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新闻频道官网:喜欢谈道德,却没有骨气--【软骨症患者的照妖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17:24:43

    南方都市报副刊资深编辑 侯虹斌

    最近,微博上流传着一个故事:“射杀柏林墙最后穿越者的前东德卫兵英格最终被判有罪。作家龙应台访曾任边境守卫前东德军人:柏林墙倒塌后审判英格,公不公平?回答是:当然公平!‘是总理命令他们开枪没错,可没人命令他们一定得射中!’”

    这个微博因为辗转多途,作者是谁已不可考,不过查了一下,龙应台的确就柏林墙倒塌采访过不少人,写过不少文字,表达过很类似的观点,那就是,别拿时代或“不得已”当遮羞布,就算在命令面前,你还有别的选择!

    这个道理,放在中国现代或古代或者任何时代,都是有效的;尤其是阿丁列出来的这些“软体动物”们,你们都应该听一听这样的审判。

    其 实,中国文人群体是一个很奇怪的群落,有颇多相似点,其中之一就是非常喜欢谈道德;不仅谈道德,而且官位大小、声名好坏主要都建立在道德水平高低的沙丘 上,真材实料的行政能力倒在其次。也因为此,大家可以不苛求一个军官文成武德,但对士大夫的私生活和品行就不能不多八卦八卦了。孰料,最讲道德的阶层,却 成了滋生最多软体动物的温床,他们像蛞蝓一样,趴在时代那片温湿的菜叶上,拖着鼻涕自在地爬来爬去,不惭愧,不后悔。

    这些软体动物,软的形态各不一样,有亲自给领导尝粪便的郭霸,有给外邦首领亲切舔鞋的阎知微,也有把老婆和女儿送给太子享用、自己也当面首的崔湜,还有搞了小尼姑当二奶、把自己新寡的儿媳肚子搞大的朱熹;更有弄个“莫须有”陷害岳飞的万俟卨……(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软 体动物中,最成功的典范大概是冯道了,历仕后唐、后晋(契丹)、后汉、后周四朝十君,拜相二十余年,人称官场“不倒翁”。对这样一个“私德无损,大节有 亏”的人物,历史上对他的评价五花八门,还真的没有一个果断的甄别,但阿丁一下子就击中要害了:“吾国历史上最缺钙的年代,大概要算是五代十国了。冯道生 于斯时长于斯世,最终在历史长河里一个变形虫的形象,当有其必然性。一个很有些才学的文人,软如涕,韧如丝,如滚刀之肉,似跗骨之蛆,换主子跟换衣服那么 软松,不管谁家天下,冯道都有官做,有肉吃。”

    到底是不是乱世陷沼,朝代频更,文人无法尽忠守节,就只有随波逐流呢?依我看来, 无可奈何地求生,与心甘情愿、乃至兴高采烈地谋富贵是有区别的,冯道是后者。在辽太宗耶律德光灭掉石敬瑭后,冯道爽利投降,耶律德光问,你老小子算什么东 西?冯道说,我又无才又缺德,我就一又二又傻的老帮菜。耶律德光见他那么不要脸,就封了他一个太傅。

    这就应了一句话:人至贱则无敌。毕竟,冯道的时代不是高启的时代,屈从一个君王,可以理解;屈从第二个,就有点别扭了;当他那么欢快地迎来第三、第四、第五次改换门庭的时候,他难道没有做过噩梦?

    阿 丁笔下的《软体动物》琳琅满目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软骨症患者,堪称中国文人的一面照妖镜。却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拿起这方宝镜的:首先,你要够名气、够才 气、够档次,因为小官小吏但求谋生耳,无须苛责;其次,纯粹的面首或靠肉体起家的,什么邓通董贤薛怀义都不算,因为你不能向明码实价的妓女索要贞节;而 且,枭雄或心怀大恶的叛臣之类的也不在其列,因为那是反骨不是软骨;最后一点,就是要足够无耻、足够贱,否则,人太多了你还挤不进去呢。———中国历史上 甚为发达的一个种群的模样,就被描画出来了:身居高位,有能力,讲道德,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更大的权贵屈服、献媚,匍匐膜拜,争先恐后,姿势要多难看有多 难看。(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阿丁的文字轻松狡黠、充满灵气,又麻辣尖刻,一针见血;这些文字发表在南方都市报的专栏版的时候,追逐者甚众。作为编辑,我就担心,被他点名的潘安、秦桧、钱谦益们,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面跳出来呢?

    惟 一的感慨是,阿丁有时过于苛求古人了,对“硬汉”以及“气节”这种东西很是执着,他的内心大概是一个高洁的士大夫,眼里糅不下一颗沙子。而我,不过一小妇 人耳,对死人总是会苟且些、宽容些。我理解那些在乱世中苟全性命的名士,也理解那些在皇威之下涎着脸奉承的大臣;只要不主动为恶的,我觉得不必非抓到实验 台上扒皮不可。有时他们保的不仅是自己的命,也是一家老小几十几百口人的命,实在不见得为了舍生取义时刻准备着,还要让无辜的妇幼都受牵连。连阿丁也不得 不承认,冯道的私德是很好的,许多位列其中的软骨分子,他们也曾有硬骨头的时候,也有为民请命敢抗旨的时候。——— 相反,我非常不喜欢方孝儒、不喜欢张 巡、不喜欢史可法,不喜欢这些骨头硬到不可理喻的人。为了一己的“气节”二字,千百万的生命变成尸体也在所不惜。他们大概认为,为了“气节”,血流成河都 是值得的;是的,你愿意为气节去死,没人拦你,可你凭什么能为万千无辜的百姓下定义呢?有些牺牲或许是必要的,但集体变成被砧板上的羔羊,则不是战争,而 是屠宰。

    软虽然贱、脏,可是蛞蝓们却活得欣欣向荣;硬虽然刚强、有力,恐龙却集体灭绝了。如何在软和硬之间寻找到合适的角度,有 尊严,而且活下去?我们尽可以嘲笑那些软体的低等生物,反正他们也不可能跳起来反驳我们;可制造软体动物的土壤还在,我们如何能确定,我们一定不会是下一 个软骨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