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难驯 下载:金敬迈:我的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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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敬迈:我的起步

  金敬迈,1930年生,江苏南京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共党员。1949年参加解放军,曾任中南军区军械学校文工团团员,广州军区战士话剧团演员、创作员,军区政治部创作组创作员,1968年遭迫害入狱,1975年在农场劳动改造,1978年平反,后任广州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专业作家。

  1958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话剧剧本《双桥会》(合作)、电影文学剧本《铁甲008》等。话剧剧本《神州风雷》(合作,已公演)获庆祝建国30周年文艺调演创作奖。

     患难与共的金敬迈伉俪 金敬迈(左1)与毛主席在一起       晚年仍然坚持写作 采风留影 

 

我的起步——我与《解放军文艺》编辑部
■ 金敬迈

  如果把文艺比作一间房子,那是殿堂,不是一般的土地庙,神圣得很。文学更是文艺殿堂群中最高最堂皇的那一座,是圣殿——“大雄宝殿”。圣殿外边自有守门神——编辑们——把守着。编辑当中有男有女,编辑部的主任甚至主编、副主编,也有由温柔的女性担任的。作为凡人,他们可能个个心慈面善,和蔼可亲;可作为文学圣殿的守护神,不说他们人人青面獠牙,至少也个个像四大金刚似的怒目圆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妄图混进殿堂的文学宵小们。初学写作的善男信女怀着对文学的无上崇敬,手捧着一笔不苟的初稿,在想要跨过门槛进入大雄宝殿之前,就已经浑身发抖了。他们能躲得过四大金刚的火眼金睛吗?真正能一混就进入圣殿的有几个?除非他们是幸运儿。
  有人说,如果业余作者是没过门的小媳妇,那编辑部都是由一个赛一个目光犀利、专会挑剔的“婆婆们”所组成的。世上如花似玉、手脚勤快、百依百顺的小媳妇不少,可是,能被“婆婆”一眼看中的没有几个。
  我是个幸运儿。我是个好吃懒做的丑媳妇。我居然也混进文学殿堂里来了。我没有真才实学,没有本事,凭的是“四大金刚”们对我的宽容和提携;凭的是“婆婆们”心慈手软,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再饶恕了我这个丑媳妇的懒和馋。把守着圣殿的“四大金刚”以及对我格外宽容的“婆婆们”不是别人,就是解放军文艺社,和社里的编辑们。
  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初,我在话剧演员这一行里实在混不下去了,别说头牌二牌的主角儿机遇已离我远去(想当年我也确实演过不少主角:《杨勇立功》里,我演杨勇;《秦洛正》里我演秦洛正;《李国瑞》里我演李国瑞,歌剧《赤叶河》里的王大富、歌剧《钢骨铁筋》里的张志坚等等,都是绝对的一号人物),可后来连个群众甲乙丙、匪兵ABC都没份儿。我只能在“等”和“们”里瞎糊弄。我当然有那么一丁点不太服气。组织上先是让我去搞“灯光”,后来又决定把我从“演员”改为“创作员”,另起炉灶去搞写作。倒不是认为我还能生憋出几句顺口溜来,只因我历来狂妄自大,是想让我通过实践来证明我自己的狗屁不是,从今往后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我是1962年10月25日正式调到创作组的。那天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国作战12 周年的日子,我记住了。果然,憋了整整一年另23天,我三易其稿,连一部多幕话剧《一个战士》也没能最后完成。三易其稿的实践已经证明,388天的时间也已证明:我,基本上狗屁不是。
  但是,就在这一天——1963年的11月18日,一位战士推马救车,血染铁轨,倒在京广铁路线上。
  一开始,这被当成是一起严重的“人身伤亡事故”。事故中被火车撞死的欧阳海也草草掩埋了。我赶到他生前所在的部队,所接触到的绝大多数人却不这么看。他们无不夸奖欧阳海的勇敢、正直,人们还话中有话地述说他生前事事好强、敢于坚持真理,敢于抗上的品德……我这个人历来就欣赏“抗上”。老实说,无私才敢抗上。欧阳海太像我那个未完成的话剧《一个战士》中的主人翁了。或者说,众里寻他千百度,是在灯火阑珊处找到了欧阳海,我终于获得了写好《一个战士》的关键,我找到了剧本主人翁的灵魂—— 一个不屈的人,坚强的人。
  话剧受舞台的限制诸多。我想,如果能允许我写小说,说不定我能吭哧吭哧地把它憋出来。小说我没写过。但是我读过小说。我战战兢兢地去请示领导。
  “想写小说?好呀!你……写过小说吗?你……会写吗?你的话剧剧本……已经写好了吗?”
