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是谁:情感与轮回

情感与轮回

文/归来的梦

轮回是佛教佛学中的一个词汇。按佛教的本意，又称“六道轮回”，佛教指众生流转于六道中生死相续。《心地观经》卷三：“有情轮回生六道，就如车轮无始终。”佛教沿用婆罗门教的说法而加以发扬，认为众生如果不求解脱，则永远依其业因，在天、人、阿修罗、地狱、饿鬼、畜生六道中生死相续，沉浮不定，如车论旋转不停。这是轮回的本意。

我在学龄前，就受着曾祖母、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的熏陶，对轮回有了一定的了解。按照我的理解，轮回的大概意思是说：世界万物都处在一种因果报应的大圈子之中，不断地循环，由起点到终点；也就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终归要回到什么地方，所以劝人们从善而弃恶，这是佛教认为 间万物都必须必须遵循的规律。

我的这一理解显然已经有些超出佛学的原意。这个轮回，与辩证法的事物是螺旋式上升的，在形式上有点相连或相近。这且不去管它。只是由于杂学的缘故，在少年时代我就研究过这个词，体会过它的含义，想象过它的威力。但那时，由于自己的生命、精力、经历、信心都处在向上的、旺盛的、起始的、充足的状态，因而对轮回也只是想想而已，很快就丢在脑后，去寻找另一个能吸引我的东西去了。而今，到了近知天命之年，却突然意识到这一概念的重要，似乎包罗了我的毕生，所以对这个词一点也不敢亵渎了，居然肃然起敬的了。大概我对这个词的认识和理解，期间经历了三、四十年，这本身就是一个轮回了。我的一生在许多方面都深深地打下了轮回的印记。

我一生中有许多崇拜的人物，但又对他们的一些思想和行为，在我年轻时期甚为不解，而今不但理解，乃至意欲效法。比如屈子，因为是家乡的伟大诗人，又以其独具匠心的浪漫手法，写下了许多不朽的诗篇，令我拜倒，但少年时却对他的投江而死甚是不解。因此，多年之后，还曾在汩罗江边凭吊过他。然而今天，在我自己真正长大到足以理解悲恸欲绝和绝望已极时，我才真正理解了那种与其忍受着无法解脱的悲恸和绝望，还不如投江而亡。我曾对香港电影《桔颂》十分动情。现在才明白，屈子之伟大，其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在于，他能够放下许多尘俗的牵挂，毅然剪断了那无数的绳索，使得汩罗江由此而与屈子齐名，添了十分的荣耀。

再如李白，我对他的崇拜又远过于屈原，不光是因为我喜欢他的诗，更在于人喜欢他的狂傲及其为人。对于人格上他所鄙视的人，既便是权利贵也视如草芥，他可以让李林甫为之砚墨，让高力士为之脱靴，真是痛快淋漓。然而少时，我终也为他遗憾，为什么他晚年配剑孤身觅仙，为什么他欲踏入空门的念头甚浓。一如我如今对佛学、禅机的悟性甚高一般。人到了无为、无欲之时，可能走向这样的境况也是一种经常被选择的路。因为效法屈子，必然要得罪很多的人，伤了太多的人的心，欠下的账也就太多，于是要活着，又要断绝尘缘，这就是李白那时的思想吧？

所以，我终于理解了曹雪芹为什么要贾宝玉由灵通宝玉化身，他的灵通何来？纵使你翻破《红楼梦》也休想在他出家之前的行事之中找出。纵使红学家，我也敢与其一争高下。贾宝玉真正的灵通在于，他果敢地出家当和尚。我能够理解他如果长久地与薜宝钗生活下去的痛苦与烦恼。他在那样沉重的羁绊和牵挂之下，能够当机立断，迅速地剪断了婚姻的痛苦与烦恼，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贾宝玉的灵通。

