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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功权:私奔归来

2011-07-10 22:47:19 来源: 南方人物周刊(广州)

南方人物周刊第261期封面

青年时代的王功权

感情是我的软肋

—私奔事件后独家专访王功权

王功权常常会从一个知识分子的角度而非商业的角度去想很多,内心深处的那种对生命的悲悯,常常会和无情的商业决定产生尖锐的冲突,这种冲突让他倍感痛苦

本刊记者  薛芳  发自北京

6月27日,距离党90岁的生日,还有4天,北京到处弥漫着喜庆的气氛,天安门广场“红心向党”大型立体花坛已经接近完工,大街小巷,处处皆可见红色的标语和条幅。

这3周,我为了王功权报道的再次修改犯难,做了很多外围采访,做了些许文体方面的尝试,然而总因为少了当事人的声音,而无法实现最客观的表达。在我采访和写作的过程当中,“私奔”这个字眼,已经成为当下最流行的网络词汇。

凌晨3:05,王功权发表私奔宣言的42天后,他回归:“再尴尬的事情也要面对。王琴建议并送我回到北京处理家里事情。目前我在家。我本说过不再公布个人情感私事。但网上又有媒体和好奇之人开始八卦我回家的事,又有很多朋友关心询问。为避免事态恶化,导致各种混乱的舆论进一步伤害亲人,我做以上说明。我有错。请大家理解我们的压力,给我们一点安宁。”

这条微博,仅仅被转发了2101次,而与被转发了7万多条的私奔宣言比,没有人关心王权回不回家。诚如一些人所说的,微博开房的局长救了王功权,郭美美又救了局长,北京大雨救了郭美美,不过从当下来看,北京大雨也没救得了郭美美。这是一个不缺热点的时代,苦乐自知的只是事件相关的人士。

6月2日,鼎晖的董事长吴尚志做了个决定,鼎晖对外发布这样的消息:同意多年的合作伙伴王功权辞职,其职务将由鼎晖的另一位合伙人黄炎接替,但正式辞职时间是2012年1月1日,也许在多年后的王功权看来,这段职业生涯的终结,带着些许酸涩。

我没有想到,在回家的当天,王功权意外地接受了本刊的独家专访,长达4个半小时的采访当中,我们很少提到私奔,我们漫无边际地聊了很多别的东西,比如当下社会的热点,公民社会、普世价值……但私奔这件事情,像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缭绕弥漫在空气中的幽灵,时刻在影响着他。

在这闷热的夏日晚上,王功权刚和他的两个词人朋友在人声鼎沸的中关村大厦吃完饭,当他出现在中国电子大厦一层的上岛咖啡的时候,因为已经临近晚上8点,白日里人来人往的咖啡厅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服务员变得恹恹的,“私奔”一词也许他们通过各种渠道听到过,但对包厢里的王功权,他们并不认识。

与去年“私奔”事件之前的采访不同的是,王功权惯常戴的有CDH标志的帽子,被摘掉了,当他在微博上宣布私奔一事后,他发现,两天的时间内,全国的媒体都疯了。很快,王功权事件演变成了一个公众娱乐事件。

现在,我和这位曾经著名的风险投资商坐在咖啡店里,眼前的楼宇森林,巨幅的促销广告,熙熙攘攘的人流……这些日常生活场景叫我很难想象,坐在我面前的王功权,如何度过他私奔后的42天。

我很难相信,现在的他如何适应这种退休般的轻松。以往他的生活是:几乎每周都约见一两位创业者,他们每一个都有有完美无缺的商业计划书。他们整装待发,挣大钱成就一番事业的意愿坚不可摧。他们随时准备跳入创业这条沸腾的河流,并且每一个都打定主意,相信退潮的那一刻他们一定不是赤裸的。

和他们一样,王功权也曾拥有这种对财富、对事业坚不可摧的意愿,但现在,他认为世上有更重要的东西。

私奔是一场偶然事件?

