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主题公园:“又红又专”不易为

        相信执政党的多数候选人，尤其是那些在过去几届选举中“不劳而获”、因无在野党挑战而自动当选成为国会议员的从政者，皆因“专”而不“红”才没有得到更多选民的垂青，是其中一个因素。

“又红又专”是中国共产党的政治术语，最初由毛泽东提出，邓小平后来又加以重申，但近年来已经少见于中共官方话语。

　　毛泽东是在1957年中共八大三中全会上发表的讲话《做革命的促进派》里首次提到“又红又专”，接着在1958年初发表的《工作方法六十条（草案）》中的第二十二条，对“又红又专”作了详细的阐述，指出“红与专、政治与业务的关系，是两个对立物的统一。一定要批判不问政治的倾向。一方面要反对空头政治家，另一方面要反对迷失方向的实际家。政治和经济的统一，政治和技术的统一，这是毫无疑义的，年年如此，永远如此。这就是又红又专”。

　　“又红又专”在上世纪50年代末提出之后，经过中共理论家的不断润饰和补充，发展出了一套独具中国特色的人才培养模式。简而言之，就是要有坚定和正确的政治观点，同时也要有过硬的专业能力。

　　本文并不打算讨论中国或中共的事儿，只是觉得毛泽东发明的这个政治术语“酒瓶”用起来极其顺手，就拿过来装点新加坡的“土产酒”，谈点新加坡的事儿。既然“酒瓶”里装的是“新加坡酒”，“又红又专”的经典定义也要随之更改。在本文里，“红”指的是有高度献身精神，愿意为人民谋福祉，而且具备政治嗅觉和能力的政治人才；“专”指的是在相关专业领域里出类拔萃，智力高、知识面广，且有精确判断力的精英人才。

　　新加坡实行的政治制度，是源于英国西敏寺制度的政党政治议会民主制度。在这个制度下，各政党以选区为单位，在最多每隔五年的国会选举中寻求选民的委托，并由赢得最多议席（须超过议席总数的半数）的政党组织政府，若没有政党赢得一半以上议席，就得由两个或多个政党协商组织联合政府。在一般情况下，政府内阁总理将由执政党党魁出任，总理有权从本党议员中挑选若干人出任内阁阁员。

　　在绝大多数实行政党政治的民主国家，有意从政者几乎无一例外都得先选择一个政党，在党内累积了足够的政治能量后，再由政党提名参加议会选举（可以是地方议会，也可以是国会，但在一些有三级政府的大国，如英国、日本等，大多数从政者都是先成为地方议员，再参选国会议员），从基层开始累积政治资源，从地方议员到国会议员再到内阁部长，期间经历过无数党内党外政治斗争，最终才能爬上内阁总理的宝座。经过这样一轮又一轮的磨练，最终能成为国会议员的从政者，多半都已经是政治阅历极其丰富的老油条，说不客气一点就是政客。他们未必有过硬的专业知识，但绝对是个称职的政治人才。也就是说，够“红”但未必够“专”。

　　新加坡除了继承了英国的西敏寺制度以外，还继承了英殖民地时代就建立起来的公务员制度，或曰文官制度。文官制度独立于政党政治之外，必须严守政治中立，并且是维持国家日常运作的中坚力量。在英国、日本等民主国家，文官队伍是一股很强的力量，尤其是在换政府如换衣服一样频密的日本，其文官力量之大甚至凌驾于政府之上。强有力的公务员队伍，虽然能保证国家的日常运作，但也可能成为一股极其保守的、制约社会变革的反动力量，尤其是作为其“老板”的民选政府并非得到绝大多数选民的强有力支持，而且也没有长期执政的相对弱势政府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意外诞生的新加坡共和国，在独立之初所面临的险峻局面，是其他国家所少见的。为了有效地应付各种挑战，迅速地发展经济、建设国家，从1959年自治邦时期就开始执政的人民行动党政府没有沿袭传统政党政治那种经过层层斗争产生政治人才的方式，而是建立了一套极其独特的、在奉行政党政治的众多民主国家中罕见他例的“品茶揽贤”制度。在这个制度下，行动党从社会各阶层精挑细选精英人才，再把合格者投放到基层历练一段时期，然后在大选期间提名他们参选国会议员，接着再从中择其优者委以内阁阁员要职。

　　“品茶揽贤”制度的优点在于，这能够确保执政党的国会议员和内阁部长都是精英人才，既能够为国家的长治久安出谋划策，也能够以其德才慑服公务员队伍，让文官们心服口服地为民选政府认真办事。但这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经过这个方式产生的从政者，因为没有经历过从基层慢慢爬升的战火磨练，也就称不上是一个完全的政治人才。他们的专业能力是够强的，但政治能力就不一定了。此即“专”而不“红”。

　　行动党在本次大选中，虽然在国会议席方面仍然取得压倒性胜利，在全部87席中独占81席，但得票率却是独立以来最低的60.14%。相信执政党的多数候选人，尤其是那些在过去几届选举中“不劳而获”、因无在野党挑战而自动当选成为国会议员的从政者，皆因“专”而不“红”才没有得到更多选民的垂青，是其中一个因素。

　　对执政党而言，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培养出一批“又红又专”的政治接班人，但这实在不易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