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放贷人的自白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靠抬钱为生，放贷就是他们的工作。如果说投资最高境界的是金融业，那么与金融业紧密相连的放贷生意，则是他们套利的工具。“往外抬钱，收点利息，就是暴利的代名词了，如今社会上多数人就是这样评价我们的。”11月6日，入行已满五年的周若浦（化名）在长春建设街上一家台湾风味餐厅内告诉记者，放贷生意其实是在尖刀上舞蹈，赚钱背后并非一帆风顺，天时地利缺一不可。在这个过程中充满了担忧、恐惧、辛酸。

近日，记者经过数日深入采访，与多名抬钱人面对面交谈，通过他们的自述，还原这个灰色群体幸福纠结的另类人生。

抬钱：即民间高利贷。利率比银行高，由于其灵活方便的特点也被借款方普遍接受，相对于向银行贷款，抬钱手续简单，灵活方便。

天堂法则

“钱是个好东西，任何人都无法否认，大家疯一般拼搏，为的也是更多地占有它。”在这家餐厅内，周若浦晃了晃杯中啤酒，微笑着告诉记者，长这么大，自己还是头一回被采访，感觉有点“飘”了。

“和你唠点正经的吧，讲讲我自己的经历。”放下酒杯的周若浦，环顾一下四周，声音低沉地讲起了他的“奋斗史”。

5年前，35岁的周若浦带着做烟酒生意赚下的75万家底独自从山东济南来到了吉林长春。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重拾旧业不到半年就赔了13万，剩下的只有一堆卖不出的香烟白酒。为了减少损失，他选择了出兑店面，并始了他的抬钱生涯。

“前几年放贷行业流行一条法则，也算是励志座右铭了——要去天堂，快去放高利贷吧！这句话后来被称为天堂法则，说的就是要想赚钱块，赶紧来放贷。”他说，当时兑店接手的是个老乡，该人在当时已经是抬钱大户，身价3000多万，当时来看，那是天文数字，在他的指导下，周若浦加入了抬钱队伍。

一年下来滚雪球式的放贷，不仅让周若浦回了本，还赚了12万。这几年赚到几百万，多数也来源于此。

按照周若浦的说法，抬钱的主要途径和方式有两种：一是双方口头约定。采用口头约定的借贷双方多为朋友、彼此熟知的业内推荐客户，借贷时间最多为一个月通常利息高，月息通常在5%左右；二是通过中间人，即担保人介绍。采用这种形式的借贷双方多为双方之间不熟悉或对借款人不信任，而对中间人的熟悉度或信任度比较高，利息一般比银行高3倍，借款周期一般为半年，时间短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高息诱惑，是抬钱人冒着“死账”风险进行投资的一大原因。据周若浦介绍，借钱的人最多的是小企业主，或者城市内一些急于用钱的百姓，此外赌徒也是重要借款群体，由于资金周转需要，他们一般都是有钱就要，利息合理就敢要，毕竟多数人都有抵押物。

与周若浦的顺风顺水不同，长春某贷款公司负责人赵宇的抬钱之路可谓一波三折。“站着抬钱，跪着收钱，赚钱也得付出代价。”“欠钱还钱，天经地义！”这是高利贷或者做民间资金借贷生意的最高的行规，但赵宇知道，这样的规则显然不适合所有人群。

赵宇告诉记者，在没开金融咨询公司之前，有一笔总共35万的款子至今都没要回来，借款人跑国外去了，联系不上了。今年过年的时候，借款人给他打了个电话，说现在生意难做，钱都亏了，有钱一定还。

赵宇坦言，做这行要钱也有自己一套独特办法，电视中黑社会看见过吧，在这人没有离开长春之前，找哥们也站过队形“吓唬过”他，后来才知道对方也是“道上人”，下手也挺狠，人家就是挺着，后来听说他做生意赚了20多万，为了能要回来点钱，就差下跪了，找人说情才勉强要回来10万。

