她不仅投身色情电影业,且创造了业内的一项世界纪录:10小时内连续同251个男人做爱,称为史上最大的GangBang(美国俚语,指多男一女的淫乱活动)。现场录制后一印四万盒。而她投身色情业的前因后事,又被随时记录,历时三年而成一部惊世骇俗的纪录片:Sex: the Annabel Chong Story。此片获美国Sundance影展最佳纪录片奖,并在香港、台湾的电影节上放映,众议纷纷,轰动一时。

今日的痛哭伤心,钟一定早有预料,因此也谈不上什么后悔了。

钟出身于新加坡华人中产阶级家庭,母亲是钢琴教师,父亲是日语教师,父慈母爱,作为独生女的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生活环境优越而单纯。片中展示的钟儿时的照片,宛若小公主。钟自幼就读于教会女校,后去伦敦读大学,1993年又去美国南加州大学主修社会学。1994年钟投身于色情电影业并开始走红,1995年创造了那个GangBang的世界纪录。1998年钟从南加州大学毕业,继续投身色情电影业,这部纪录片也到此为止。

钟成名后,受到美国著名的脱口秀节目的访问,并受邀去剑桥大学参加辩论。钟在南加州大学的学业也不错,是“勤学生”,颇得南加大教授的认肯。钟并非色情业中被奴役、受剥削、“有自毁倾向”的女优。GangBang的录影带发行甚好,钟却分文不取,虽然她作为一个学生的生活也很拮据。她说那钱是她“不该拿的”,“太市侩了”。

在公众场合,钟自称是一位女权主义者,也在努力从“女权主义”出发自辨。为什么要做这等惊世骇俗的举动呢?钟回答说,一般的女性主义理论太泛政治化了,没有掌权女性对性自主权的重点。男人可以夸耀自己同多少女人上床,反过来女人为什么不可以夸耀自己同多少男人上床呢?作为一个Porn star(色情明星),他要为女性在性方面做一个提案:女人有权表达、炫耀及开拓她的性感领域,这样,“女人在性方面再非被动了”。

 

这真是一个困难的话题。这个世界上,人区分为男人和女人,这个区分比其它任何区分都要明显、牢固,比如穷人、富人,白人、黑人,老人、年轻人,等等。毋庸置疑,男人同女人的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社会关系之一。这个社会关系的核心问题之一就是男女平等抑或不平等的问题。

前现代人类诸族群在漫长的时期内普遍是一个男权社会,近代以来,男女平等则成为一个普遍认同的潮流。尤其是近几十年来,至少在法律意义上,男女平权已在世界上大部分国家成为现实。可是,男女关系仍旧是一个艰难的问题,远非仅凭法律规范所能解决,也不仅仅是一个平等或不平等的问题。

平等的理念无法勾销男性与女性在肉体、性情上的巨大差别。平等是一个超验的理念,这个超验理念落到现实中来,就是普遍平等“权利”与保证权利实现的“法”。但权利与法都是消极的,权利只是为人积极地去做某事提供一个空间,法只是对他人干涉你的权利空间的禁止。事实上,他们都不及于人的切身的肉体感觉与性情。

每个人切身的感觉与性情各不相同,它对人的生活实践又是至关重要的。性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这样的切身的生活感觉。权利上的平等不能削平人生活感觉与性情上的差异,对性来说尤其如此。

 

古典的性别理论认为,男性与女性在切身的生活感觉、生命实践方式上有巨大的差异。

男人是一种二元性的存在,男人总是意图超越现实世界的千差万异的经验存在,而达到一种普遍性的观念与规范。这种超出自身去追求普遍的冲动,使世界分裂为主体与客体、形式与质料、超验与经验、神圣与庸俗等等二元结构。男性的生存形式就是基于这种二元分离。

男人以认知与创造去克服这种对立,于是产生了政治经济艺术等各种文化现象。迄今为之的人类文明正是这样的成果,因而实际上是一种男性文化。

男性的悲剧也正来自于“有限的成就”与“无限的要求”之间的关系。男人的世界是对立与克服的世界,男人只有在对立之中才能见到自身。因而,对男人来说,性别特征也只存在于与女人的相对关系中。

而女人则不然。女人是一种一元性的存在。对女人而言,性别特征乃是“一种绝对的、一种自为的存在”。“女人性”就是女人的特性,无需参照男人性。

女人是更契合大地,更为植物性的生物,女人像闲静的大树,扎根于存在的沃土。而男人则是动来动去的动物,像树上吵闹的麻雀。黑格尔、西美尔、舍勒都有这样类似的说法。

据说如此以来,由于男性将自己分裂,追求抽象、一般的东西,“男人就经常以一般性来感觉和对待性爱关系。但对女性来说,性爱关系更像特殊的个体命运,不是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类事件,而是自己内心最独特的创造。”

这就是说,男人只把性作为存在的一种部分功能或一种工具性行为,因而,男人可以为女人的“类”而普遍兴奋,男人需要的只是抽象的女人。而对女人来说,性感觉是不能分裂出来的,性感觉就是生命整体的感觉,因而女人需要的是具体的、在她眼里完整的一个男人。女人不会为男性的类而普遍兴奋,而只为确定的某一个男人兴奋。

 

