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参谋长有实权吗:周国平文摘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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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的话

      在茫茫人海中,我庆幸结识了周国平先生。也只能说“我结识了”,因为他绝不会结识我。

      周国平先生是我尊崇的人。他的作品我可以说是读遍了,有的还不只读过一遍。他的作品极大地丰富了我的人生,开拓了我的视野,也支撑着我走过了最痛苦的日子。读到他作品的精华部分,我甚至要喊出“周国平万岁!”,但我又由衷地庆幸中国人总算永远走出了高呼万岁的年代。

      这些摘录,是我从他全部作品中选出的,是我最喜欢的部分。我把它放在床边,总是想:她是我心灵的支柱,无论何时,当我在狭隘的内心世界绕不出去的时候,她一定会指引我重新走向真知。  

2007-5-28

 

(以下所有文字,都是本人读周国平先生不同文集时的摘录,全部是录入的,可能有各别错字,请见谅)
 周国平文摘

J

纪念所掩盖的

打一个比方,西方哲学好像一个长途跋涉的寻宝者,两千年来苦苦寻找着一件据认为性命攸关的宝物----世界的某种终极真理,康德把这个人唤醒了,喝令他停下来,以令人信服的逻辑向他指出,他所要寻找的宝物藏在一间凭人类的能力绝对进入不了的密室里。于是,迷途者一身冷汗,颓然坐在路旁,失去了继续行走的目标和力量。这时候尼采来了,向迷途者揭示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那件宝物根本就不存在,连那间藏宝物的密室也是康德杜撰出来的。但是,他接着提醒这个绝望的迷途者:世上本无所谓宝物,你的使命就是为事物的价值立法,创造出能够神化人类生存的宝物。说完这话,他越过迷途者,向道路尽头的荒野走去。迷途者望着渐渐隐入荒野的这位先知的背影,若有所悟,站起来跟随而行,踏上了寻找另一种宝物的征途。

在上述比方中,我大致概括了尼采在破和立两个方面的贡献,即一方面最终摧毁了始自柏拉图的西方传统形而上学,另一方面开辟了立足于价值重估对世界进行多元解释的新方向。不能不提及的是,在这破立的过程中,他充分显示了自己的哲学天才。譬如说,他对现象是世界惟一存在方式的观点的反复阐明,他对语言在形而上学形成中的误导作用的深刻揭露,表明他已经触及了二十世纪两个最重要的哲学运动----现象学和语言哲学----的基本思想。

两年前,我到过瑞士境内一个名叫西尔斯-玛丽亚的小镇,尼采曾在那里消度八个夏天,现在他居住过的那栋小楼被命名为了尼采故居。当我进到里面参观,看着游客们购买各种以尼采的名义出售的纪念品时,不禁心想,所谓纪念掩盖了多少事实真相啊。当年尼采在这座所谓故居中只是一个贫穷的寄宿者,双眼半盲,一身是病,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写着那些没有一个出版商肯接受的著作,勉强凑了钱自费出版以后,也几乎找不到肯读的人。他从这里向世界发出过绝望的呼喊,但无人应答,正是这无边的沉默和永久的孤独终于把他逼疯了。而现在,人们从世界各地来这里参观他的故居,来纪念他。真的是纪念吗?西尔斯-玛丽亚是阿尔卑斯山麓的一个风景胜地,对于绝大多数游客来说,所谓尼采故居不过是一个景点,所谓参观不过是一个旅游节目罢了。