王功权说,私奔事件只是一起偶然事件。说这话的时候,他表情尴尬,让记者关掉录音笔。

王功权叙述中的事实是:现妻知道王琴的存在,王功权自己也答应,不再和王琴往来。不管是电影中还是电视剧中,剧情通常都不是按照常规模式来发展的。他和王琴又见面了,在上海的一个酒店,而由头是王琴帮他介绍了一个商界的人。

在这个见面的过程中,王功权接到了现妻的电话,在接电话的过程中,王功权做了一个判断,几分钟后现妻有可能就会出现在上海这家酒店。他脑海中展现了两个女人在一起厮打的画面,于是,他告诉王琴,跑吧。很快,他就意识到,现妻对他的手机进行了定位,于是他关掉了自己的手机。

在网络上不依不饶的人肉搜索中,王功权的前妻杨雪峰很快就被搜了出来,虽然内容不多,但转载非常多。前妻是无辜的,王功权的同学、老师、家人都在说这个事情。在他看来,尽管他宣布放弃一切,但他不能任由事态这样下去,不然,他的前妻杨雪峰就受到了伤害。

在英国念书的大女儿对王功权的误会非常深,她说,“爸,你应该说清楚这件事情,你和我妈妈早就离婚了。”因此,王功权的微博上才有了那条关于前妻的微博,在他看来,那条微博相当于他在给前妻解套。让大家觉得她是最理性的,她选择跟王功权离婚是正确的,是王功权不好。

在王功权看来,如若不解释,大家就会误解,同学、同事,很多人误解,他们觉得这起事件最受伤害的是杨雪峰。

然后网上就开始出现了王功权一个朋友关于这起事件的猜想,这个朋友是王功权好友,天下公言文化传媒研究员、《中国改革》杂志社原社长李伟东,他了解王功权所有的情况,他把现妻好的一面没说,他只是说了她的问题。这一猜想出来之后,公众于是都知道了,王功权的现妻是一个悍妇。

于是,王功权又发了第二条微博,关于现妻的。他在微博里为现妻写了几句,“我总不能一点都不说,我讲了她的一些好处,但我很怕她,我说的是真话。”

关于自己婚姻状况的第二条微博发布后,网友就质疑王功权,说“你不都放下一切了吗?干嘛还老辩解辩解”,但在王功权看来,“我就这一点丑事,我已经做了,身败名裂就身败名裂吧,商场我也不想做了,我就这种性格。我有限的几个解释,都是我说A,他们说B。”

王功权告诉记者,私奔这个事情,他肯定是错了。说这话的时候,王功权点燃了一根烟,面部表情异常尴尬,他苦笑。王功权告诉记者,也有人说他私奔是因为他5亿的投资失败,其实是有过这么一个5亿元的投资项目,但是他没投,谈不上投资失败。王功权没解释这个事情。

然后就有人说王功权“年近半百不知羞”这样的话,说到他伤害了他的孩子们。在王功权看来,在网络的人肉搜索中和全国媒体的爆炒中,孩子们早已被深深地伤害了。“我说我私奔了,是我的错误;后边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不是我说不伤害就不伤害了。”

“我这点破事已经变成了全国人民的,公众都知道的一件事,我是不愿意弄,要按理说,那我还不如来龙去脉彻底说清楚,我又不能讲,我谁都不能伤害,我尽最大努力来避免这个事情。那至于说,我的儿女,我肯定是要负责任的,我怎么会不负责任呢。”

他回家的消息发布后,好多人又开始在媒体上猜想。其实对王功权来说,他只是回家处理事情,一切都是未解,亦不是定局。

我的父亲母亲

谈及自己的老父亲,王功权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他告诉记者,他很敬重他的父亲和已经过世的母亲。

“他们相亲相爱一生,度过了很多艰难困苦的日子,虽然他们是中国社会最普通的两口子,但是他们的命运跟国家的命运也都是关联的,在如此坎坷的生活中,他们一直保持着自己令人敬重的东西不变,那就是挺不容易的。”王功权如此点评父亲和母亲。

王功权的父亲是小学校长,在他看来,父亲是一个勤劳、朴实的小知识分子。他正直,严谨,不投机取巧,也不阿谀奉承,做事凭良心。父亲教过的班级和所领导的学校,在业务上,总是先进的。“用我们东北话讲,是宁可身上受苦,也不愿脸上受热的这种人,我现在处事和做人的态度,受我父亲的影响很深。”他告诉记者。

在王功权的记忆中,父亲是个比较豁达的人,“文革的时候,父亲因为是副校长,作为小学生的我,学习成绩好,于是出现的状况是,我批判我父亲。我要写发言稿,父亲会在家里认真地看我的发言稿,然后帮我修改,告诉我,稿子哪里写的好,哪里写得不好,就好像在批斗别人一样。因为他是管业务的副校长,批判会结束后,他还要安排学生们平安离开,好像不是在批判他。”

