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秀 作家:魂牵梦绕珍宝岛

魂牵梦绕珍宝岛　　

男孩睁大了眼睛，江苏省大港学校一间教室的墙上挂着的大幅照片并不美丽，黑色的人影，白色的雪，学龄前的他理解不了其中的道理，但是，一个名字从此埋藏在他心底——珍宝岛。　　

今天，他终于登上了珍宝岛！　　

乘快艇渡过乌苏里江的江岔河道，迎面而来的珍宝岛，仿佛就是心里萌芽的春花，瞬间绽放。边防三团少校徐参谋全程陪同，守岛的一位中尉讲解着，身旁，渐渐弥漫起一团一团的火光硝烟，天上，乌云徘徊，演绎当年铁血鏖战。　　

那棵茂盛的英雄树下，杨林牺牲的地方，一座英雄的雕像，重现当年战斗的场景，操作无后座力炮，向侵略者猛烈轰击——　　

1964年3月15日凌晨二时，苏军20多辆装甲车集结后闭灯从北端侵入珍宝岛在树林中隐蔽。同时苏军6辆装甲车，载着30余名步兵趁拂晓前的阴暗掩护从珍宝岛西北端入侵，企图天亮后偷袭我巡逻队。上午7时47分，营长冷鹏飞率一个步兵排和一个火箭筒班，孙玉国带一个步兵班，分两路登岛并迅速向土堤靠拢，与敌人形成对峙。同时调一个步兵连前出江边，准备登岛。8时02分，入侵之敌以装甲火力和步兵轻重武器向我军猛烈射击，步兵在6辆装甲车掩护下向我守岛部队进攻。冷鹏飞指挥部队沉着应战，以猛烈火力将苏军步兵与装甲车分割，同时指挥40火箭筒和无后座力炮打击装甲车。这时敌30余人迂回到冷鹏飞侧后对我偷袭，我潜伏在左侧的警戒小组在于宏东、杜永春带领下突然开火，勇猛击退苏军第一次进攻。9时40分，苏军地面炮兵和坦克对我岸边阵地和岛上分队进行猛烈射击，接着又出动6辆坦克和5辆装甲车向珍宝岛进攻。其中4辆坦克扑向珍宝岛南端窜入中国江汊，迂回到我守岛分队侧后。另外2辆坦克和5辆装甲车由岛北端朝我军正面阵地发起进攻，企图前后夹击中国守岛分队。苏军大口径火炮和高射机枪火力同时封锁了江汊，拦阻中国部队上岛支援。班长杨林奉命率两个无后座力炮班上岛支援战斗。他率两个班冲进被炮火封锁的江汊，发现4辆坦克成纵队高速驶来，便迅速占领有利地形隐蔽待机，待坦克驶近10余米远时，他们突然跃起，接连投出5枚反坦克手雷炸乱了苏军坦克队形。杨林班就势开炮，先头一辆T-62坦克中弹后闯入我军雷区，右侧履带被炸断（现在军事博物馆展出）。另外3辆坦克夺路逃窜，杨林命令在冰面上架炮跟踪射击，击伤掉在后面的一辆坦克。随后杨林带领两个班继续向岛内跃进。苏军2辆装甲车向他们冲来，杨林操炮开火击毁一辆，另一辆掉头逃窜，杨林操炮追射又将其击毁。这时又有一辆坦克和一辆装甲车向他冲来。此时杨林左手已经负伤，右手也被炸掉三个手指。他强忍剧痛，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操炮射击，先将装甲车击毁。随即调转炮口向坦克瞄准，双方同时开火……　　