“……”我就是再狂妄自大,再自以为是,我也回答不了这三个“吗”。
  “凡事都要按部就班,要一步一步地来。不要连走都还走不稳哩,就想跑,就想跳。你飞得起来吗?你呀,历来吃亏就都在于不老实。先把剧本写好了再说。看,一年都过去了,哪怕肚里怀的是个孩子,也该生下来了吧。可你连个独幕剧也憋不出来!写小说?等翅膀长硬了再去学飞吧。好不,否则那是要摔跟头的。”
  领导上语重心长,考虑周到,怕我摔死。我的非份之想顿时无影无踪。
  事有凑巧。某某军政委听说我采访过英雄的事迹,希望我能为军里写点什么。一打听说我想写小说,十分支持。又听说只让我好好学“走”,不准“跑”不准“跳”,便找了军区首长替我请了个创作假。   任务一旦是从“上边”交下来的,那当然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不是想……写小说吗?”还是那位领导找我前去问话。
  “不不不,这个非份的念头我早就打消了。我已经想通了:怀胎十月,我还是先努力把独幕剧本生出来再说。”
  “独幕剧放在一边。组织上要求你先写个小说……”
  “小说?那比上天还难。我不会飞,也从来没有飞过。我还是慢慢地学着走吧。”
  “不会可以学嘛!要知道,这是军区首长对你的极大信任,你一定要完成好这个任务。我们都是军人。当兵的在任务面前是不允许讲价钱的,更不准……这个这个……”
  我想说我不是写小说的料。我还是一心一意“怀着”我的那个独幕剧吧。小说嘛,组织上可以另选高明。话没出口,领导的后半句话终于吐出唇外:“更不准这个这个……打退堂鼓!好了,就这么定了。”
  定了,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定下来呢?我忐忑不安正在犹豫。
  见我没吱声,领导以为我是同意了。“你看看,需要多长的时间哪?”
  没写过小说,更别说是长篇。要多长时间我不懂也说不出来。真个要写,只能先写着写着再说。一年我没能“生”出个独幕剧来,小说,总得个三几年吧?
  “给你一个月。你看,一个月总够了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肯定是听错了。我问了一句:“一个……月?写部……长篇?”
  “是呀,整整一个月呀,总该够了吧?”
  明明知道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连个剧本也憋不出来。明明前不几天还谆谆教导我:先慢慢学会走,别一开始就想跑想跳。一转眼需要我完成一部长篇小说了,却只给我一个月的期限。怎么,这么快我就已经学会了“飞”吗?这真是太瞧得起、太太瞧得起、太太太瞧得起我了。我怎么能够辜负这样比高山还高比深海还深的信任呢?有的人经不起奉承抬举。我就是其中的一个。不是鬼使神差,就是神魂颠倒,我突然脱口而出:“一个月?够了够了足够了。不就是写部长篇小说吗,哪能用得了一个月的时间哩?我保证在一个月之内提前完成任务。”
  “那就好。写完以后,组织上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给你。”
  我怎么办?话已出口,拼了!我没有和任何人赌气。我仅仅只是和我自己过不去:每天一万字,胡说八道也行,满纸荒唐言也罢,反正要写够一万字。否则,熬到天亮也不睡觉。
  “五一”我休息了一天。我是5月2号动笔的。第28天上午我在稿纸上画上最后一句:1964年5月29日清晨6点半于广州辛难山——这是我们几个人胡乱取的名,就是东山电车站后边的新南路三号。我蒙着头死睡了一整天,30日我去向领导报告:提前完成任务!
  我常常自作多情。我满以为我一定会得到一次表扬,至少也会夸我两句的。
  “不管写没写完,都得先把小说放下。当前的中心任务是援越抗美。团里决定赶排一部话剧:《南方来信》,准备到边境一带去演出。现在戏里还缺几个群众演员,你还是回演员队算了。组织上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跑龙套,也是革命工作,也要认真做好。”
  没有得到表扬,我心里还是很轻松。不管怎么说,我自找的难题,总算对付过去了。草稿究竟写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连我自己都还没有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哩。展开稿纸,鬼画桃符,乱七八糟,要看也得有十二分的耐心才成。
  回到演员队跑龙套,驾轻就熟,如鱼得水,倒也自在。小说?小说我已经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这一年的秋天吧,解放军文艺社的鲁易副主编到了广州。他是来约稿的。但对象当然不是我。他找别的创作员们忙完了,临回北京的头一天才听说,有个叫金什么的,也在学着写点什么。不知道写完没有。鲁易副主编想:反正是明天晚上的车,何不叫金什么把稿子送来看看,闲着也没什么事。
  我是当天下午接到文化部的通知,拿着稿子骑上自行车一路春风赶去珠江宾馆的。鲁易同志住在宾馆三楼的一个套间里。珠江宾馆是我们军区接待首长们的高级场所,平时是不准靠近的。每年的元旦或是春节,以司令员、政委的名义请文工团的人来宾馆吃一顿饭。从此,这里便成了我终年向往的地方,只盼第二年的春节早日到来,好再去珠江宾馆。今天我居然奉召来到宾馆见一位北京来的首长,心中怎么能够不得意?要想掩饰我的得意之情,那也是极其困难的。只是当我想起了挎兜里的那份看都没看过的乱稿,我才由兴奋得意变成了惶恐和不安。
  珠江宾馆已经到了。在三楼的走廊上,我想,凭着这份乱糟糟的玩意儿,就想混进大雄宝殿里去?你也太缺点自知之明了。
  鲁易,人家是老资格的副主编,什么样的妖魔没见过?我算哪条缝里窜出来的无名小鬼,能逃得过他的火眼金睛?