尽管对父亲非常敬重,但王功权有一件事情和父亲分歧很大,就是宗教信仰问题。

“你信佛,还说有上帝,太迷信了,你把他叫来,我看看。”王功权年过80的老父亲用斥责口气质问。

面对这位曾经做过一校之长的老父亲,王功权并不想过多解释,但也不想就此妥协,他想了想说:“您过去常说‘老天爷啊!’,那您把老天爷叫来,让我看看。”从那以后,王老先生再也没过问此事。

在王功权的回忆中,“我母亲就是家庭妇女,带着那么多的孩子,每一个孩子回忆起母亲的时候,都是充满着感激的,而且现在她去世了,我非常怀念她。她是一个很容易开心的人,我母亲那时候没那么多钱,也体验不了那么多,儿子回来了,她就特别高兴,那高兴是发自内心的;今天小鸡下了一个蛋,比昨天下的蛋大,她就特别高兴。我很敬重我的母亲。”

我不是政治投机分子

用王功权自己的话说,经商多年,时常会感到知识分子的人文和商业理性的冲突,这种冲突让他很痛苦。他常常会从一个知识分子的角度而非商业的角度去想很多,内心深处的那种对生命的悲悯,常常会和无情的商业决定产生尖锐的冲突。

在他私奔的这段时间,他像往常一样,依然是一个关心社会时事的普通人。谈及一些社会现实,王功权显得有些忧伤。服务员进来加水,但进来了几次后,她很快发现,她一再进来是多么的徒劳,因为放满菊花的茶壶中,水一直是满的,他无心饮茶。

人物周刊:你如何看待郭美美事件?

王功权:这个事情反映的是社会公信力的问题,郭美美只是一个导火索,整个过程中,主要展现的是以政府力量为主的管理体系公信力的危机,后一个实际上还是关于社会腐败问题。

从这件事情上来说,真正需要反思的,是如何提高公信力的问题,怎么让民众相信。

人物周刊:从商这么多年,你如何理解所谓的政商关系?

王功权:这么多年的经商,包括做房地产,我已经以最大的努力去避免所谓的权钱结合,当然,失去了一些机会,但那些机会鬼才知道是好还是坏,拿到机会回头进监狱的多了。 我一直在坚守,实践证明,虽然我活得没有那么好,但我觉得也还不差。在这点上,自己还是很敬重自己。

我曾经和一位老人长谈。他在伪满洲国时期当过汉奸,“文革”时差点因此被打死。他回忆往事万分悔恨地说:“其实我也不愿当汉奸,也知道邻居都戳我的脊梁骨。可当时我想我家里人都在等我挣的钱买米活命呢!可是现在想想,那些没当汉奸的人,人家家里人也都没饿死啊!哪像我,一辈子亏心,让人看不起!”

人物周刊:你如何看待当下的社会功利主义、物质主义大行其道?

王功权:因为人们在实践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我功利主义,如果我实用哲学,如果我同流合污,会得到很多东西。在人类社会前行的过程中,民众一直是趋利的,这很容易理解,因为他们的资源少,相对弱势,如果再去放弃,他们得到的东西会更少。在某种程度上,它是符合人性的。

但我们的精英群体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犯糊涂,受教育那么多年,应该懂得是非。比如说在政府当官的这些人,他们在大学里好多都是优秀学生,青年中的精英分子,他们在台讲官话、套话,自己都不信,但是天天这样堂堂皇皇、自得其乐地说,且把这样说理解成一种素质。你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社会导向。

人物周刊:这是你倡导《中国文化宪章》的原因吗?

王功权: 文化是什么?文化是一个民族的凝聚力,形成一个民族最根本的东西。文化是没有办法把过去跟今天一刀两断,然后今天重长出来的。它是一些习惯、民俗、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东西,那么你想在这上面用马克思主义指导的,然后建立这样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不是系统文化,它是一种实用文化。

我是想说,我们能不能够跨越我们上千年的皇权专制的历史,往前看一看,在我们文化的基因里面有什么;有没有符合普世价值的东西,有没有今天仍然可以去传承和沿用的一些东西。我认为中国文化的核心是炎黄文化,在炎黄时期,是指天赋予人的自由平等博爱的权利法则。在这样共同认知的基础上,炎黄文化复兴将是不可阻挡的。

人物周刊:你理解的普世价值是什么?

