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文杨千嬅分不清:我们都忽视了乡村的疼痛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00:40:35
作为一个农民的孩子,活在乡村长在乡村最终背离了乡村,在城市的户口上生活,就很少有机会认真打量生我养我的乡村。虽然我生活的城市离故乡就那么100公里,一年却难得回去一次,乡村在人们的眼中,成了贫穷、落后、闭塞,甚至是无知愚昧的代名词,每当和她们争论的时候,我总是列举乡村的淳朴和善良来抵御朋友们的诋毁,可是我不想去更深的认识她,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麻木了。
生活在城市久了,逐渐被城市同化,即使偶尔想起故乡,总觉得思想游离在外,在心灵上,我知道自己离乡村是那样的远,我越来越世俗了。我总是用笔不停的书写着生命中点滴的感受,却吝啬字词去关注养我长大的乡村,有时候我也问自己,我在刻意回避着关于乡村的命题,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年来,面对着熟悉的土地与村落我心底从无波澜吗?既然不是,那又是什么东西让我多乡村避而远之呢?后来自己发现,其实是自己遗忘了乡村的疼痛,还有那无尽的疲惫,我的文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在这个苦难纵横的时代,一个有良知的人,他应该知道文字负担着书写疼痛的责任,可书写疼痛的人要先去体味这疼痛,——我真的不想去揭乡村的伤口啊,那样我的心也会疼。
从小到大,读过很多大家的文学作品,他们用那么多描写乡居生活的文字,把乡村生活描写得充满了诗情画意,让人感觉乡间的生活就像天堂。我一直怀疑那是些生活在与乡村异质的空间里的浪漫文人的虚构,在他们笔下,乡村生活是诗意的,但诗意的浪漫与文人有关,却与乡里的老农实实在在的生活无关呀!即使是在在乡村生长的人也只有脱离了乡村才会去怀念、赞美曾经的过往。事实往往是这样,生活的沉重和那些轻灵的文字、曼妙的意境是两个痛苦的极端,如果我们不曾知道或已忘记乡村生活的真相就只能书写肤浅的诗情,那是无病呻吟,同时也是十分可笑的。我这样说,好像是在否定了很多作家的创作导向,但是在我看来,在中国,没有几个真正的作家始终把视线投向底层,关注乡村,关注民工,关注小人物的命运与悲欢,所以他们的作品无法体现着人性中的悲悯。即使有那么几个书写乡村以及与乡村命运有关的作家,他们的文字虽然多了几分愤怒,甚至是无用的呐喊,还有许多哀叹,愤世嫉俗之外让人独到的是笼罩着的悲凉,而且结尾多是向现实妥协的无奈。也不能怪他们,文人也就是可有可无的人,他们手中没有权利,也不能改变什么?文人能做什么呢?有那么几个未曾泯灭的良知的文人,能向这个社会作一些呼吁和反抗,也算是尽职了。而往往阅读这些文字的依然是“百无一用”的书生,能左右局面解决问题的人他们都不读书,他们人性中有关真善的东西都沉睡了,唤不醒。