还有普希金，在许多的外国诗人之中，他是令我最为崇拜的，最为倾倒的一个，以至于我的不少习惯都受他的影响。我爱他的诗，爱他的小说，爱他的为人。但是，在我少年、青年时代，却始终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去决斗，以至因决斗而死。现在看，那时的不理解是必然的，因为，那时我还不懂得爱情，或说不懂得爱情所带来的痛苦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自己也曾嘲笑过普希金。其实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就一定是很理解普希金为什么宁愿决斗而死。他的诗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就是充分的例证。中学时代，我曾长久地凝视裴多菲的照片，心里在思考着一个问题：“他怎么会写出这样的的诗句？”当时，我怎么可能得出答案呢？但我年轻时类似的冒傻气的事是很多的。

然而时至今日，生活的坎坷，路途的艰辛，命运的羁绊，在我的心头刻下一道道伤痕之后，我理解了普希金，懂得了裴多菲。是的，如果普希金当时不去决斗，不因决斗而死，尽管他可以不英年早逝，但是，他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那将再也不是那个诗路敏捷、才华横溢的普希金，他将因情感的重负，内心的痛苦而再也写不出好的东西。所以我认为他是死得其所的。原因在于，他留给人们的是一个天才、伟大的诗人的完整的英名，他的死给人们留下了一个遗憾。如果他因痛苦而变得痴痴呆呆，后半生再无力作，待他死时，他的形象就不完整了，人们会认为他不如早死。

我想，我的对待这些我一生都十分崇拜的人物的一些非常行为的认识的变化和变化的过程，就是认识上的一个轮回。而且，这一轮回的过程，包含了我的许多悲欢离合，也涵盖了多年的长久的痛苦。

我孑然一身来到这个世上，一切都不是我带来的，家庭、朋友、爱人以及我周围的一切都不是我带来的。然而一切又都是我带来的，因为命运决定我应有什么，不应有什么；我应该和可以得到什么，我不应该和不可以得到什么。所以家庭、朋友、爱人以及人周围的一切又都是我带来的。这已经是个不可逃脱的铁的事实。它将我牢牢地束缚在这个被称作轮回的圈子之中，令我无以逃脱，令我难堪终生，令我困惑终生，令我终生如秋叶在风中飘荡，令我此生从孤独开始到孤独告终。

五岁左右，父母离异，但我并不知道，生活在曾祖母膝下。那时只知道母亲天天不在家，偶一回来，就是一帮人躲在楼上半夜开会。后来就越来越看不到了，半年偶尔见一面。一次因母亲的回家而异常高兴，偷偷地拿着她的钢笔去她新买的一瓶墨水中去灌水。因为新鲜，因为紧张，把墨水弄洒了，因此挨了一顿痛打。大约是那一次之后，别的比我大的孩子告诉我：“你爸和你妈离婚了，你妈也不要你了。”那时不知道也不懂得什么叫离婚，但“你妈也不要你了的”的意思是懂的。所以，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孤独。我没有兄弟姐妹，我第一次感到家已不是家，没有父母，没有爷爷奶奶，只有一个中间差着两代人的曾祖母。所以从那时开始感到自己的软弱、自己的单薄、自己如一棵风雨中挣扎和摆动的小草。但那时，由于太幼小，还不知道如何去寻求情感的补偿。

还是在到北京之后，与GJN、FP等一批和我命运一样的孩子结识之后，才逐步潜意识懂得交结自己的朋友，在朋友的友情中寻找感情的补偿的重要性。我交的第一个女朋友BXY，是一个与我一样父母离异的女孩子。我在朋友们的友情之中得到了关心、关怀、帮助和成长。但也曾有人是一片好心而给我和她自己带来了伤害。

