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侠传x燕小六奖励:齐鲁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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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文化

 

(一)祭孔大典与复兴传统文化

 孔子故里曲阜迎来了一个重大的庆典————新中国成立以来首次官方祭祀孔子大典。曲阜市市长江成在大典上宣读了祭文,300多名身穿汉代文士服装的学生按照古礼祭拜孔子。之后,孔子第77代嫡孙孔德班率孔氏后裔在大成殿前举行了家祭,海内外孟子、颜子、曾子后裔,来自美国、日本等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祭孔参礼团以及曲阜市民等近万人,先后在大成殿前祭拜孔子,盛况空前。尽管整个仪式的组织尚有待改进之处,但是通过仪式本身传递出的一种独特的文化意义却发人深思。  祭孔作为一种崇敬思想先贤和传统文化的仪式,在古代被称做“国之大典”。自唐玄宗封孔子为文宣王后,祭孔活动开始升格。宋代后祭祀制度扶摇直上,明代已达帝王规格。至清代,祭孔更至巅峰。但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孔子及其所代表的儒学已成旧思想,不再受到尊崇,公祭典礼便随之终止。发展至“文革”的“批林批孔”运动,孔子更遭遇前所未有的践踏,这段惨痛的民族记忆,不仅毁灭了不计其数的文物古籍,更对当代的文化生态造成了致命的破坏。几十年后的今天,这一历史恶果开始显现:如今的年轻学子大多可以历数出各国明星的星座、血型、化妆品名,甚至早餐食谱,惟独对中国浩瀚的文化古籍、精深的思想遗产了无兴趣;就连号称国之瑰宝的唐诗宋词,现在被国人传诵的,也多半只剩下收录到中学课本里有限的几首;至于汉语表达和汉语写作的能力,更是今非昔比了……  一个有着自己伟大“文统”和“道统”的国度,一个向世界贡献了孔子、孟子、老子、庄子、李白、杜甫、曹雪芹等无数杰出人士的国度,会出现今天这种自身文化贫瘠的局面,个中原因自然是出在我们缺乏对自己的历史和传统的尊奉。  历史的遗祸,当由今人理性面对历史的方式来清理和纠正;文明的中兴,则该以尊重传统为重新出发的起点———而在中国,尊重传统的核心之一,即是尊孔,孔子以前,中国历史文化已有2500年以上的积累,孔子集其大成;孔子以后,中国历史文化又有2500年以上的演进,孔子开其新统。“在此五千多年,中国历史进程之指示,中国文化理想之建立,具有最深影响最大贡献者,殆无人堪与孔子相比伦。”因此,新中国首次公祭孔子,表面上看,只是一种传统仪式的重现,但在这种仪式的背后,我们不难看出一个民族内部正在悄然复活的对思想先贤、古代文明的那分感情和热望。  中国以尊奉外来思想为时髦,已达一个多世纪,这给中国带来了现代化成果的同时,也日益使中国失去思想个性和精神创造力。如果连一些新生国家都不忘在自己的教育课程中宣扬本国的文化和哲学,那么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国,为何就不能在自己的大学、中学课堂开设一门《中国思想》或《中国哲学》的基础课程,以尽早培养国人对传统文化的感情?  曲阜先行一步,以祭孔表达炎黄子孙接续传统的心声,殊为可贵。但祭孔只是复兴中华文化的第一步,更多的作为,尚需中央政府倡导,全体国民响应,方能取得明显的实绩。尽管尊孔并非为了复古,重传统也不能成为拒绝吸收世界先进文明成果的理由,但忘记历史就是背叛将来———任何民族要想实现新的辉煌,总要从正视自身历史、感念自身文明开始。  

(二)鲁文化在中国上古文化中的地位

 

在中国上古时期,由于山川阻隔,交通极为不便。西周以来,以各个重要的诸侯封国为中心,逐渐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区域文化。在众多的区域文化中,鲁国的文化居于一种领先的、中心的地位。

