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紫棋 画 mp3百度云:【2006古老的中基课】节录.其之二:经方退化01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1 01:25:08

JT老师---【2006古老的中基课】节录.其之二:经方退化.复兴简史

 

    相传,上古时代神农氏用本草,到了汉朝时代,一些口耳相传的理论,形成了《黄帝内经》。

在《黄帝内经》形成的时候,其实已经有几部书失传了,比如说《汤液经法》……相传伊尹做汤液,然后当了商朝第一个皇帝的宰相。这种事情,你们会觉得很怪吗?我觉得一点都不怪:我从前在一个出版社工作,因為会一点中医嘛,帮老板看病,而那出版社的老板后面还有后台,就是更大的老板,帮那个大老板把病看好了,结果全出版社的人都对我唯唯诺诺,当那个组织最大头目「命悬我手」的时候,谁都怕你,所以会汤液的人可以当宰相哦,听起来是很有道理的嘛。

今天《汤液经法》已经不复存在了,可是在它还没有消逝之前,可能有一个人,他在宫廷藏书或是什麼地方看到过一类的文件。那个人就是今天被中国人称作医圣的,汉朝的张仲景。

因為《汤液经法》有一些毁灭后的残骸留下来,那些残骸,梁朝的陶弘景,把它编成《辅行诀》,就是辅助修道人修行的一些方剂。它裡面的那些方子,其实就是张仲景《伤寒杂病论》裡面那些方子的雏形。

 

陶弘景蒐集到这些东西,让人可以看到:哦,可能古代真的是有《汤液经法》这个东西的结构的!就是:阴旦,阳旦,朱鸟,玄武,青龙,白虎,腾蛇,勾陈,这些各方位的神,每一个神有大小不同的方。其中的小阳旦汤,就是我们现在知道的张仲景的「桂枝汤」。

《汤液经法》失传以后,就算张仲景这个继承人最伟大了。张仲景的伟大在於:古时候那些伟大的医学,上古留下来的种种情报,那些非常重要的方子,「该怎麼用」这件事情,张仲景把它摆平了。他用《黄帝内经》的理论去对照临床,写出一本《伤寒杂病论》,这部书的方子都是用起来很神很神的。所以《伤寒论》的方子你用得对,几乎就是所谓的「一剂知,二剂已」。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就是一帖下去,病人就感觉到不一样了,然后第二帖就把人医好了。我常常遇到这种一剂知二剂已的状况,一帖药下去,病一下子就好了。有过爱滋病的朋友,淋巴节开始肿,按得出来一坨一坨的,我想:「这东西应该是《伤寒论》裡面的少阳病吧?」,然后就开张药单,死马当活马医,叫他煎小柴胡汤。一帖,全退;第二帖,就算保养一下。如果是西药,照理说药一停他就要复发对不对?那个人吃两帖小柴胡汤到今天已经三个月还四个月了,还没有再发过。所谓「经方」就是有这麼大的力道。张仲景的医疗水平是有到这样子的。

 

而张仲景写出来的《伤寒杂病论》,我一直都觉得是值得背下来的书。為什麼我这样说?因為那些古时候流传下来的情报,它的结构很像一个我们现代人都知道的东西,就是电脑程式。《黄帝内经》也好,《伤寒论》、《汤液经法》也好,它那些片片段段的方剂跟诊疗的症候,会让人觉得「它背后应该是有一个程式在跑的」,好像有一臺机器,会问你说你感觉哪裡怎麼样,然后你回答,它就会跑:「怕热还是怕冷?」选A,然后「喉咙是痛还是不痛?」,再选B……像是有一个程式在跑似的,如今那一整套程式,太古时代的中医那个最伟大的思路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情报的破片。仲景就在《伤寒杂病论》序裡面写说:虽然我们不能拿这本书包医所有的病,可是如果你们能够「寻余所集」──如果你们能够去细细推寻我找到的残破片断──「思过半矣」──其它的病,你们也会想通的。

 

果然,凡是把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整本书背到滚瓜烂熟的人,心中都会莫名奇妙的產生一种引力,它哪裡有空缺的地方,渐渐自己会把它填起来,慢慢开始在那个人的内心世界形成一套完整的医术。

 