这样一种性别哲学也为现代许多女权主义者认同。这样的女权主义者认为女性具有特殊的思维模式,即注重具体的、情景性的叙事思维模式,因而以责任和关系来理解道德,关怀具体情境,称为“关怀伦理”。它优于以普遍性的权利和规则为基础、以形式化的抽象来建构的“正义伦理”。正义伦理作为当代西方主流的伦理模式,事实上是男性的。

如果这样一种性别形而上学是有道理的,能够接受的,那就意味着男性与女性在性取向、性伦理上本来就有巨大的差异,它们各有不同的实现方式。钟希望女人像男人一样,在性问题上掌握“自主权”,像男人一样富有主动性、进攻性、分裂性,这就显然有违女人的“本性”了,钟根本不要指望她这样的“提案”成为普遍的事实。

但是,形而上学难免有它的独断性,不论是普遍平等的形而上学还是类别的形而上学都无法抹平个体肉身感觉、性情等方面的差异。男人固然同女人不同,但男人同男人也不是完全相同,女人同女人也不是完全相同。

在昆德拉德笔下,萨宾娜可放纵,托马斯可放纵,而与萨宾娜同为女人的特里莎却欲放纵而不能。思想仿佛不能支配肉身,想通了、认同了又有什么用?人的肉身感觉原来有思想不能支配的自主性,用思想来强求一律往往是独断、痛苦的事。

 

钟有相当深刻的个人感觉。她为自己的行为尽力辩解,被逼问时,她竟说:“这样很幽默”。这真是一个无奈而又悲哀的回答。如何向“众人”解释呢?这相当困难。钟是一个人,她不是女性全体,更不是人类全体。人是各各不同的,有的人简单,有的人深刻;有的人悲观,有的人乐观;有的人性欲高涨,有的人性欲低下……,这些感觉冷暖自知,很难传达。

钟很坦诚,她说自己一直是一个双性恋者,“不论和男人还是和女人的性爱,都是不同的肉体经验”,“性爱是值得生死相许的”。而实际上,钟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快乐,在伦敦地铁被轮奸的经历曾让她深受创痛,有时,他要“以痛楚感受自己的存在”,她的手臂上有自己划出的累累伤痕。

人的肉身、人的性情先天就有不同的偏好,这些偏好朝向各个方向,但并非各个方向的偏好都能得到平等的、充分的成全。因为人类毕竟过着社会生活,社会生活必须有统一的标尺。有的人的生命偏好能较好地适应这个标尺,有的人却恰恰与这个标尺背道而行了。个人感觉越强烈,这种背离所带来的强制感、压迫感就越强烈。保守、正统的环境中成长的钟,个人的身体感觉、心性感觉倾向却越来越无法与社会相协调。她要叛逆。

但钟有勇气将自己的心路历程拍成一部不无严肃的纪录片,实际上,她仍旧在期望一种社会性的承认,或者说是理解。其实,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在向社会、向他人妥协,也不只是在性问题上。这种妥协使我们“媚俗”,既不能义无反顾地禁欲,也不能义无反顾地放纵。在这种纠缠中,每个人的生活都被分裂。在钟身上,这种分裂严重扩大了。

 

阴冷的冬夜,钟又回到了那个曾经的伤心之地——伦敦,远处霓虹闪烁,老旧的街道车流稀疏,这是一个“冷漠的地方”,“毫不关心”,钟的神情充满了落寞与哀伤。但老旧的伦敦究竟只是生命中匆匆而过的驿所,遥远的新加坡却是钟虽破裂但无可回避的生命关联。镜头转到繁华的狮城夜市,与双亲共近晚餐,亲切的华语,美味的小吃,“山东脆花生,凤眼黑瓜子”的招牌,恍若隔世。

251个男人做爱一次与同一个男人做爱251次有区别吗?据说,古代就有不以性为罪的宗教传统;据说古罗马有皇后邀请全城男人与之做爱,击败了城里最红的妓女;据说同251个异性有性关系的男性、女性不可胜数;据说性在精神上有启发开导作用,……

可是,把男人的生殖器插入女人的生殖器就像拳头打在某人身上一样的说法始终令人难以置信。没有禁忌的人类生活让人难以置信,没有阻力的空空如也的存在让人难以置信。同251个男人做爱10小时与同一个男人做爱10小时存在着沉重的区别。

钟终须面对这个区别,即使这个区别已将她的生活撕裂。或许,是她强烈的个人生命感觉使她无法摆脱这样的选择。人生有很多悲剧,悲剧就是一个人无法摆脱的内在特征造成的结局。人就是一个悲剧性的存在,因为只有人有先天的倾向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人是一切悲剧的主角。

在父母的眼里,钟是一个好孩子。慈祥的妈妈讲起她,脸上洋溢着幸福。妈妈常为她祈祷,希望她找到好工作、好伴侣,“她永远是主的孩子,属于主”。钟最终让妈妈伤心落泪。妈妈的心碎也时常让钟眼噙泪水。

钟答应妈妈,要为她争口气。可是,“在新加坡,好女孩不抽烟,不喝酒,不穿短裙,不跳舞……”,钟说这话,不断抽烟,声音颤抖。新加坡女中的操场上,密密麻麻的学生在做操,像“法西斯集会”。钟从这里出发,像断线的风筝,飘落在大洋彼岸钢筋水泥的密林深处。

几个月前,我偶然看到了这个纪录片,如她的表兄Ray一样,一看百感交集。上网查她的消息,只有数年前的报道,有人看到她在纽约某夜店跳艳舞。这么多年过去了,Annabel Chong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