住铁一号大院时，一个与我要好的女孩子LN，因为知道我的身世，同情我，很关心我。那年她过十岁生日，她告诉她的父母，她要邀请一位比任何别人都重要的客人居然是我。这我当时是不知道的，但因为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我也特别害怕参加别人的生日庆典，因为那会令我十分伤心。所以那天之前她已经一再要我一定参加她的生日活动，当天又一再叮嘱我，然而晚上我却没去。她让小朋友们到处找我，而使得生日晚宴推迟了近两个小时。当我终于出现时，我和她的父母都吃了一惊。我吃惊的是，一个小孩子过十岁的生日竟有如此热烈和隆重的气氛；她的父母吃惊的是，她女儿的最尊贵的客人居然是全院最有名的淘气包，还害得所有的大人、孩子们等了近两个小时。然而，就是这样，我还是只待了一小会儿，就流着泪跑掉了。

第二天LN问明了我的原因，她没有生气，过了一些日子，她为我在一个大学生的教室中，准备了一个生日庆典。是以她为主的另外几个孩子共同策划的。当我被领去，听LN说是给我过生日时，我先是一愣，接着转身就跑。那是我此生第一次伤了一个女孩子的心，也从此终断了我们之间的友谊。那时的心态，在去年的10月17日晚又曾冒了出来。因为有了老练，也有了克制。

不管怎么说吧，从儿时在北京开始，我大量地交友，大部分人毕生都是朋友，我的真诚、热情、坦荡使我赢得了很多朋友对我的真诚，以至我走到全国的许多地方，都可以得到友谊。但是此生的结局也许却是在最后，我会俏然地离开朋友们 远远地、孤孤独独地又回复到儿时去北京之前的那段时间那样的没有家庭、没有朋友在周围的境况，这或许又是一个轮回，从孤独开始，又到孤独中去终结。

使我明显地感到一报还一报的是我三十年的一段情感的纠葛，用人物来概括是在四位S身上。当年，S1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之中时，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她的母亲早逝，后妈对她很不好。高一第二学期期中考试之后，老师让我为她补代数课，我一个大大冽冽的野小子，心中什么也不想，只想帮她补好课，让她的成绩赶上来。期末，她的成绩果然赶上来了，代数考了90多分，但同时，她也爱上了我，爱我的程度可能还超过她的代数成绩。我是在期末她与我的一次谈话中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的，从她的话里猜到的。当时我吃了一惊。那时，由于我的身世，对她的家世造成她的不幸我自然深为同情。我对她也有一定的好感，温柔、善良、为人体贴、心地很好，但我绝对没有爱上她。所以高二一开学时，我有意疏远她。但是不久她病了，病得很重。她同宿舍的谁陪她去看病都不干。在宿舍闹得很厉害。不知是谁问她让我陪她去看病行不，她点头了。我正在操场上玩得大汗淋漓，突然NJWM等几个女同学去找我。她们也知我行事古怪，生怕我不去。我听后当时也感到很为难，但是二话没说，接过同学们凑的钱，让别人去大街上叫来一辆三轮车。就这样在，我第一次走进女生宿舍的院子，到她宿舍搀扶着她走到操场，在全校师生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上了三轮车，让她歪邪着靠在我的肩上，去了北大医院。

在医院中也弄得我很难堪。回到学校之后，班长和团支书两位大姐找我谈，要我上课时间去陪她，因为她们知道我缺课没有关系，我就又在上课时去陪了她几天。此时我们自然成了全校的舆论中心，相当多的舆论是不理解我，但我忍受了，我的唯一愿望是让她快好。在她病好后的两个多月时，我慢慢疏远她。

我莫明其妙地捕获了她的心，糊里糊涂地被爱得发狂，而我居然根本没有爱过她。而且按我从初三开始为自己设计的路途，根本不允许自己在中学时代恋爱。也许我真的是铁石心肠，班里的几们马列大姐从来反对男女同学谈恋爱，也看在她的痛苦的份上，劝我不要不理她，多少给她一点亲近。我还是依旧继续疏远她，就这样，后来的一年半，到高三毕业，我统共和她再说过不到十句话。但我仍然能感知到她那颗滚烫的心。直到我临去北大荒之前，她已经上了大学，她还托我最好的朋友DC约我与她谈一次，我仍然固执地拒绝了。