所以「背经典」在这种事情上面是蛮重要的,所以我常常说:我教《伤寒论》,讲一大堆本草的药理啦,某个病的病机啦……其实都不过是调味料,要诱使你愿意看《伤寒论》的条文而已。真正进步最多的人,恐怕还是背书的人。如果《伤寒杂病论》你整本背下来的话,那医术是醒著睡著随时在进步的。

 

我说,学《伤寒》像玩数独游戏,数独游戏就是一个九宫格,有些格子有数字,有些格子空的,虽然空了那麼多的数字,可是你知道它的理法跟逻辑,渐渐可以推算出它缺的是什麼数字,你这样玩个几个鐘头后,终究可以填满。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就是一部数独游戏,你可以不用去理解它,就把它整本背下来,然后你就会发现它的很多方剂有些微妙的差异啊:这个方和那个方,刚好就只差一两白芍药啊,那这个方跟那个方治的病症又有一些差别啊,那麼,一两白芍药在干嘛,你就知道啦。那等到你看另外一个方,刚好只有芍药跟甘草两味药,那你已经知道芍药在干嘛了,你把那个药方减去芍药,那麼甘草在干嘛,你不就知道了吗?……就这样它条文与条文间会彼此呼应、彼此对话,这样,上古的本草学的功夫就会在这个理路裡面练成,一味药要干什麼,如果你真的背到滚瓜烂熟的话,你睡著醒著都会在推敲这些问题,这种自然形成的拉力,会迫使一个人的医术日以千里的进步。

我常常在说,学医最开始的教科书,当然要用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像你们的学长姊,他们虽然学医才很短的时间,可是他们在家裡帮家人治什麼感冒那种病,出手比外面开业的中医还医得好啊。才短短学这麼几个月的时间,出手治这种西医口中的绝症「病毒性疾病」,怎麼比外面的中西医都还看得好呢?就是一年功力抵十年二十年苦修啊,《伤寒论》就是这种神奇的经典,放到今天已经一千七百年了,它的东西完全没有褪色,它為什麼没有褪色?因為它是一个程式,它不是一个僵死的东西,或许有一天,当人类进化成有二十条正经脉的时候,它就变成过时的东西,但是人类现在仍是正经十二条,一千七百年前的人是这样,一千七百年后的人还是这样,只要你这个硬体没有换,你的软体就不用换,所以当病毒进来了,癌症进来了,它在你的身体裡面下一些乱七八糟的指令,它指令整个的排列组合,你有一套解毒程式在那边,所以坚持要用《伤寒杂病论》的方子的老医生都认為说:《伤寒杂病论》裡面的的方,决不只是拿来医感冒,而是医万病。因為当他们整本书熟透之后,会觉得可以医万病。

 

那这个数独游戏有多难呢?一般数独游戏九格乘九格,我们就已经觉得很伤脑筋了对不对?那《伤寒杂病论》的数独游戏大概是二百五十格乘二百八十格之类的吧?所以有一位日本医生说:「如果你要我到荒岛去当鲁宾逊,只给我一样东西打发时间的话,拜託你让我带一本《伤寒论》去,这样我到死都觉得很有乐趣。」

 我们的人生不够长,要去修行《伤寒论》中的学问,即使能够日进千里的进步,可能都没有办法在死前把它玩透、拼凑回当初那个最精髓的完整程式。但是,多活一天,多究一天,就会感到有赚到。

然而,学这个科目,最讨厌的是什麼?就是学一大堆有的没的,把那个程式搞坏掉。因為《伤寒论》和《黄帝内经》还算是同一个系统裡面掉出来的情报,那还可以一起拿来拼装;最怕的就是一推拼图裡面还掺了几片别的拼图,结果就不管你怎麼拼都是错的,然后花无穷心力在那边除错,不断地做这种事情,医术就毁掉了。

所以往往那种基本教义派的经方派,非常讨厌其它派别的医术和理论,因為如果它们混进去的话,医术会產生一个很糟糕的程式上面的纠缠跟崩溃,会有这种医术的解体现象。

 

除了汉朝张仲景的医术,古时候还有一个神医叫做扁鹊,太古时候的扁鹊是一种异形生物,说有什麼鸟翅膀啊,可以看到人的臟腑,那种怪异的生物。后来有一个叫秦越人的人,因為他医术很好,有洞视臟腑的超能力,所以大家把扁鹊这个封号加在他头上。

 