  我觉得我还是回到演员队里去跑龙套,心里比较塌实。我真想向后转赶快下楼。宾馆也似乎不那么有吸引力了。可301—— 鲁易副主编住的套房已经到了。我赶紧正了正军帽,整理好风纪扣,双脚并拢,忐忐忑忑地喊了声:“报告!”
  鲁易把我让进套间的客厅里,叫我随便坐,说茶几上有杯子,想喝水自己倒,还说他有北京带来的好茶叶,问我要不要尝尝,是今年的新茶……他花白色的头发向后梳得很整齐,身材瘦瘦的,估计五十出头了,着副金边眼镜,完全是一副学者型首长的派头。他一边和我说着客气话,一边反复看着他自己的左手,好像他刚才正在修剪指甲。鲁易同志的随和随意,让人感到十分平易亲切,我刚进来时的紧张心态一下就松弛下来了。当然我还没有“松弛”到要喝他北京带来的新茶,我只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鲁易问我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了,哪里人等等……这些好回答,我都如实以告;当问到我哪年开始创作,都写过些什么作品时,我有点犯难了。本来这不算难题,照直说:刚刚开始学着写作,什么也没写过。话到口边我忽然觉得这么回答不妥,这是对对方的不尊重。既然你什么都没写过,今天就不该来。人家是解放军文艺社的副主编,是专家,是首长,不是什么俱乐部、文化站的辅导员,不是来教你如何使用标点符号的。你大作品没有,小作品也没有,你生憋硬造、憋得满脸通红写出来被称为“顺口溜”的玩意儿,一点都不顺口,你连个业余作者也不是。你来见副主编纯粹是多余的。你等于把人家副主编给“涮”了。你好意思吗?
  我没有退路。我黔驴技穷。我只好红着脸说:“首长,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学着拿笔,我什么也没写过。这……算是我的第一部……作品。我连短篇小说都没沾过边。这一次也是我乱来的。加上时间紧,别说修改了,写完后连看我都没看过。您也别看算了,免得耽误您的时间。”
“哦,是……这样。不要紧不要紧,等你修改好了,再寄给我们看看。行吗?”
“那当然太好了。不过我正在排戏,《南方来信》,支持‘同志加兄弟’,反对老美的。估计今年不会有时间修改了。”
  “哦,哦,哦,是这样。你……写了多长时间哪?”
  “时间倒不太长,将近一个月,二十八天吧。”
  “二十八天完成一部长篇小说?第一次写小说?”
  “领导上只给了我一个月的‘创作假’。我主要是个群众演员,在舞台上跑龙套的。”
  “二十八天?这至少说明你写得很顺当嘛。这……我倒想要拜读拜读了。”
  “首长,您还是别浪费时间算了。写得怎么样先不讲,就我那一笔歪字您就不认识。”
  “谁说的?在延安我就当编辑了。几十年来我一直在看稿子,什么样的怪字我没见过?只要是中国字,难倒我的不多。你把稿子先放这儿,我是明天晚上的车,有空我翻翻。”
  ……
  第二天上午我被叫到珠江宾馆,鲁易劈头给了我一句:
  “你写的不是中国字!”
  接着,鲁易副主编详细向我描述了他昨晚的辛苦:500字一张的稿纸,每一页的头三两个字是肯定能认识的;第四五六个字就很难说了,多半靠猜;再往后写的是天书,连猜都无从猜起,只好对着稿子干着急。“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就这么瞎画,也能画得下去?一个月,不,二十八天,居然画完了这么厚厚的一大本!嗯?”