如果说我在十三岁时，因为过生日断绝了与一个小女孩的交往，心中回想起来多少有些愧疚，但如果今天能碰上LN的话，我相信她会谅解我。然而对于这位我糊里糊涂、冒冒失失闯入人家心中的女孩，此生中始终感到非常内疚。但这同时种下了我自己的爱不会有好结果的祸根。因为我曾那样残酷地、无情地践踏了一个少女的爱心。然而在当时，我虽然也知道自己深深地伤了她的心，可实际上是怎样地深深地伤了她的心，并不知其所以然。还是在那十年后，当我失去了自己的爱人S2之后，才想到她会是怎样地痛苦。

我去大荒前之所以拒绝与之见面，是为了用我的无情来让她恨我和更快地忘记我。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了一句话：“无情未必真丈夫。”但上帝是明明白白地目睹了我的所为，并记了下来，还在我的人生路上设置了报复或报应的圈套。如果报应是将来不让我得到爱我到无所谓，然而残酷的是与此相反，最后又失去爱。

我认为自己可以实现自幼的夙愿时，当我和恋人沉浸在深深的爱恋之中时，那个轮回的圈子也开始无情地转动着，使得我们最终分手，而将我残酷地抛入那痛苦的万丈深渊。

在我陷入了情感之阱时，那个与我共用一间办公室，又坐在我对面的人，S3曾经真诚地劝慰过我，鼓励过我，关心过我，也体贴过我。这一切我岂能不知，只是自己正陷于痛苦而不能自拔，所以没有反应，有时还露出一些古怪，时常又报以叽讽，后来想想可能还是伤过她的心。但是她自己在20年后与我见面时绝不承认。我最后以唯我能帮助她的方式，帮她上了大学而报答过她。我想我们之间是扯平了。但那只巨大的轮子并不曾停止过。

我在极度地痛苦之中，极度地绝望之中，愚蠢地想用婚姻的形式解脱自己，而草率地结了婚。当时我想，绝大多数的中国人的婚姻，都是靠媒妁之言面搓合的，组成家庭，平平庸庸地过日子。但没有想到自己与绝大多数的中国人的不同之处，他们那许多的人是在没有过恋爱的经历的基础上结合的，慢慢地建立了爱。而我是原先有过爱，自己又顽固地不愿放弃那个梦的情况下与人结合。何况我还背着一个巨大的轮回之圈。所以等待我的是长久的不合，可以说从一结婚后，就开始了大大小小的矛盾，以至于一发而不可收拾到感情的彻底破裂。

前几天YP来到我的城市，问到我的家庭时，她说：“当初我们都不知道，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分手和又那么快地结婚了？”那时我离开原来的同学和朋友们一百多里，交通不便，很难见面，所以他们对我的事不十分清楚。其实，我自己又何偿清楚呢？我自己不也是糊里糊涂地自食了十八年的苦果吗？怪只怪自作自受，怪只怪30年前就为自己种下了祸根，以使得这个轮回的巨轮无情地向我辗来，向我压来。

最最可悲的是在我没有付出爱时，自己已经深深地踏入了别人的爱田之中，而自己又是那样无情和冷漠，使得小五深深地伤透了心，我深深地摧残了她的真情。然而上帝是这样无情，这样地捉弄人，在20年之后，又偏偏让我与又一个小五深深相爱了。彼此爱得那么真、那么深、那么纯，却偏偏在我们之间划出一条天河，不让我们结合。让我带着忧伤，带着愁苦，带着对我的惩罚去了此一生。这是不是轮回呢？

我不知道是否说清楚了什么问题。我只知道，在我刚刚晓事时，我就失去了绝大多数人有，而我没有又十分渴望有的家，从此开始了孤独地踏上了我的人生之路。当然应当为自己没有走上邪路、罪恶之路而庆幸。但我终归还是逃不脱轮回的圈子 ，此生已注定了，要在孤孤独独、没有家、没有那安全、温暖、温馨的不太的地方的情况下结束此生。

轮回啊轮回！

归来的梦92061907~2423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