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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合欢

类别：感悟生活 　作者：周晓鱼 [个人散文集]　日期：2011-7-10 21:16:43　编者按：合欢树，一种极普通的树，南北方都有。她开着淡淡的粉色花朵，说不上艳丽，说不上特别。作者精心的描写着这样一枝普通的花朵，正像我们常常把一些看似寻常的感动，长忆心间。*{margin:0;padding:0;list-style:none;border:none;text-decoration:none;}.sr_a01{clear:both;overflow:hidden;width:560px;height:60px;padding-left:40px;}.sr_a01 ul,.sr_a01 ul li{float:left;line-height:60px;font-weight:bold;}.sr_a01 ul li img{float:left;margin-top:11px;}　　“有往事的人珍爱生命，对时光流逝无比痛惜，因而怀着一种特别的爱意，把自己经历的一切珍藏在心灵的谷仓里。”喜欢周国平先生为时光村落里的往事留下这样温情而美丽的诠释，因为我也有这样一份关于合欢树的记忆，一份与她相惜到今日依旧剪不断的情结，生命起起伏伏，许许多多快乐与哀伤的足迹，让我蓦然回首时，只见盛夏的阳光里执着舞动粉色裙裾的小小的合欢，在离逝的那一刻用她炽热的心拥抱生命的苦夏，绽放美丽。
　　邂逅——一见如故人
　　初夏的阳光/折叠起一个春季的故事/你却将美丽热忱的心娓娓道来/我们相遇了/在那个阳光纷飞的夏季。
　　家乡坐落在华北平原上一个较为落后的小城，小城没有什么可供人玩赏的风景，夏季到来时酷热难耐，傍晚时分人们常常沿着汴河散步，以降低一整天身体的热度，消解内心的浮躁。其实河水早已被污染得浑浊不堪趋近干涸了，只是河畔一排排垂柳与开着粉色花朵的合欢树能在这燥热的天气让人们感到一丝安宁，这是我所居住的小城唯一一处可以经常亲近的自然风景，那时还是小孩子的我也常常和小伙伴去河边玩，就是从那开始与合欢结下情缘的。
　　不懂得什么花花草草却按捺不了内心的喜爱，在恰当的时候遇见恰当的你，确有一见钟情之感，我于是开始寻觅你的名字，凡是搭得上话的认识的人都问了一遍，有的人摇摇头走开了，对此不屑一顾，有的人漠然地答应，“谁知道啊？”，那时因为一个孩子强烈的好奇心，却也因寻不到它的名字竟然会失望起来。后来无意听一位大爷说那叫绒花，“你看，它不开着毛茸茸的小花吗？这树长得好啊，不仅遮阳避暑还可以药用呢……”于是心豁然开朗了，虽是有点俗的名字却也来之不易，因为它是一种极为普通的树，没有人过问它的名字，人们每天于此纳凉感受到它的温馨，却从没有关心它是不是该有个名字。直到上了中学之后，有一次无意在生物课本里看见这种植物——“合欢树”，当那三个字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知道那么古典而美丽的名字才是属于秀美别致的她，从此我的生命就与这小小的平凡的无人关注的合欢树紧紧相依，那时我是个有些孤独的孩子。
　　初夏之际，合欢可以在一夜之间全部绽放，仿佛那是孕育了一个春天的能量在属于它的季节里尽情地蓬勃地生长，大片大片的绿荫之间那一簇一簇的粉，粉得令人醉去似的，如江南丁香一样的女子撑起的油纸伞，虽没有缠缠绵绵漫步雨巷的浪漫柔情，却也不乏温婉动人，细细碎碎朦胧得如面纱轻轻笼罩着烈日，而又静静注视着面纱之外另一个人类的世界。粉色极让人联想到淑女、羞涩、温柔、细腻之类，然而你看她在烈日之下昂起小小的不屈的头颅，伸开花束拥抱着阳光，俨然有一股侠士的豪迈之气与坚忍之风，她的性格应该可以概括为外柔内刚吧。这种极平凡的树，无论是温湿的南方还是严寒干旱的华北西北地区，都可见其踪迹，她深深热爱太阳，愈是酷夏愈开得热烈，小小纤弱的身躯仿佛遇见阳光就有了无限的力量，我曾天真地想，她也许就是向日葵的妹妹，如果梵高看见这样的一种花，他会一并爱上为她而倾倒。太阳落下的时候，合欢便也渐渐收拢了自己，到了夜晚，她便合起整个身体，缱绻着安详得如一个熟睡的孩子，空气里依旧弥留着甜甜的芳香，仿佛那时正做着甜甜的梦，那梦里一定是遇着太阳，遇着向日葵姐姐了，或许是那个热爱阿尔的太阳的执着的画家，也或许是那个以太阳作为生命最大幸福的诗人……
　　夏日一场大雨过后，整个空气中弥漫着素素的馨芳，闭上眼睛呼吸那样甜净的空气委实让人无限遐想一番，花蕊被打落了一地，有的湿淋淋地挂在枝头，像收了的小伞。她那弱小的身躯终究承受不了狂风暴雨的袭击，这时我总是不由得感到无限惋惜，没有阳光的日子，她们黯淡下去了，最终落入泥土，很安静，一如世间许多其他的生命。然而天放晴后，合欢又重新换上粉色的小裙子，像是被大雨淋洗得干干净净了，大有“清水出合欢，天然去雕饰”的纯净飘逸之感，算得上花中真君子吧。她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开落落，一个夏季前赴后继着竞相绽放自己，想起宗璞笔下的紫藤萝，“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我抚摸了一下那小小的紫色的花舱，那里满装生命的美酒酿，它张满了帆，在这闪光的花的河流上航行。它是万花中的一朵，也正是由每一个一朵，组成了万花灿烂的流动的瀑布。”合欢大概也是这样酝酿着自己的生命，只为那一次与阳光的相遇，然后静静凋落，她们组成了夏季最美丽的记忆。