  “不懂得规矩,胡整乱整,自己糊弄自己……”
  “不,也许你是一挥而就,一气呵成也说不定。这样吧,你挑选几段读给我听听吧。你一共是十章,对吧?第一章读一小节,第五章读一小节,第十章再选一段。我是晚上的车,有的是时间。”
  广州军区战士话剧团的几位编剧,以赵寰、董晓华为代表,包括梁信在内,朗读起自己写的剧本来,眉飞色舞,口若悬河,个个声情并茂,演员们的评价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无缘朗诵自己的剧本,但我曾经是个不错的演员。现在虽然在跑龙套,跑龙套者也懂得咬文嚼字,也知道抑扬顿挫。让我朗读恰恰是救了我——我初学咋练,文章中听不中看,朗读能增加点气氛,朗读至少能遮羞。
  我找鲁易副主编要了一小撮北京带来的新茶,给自己泡上了一满杯,先提提神。然后靠在茶几边,摊开了稿纸,清了清嗓子,用浑厚的男中音开始朗读:
  “欧阳海之歌。第一章,风雪中,第一节,起名。
  “春陵河水绕过桂阳县,急急忙忙地向北流着,带着泥沙和愤怒,留下苦难和呜咽……”
一开始我也读得磕磕巴巴的,有些字我自己也不认识,也得靠猜。读着读着,我似乎进入了角色。待读到:
  “哇哇”,欧阳玉蓉挥舞着小手挣扎着。他大声地喊着,反抗着,哭叫着,响亮的哭叫声传遍了荒僻的老鸦窝。
  “老鸦窝四周的群山回响着,饥饿的乌鸦同声呼应着:苦哇!苦……”
  这时,我可以说已经把我的那点话剧演员的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了。我将稿子翻到第五章,接着往下读:
  “二十,紧急任务。火辣辣的阳光直射到大地上……”
  “‘火辣辣的阳光’?刚才还在风雪中,这是怎么回事?”鲁易用双手撑着头,一直俯在桌上。他手没有挪开,低着头问我。
  “这是第五章中的一段……”
  “不要跳,不要跳,顺着来,一章一章、一节一节地读下去。”
  我依照鲁易副主编的要求,从第二节《饿死不讨米》开始,一节节地读着。我越读越顺,就像在朗读一个剧本的台词似的。遇着我认不清的地方,我即兴编几句凑上去,听起来也挺连贯的。读完第一章我自己激动得泪流满面,再看鲁易,他,他也老泪纵横了……
  “这样读下去你太累了。再说也读不完。你等我给你们部里打个电话,把车票退了,我晚几天再回北京。我们分三天把这件事办好,你慢慢读,我仔细听。我觉得很有苗头,有可能是一部非常成功的长篇小说。完全有这个可能。我这次来广州……不虚此行啊。”
鲁易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
……
  以后,鲁易再次为我请创作假,叫我抓紧时间修改;以后,解放军文艺社将《欧阳海之歌》排印成白皮书,送有关部门和中央领导人审阅;以后,在修改过程中我瞎使性子,不辞而别,揣上稿子要回广州,是文艺社的同志把我从火车站拉回来的;以后,在修改问题上,我一再闹别扭,鲁易和责任编辑白艾都原谅了我;以后,又请郭沫若题写书名;以后,正式出版,果然新华书店门前排起了长队;再以后,我不仅混进了“大雄宝殿”,而且成了一颗耀眼的“新星”;再再以后,我“辉煌腾达”,人模狗样地上了天安门;再再再以后,我又被打翻在地,拳脚交加、投入秦城监狱单身监禁、劳动改造,长达十有一年……
  我的起步对我来说,该有多么难写啊!
  整整四十年过去了。没有《解放军文艺社》,当年我回到演员队,老老实实地跑龙套,平平安安度过一生;没有《解放军文艺社》,我这个在话剧舞台上只能扮演群众甲乙丙、匪兵ABC的无名之辈,是关不进“秦城一号”这样的大监狱的;没有《解放军文艺社》,也许我不会经受这么多的人生屈辱,尝不到这么多人间的苦和辣……而有了《解放军文艺社》对我的宽容和厚爱,我才有了机会去饱览人世间的冷暖和大人物之间的丑陋;有了《解放军文艺社》对我的多方照顾,我才得已知道:伟大者未必伟大,渺小者未必渺小;有了《解放军文艺社》对我的一再宽恕,我才得已改变了我的人生之路,虽历尽坎坷、受尽折磨,却也算得上是波澜壮阔,不虚此生。
  人世间该有多少前因后果啊。鲁易的“不虚此行”,换来了我的“不虚此生”。他老人家还健在吗?白艾同志,您在哪里?
  整整四十年过去了。我也古稀已过,七十有五,回顾我所踩下的脚印,我这个本来进不了“大雄宝殿”只能在丹墀下边徘徊的小鬼,无怨无悔地从内心深处怀念鲁易同志,并感谢守护着文学圣殿的“四大金刚”——《解放军文艺社》的编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