   所以,在尼采百年忌日来临之际,我心怀猜忌地远离各种外在的纪念仪式,宁愿独自默温这位真实的人的精神遗产。

检验人的素质的一个尺度

    按照马斯洛的著名理论,人的需要从低到高呈金字塔结构,依次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社交需要,受尊敬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其中,第一、二项是生物性需要,第三、四项是社会性需要,第五项是精神性需要。我们也可以更笼统地把人的需要分为物质需要和精神需要两项。
    一般来说,如果较低的需要尚未得到满足,较高的需要就难以显现出来。一个还必须为生存挣扎的人,我们无权责备他没有崇高的精神追求。
    可是,在较低的需要得到满足以后,较高的需要是否就一定显现出来呢?事实告诉我们未必。有一些人,他们所拥有的物质条件已经远远超过生存所需,达到了奢侈的水平,却依然沉醉在物质的享乐和追逐之中,没有显现出任何精神需要的迹象。
    也许,对人的需要结构还可以作另一种描述。比如说,如果把每个人的潜在需要的总和看作一个常量,那么,其中物质与精神之间的比例便非常不同。物质需要所占比例越小,就越容易满足,精神需要也就越容易显现并成为主导的需要。相反,如果物质需要所占比例很大甚至覆盖全部,就难免欲壑难填永无满足之日了。
    人的潜在需要结构的这种差异也就是人的素质的差异。姑且不论这种差异的成因,我们至少得到了一个尺度:在生存需要能够基本满足之后,是物质欲望仍占上风,继续膨胀,还是精神欲望开始上升,渐成主导,一个人的素质由此可以判定。

嫉妒的权利

鉴于世上真正幸福的婚姻如此稀少,已经得此幸福的男女应该明白:一个男人能够使一个女人幸福,一个女人能够使一个男人幸福,就算功德无量了,根本不存在能够同时使许多个异性幸福的超级男人或超级女人。

精神现象

知识和心灵是两回事,一个勤奋做学问的人同时也可能是一个心灵很贫乏的人。若想知道一个人的精神级别,不要看他研究什么,而要看他喜欢什么。一个人在精神素质上的缺陷往往会通过他的趣味暴露出来。趣味是最难掩饰的,因为它已经扎根在无意识之中,总是在不经意中流露。

许多人的所谓成熟,不过是被习俗磨去了棱角,变得世故而实际了。那不是成熟,而是精神的早衰和个性的夭亡。真正的成熟,应当是独特个性的形成,真实自我的发现,精神上的结果和丰收。

强者的无情是统治欲,弱者的无情是复仇欲,两者还都没有脱离人欲的范畴。还有第三种无情:淡泊超脱,无欲无争。这是出世者的大无情。

人生境界的三项指标:生活情趣,文化品位,精神视野。

长期生活在户外的人,与长期生活在户内的人,他们会有十分不同的感觉和思想。

假如你平白无故地每月给某人一笔惠赠,开始时他会惊讶,渐渐地,他习惯了,视为当然了。有一回,你减少了惠赠的数目,他会怎么样呢?他会怨恨你。

假如你平白无故地每月向某人敲一笔竹杠,开始时他会气愤,渐渐地,他也习惯了。然后,有一回,你减少了勒索的数目,他会怎么样呢?他会感激你。这个例子说明了人类感激和怨恨的全部心理学。

有两种人最不会陷入琐屑的烦恼,最能够看轻外在的得失。他们似是两个极端:自信者和厌世者。前者知道自己的价值,后者知道世界的无价值。

一本浅薄的书,往往只要翻几页就可以察知它的浅薄。一本深刻的书却多半要在仔细读完了以后才能俯它的深刻。

一个平庸的人,往往只要谈几句话就可以断定他的平庸。一个伟大的人,却多半要在长期观察了以后才能确信他的伟大。

心灵的财富也是积累而成的。一个人酷爱精神的劳作和积聚,不断产生、抛售、贮藏点滴的感受,日积月累,就在他的内心中建立了一个巨大的宝库,造就了一颗丰富的灵魂。在他面前,那些精神懒汉相比之下终于形同乞丐。

精神乞丐?可是精神的财富是可以乞讨而得的么,哪怕拥有者愿意施舍?何况,物质上愈是贫穷的人就愈知道金钱的价值,认识精神财富的价值却需要精神的眼睛,而精神贫乏的人必定也在精神整体上发育不良,他的精神眼睛是盲的,甚至连乞讨的愿望也没有。