　　“我欲与君相知”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合欢一年又一年伴着我走过烂漫的童年，烦恼并快乐着的花季雨季，树长高了，树荫更硕大了，花开得更繁密了，我也长大了，在远离了故乡的城市，合欢竟也会时常在我的梦里出现，她仿佛并没有随季节的更替而枯荣，始终在阳光出现的时候闪烁起往日的时光，以及往昔深深浅浅的足迹。
　　“梦想满天星辰，心情是一个传说，亘古不变地等候，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春天是一段路程，沧海桑田的拥有……”纯真年代的我们哼着《心愿》，怀想着未来，一遍一遍的誓言随合欢的开开落落不知飘向何方，今天我们在彼此未知的地方手握着阳光望着遥远的时候，是否还会记起那些爱我的人与我爱的人呢？是否还会忆起当年一张张天真而忧伤的脸？
　　记得那个夏天，正值合欢盛开的时候，你说你要离开小城，去繁华的大城市，你渴望那儿的生活，我真为你感到高兴，那时我们很小，我并不懂得离开是什么，你也和我一样，我们快乐地收拾行李，等你的妈妈把你接走，我把落下的合欢夹一个小小的笔记本里拿给你，你笑了，“看见合欢，我就会想你的，呵呵”，其实看见合欢我也会想你的，还有我们一起在合欢树下留下过那么多那么美丽的故事，我想她会还记得两个女孩同一个纯真的心愿——做永远的好朋友，尽管那时我们还不知道永远不会有永远。十年之后，依稀脑海里还会有你甜甜的笑靥，深深的酒窝。十年过去了，我们都已经长大，不曾了解过你又经历了哪些事情，又有过怎样的幸福与哀愁，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我看见合欢岁岁年年一如既往地枯荣，嘴里反复咀嚼“合欢合欢合则欢”，才忽然明白了这种树名字的含义，生命中那么多人，来的来，去的去，一如来来去去的风，树终究跟不上风的脚步，谁也留不下谁，世间没有不离不散，只有我们重复惦念着的心情，所以我更加懂得合欢的梦想，她也更加懂得我了。
　　“……轻轻的一天天一年又一年，长大间我们是否还会再唱起心愿”，流年似水，大概不仅因为它逝去匆匆，还因它透明如童年里毛毛虫渴望明天有一双翅膀的梦想，纯净如青涩年华中无数次为悲欢离合而掉落的泪珠，都在这合合欢欢之中沉淀了……
　　注视——合欢之下的命运
　　你以温存的目光注视受难的灵魂，以悲悯的胸怀抚慰流浪的身影，阳光的恩慈给予你爱的力量，平凡的世界为你的开放而暂停叹息。
　　合欢就这样成为我对故乡小城惟一眷恋的景致，成为会在我梦里浮动倩影的精灵。它每天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小城里匆匆来了又去了的脚步，那些擦得蹭亮的摩登皮鞋，那些沾满泥土露出脚趾的黑布鞋；那些孩子欢快地相互追逐嬉戏蹦跳着的步子，那些拄着拐杖蹒跚挪动着的病残的身影，那些负着给予他们一线生活依靠的破烂鱼皮口袋的佝偻的脊背；还有一些艰难地推着木板车、脚蹬着拉煤球的三轮自行车咯吱咯吱的声响，那些豪华的轿车高傲地从它的身旁经过时刺耳的鸣笛……合欢俯视着这个复杂的每天充满变数的社会，心里却怀揣着单纯美丽的梦想，这不同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理想，因为它是种极为普通的树，它是平民的树，因而它的愿望很简单很朴实，或许它只是想让那些饥饿的孩子因为不再饥饿而露出灿烂的笑容；想为那些踽踽独行的失意的流浪者寻一个可以栖居灵魂的安宁的家园；想让那些慈母不再日日因游子的安慰而焦心，舒展眉头；想为失去家的小鸟搭建一个温暖的窝，为饥渴的小鱼找寻一条可以自由呼吸的河流……它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生灵，它深深懂得生命的脆弱与顽强，即使处在肮脏黑暗的角落，即使明天又是一场暴风雨，逃脱不了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宿命，它也会毫不犹豫地绽放，洗尽铅华，为这样冷漠的人间烘托出一丝丝暖意来。
　　季节轮回，合欢仍旧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倾听着许多失落的灵魂，抚慰着许多疲惫而疼痛的生命。当冬季到来，北方的合欢虽叶子落尽，干干净净的枝干却未显一丝哀凉，阳光伸出它无限宽容而爱抚的翅膀，合欢像睡在温暖的摇篮里，偶然听见冰冷尘埃掉落的声音，惊醒了一季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