第一,鲁国受封之地早已经是中国文化最为发达的地区之一。

山东被称为“齐鲁之邦”,先秦时期,鲁国和齐国分处于泰山南、北,在泰山以南(今鲁南)地区,已发现了众多的原始文化遗迹。“沂源人”与“北京人”时代相当,他们可能是这里古人类的祖先。以之为中心,仅其附近便发现了猿人化石和近百个旧石器和新石器地点,说明这里是几十万年以来古人类活动的重要中心之一。更为重要的是,进入新石器时代以来,这里更有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一脉相连,在鲁南地区形成了中国史前文化的完整序列。《帝王世纪》云:“炎帝自陈营都于鲁曲阜。黄帝自穷桑登帝位,后徙曲阜。少昊邑于穷桑,以登帝位,都曲阜。颛顼始都穷桑,都商丘。”张守节《史记正义》曰:“穷桑在鲁北,或云穷桑即曲阜也。又为大庭氏之故国,又是商奄之地。”远古时代许多氏族首领都与曲阜有关,这种现象不是偶然的。

周初,伯禽为首的周人来到曲阜一带后,这里又成为东西文化的交汇之地。殷商兴起于东方,曲阜一带曾为商人旧都,即使在迁殷之后,他们仍然与这里联系密切。直到周初,这里依然是殷商势力极重的地区。周族自西方发展起来,他们在取代殷商之后,要想很好地统治天下,就不能不把东方作为统治的重点,因此,可以说鲁国受封之地是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战略要地。这里距王都较远,东南沿海地区的淮夷以及徐戎等也没有立即臣服于周。武庚叛乱时,"殷东国五侯"群起叛乱,奄国及其附近各部都是周公东征的主要对象,史籍中所谓“攻商盖”、“攻九夷”(《韩非子·说林上》)、“灭国者五十”(《孟子·滕文公下》)都是在这些地区。甚至伯禽被封于曲阜后,“淮夷、徐戎及商奄又叛”(《艺文类聚》卷十二引《帝王世纪》)。欲很好地镇抚东方,把这里作为周室堡垒是非常合适的。

伯禽受封时,周室为鲁国制定了“启以商政,疆以周索”的治国方针,并分给鲁国“殷民六族”,使之“职事于鲁”(《左传》定公四年)。这样,伯禽一支所带来的周文化与殷遗民及当地土著固有的文化相互交汇、影响,共同形成鲁国的文化。

第二,鲁文化的特殊地位与鲁国在当时诸侯国中的特殊地位是统一的。

鲁国虽是周王朝分封的一个邦国,但它却是一个非同寻常的邦国。鲁自周初始封,历西周、春秋、战国,到公元前249年为楚国所灭,历时七、八百年,在当时的政治、文化舞台上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鲁国的始封之君是周公的长子,而周公无论在帮助武王争夺天下,还是在成王年幼时平定天下以及辅助成王,都有卓著的功勋,他在周初政治中的地位十分显赫。因此,鲁国初封时不仅受赐丰厚,而且相对于他国来说还得到了不少特权。鲁国可以“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礼记·明堂位》也说:“凡四代之器、服、官,鲁兼用之。是故,鲁,王礼也,天下传之久矣。”从文献记载以及考古材料综合考察,这种记载应该是可信的。如周王室的职官“宗伯”、“太宰”、“大司徒”等,鲁即有之。如替国君掌管祭祀的“宗伯”,其他国家只称“宗”或“宗人”,有“宗伯”之称的只有周王室和鲁国。又,“鲁得立四代之学”(《礼记·明堂位》孔颖达疏),鲁还有四代之乐。恐怕这都是鲁国特有的现象。