物质上的贫富差别显而易见,于是穷人起而反抗,并且把带头揭露此种差别的人视为英雄和救星。可是,精神上的贫富差别唯有富者分得分明,倘若他直言不讳地揭露此种差别,却会被视为罪人,宽容一点吧,便是狂人和疯子。

物质上的贫富差别受害者是穷人,他受肉体冻馁之苦。精神上的贫富差别,受害者是富人,他受精神孤独之苦。

在较量中,情绪激动的一方必居于劣势。

精神的故乡

一个热爱精神事物的人必定是谈然于物质的奢华的,而一个人如果安于简朴的生活,他即使不是哲学家,也相去不远了。

节省语言

我不会说、也说不出那些行话、套话,在正式场合发言就难免怯场,所以怕参加一切必须发言的会议。可是,别人往往误以为我是太骄傲或太谦虚。

平时我受不了爱讲废话的人,可是,在某此社交场合,我却把这样的人视为救星。他一开口,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保持缄默,不必为自己不善于应酬而惶恐不安了。

讨论什么呢?我从来觉得,根本问题是不可讨论的,枝节问题又是不必讨论的。

人得的病只有两种,一种是不必治,后种是治不好的。

人们争论的问题也只有两种,一种是用不着争的,一种是争不清楚的。

健谈者往往耐不得寂寞,因为他需要听众。寡言者也需要听众,但这听众多半是他自己,所以他比较安于独处。

K

开场白

要是我去与大人们谈精神,我敢断定,他们中间十有九人会向我提起不久前热闹了一阵的所谓“人文精神的讨论”,并且追问我的看法。唉,我有什么看法呢,在我看来那不过是发牢骚罢了,而真正的精神生活是和发牢骚无关的。有一些自命“精英”的知识分子,他们想做思想领袖,可是当今的社会风气的确是越来越重实利,没有人认他们的账了。同时,比起那些发了财的人,他们又显得比较穷。其实,失落的不过是名和利罢了,精神怎么会失落呢?比方说,你在海边看日出,面对喷薄而出的旭日和绚丽变幻的霞光,你内心充满惊奇、感动和喜悦的情感,这本身便是一种精神生活了。然而,按照他们的逻辑,如果人们没有因此而赞颂你是一个欣赏日出之美的专家,或者没有因此而给你发一笔奖金,你的精神就失落了。对这种逻辑实在没有什么好讨论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的这本小书是和这类讨论彻底无关的。

当然,有时候,精神也是可以作为研究和讨论的对象的。如果把世界划分为自然界、社会和人类精神三个领域,那么,以这三个领域为研究对象的学科就分别叫做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人文科学又名精神科学,包括哲学、宗教学、美学、伦理学、历史学、语言学、文学等等,是专门研究人类精神的各种形态的。不过,在原初的意义上,精神不是一种知识,而是属于每个人内心的东西,是个人的灵魂生活。

可持续的快乐

我最讨厌那种说教,什么“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仿佛青少年时期的全部价值就在于为将来的成功而苦苦奋斗。依我看,“少壮不享乐,老大徒懊丧”至少也是成立的。倘若一个人在少壮时并非因为生活所迫而只知吃苦,拒绝享受,到年老力衰时即使成了人上人,却丧失了享受的能力,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但是,快乐不应该是单一的,短暂的,完全依赖外部条件的,而应该是丰富的,持久的,能够靠自己创造的,否则结果仍是不快乐。所以,我主张可持续的快乐,要使快乐本身不但是快乐,而且具有生长的能力,能够生成新的更多的快乐。青少年时期是心智最活泼的时期,也是心智趋于定型的时期。在这个时期,一个人倘若能够通过读书、思考、欣赏艺术和大自然等等充分领略心灵的快乐,形成一个丰富的内心世界,他在自己的身上就拥有了一个永不枯竭的快乐源泉。这个源泉将滋润整个人生,使他即使在艰难困苦之中仍拥有人类最高级的快乐。在我看来,这是一个人可能在青少年时期获得的最重大成就。