苏军还出动两架战斗机和一架直升飞机轮番俯冲盘旋，冷鹏飞中弹负伤，孙玉国接替指挥。经过两小时激战，打垮敌人第二次进攻。下午13点35分，苏军纵深火炮，岸边坦克炮和其他火炮在炮兵侦察校射飞机引导下，对我军防御阵地和公司边防站进行大规模炮火袭击。炮火正面达10公里，纵深约7公里，持续时间达两小时。紧接着苏军100余人在10辆坦克和14辆装甲车掩护下，向珍宝岛发动第三次猛攻。他们向我防御阵地轮番冲击，企图以优势兵力将中国守军赶出珍宝岛。我军敢于近战接敌，采取几个战斗小组围打一辆坦克的战法，各个击破。火箭筒手华玉杰甩掉棉衣和绒衣，扛着火箭筒，打一发换一个地方，先后击毁击伤4辆装甲车；我军两门八五加农炮在开进中，面对迎面而来的坦克，连助锄坑都来不及挖，架炮就打，将敌坦克击伤。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真正的血肉与钢铁意志的搏斗，战斗异常残酷激烈。浓烟包裹着火团，爆炸的气浪将岩石般坚硬的冻土掀向天空，然后又像冰雹一样铺天盖地砸下来，巨大的爆炸和灼热的弹雨使整个小岛仿佛在燃烧；机枪喷射，铁甲奔突，手雷飞舞；双方士兵吼声凶猛而凄厉，坦克装甲车打着加力，喷吐着浓浓的黑烟在雪地沼泽中咆哮，炮弹和装甲撞击后发出惊悚的声响……殊死厮杀，血红雪白，令天地一片昏暗。而我军越战越勇，彻底粉碎了苏军第三次进攻。　　

此前，3月2日，经周密运筹，8时40分，按预定方案，我军分成两组对珍宝岛进行巡逻。当边防站长孙玉国的第一组沿着中国境内冰道抵近珍宝岛时，江对面传来一阵马达轰鸣。苏军从位于珍宝岛上游的下米海洛夫卡和下游的库列比亚克依内两个边防站，同时开出两辆装甲车，一辆卡车和一辆指挥车向我巡逻队合围过来。孙玉国带领第一组12人加速前进，在岛东侧上岛，迅速向我潜伏点靠拢。敌人第一路24人分三组从岛南航标处登岛；第二路9人从岛内侧（我方领土）100多米处登岛；第三路7人在岛西侧上中部岸边与我巡逻二组对峙。孙玉国当即向侵略者提出严正警告，但苏军反而展开战斗队形向我包围过来。千钧一发，时任合江军分区副参谋长（战后任司令员）曹建华果断下令“开火”！顿时，愤怒的弹雨倾泻。霸道惯了的苏军压根没想到中国人胆敢反击，一下被打懵了。曹建华甩掉身上的大衣一跃而起，带领部队向侵略者猛扑过去。
　　此时第二巡逻组正与苏军伊万上尉（被我打瘸的上尉）7人相遇，听到枪声，班长周登国和巡逻队果断开火，将7人全部击毙；战斗中，副连长王庆怀、副连长陈绍光身负重伤，仍身先士卒向敌人冲击，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这时一辆装甲车边打边冲入内河，企图从侧后攻击岛上我军，中国边防部队当即以猛烈火力将其击毁；在我反击部队遭受苏军火力压制时，战士于庆阳猛然跃起，几个点射打翻了几个敌人，突然敌人的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头部，他一头栽倒在雪地上。当卫生员扑上去救护时，只见子弹从他右边太阳穴进去，从后脑穿出来，脑浆和血水不断外溢，已经没有了脉搏。这时一阵激烈的枪声在他身边响起，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于庆阳蓦地跃起，一把扯掉头上的绷带，端枪扫射冲向敌人，向前迈出六步后扑倒——于庆阳生命的最后一跃成为珍宝岛战斗的经典，“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革命英雄主义教育的标志之一。　　　

珍宝岛自卫反击战经历3月2日、15日、17日三天战斗，我边防部队共击毁击伤苏军坦克、装甲车17辆，击毁苏军汽车、指挥车各一辆，毙伤苏军官兵250余人，缴获当时世界最先进的T-62主战坦克一辆及枪支弹药等军事物资。反击战的胜利，使一向不为任何势力屈服的毛泽东主席极为兴奋。在4月第九次党代会上，当战斗英雄孙玉国代表边防部队汇报战斗经过时，毛主席激动地几次站起来带头鼓掌——“我赞成这样的口号，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不仅成为毛主席对边防战士的褒奖，也成为全国人民战天斗地的座右铭。今天，这句话仍然大写在珍宝岛上。这正是：　　

血火珍宝岛上红，灵肉苦死怕心同。　　

冰封铁脆驳江水，剑指群山草木葱。　　

男孩渴望自己是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在沐浴阳光的绿叶上常常闪烁珍宝岛的流光溢彩。在他第一本小说集的“后记”里他写到：冀希研发出一种武器，能够将一切侵略者炸成齑粉；而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描写的就是国防尖端武器的研制与谍战；几年后，在他的一部书里，珍宝岛战斗作为其中的一节——而今，他确确实实在珍宝岛脚踏实地，走在通向乌苏里江主航道的水泥小径，两侧都是中苏两军当年布设的雷区，草木葳蕤，青青漾漾，一株紫罗兰般的花朵鹤立鸡群，他按动快门留下自然美的永恒。他想考一下中尉，问：“珍宝岛战斗我们干掉了苏联两个校级军官，你知道是谁吗？”中尉毫不犹豫的回答：“列昂诺夫上校和杨辛中校。”“不错，上校是被流弹击毙的，杨辛死在岛上，是在那辆T-62坦克里被炸死的。”　　