鲁国受封的同时或者稍后,周王室在东方又分封了一些小国,这些小国有的即为鲁的附庸,有的则以鲁国为“宗国”。时至春秋王室衰微,礼坏乐崩之际,许多小国依然纷纷朝鲁,并且到鲁国学礼、观礼。在东方夷人势力较重的地区,鲁国始终不忘“尊尊而亲亲”的原则,使鲁国的政权一直掌握在“伯禽”之后的周人手中,鲁国较完整地保存着周礼,周代的礼宾传统深深地影响了鲁国社会的方方面面。如在政治方面,《礼记·明堂位》说:鲁国“君臣未尝相弑也,礼乐、刑法、政俗未尝相变也。天下以为有道之国,是故,天下资礼乐焉。”在诸侯国中,鲁国的政治是相对较为稳定的,因此鲁国也就成为各国学习的榜样。《左传》襄公十年说:“诸侯宋、鲁,于是观礼。”宋国保留的自是殷礼,鲁国保存的则是典型的周礼,即所谓“周礼尽在鲁矣”(《左传》昭公二年)。这样,鲁国为宗周在东方代表的形象更加突出,因为时人视礼为国家的根本,周礼似乎就是周王朝的象征。

春秋时期,“政由方伯”,但在各诸侯国会盟等的班次上,鲁国却位居前列。一般说来,“周之宗盟,异姓为后”(《左传》隐公十一年),鲁既为姬姓,又为周公之裔,故在诸侯位次序列中有“班长”(国语·鲁语上)之称,被列为首席。如春秋初年,齐遭北戎侵犯,齐向各国求助。在战后答谢诸侯时,齐国馈送粮饩给各国大夫时,齐请鲁国案班次代为分派;晋文公主持“践土之盟”时,在各会盟国进行的歃血仪式次序上,除主盟的晋国外,鲁也被排在各国的最前面。既然周室对鲁国寄予厚望,把鲁国分封在商奄旧地,那么,在推行周代礼乐制度时,有“望国”地位的鲁国也就不能不以表率自居了。

鲁国为东方的宗周模式,担负着传播宗周礼乐文明的使命,如在周王朝治国政策的贯彻上,鲁国即堪为典范。周公治国,他的保民思想、明德慎罚、勤政任贤等都似乎在鲁国当政者身上有明显体现。当然,说鲁国为“宗周模式”,决不是说鲁国完全排除它的文化因素,使鲁国全盘周化,而是在政治统治上鲁国为周王朝的东方代理人,而且在鲁国上层贵族中完整地保存着周代礼制。事实上,鲁国要彻底推行周文化而以之取代当地的固有文化,既无必要,也没可能,因为周灭商后对殷商旧地采取的就是“怀柔”的政策,更何况鲁地殷遗势力极重,而且文化的推广也不是任何外来强力所能成功的。

第三,从与其他区域文化的比较中也能看出鲁文化在当时的重要地位。

在区域文化的研究中,人们往往将鲁文化与齐文化相互比较,这是很有道理的。齐、鲁两国地域相邻,在文化方面具有很多的可比之处。就先秦时期两国的文化而言,它们有同有异。从实质上说,崇周礼、重教化、尚德义、重节操等等都是两地人民共有的风尚。两国文化上的不同之处更多,齐人的务实开放,鲁人的重视礼乐,使齐、鲁两国在文化上各具特色,并且位居当时华夏文化的领先或者中心地位。但齐、鲁两国的文化孰优孰劣,不少论者站在今天的立场上,大谈鲁文化的所谓“保守”、“落后”和“缺乏进取”。而实际上,分析文化的优劣应当具有历史的眼光,而不应该离开当时的具体时代。