L

卵石和顽石

一个女中学生给我写信,说到现在的教育制度固定了一种生存法则,使另一种生存方式难于存在了。接下来,让我抄录她的原话吧:"卵石和顽石原先想去的是不同的地方,可通道只有一条,到最后顽石也莫名其妙到了卵石想去的地方,失去了自我,那它的挣扎到那时又有何意义呢?"

唉,这块可爱的小顽石,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说得多么精彩!我应该怎样安慰她或者鼓励她呢?

我只好对她说:看一看贾宝玉这块顽石吧,贾政要他沿着科举制的通道去卵石们想去的地方,他不是并没有去吗?是真顽石,圆柱形通道也奈何不得它。结局也许是悲剧,但也不一定,因为时代毕竟不同了。

我不敢对她说:其实每一块卵石一开始都是顽石,是圆柱形通道里的挤压和摩擦使它们变成了卵石。

我更不敢对她说:在通道的终端,那不肯变圆滑的顽石甚至可能没有资格去卵石们去的地方,而会被当作废料淘汰掉。

灵魂是一个游子

灵魂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不像眼睛、耳朵、四肢、胃、心脏、大脑那样是人体的一个器官。但是,根据人有着不同于肉身生活的精神生活,我们可以相信它是存在的。其实,所谓灵魂,也就是承载我们的精神生活的一个内在空间罢了。人的肉身是很实际的,它要生存,为了生存便要温饱,为了生存得更好还要到社会上去奋斗,去获取名利地位。人的灵魂就不那么实际了,它追求的是理想,是诸如真、善、美、信仰、思想、艺术之类的精神价值。我们把这种对理想和精神价值的追求称作精神生活。如果一个人只知道吃睡和赚钱,完全没有精神生活,我们就会嘲笑他没有灵魂,认为他与动物没有多大区别。

理想主义

我们永远只能生活在现在,要伟大就现在伟大,要超脱就现在超脱,要快乐就现在快乐。总之,如果你心目中有了一种生活的理想,那么,你应该现在就来实现它。倘若你只是想象将来有一天能够伟大、超脱或快乐,而现在却总是委琐、钻营、苦恼,则我敢断定你永远不会有伟大、超脱、快乐的一天。作为一种生活态度,理想是现在进行时的,而不是将来时的。

论创作

流行的小散文模式:小故事+小情调+小哲理。给人一点儿廉价的小感动,一点儿模糊的小感悟。

这种东西是害人的,它们使读者对生活的感觉和理解趋于肤浅,丧失了领悟生活的真相和实质的能力。

论风格

无论写什么,哪怕只是写信,写日记,写一个便笺,下笔决不马虎,不肯留下一行不修边幅的文字。这样做的人必能写一手好文章。好的文字风格如同好的仪态风度一样,来自日常一丝不苟的积累。

语言是一个人的整体文化修养的综合指数。凡修养中的缺陷,必定会在语言风格上表现出来。

一种人用平谈朴实的口气说出独特的思想,另一种人用热烈夸张的口气说出平庸的思想。

我的目标是写得流畅质朴而且独特,而不是写得艰涩玄妙以造成独特的外观。

有的文字用朴素的形式表达深刻的内容,有的文字用华丽的形式掩盖肤浅的内容。然而,人们往往把朴素误认做浅显,又把华丽误认做丰富。

我的人格理想:成熟的单纯,我的风格理想:不张扬的激情。

论天才

创造靠智慧,处世靠常识。有常识而无智慧,谓之平庸。有智慧而无常识,谓之笨拙。庸俗从不涉足智慧的领域,所以不自知平庸。天才却不免被抛入常识的领域,所以每暴露其笨拙。既然两者只可能在庸俗的领土上相遇,那么,庸俗得意,天才潦倒,当然就不足怪了。