静静的乌苏里江平缓流淌，没有一丝的惊波微澜，宁静得宛如云彩的梳妆镜，安详得恰似襁褓里的婴儿。远眺对岸的逶迤山岭，遥望高天低垂的云翼，感慨百端，千年万年的你，乌苏里，怎与你诉说？　　

前年盛况，君不见隆冬，白雪血仪容。钢飞火焰云层铁，演义世英雄。    罗裙一水醉千盅，日月与君逢。待回疆场花千朵，不似岸春风。（调寄“导引”）　　

一阵骤雨浇来，他们跑到那座哨所里避雨。他步入战壕，仿佛，聆听到了枪炮的尖厉，感受到了战火的炽热。　　

一个安徽籍战士问他，还来嘛？他回答：来，一定还来！但是，此刻，他必须离开了，因为是团队活动。那么依依不舍，那么流连忘返。他特意乘坐第二趟快艇，这样可以在这里多逗留几分钟。“首长，咱们合张影吧，这辈子没当兵，是我最大的遗憾。”徐参谋爽快地答应了。就在国门一样的珍宝岛大门前，他与珍宝岛、与百年首捷的解放军合影！　　

而后，这辆贵宾专车绕过丛林，途经现在的珍宝岛前哨守卫部队标兵七连连部，开上了209.4高地。这里，可以俯瞰珍宝岛全貌。当年，省军区安怀副司令、合江军分区李清正司令就坐阵高地指挥所。　　

魂牵梦绕的珍宝岛，我把你举过天灵，送往至高无上的神圣殿堂！　　

心跳云头海涛血，滚滚去、山影截。抱尔梦里万千瞥，夺元宝、眦眶裂。    硝烟褪色葱茏阅，八万里、风凛冽。层峦小岭雨来拽，一漂叶、寒春雪。（调寄“望江东”）　　

1840年鸦片战争后，沙皇俄国利用中国清政府的腐败和边界守备空虚，乘英、法等国侵华之机，以武装入侵和外交讹诈为手段，胁迫清政府签订了《中俄瑷珲条约》、《中俄天津条约》和《中俄北京条约》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将原属于中国的150万平方公里土地划归俄国。根据《中俄北京条约》，中俄东段边界以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为界。按照国际通行规则，在两国划定边界时，山界应以山顶部中心骑线点划分；河界应以水流最深处（即主航道中心线）划分。主航道中心线所在国一侧岛屿归该国所有。但苏联政府根本无视这一国际准则和中国政府的严正立场，早已将黑龙江和乌苏里江划归自己的内河，并将江上1000多平方公里面积的800多个岛屿划为己有。珍宝岛因似金元宝而得名，与七里沁岛相距20公里，都在乌苏里江主航道中国一侧。珍宝岛19世纪时还是中国江岸的一部分，直到20世纪初被洪水冲刷出一个江汊子后才形成岛屿。那时珍宝岛上没有驻军，但为了证明是自己的领土，我军会定期上岛巡逻，而苏联为证明该岛是他们的，就会出动全副武装的军人穷凶极恶地驱赶。　　

新中国成立后，中苏两国签订了《中苏友好互助同盟条约》，结成了战略同盟，也有过一段“蜜月”。但苏联对兄弟党表现出盛气凌人的“大国沙文主义”态度，引起了视国家主权民族尊严为生命的毛泽东强烈反感。1958年4月，毛泽东拒绝了苏联要求在华建立“联合舰队”和长波电台的要求，特别是意识形态分歧，使赫鲁晓夫怀恨在心，翌年撕毁向中国提供技术援助的协议。1960年突然召回在华的全部专家和终止数百项经济技术合同。勃列日涅夫上台后，继续奉行敌视中国的政策。为了进一步对中国施压，开始在边界上不断制造事端。他们枪杀我边民，劫持我牛羊，甚至利用中国暂时的经济困难，在新疆地区制造民族纠纷，煽动大量边民外逃。而在乌苏里江苏联人更是肆无忌惮大打出手，仅1968年1月5日，苏军出动装甲车对在七里沁岛上进行正常生产作业的边民冲撞，当场撞死、压死我5人，重伤450人，轻伤200人。曹建华说：你不亲眼目睹苏军的横行霸道，你就不知道什么是欺人太甚！你不亲身经历苏军对我们战友和群众的施暴过程，你就不知道什么是忍无可忍！　　