从文化的传承关系上看,周文化与鲁文化乃一脉相承,或者说鲁文化就是周文化的代表。周人灭商以来,周文化在总结和吸纳前代文化成果的基础上,又有了显著进步。《礼记·表记》上说:“夏道尊命,事鬼敬神”,“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有学者称夏、商时期的文化分别为“尊命文化”和“尊神文化”。从根本上说,周文化就是礼乐文化,而礼乐的实质则是秩序,礼乐文化是一种人文文化。周文化与夏、商文化的不同,最为重要的即在于其人文理念的上升。自周公制礼作乐开始,周文化的重礼风格便已初步形成,而周人又有重视农业的传统与之相适应,这样,便奠定了中国几千年传统宗法农业社会的文化基础。

鲁国的文化风格与周文化是一致的。建国伊始,鲁国的始封之君伯禽就在鲁地变俗革礼,进行大的动作,推行一种新文化。应当指出,鲁国的这种变革历时三年,显然是循序渐进,而非急风暴雨一般。因此,它与强行毁灭一种文化而推行另一种文化是有区别的。其实,周代礼乐广采博纳,其中也有殷文化的不少因素,因为周礼即是从殷礼“损益”而来。应当承认,在与周边当时各族的文化相比,周文化是一种最为先进的文化。鲁国下了大的气力推行周文化,是为了适应周王朝的政治统治。从一开始,鲁人便显示了文化上的进取精神。

文化的优劣在文化的交流中最容易看得清楚。一般说来,落后的文化要不断地学习先进的文化,来丰富和完善自身。就齐、鲁两国而言,齐国就常常向鲁国学习。

众所周知,管仲的改革对于齐国成为泱泱大国具有关键性的意义。但是,正如有的学者已经指出的那样,管仲改革乃有吸收鲁文化之长、补齐文化之短的深意。管仲改革的一项重要内容便是定四民之居,推行士、农、工、商四业并举的政策,把发展农业放在经济基础的地位,置于工、商业之前,这明显吸收了鲁国以农业立国的思想,以补齐国偏重工商、渔盐、女工之业,忽视农业而造成社会不稳之弊端;管仲还针对齐国传统礼义道德观念淡薄,习俗落后,以致于君臣上下无礼、男女关系混乱,从而严重影响社会秩序和政治稳定的情况,十分注意从鲁国吸收周礼文化,强调礼义道德的建设。

管仲如此,齐国的其他君臣何尝不是如此。齐国虽然有人对孔子所讲的繁文缛礼不感兴趣,但他们毕竟不能不对鲁国“尊卑有等,贵贱有序”礼治秩序表示重视。例如,齐国的另一位名相晏婴就曾经与齐景公一起到鲁国“俱问鲁礼”(《史记·齐太公世家》);孔子到齐国时,齐景公也不失时机地问政于孔子。又如,鲁国发生庆父之乱时,齐欲伐鲁,但有人看到鲁国“犹秉周礼”,认为“鲁不弃周礼,未可动也”(《左传》闵公二年)。有一次,齐人伐鲁,见一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开始时抱小而挈大,大军将要到跟前时,反而抱大而挈小。当问及时,妇人说:“大者,妾夫兄之子;小者,妾之子。夫兄子,公义也;妾之子,私爱也。宁济公而废私耶。”齐国从而罢军,他们认为:“鲁未可攻也,匹夫之义尚如此,何况朝廷之臣乎?”(《说苑疏证·佚文考》)

齐人看重周礼,向鲁国借鉴、学习,显示了其积极进取、灵活开放的一面,这当然是值得肯定的。然而,这也证明齐文化中存在不少有待改进之处。如在君臣关系方面,齐国出现了不少相弑相残的现象,而鲁国的情况要好得多。鲁国的大夫臧文仲曾教别人“事君之礼”说:“见有礼于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也;见无礼于其君者,逐之,如鹰之逐雀也。”(《左传》文公八年)这种典型的尊君之论,便基于鲁国深沉的礼乐传统,这对于鲁国君臣关系的和睦,对于鲁国社会的安定都有积极的作用。而且动态地就君主制度的发展来看,鲁国的这种礼治秩序也有其进步的一面。再如婚嫁习俗方面,“同姓不婚”是鲁国最为基本的婚姻习俗,不论男婚还是女嫁,均不找同姓。鲁国还特别注重男、女之别和夫、妻之别,这与齐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婚姻制度史的研究早已表明,“同姓不婚”之制相对于氏族族内婚姻是极大 的进步。正因如此,鲁国的婚姻制度才为当时各国所普遍认可,例如,《史记·商君列传》记商鞅说:“如秦戎翟之教,父子无别,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为男、女之别,大筑冀阙,营如鲁、卫矣。”在当时的情况下,严格的婚姻制度以及男女界限是清除旧的习俗的最好办法,在这方面,鲁人的做法是具有表率作用的。