论嫉妒

伟大的成功者不易嫉妒,因为他远远超出一般人,找不到足以同他竞争,值得他嫉妒的对手。

悟者比伟大的成功者更不易嫉妒,因为他懂得人生的限度,这时候他几乎像一位神一样俯视人类,而在神的眼里,人类有什么成功伟大得足以使他嫉妒呢?一个看破了一切成功之限度的人是不会夸耀自己的成功,也不会嫉妒他人的成功的。

强者和弱者都可能不宽容,但原因不同。强者出于专横,他容不得挑战。弱者出于嫉妒,他经不起挑战。

真正的精神强者必是宽容的,因为他足够富裕。

论历史

无数岁月消失在无底的黑暗中了。可是,我们竟把我们可怜的手电灯光照及的那一小截区域称作历史。

历史是无情的,数十年转了个小小的弯子,却改变了个人的一生。历史可以重新纳入轨道,人生却不可能从头开始了。所谓历史的悲剧,牺牲掉的是无数活生生的个人。

围绕偶然与必然、决定论与意志自由的争论贯穿于整个哲学史。这一争论实际上是想弄清一个问题:人类对于自己的历史,个人对于自己的人生道路,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是自由的,因而在多大程度上负有责任?极端的决定论和极端的意志论显然都不能令人信服,真理很可能在两极之间的某一个点上。但是,要找到      这个点不是容易的事情,许多时候,我们从自以为找到了这个点的人那里听到的往往只是一些辩证的空话。

论角色

潇洒就是自然而不做作,不拘束。然而,在实际上,只要做作得自然,不露拘束的痕迹,往往也就被当成了潇洒。

如今,潇洒成了一种时髦,活得潇洒成了一句口号。人们竞相做出一种自然的姿态,恰好证明这是一个多么不自然的时代。

论教育

做父母做得怎样,最能表明一个人的人格、素质和教养。

被自己的孩子视为亲密的朋友,这是为人父母者所能获得的最大的成功。不过,为人父母者所能遭到的最大的失败却并非被自己的孩子视为对手和敌人,而是被视为上司或者奴仆。

我对孩子的期望----第一个愿望:平安。如果想到包围着她的环境中充满不测,这个愿望几乎算得上奢侈了。第二个愿望:身心健康地成长。至于她将来做什么,有无成就,我不想操心也不必操心,一切顺其自然。

论道德

在幸福时,人也会有良心的斗争,但那良心是在脑子里,斗来斗去只是头痛。只有在苦难中,回首往事,良心发现,这时的良心才在心灵中,人才真正感到心痛。

论东西方文化

在我看来,一个人有无真正的灵魂生活,亦即是否具有对于自己生命意义的严肃态度,乃是他在世上的一切责任心包括社会责任心的至深根源。

灵魂的在场

度闲的质量亦应取决于灵魂所获得的愉悦,没有灵魂的参与,再高的消费也不过只是低质量地消度了宝贵的闲暇时间。

两性比较

我最厌恶的缺点,在男人身上是懦弱和吝啬,在女人身上是粗鲁和庸俗。

男人通过征服世界而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

两性之间,只隔着一张纸。这张纸是不透明的,在纸的两边,彼此高深莫测。但是,这张纸又是一捅就破的,一旦捅破,彼此之间就再也没有秘密了。

我的一位朋友说:“不对,男人和女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动物,永远不可能彼此理解。”

M

每个人都是一个宇宙(2)

有两种自信:一种是人格上的独立自主,藐视世俗的舆论和功利;一种是理智上的狂妄自大,永远自以为是,自我感觉好极了。我赞赏前一种自信,对后一种自信则总是报以几分不信任。