有时候很无趣了,就到街上瞎逛,随时可以看到一些背着蛇皮口袋在街上如无头苍蝇一样的人,他们头发凌乱,衣衫不洁,表情凄苦;随时可以看到肩上扛着手锤钢钎腰环锯皮斧子的人,脚踏漏眼的黄胶鞋,神情麻木,随时可以看到衣作简朴的村姑和童工,睁大着犹豫不绝的眼睛,在城市的角落和招聘广告之前扫描着廉价的招工信息。这一群人,都是乡村的背离者,他们放弃了乡村,到城市里来寻找落脚的地点,他们只求这个城市能容纳他们的无奈,他们希望城市能看重他们的劳力和汗水,哪怕活得没有尊严,哪怕是在城市人的鄙夷当中活着。于是你总是会在媒体的新闻里听到这样的消息:某家的小保姆因为拿了主人的3块钱,被主人打了个半死撵出门,某个交叉路口撞死了一名农民装扮无身份的男尸寻求家人认定,某个送货的打工仔因为怕交警罚款惨死在车轮之下,某个漂亮的保姆被男主人强奸反而被女主人告上法庭。不一而类的报道总是充斥着着我们的眼球和耳朵,这样的场景总是换着角色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地点每天上演着,可是我们只是摇一下头,还能说什么,熟视无睹也是一种习惯罢了。有时候自己看到那些背着蛇皮袋腰插斧头的兄弟和无助站立在街头的姐妹,看到他们的命运在城市的表情里沉浮着,除了觉得心酸疼痛无奈,还能怎样呢?连愤怒的勇气都没有,那是命运的大手在拨弄众生,我去愤怒谁呢,谁又会在乎我的愤怒呢?即使我面对那一缕代表生命温热的鲜血正从一个生长在乡村却躺在了城市马路上的年轻的躯体里象抽丝一样的流出,我们的心除了颤栗和疼痛能向这个城市声讨吗,谁又会倾听我们的声讨?城市本就是城里人的城市,不是背着蛇皮袋的乡下人的天堂啊,可他们怎么知道迈出的脚步踩醒了死神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乡村的疼痛是城市给的。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我是这样固执的认为,那么多进城务工的农民,有年轻的后生,漂亮的姑娘,有携儿带女的夫妻,有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笑着从熟悉的土地上离开,到城市里以后,所有生动的表情都被冻僵了。日复一日的劳作他们不怕,可高傲优越的表情里鄙夷的神色让他们胆怯,有时也催生了一些人心中的恶。当他们用自己的辛苦换来或薄或厚的钞票时,疲惫的笑容点数着辛酸。——这还是好的。那些辛苦了一年拿不到钱的怎么办?都去找总理帮他们吗?那些意外伤亡的怎么办?家里还等他们拿钱回家,回家过年呢,要不是贫穷,他们用得着那么低声下贱的来城市讨生活吗?他们会杀老板,他们会用死来威胁,他们活不下去,他们会偷东西,他们会抢夺城里人的包,他们会铤而走险杀杀人越货,都是逼出来的啊,他们不愿意这样,他们的内心有谁真正关注过,即使政府的改革,想改变村庄的生活,可那样的做法是车水杯薪,隔靴搔痒而已,并没有解决实际问题,这些谁又知道,我们的父母官,大多数做的都是面子工程,捞政绩而已,并没有落实到实处,农民兄弟还得四处出卖自己的劳力,试着想想,如果农民都真正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谁还愿意在风雨飘摇着去贱卖人生。更可怕的是,外出务工的全是青壮年,整个村庄就成来了空巢,乡村的留守者们多是老弱病残,他们眼巴巴的盼望着在城里干活挣钱的亲人能带回来崭新生活的希望,可往往等来的是失望,有时得到的甚至是绝望,还有的状况更令人不敢去想,从家里走的是好好的一个人,回来的确是一副骨灰盒,有的甚至一去不回,埋骨异乡,这些疼痛谁又知道呢?