齐、鲁两国的文化交流从各自的文化特色形成之日起便开始了,但两国文化上的优劣之争似乎也未间断,直到战国时的孟子也还如此。《孟子·公孙丑上》记公孙丑问孟子说:“夫子当路于齐,管仲、晏婴之功,可复许乎?”孟子回答说:“子诚齐人也,知管仲晏婴而已矣。”孟子的话就似乎表现了鲁人对齐人的轻蔑。其实,由于齐文化的起点较低,齐人在以后的国家建设与发展中努力进取,使齐文化表现出了开阔、灵活、积极的特质。所以清代学者俞樾在谈到齐人对于后来儒学发展所起的作用时说到:“齐实未可轻也”(《湖楼笔谈》卷二)。通过近10年来的深入研究,人们加深了对齐文化的认识,从而已经改变了长期以来对齐文化的不恰当评价。

最后,还有必要谈一谈“鲁文化”与所谓“邹鲁文化”的概念问题。

我们前面引到孟子的话,认为他的观点代表了鲁人看法,但并不是说孟子也是鲁人。关于孟子的里籍,《史记》称其为邹人。邹地战国时是否属鲁,历来存有争议。但不论如何,孟子和鲁国的联系却不同寻常:首先,孟子居地近鲁。他本人曾说自己“近圣人(孔子)之居若此之甚也”(《孟子·尽心下》);孟子又为鲁国孟孙氏之裔;孟子在齐,丧母而归葬于鲁,说明孟子上代迁鲁不久;孟子还极为崇拜孔子,并“受业子思之门人”,其思想与鲁文化传统的关系不可分割。因此,认为孟子的观点代表了鲁人的看法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孟子为邹人,以孟子和儒家在当时的巨大影响,人们自然不能忽略作为一个具体国家的邹国。邹国就是邾国,在春秋时,“邾”有两种读音,《公羊传》读为邾娄,《左传》读为邾,对此,王献堂先生解释说:“古人音读有急声,有漫声,急声为一,漫声为二,而其漫声之二音,亦可分读。......漫声连举为邾娄,急声单举为邹,漫声分举,则为邾为娄。”(《邾分三国考》)王献堂先生的意见是正确的。这就是说,战国时代邾国被称为邹,只是称呼了邾娄的合音。

邾国立国较早,周朝灭商后,又封曹侠于邾,邾国遂成为周王朝的一个诸侯国。邾国的北部边境与鲁国国都曲阜相距很近,邾君曾言“鲁击柝闻于邾”(《左传》哀公七年),春秋后期,“邾庶以其漆、闾丘奔鲁”(《左传》襄公二十五年),邾国的北部边境逐渐南移。这样,孟子居地与鲁国的联系更加密切。

邾为曹姓国家,从意识形态方面的文化看,邾国受周礼的影响很少。如邾人用人殉葬,用人祭社,这都不符合周礼的要求。鲁人就称邾人为“夷”,邾、鲁两国文化差异较大。只是到了战国时代,由于鲁国儒家文化的影响,如孔子的孙子子思曾到邹地讲学,特别是孟子迁居到邹,使邹地名声日隆,这里也有了浓重的儒家文化氛围。在这一点上,人们才将邹地与鲁国相提并论,而且,由于孟子的原因,自战国时起,人们将两地合称时,还把“邹”放在“鲁”的前面,而称为“邹鲁”。因此,将鲁文化作为周代的区域文化进行研究,而不是专门探讨作为一个学术派别的儒家文化时,还是以“鲁文化”(而不是“邹鲁文化”)作为一个研究单元为宜。
 