“找人要钱，都不是白要的，人家叫清欠公司，一笔账要回来后，得收30%的佣金。”他说，随着贷款公司的规模化，民间抬钱生意利润大不如从前。

逐利隐忧

赵宇所指的利润不如从前，并非是利息下降，很大原因是由于原本市场固有的相对稳定的客户，正在被新入行的人所瓜分，他们的背后往往拥有的更大资金链条支撑。

“不怕入行晚，就怕不赶点。竞争的多了，生意也越来越难做。”赵宇给记者举了个例子，前一阵子央行加息，民间抬钱生意迎来了一波小高峰，许多借贷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加息，在利率上都做出了调整，自己也提高了贷款利率，在原有利率的基础上涨了一分后，目前市场上月利息在4%-10%之间，许多民间资本借机涌入，以此提高佣金收益，但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发生了，市场上许多企业为了生存，并没有提高利率，以此来挤兑规模较小与资本的有限的抬钱人。事实证明，部分放贷人对未来抬钱之路表示担忧，在竞争愈发激烈的行业中，许多人甚至萌生了退意。

“民间借贷这一行，里面的水很深。”北京大街上某金融咨询公司王经理透露，市场上融资企业在今年增多，说明了一个地区对信贷需求的渴望，而这背后是大量民间资本的一种释放。

“在这行干长了，你就知道许多抬钱机构背后都是一个老板。”王经理承认，高利贷的确会让人短时间内聚集大量资金，但是同行的互相打压，让行业内弥漫着硝烟。据他介绍，眼下市场上许多金融公司，表面上做的是金融咨询服务，实际上在背地里都做高利贷生意，对于资金来源除了自凑资金外，很大一部分来自于省外民间资本。此外，与行业老人针锋相对的是一些投资“新贵”，大门脸大场面，只要有抵押，多少钱都敢放，月息3%左右，这个也击垮了一些散户。

业内人士透露，在通货膨胀来临的时候，央行的加息也让更多的民间资本进入长春。前一阵子，有个来自内蒙古煤老板，带了七八千万，就是奔着放贷吃利息来的，“听说和本地人搭伙了，野心还不小，后台很硬。”

灰色新军

民间借贷暗流涌动，游走灰色地带的抬钱人，困惑与激情并存。当有人选择离开的时候，资本套利的巨大诱惑正在吸引着抬钱新人的加入，在他们眼中，高利贷生意虽有风险，但快速获利的机遇谁也不愿错过。

“炒股、储蓄来得太慢，手里有点闲钱，想找个人合伙放贷。”长春市民夏女士在黑水路搞服装批发，在经营之余手中40多万现金想投资，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的一个贸易伙伴，融资遇到了困难，没有办法在贷款公司借了20万，当时的月利息是4%，一个月的期限，光利息就付了8000元，自己当时就想，啥生意能有这个赚钱呀，这买卖干定了。

有同样的想法的还有宋先生。他告诉记者，自己手里有200万元闲钱，头几天刚刚说动了一位业内的前辈，获得了“加盟”权，代价是200万现金，每月均入1.5%的分红费。用他的话说，钱生钱的买卖，风险肯定是有的，为了避免风险，自己也留了个心眼，在附加条款中加入了对方房产抵押条款。

抬钱，这个东北常见的高利贷代名词，在社会上为何能如此受欢迎，是什么人为他们提供套利源泉？

对此，著名经济学家李开发表示，目前，不少商业银行对中小企业办理贷款往往提出一些苛刻的条件，不仅贷款金额有限，而且贷款的手续比较复杂，对借款人的资格审查、担保人的经济状况等都有着比较严格的限制，许多急需用钱的人转而去寻求抬钱的方式来解决资金问题。融资难问题不解决，民间拆借就不会消失。此外，当通货膨胀来临的时候，投资品种少之又少，而民间资本犹如山中老虎，遇到了高利诱惑，自然会选择放贷套利。

长春律师黄辉提醒广大投资者，目前的借贷市场比较混乱，很多人不按规则出牌，互相压价现象比较常见。逐利导致了拆借行为的发生，借贷风险进一步增加。民间借贷游走在灰色地带，很少有寻求法律介入。事实上，我国在法律层面上并没有禁止民间机构借贷行为的规定，许可的范围是借款年利率不得高于同期银行贷款利率的4倍，4倍之上即为高利贷，不受法律保护，因此发生纠纷的话很难维权。（记者 栾喜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