最让人疼痛的是,那些怀着美好希望离家的女人们,他们离开村庄时,都向自己的亲人保证,她们会用自己的努力和汗水,在外好好的挣钱,改变家庭的现状,她们带着恬静笑容干干净净的走的,可是谁又能保证她们回来时是干干净净的回来呢?有的出门挣不了钱,被外面黑色的东西污染了,被迫或自愿做了小姐,赚着肮脏的钱,有的被骗被拐卖给别人做了老婆,再以回不到故乡,有的被灯红酒绿的城市同化,沦落为社会的渣滓,无颜回家。有的出门时给老公保证得好好的,回家时却是带着一身的病回来,等待死亡,有的是给丈夫一纸离婚书。这里面固然有她们自己不够贞烈的原因,可环境的诱惑与逼迫对于一个身处异地打工挣钱的乡下女人来说又是多么的强大啊,我们有什么理由责备她们的不贞,她们的无奈和内心的痛苦,有谁有明了?只要你细心观察,你就会发现,那些在城市里呆了几年再回来的女人们,脸上原有的在乡村里长成的淳朴笑容怎么就消失了呢?她们的谈吐和生活习惯都沾染了城市人的世俗和奸诈,还有无聊和算计。有些人干脆就不回来了——抛下在乡村里的家和家中的亲人,那亲人不是可以远离的爹娘,是孩子和丈夫。这些丈夫们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妻离子散,依然不恼不怒的在乡村的土地上耕耘,耕耘着没有阳光的日子。我们村子里有许多这样的家庭,都有好几个男人带着两三个孩子生活,家里却从不见女人的踪影。问得的结果都是自己的女人外出打工就没有回来过,前两年还时常来信问候家里的情况,钱是没有,后来干脆就杳无音信。男人在家里相继送了走了一起生活的亲人——奶奶,父亲,母亲,自己也落了一身病,试着想一下,那个家还是完整意义上的家吗?毫无疑问,从此,他们的院子成了阳光温暖不了的地方,如何让他们得到幸福?猜测得到,那些不再年轻女人们早已没有了回到乡村的心情。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女人们,如此狠心的抛下家中的孩子在繁华的都市里一呆这么多年,她们在那里是在过一种人上人的生活吗?不是,我想得不错的话,是乡村在城市面前无法有尊严的站立,那由乡村进入城市的人能吗?我无法责怨,也无意责怨,每个人的生活方向都是自己选择的。留在乡村就意味着过长久的清贫日子,而到城里说不定就捡到了金子,不也有那么多出人头地的吗?这些成功的例子鼓动着原本平静的心,于是,一拨一拨的人背着蛇皮袋走了,身后,一茬一茬的长起来,也走了。热闹的城市更加热闹拥挤,寂寞的乡村愈发寂寞空旷。
能走的都走了,把负累留在乡村,让他们象田间野草一样在广阔的天地里自生自灭。小镇东头的村子里有个整天神情恍惚衣衫不整的女人,父母亲人都去了南京,走时把她嫁给了一个又矮又丑的老头。那丑老头在乡下是娶不到媳妇的,那样的人很多,还有自幼残疾的,就只好花钱买个憨包傻子来组成一个家守着,守着提心吊胆没有欢乐的日子。曾听朋友说他们村子里有一个人,腿不好,他娘给他买了个憨女子做媳妇,那憨女子又给他生了三个憨孩子。我听后心里有隐隐的疼痛与悲哀。那样的日子该怎么过?一个没有生活能力的男人养着四个无法自理的人难道比一个人的日子好过吗?也许吧,毕竟那就是一个家了,有老婆孩子就是家。乡村里这样的生存无疑是最悲惨的,如果是一个城里的男人身有残疾,家里人能给他娶一个正常的乡下姑娘,生个健康的孩子,而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只能买来一个让生命更沉重的负累。可是,谁又能改变这些呢?乡村的疼痛有时也是自己长出来的,那样的环境选择了一个生命在那儿生长,那生命就回避不了现实所给予的一切。比如,乡村医疗条件差,医生水平低,生在乡村的人如果遇到了重病的突袭,生命就成了无从保障的风中烛,很多时候亲人们就那么眼睁睁的守着烛火熄灭。这样的时候,谁心不疼?
乡村没有能力抵挡外来的伤害,也医不好自己身上的病痛,只能日复一日的沉默着,承受着,疲惫而沉静,沉静的令人心酸,疲惫的让人心疼。
城市的结构是坚硬的,乡村的结构原本是柔软的,现在也学起了城市,用钢筋水泥盖起了楼房。我不知道,坚硬起来的乡村是否就开始具备了抵抗外来伤害的能力,是否就能够留住自己的希望,并让希望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成长,象一季季的庄稼那样,不管多少,总有收成——快乐的收成,只付出汗水与辛勤而不必付出鲜血与生命的收成。
   我们都忽视了乡村的疼痛,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