人在世上,总要有所依托,否则会空虚无聊。有两样东西似乎是公认的人生支柱,在讲究实际的人那里叫职业和家庭,在注重精神的人那里叫事业和爱情。食色性也,职业和家庭是社会认可的满足人的两大欲望的手段,当然不能说它们庸俗。然而,职业可能不称心,家庭可能不美满,欲望是满足了,但付出了无穷烦恼的代价。至于事业的成功和爱情的幸福,尽管令人向往之至,却更是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且,有些精神太敏感的人,即使得到了这两样东西,还是不能摆脱空虚之感。

  所以,人必须有人格上的独立自主。你诚然不能脱离社会和他人生活,但你不能一味攀援在社会建筑物和他人身上。你要自己在生命的土壤中扎根。你要在人生的大海上抛下自己的锚。一个人如果把自己仅仅依附于身外的事物,即使是极其美好的事物,顺利时也许看不出他的内在空虚,缺乏根基,一旦起了风浪,例如社会动乱,事业挫折,亲人亡故,失恋,等等,就会一蹶不振乃至精神崩溃。正如爱默生所说:“然而事实是:他早已是一只漂流着的破船,后来起的这一阵风不过向他自己暴露出他流浪的状态。”

世事的无常使得古来许多贤哲主张退隐自守,清静无为,无动于衷。我厌恶这种哲学。我喜欢看见人们生气勃勃地创办事业,如痴如醉地堕入情网,痛快淋漓地享受生命。但是,不要忘记了最主要的事情:你仍然属于你自己。每个人都是一个宇宙,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自足的精神世界。这是一个安全的场所,其中珍藏着你最珍贵的宝物,任何灾祸都不能侵犯它。心灵是一本奇特的账簿,只有收入,没有支出,人生的一切痛苦和欢乐,都化作宝贵的体验记入它的收入栏中。是的,连痛苦也是一种收入。人仿佛有了两个自我,一个自我到世界上去奋斗,去追求,也许凯旋,也许败归,另一个自我便含着宁静的微笑,把这遍体汗水和血迹的哭着笑着的自我迎回家来,把丰厚的战利品指给他看,连败归者也有一份。

悲剧是深刻的,领悟悲剧也须有深刻的心灵。“性情浅薄的人遇到不幸,他的感情仅只是演说式的做作。”然而这不是悲剧。人生的险难关头最能检验一个人的灵魂深浅。有的人一生接连遭到不幸,却未尝体验过真正的悲剧情感。相反,表面上一帆风顺的人也可能经历巨大的内心悲剧。一切高贵的情感都羞于表白,一切深刻的体验都拙于言辞。大悲者会以笑谑嘲弄命运,以欢容掩饰哀伤。丑角也许比英雄更知人生的辛酸。

与此相类似,最高的严肃往往貌似玩世不恭。古希腊人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爱默生引用普鲁塔克的话说:“研究哲理而外表不像研究哲理,在嬉笑中做成别人严肃认真地做的事,这是最高的智慧。”正经不是严肃,就像教条不是真理一样。真理用不着板起面孔来增添它的权威。在那些一本正经的人中间,你几乎找不到一个严肃思考过人生的人。不,他们思考的多半不是人生,而是权力,不是真理,而是利益。真正严肃思考过人生的人知道生命和理性的限度,他能自嘲,肯宽容,愿意用一个玩笑替受窘的对手解围,给正经的论敌一个教训。他以诙谐的口吻谈说真理,仿佛故意要减弱他的发现的重要性,以便只让它进入真正知音的耳朵。

媒体对于大众阅读的责任

现在图书的出版量极大,有好书,但也生产出了大量垃圾,包括畅销的垃圾。对于有判断力的读者来说,这不成为问题,他们自己能鉴别优劣。受害者是那些文化素质较低的人群,把他们的阅读引导到和维持在了一个低水平上,而正是他们本来最需要通过阅读来提高其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