面对苏联蛮狠不讲理、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毛泽东主席决不示弱，大义凛然，果断批准沈阳军区奋起反击。1969年1月25日，曹建华奉命为饶河前进指挥所起草第一个作战命令。作战部署：曹建华为一号区指挥，带领部队上岛潜伏，消灭入侵之敌；二号区是负责增援和火力掩护部队；孙玉国带领一部公开武装巡逻，诱敌于一号区潜伏地点……　　

　1969年3月1日　下午，反击部队开始集结，晚20点左右，曹建华亲率伏击组向珍宝岛作战地域运动（一开始，战场部署在七里沁岛，后因暴风雪改为珍宝岛）。当时岛上气温零下30多度，大家除了武器外，每人还带了一小包饼干，一小瓶散装老白干和一包止咳药；每人还做了几个雪球，发现有人睡觉，就用雪球砸……这天夜里，珍宝岛出奇的静，一弯冷月悬在空中，阵阵寒风搅起林间的积雪，天地笼罩在灰蒙蒙蓬帐中，全神贯注，期待着，谛听东方巨人的那一声震天怒吼！就在这片寂静的雪原下面，我军将士用意志与严寒博斗，他们互相鼓励，韧忍坚持——该伏击组是次日我军出奇制胜的一柄利剑。　　

据说我军潜伏官兵的那瓶老白干酒，还被苏军方所关注。因为苏军士兵在雪地埋伏时竟然受了冻伤，这在反法西斯战争中闻所未闻的。在三团参谋长主持的午宴上，参谋长开口就说“军民一家感情酒”，一玻璃杯的白酒就要一口干掉。慌得自己唯恐不胜酒力痛失珍宝岛之行。辛亏参谋长见这一行人文质彬彬的，没一个李逵鲁智深似的人物，也就没勉强。不过，自己不敢怠慢那杯“军民感情酒”，还是一口一口灌进了肚子，所以在珍宝岛拍的照片里千篇一律的关公脸。　　

在珍宝岛惨败的苏联人恼羞成怒，其领导集团中刚愎自用的强硬派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企图给予中国“一劳永逸”的核打击。媒体对之连篇累牍的报道演绎多侧重美国从其全球战略利益出发未给予苏联支持的一面之辞，却回避或忽视了毛泽东极具东方魅力的智慧与胆略的运筹帷幄，即中国于1969年9月28日和29日分别进行了第一次地下核试验和氢弹高爆试验，意味深长变幻莫测的是，中国政府对待这两次核试验的态度与以往举国同庆的情形迥然不同，就是一言不发。当时世界的舆论普遍认为，这是临战前的一种测试。就在克里姆林宫踌躇犹豫的时候，毛泽东主席登上了天安门城楼参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20周年的庆典。苏联核打击的最佳时机就这么稍纵即逝，其战略决心由此坠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心理战规律性深渊，再也鼓不起勇气跟中国玩原子弹了。中苏两国，乃至全世界与一触即发的核毁灭擦肩而过！　　

“你也为保卫珍宝岛流血流汗啦！”同伴叫着。　　

这个长大的男孩笑容满面，刚才他无意间抬手抹一下额头，一只大蚊子就当作死有余辜的苏联侵略者被捏死，手指上粘满鲜血。哈哈，他想起来午宴时，徐参谋说的一个顺口溜的前两句：珍宝岛上三件宝，蚊子蚱蜢和小咬。可见珍宝岛守边环境的艰苦。祖国万里边疆，就是有了千千万万中国人民解放军忠勇将士义无反顾艰苦卓绝的捍卫，才有了国家的长治久安经济的突飞猛进！　　

谢谢你，珍宝岛的蚊子，你舍生忘死的生存与繁衍本能，偶然间使我赢得一次以和平的方式将自己的血留在了魂牵梦绕的珍宝岛。从此，也许会多一份特别的怀念和向往，我与你同在，我神圣的国土珍宝岛！　　

这个长大的男孩，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