(三)齐鲁文化与诚信传统

 

一、正统的山东人

山东人是一群很招人喜爱的国民,到过山东的,与山东人打过交道的,无不啧啧称赞。

山东人何以如此招人喜爱?

是山东大汉那伟岸的体貌?

不错,这确曾引起国人的青睐。

小说家写山东人,总免不了要描绘山东大汉的阳刚之美,他们笔下的秦琼、程咬金、武松……,个个虎背熊腰,端的一副豪迈神威。考古学家也曾对山东人的体质产生过浓厚的兴趣。吴金鼎,一位蜚声中外的考古学家,龙山文化第一遗址就是他在章丘城子崖发现的。他还曾花了两年零九个月的时间调查研究山东人的体质,写出了《山东人体质之研究》一书。山东人也博得了外国人的极大兴趣。有名坂元宇一郎者,乃日本著名的“面相学”大家,他对中国人的面相作了系统的研究后指出,最标准的中国人的相貌就是山东人那种类型。

近年有两本关于河南人的书,一本是张向持的《解读中原》,一本是马说的《河南人惹谁了》。这两本书都围绕一个现象:河南人被视为骗子,在民间故事、小说、网络上广为传播。他们认为河南人被丑化了,他们为之愤怒。他们又发现,人们在贬低河南人的同时,常常赞誉山东人。《河南人惹谁了》很不服气地说:“山东人有什么好,不是和河南人一样土里土气吗?不过是一个爱吃葱,一个爱吃蒜而已。”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山东人招人喜爱?《河南人惹谁了》说原因就在山东快书:

有一段山东快书,名曰"武松打虎",开门见山头一句就是“铛力咯铛铛力咯铛,说一说山东好汉武二郎”。又有一则评书《秦琼卖马》,开篇第一句就是:“今天咱们要说的是山东好汉秦琼秦叔定卖马的故事。诸位记住了,不论卖马还是打虎,不论武松还是秦琼,惊堂木一拍铜铁板一打都咚咚咚铛铛铛的立地有声,山东!山东!”这定位绝对明确。久而久之传来传去,立马给人一种感觉,天下好汉尽出山东。通过民间艺术的表达方式,推销地域的特色及优势,山东人确实是一大发明。

这种观点也只能是《河南人惹谁了》的“一大发明”而已。

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山东人招人喜爱的地方不在他们的外表——至少主要不是,更非山东快书的脍炙人口所为,而在于他们的品德、性格。

山东人是最正统的中国人。

如是说决无夸张。

中国号为“礼义之邦”——当然,也有个别人不承认这个称号,日本人福泽谕吉就说这是中国人的“自夸”,他说:“中国不能叫做礼义之邦,而只能说是礼义人士所居住的国家。”这位日本启蒙思想家玩了一个文字游戏。而礼义之邦这顶桂冠又堂而皇之地落在了山东人的头上。至少从元代于钦的《齐乘》起,“齐鲁礼义之邦”的名号就叫响了。山东若非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地”,山东人若非最正统的中国人,岂能膺此称号!