王功权:彻底的普式价值,是超越时间和空间,它就是人跟自然的关系,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人的身、心、灵的关系,就这么几个层面,并且建立在这些基础上的一种认知价值。这么多年来,在人类整个历史长河过程中,这是最基本的认知,从来没有消失过。

在我们远古时代,母亲对孩子的爱,一定是跟今天母亲对孩子的爱是一样的。在我们远古时代,男女在一起,生离死别的这种相爱,包括性生活的幸福程度,跟今天一定是一样,差别是他那个时候可能是在草地上,铺着树叶,今天在席梦思床上而已。

人物周刊:你近年在各个场合呼吁解决在京外地籍学生的教育平等权问题,并关心一些维权人士,在你的微博里,这一直是个主线。但对你做的事情,也有人质疑是政治投机?

王功权:我是一个职业投资人,有自己非常理性的一面,做一个事情我要判断自己投入产出的可能性。如果说我推动公民社会建设,是想在政治上捞一票的话,我肯定不是这个做法,我可以用一种更为隐蔽的方式,直接去摘桃。再说,我有这么多的缺点,我作风上有错误,我也不是一个完人,自己任性的时候比较多,我怎么可能适合去做一个政治家?

所求无非心安

知识分子和商人这两种身份的纠结,贯穿了王功权多年的商业生涯,最后,他皈依了宗教。

2005年,王功权皈依藏传佛教的益西加木措门下。王功权特别感谢自己的师父,他很敬重自己的师父,在他看来,师父活得特别圣洁,没有为挣钱和名望去东奔西走。师父像一面镜子,让他看到了生命更本真的东西,他做的所有的推动公民社会的事情,所求无非心安。

人物周刊:你如何理解快乐这个词?

王功权:我常说,在高尔夫球场打高尔夫的人快乐,还是拿个鞭子、吹着口哨的放羊倌快乐,这种快乐程度哪个大真不好讲,方式和手段其实和快乐的程度是没有关系的。常识告诉我们,欲望多,一定是苦恼多。但是你说拥有很多的钱,就多么快乐,也不见得,我是见过钱的,我很多朋友也很有钱,我没觉得大家有多快乐。

人物周刊:你的人生哲学是什么?

王功权:大家说我是性情中人,喜欢按照自己的心性去生活。比如说我在大街上散步,跟旅行的人、民工,甚至是乞丐,坐一块聊天,在旁边小店随便整点啥就能吃。我不太讲究排场,包括融资、投资的过程中,我到哪儿不用车接车送,反正谈完事就拉倒。

要说我的人生哲学是什么?我希望自己是智慧的,或者尽可能智慧,感情困境除外。我发现我有一个软肋,就是在情感这一方面,我个人的婚姻家庭爱情方面的问题,我觉得自己处理得挺糟糕。我希望能够做违心的事情少一点,我做不到彻底不违心,而且好多时候还是违心地做一些事情。这也可能是我现在逐渐淡出商业这个职业的原因。

人物周刊:不从事商业了,将来你会去做什么?

王功权:我可能会做一些文化方面的研究和创作,包括写作;还有推进公民社会的建设的事情。另外,这么多年太累了,我想花更多一点时间,遵从自己的心,去旅游,去报答一些曾想报答的人。我现在在努力地调整和转换自己的角色。

12点,是咖啡厅打烊的时间,服务员脸上恹恹的表情看不见了,代替的是即将下班的喜悦,她催促快点买单。结账的过程中,他保持着旧式文人的风度。他刚剃完不久的头发,让我忽然想到了他很欣赏陈晓旭。《临江仙*感陈晓旭剃度出家》——“ 淡看功名尘世上,青丝剃度从容。人间万事本来空。因缘成一梦,玉泪染楼红。暮鼓晨钟夕照远,梵音缕缕清风。心安日日咏经中。春花秋月里,江水自流东。”

从咖啡厅走出来,已过凌晨,和王功权作别,他告诉记者,他可以走回家去,我们的交谈意犹未尽,似乎说了很多,但似乎什么也没讲,过往无需总结。很快他的背影就被淹没在深夜的中关村……这让我想到《红楼梦》里面的《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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