张天麟,一位荣获德国土平根大学博士学位的著名教育学家,说山东人乃中华民族的“长子”:

我们知道凡是父亲的长子多数厚道而幼子则多数聪明。唯其他是长子,所以他不免失之于过于厚道。他看到他底老子创业不易,所以多俭朴而吃苦。因此,他也不免失之过于守成。然而,如果没有他的秉性忠厚,担当一切;如果没有他的吃苦耐劳,保守祖业;以及如果没有他底卓识远见(往往弟子们看他的卓识远见是迂腐)乃可任重道远,那么这个家庭早支持不住了。

于钦是益都(今山东青州)人,张天麟乃济南人。如果说这两位山东人的话有自夸之嫌,那么就再请读者诸君看一下外地人的评论。

江苏无锡人钱穆,一位鼎鼎大名的国学大师,以擅长考据而著称。他的高足美国著名哈佛大学博士、普林斯顿大学教授余英时说,钱先生不是为考据而考据,而是为了一个更高的目的:从历史上去寻找中国文化的精神。而在地域上,他则着眼于山东:

若把代表中国正统文化的,譬之于西方的希腊般,则在中国首先要推山东人。自古迄今,山东人比较上最有做中国标准人的资格。

一言以蔽之,中国传统文化之代表齐鲁文化,造就了正统的山东人。

齐鲁文化的精华之一,山东人的优秀品德之一,是诚信。

二、以诚信为本的齐鲁文化

鲁是西周初年周公姬旦的封地。周公是周礼的制定者,他为鲁国制定了以礼治国的方针。周公的儿子伯禽,秉承父训,在鲁国全力推行周礼。嗣后各位君主,也不遗余力。于是,茫茫神州,数百诸侯,鲁国成为礼治的样板。外地人到了鲁国,不去观看鲁国的礼乐典籍,就不算真正到过鲁国。与礼治相呼应的,是经济上的男耕女织。鲁国地处内陆,土地比较肥沃,洙、泗等河流又足资灌溉。另一方面,农耕与礼治是相适应的。男耕女织,自给自足,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经济上的利益往来,联结人际关系的,就只有伦理这一条纽带了。

礼治与农耕,造就了以崇尚伦理道德为特征的鲁国文化。而诚信是其最基本的内容之一。这在《论语》中有充足的反映。《论语》一书记录了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是研究孔子思想最重要的资料。《论语》对中华民族有着持久而深远的影响,有人将其比作基督教的《圣经》。在《论语》一书中,孔子与弟子屡屡谈及诚信问题。如: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子夏曰:“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在孔子看来,诚信是做人的基本准则之一。《论语》说:“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文”指文献典籍,“行”制社会生活实践,“忠”即忠诚,“信”即诚信。在孔子教育学生的四项内容中,诚信占了两项。

孔子思想是鲁国传统文化的产物。传统造就了孔子,孔子继扬了传统。

不独孔子,鲁国其他人也以诚信为本。《庄子·盗跖》讲了一个故事:

有个叫尾生的人,一日与某女子相约在桥下见面。大雨瓢泼,桥下涨水,却不见那女子来。尾生坚守信约,在桥下苦等。水越来越大了,他抱着桥桩,不忍离去,直至淹死。

这个尾生,据考证是鲁地人。

古人把尾生誉为诚信的楷模。

与鲁国隔泰山相望的齐国,实行了一条与鲁国不同的建国方针。

齐国滨海,那时营丘往北不远便是滩平水浅、汪洋一片的渤海,海中鱼、贝繁多。海水可以煮盐,发明煮海水为盐的夙沙氏就是山东半岛上的一个古老的部族。齐国开国之君姜尚因地制宜,把致富的希望寄托在大海上,大力发展渔业、盐业。对脚下那片盐碱地,则大量栽种桑树。桑树的一个特点,是对土壤的适应性强,盐碱地上也可以生长。种桑是为了养蚕,发展丝织业。此外,种桑还可以起到改良土壤的作用。大力发展渔、盐、纺织,同列国诸侯贸易,赚取利润。齐国的经济方针,是以工商立国。在政治上,则是尊贤上功。尊贤,就是唯才是举;上功,就是崇尚功业。鲁国搞的是礼治,讲伦理,重尊卑;齐国不讲这一套,唯才是举,崇尚功业,以此来激励民人奋力进取,博得功名富贵。齐国的建国方针带有极强的功利性。
齐国的经济、政治方针造就了独特的齐文化。《汉书·地理志》记述齐地民俗云:

初太公治齐,修道术,尊贤智,赏有功,故至今其土多好经术,矜功名,舒缓阔达而足智。其失夸奢朋党,言与行缪,虚诈不情,急之则离散,缓之则放纵。

从“言与行缪,虚诈不情”来看,齐人不讲诚信。实际不然。秦汉时民谚云:“齐楚多辩智。”中国人向来推崇讷言力行,看不起“嘴上功夫”。孔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齐人能言善辩,给人以华而不实之感。实际上,齐人也特别讲诚信。

兹举一例,以为谈资。

齐国人鲍叔牙有个朋友叫管仲,是颍上(今属安徽)人。两人一块儿做些小本生意,管仲出力不多,分钱的时候却常常多要多占,鲍叔牙也不和他计较,还向人解释说,管仲不是贪财,因他家中有老母,需要赡养。管仲给鲍叔牙出生意,鲍叔牙照着去干,都失败了,他也不认为是管仲的主意不好,而是时机不到……

鲍叔牙待管仲,一片真诚。管仲后来成为齐国名臣,鲍叔牙的信任、推荐是其成功的原因之一。“管鲍之交”被誉为交友的楷模。而确立“管鲍之交”的,是齐人鲍叔牙。

齐人的诚信与鲁人不完全相同。鲁国以礼治国,其诚信是建立在父慈子孝、兄友弟悌基础上的,其诚信具有浓厚的伦理性;齐以工商立国,其诚信是建立在互利互惠基础上的,其诚信具有契约性。

三、传承不衰的诚信传统

人是文化的载体,又是文化的产物。文化传统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马克思说:

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一切已死的先辈们的传统,像梦魔一样纠缠着活人的头脑。

齐鲁文化塑造了山东人鲜明的传统性格。笔者在《山东人》那本小册子中曾总结说:“粗犷、豪放、刚烈,节俭、好客、勤劳,坦直、忠信、孝义,如此等等加在一起,就是‘山东人’。”其中,“坦直、忠信、孝义”,实质上就是诚信。

春季里刮春风,黑了天就点上灯,生来的老鼠会打洞,麦子能推面,芝麻能打油,脖子上面长了个头,沙锅打了一定漏。

夏季里天气长,人怕痨病地怕荒,秋后的兔子怕鸟枪,开河就流水,盖屋就垒墙,关帝庙里有周仓,胡子长在嘴巴上。

秋季里开菊花,进了门就来到了家,老鼠见猫心害怕,娶了是个媳妇,不娶是个闺女,姑表两姨是个亲戚。

冬季里下大雪,一个人穿着两只靴,四十五天个半月,人要娶妻,女人要出嫁,苦瓜熟了是甜瓜,句句都是大实话。

山东人就像他们吟唱的这首《大实话》一样质直诚实。他们胸怀坦荡,感情直露,天晴天阴,全挂在脸上。“有事你就快说吧!”他们会把你的委婉视为“絮叨”而不耐烦。他们喜欢开门见山,单刀直入。50多年前,吴金鼎先生就对山东人的“直”予以高度的颂扬:

山东人的直,是及纯正而不含任性、蛮横或粗野的味道。其直是发源于良心深处,公正庄严的动机。所以,这样的直是一种美德。

时至今日,山东人仍然在传承着诚信的美德。对此,外地人给予高度的评价。如辛向阳先生主编的《“说道”山东人》说:

忠诚的信念厚厚地渗透沉淀在山东人心田的原野上,随处都开着忠诚的花朵,结出累累果实。忠诚构成了山东人生生不息的本质。他们举手投足间都带有忠诚的踪影。

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征途上,山东人的诚信传统将焕发出更加绚丽的光芒,照亮“诚信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