那张仲景之后呢,紧接的他的时代就有华佗,华佗的医术,就產生一个和张仲景不太一样的地方:张仲景的医术以六经為纲领来跑那个程式,而华佗的程式是只跑在五臟上面,是另外一个思维的向度。

 

华陀之后,又有一些医者,像唐朝有孙思貌,他收集、试用很多民间的有效方,《黄帝内经》分成《素问》跟《灵枢》,裡面都有讲很多针法,因為我教的是方剂学,所以针法我不太在意,但是孙思貌的医术就比张仲景多了很多针法,张仲景的医书裡面针法是很少的哦,主要是方剂,张仲景等於是传说之书《汤液经法》的传人。

当然,孙思貌的时代,也算是中医的黄金时期。

 

到了宋朝的时候呢,因為社会的规定,制度的改变……宋朝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社会制度,採取国家统一规范,一个村子要盖房子,就要求家家户户的那个梁柱哦,都要一样的尺寸,他们在村口那边有一个部门,专门帮你储存同一个尺寸的梁柱之类的建材,某某型的国民住宅如果梁坏掉,就可以马上在那边换一条,不需要重新打造,非常方便。宋朝很喜欢把什麼全部都统一格式,於是宋朝的药剂,就开始做那个时代的「科学中药」,什麼方剂都是几斤几斤配好,把它打成细末,然后到药局就说「我要什麼什麼方」,他就给你一包成药粉,你回来水煮一煮就可以喝了,非常方便,全部统一规格化的冲剂。也因為这样子,宋朝发展的方剂,都是小包小包的,像逍遥散就是出自宋朝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和剂局方》就像是国家药典。

 

宋朝如果要提经方派的话,像我自己很喜欢许叔微大学士,他的《伤寒九十论》等等的书。张仲景的学问虽然一直写在那边,可是之前没有人做实践跟检证的记录,许叔微就把他这一辈子的医案挑来写:这个病就像张仲景说的一样,我就照张仲景这样子开药,结果就是对!把张仲景的东西重新实验过一遍,告诉你「他果然是对的」!这是很好的实验记录。

那另外还有像是宋朝的严用和,他的《济生方》,他把张仲景的八味肾气丸加一些药味,然后做成不同版本的肾气丸来适应不同的证型,帮张仲景的方子微微修个眉毛,就像已经有一个美女了,你再帮她打扮打扮。

宋朝结束的时候,中医开始进入一道可怕的分水岭。就是在金朝的时候出现一个医术非常好的人,叫做张洁古,也就是张元素。这位洁古老人呢,他非常晓得五臟之间的流转,他开始為每一味药物编一种分类法,叫做「归经」,就是「这一味药吃了会走心,这味药吃了会入脾,哪味药吃了会入肝……」,帮药物做这样子的分类之后,用药,从五臟派的角度来讲,是不是很方便?我心阳虚应该吃那几味药,心肝阴实应该吃那几味药,都帮你归类好了,就很方便。

可是呢,我个人以為,五臟派的开药法,最妙的地方是在於它的「隔臟治法」,你某一臟有病,他会晓得是从哪一臟传来的、会往哪一臟传过去,所以用药或用前一臟的药、或用下一臟的药,来把这个臟搞好。所谓「归经」,或许比较像是服务於这一套系统的零件。

 

而,失去了更高指导原理的「归经理论」,却变成了张元素之后的中医世界的「主流」,以归经理论来研发的方剂,也就是在日本被称為「后世方」的「时方」。

决不是说时方都无用。好用的方子还是很多的。

但是,显不出力道的方子,却也很多。

也可以说,现在市面上的中医,大多数都是「时方派」。

时方派中医怎麼看病?我想各位都经验过:医生手搭在你的脉上,心裡想著:「唔嗯……心脉有点儿火,加两钱黄连;肝有点阴虚,加三钱白芍、五分牡丹皮;肾脉蛮弱的,加一钱熟地黄;血分有些热,加三钱生地黄;气分虚而有湿痰,加两钱参鬚、五分半夏、两钱苍术……」把脉术都堪称稳健,一帖药二三十味运笔如飞就这样子开出来。以理论来讲,都对,合情合理!但你若问我,这帖药有没有效?对不起,我不知道!

 

以「归经理论」件為指导原则,大约就是形成这样的医术,不能说不好,毛病不大,但,就常常是一种温温的,让人觉得「好像吃了有好一点」程度的有效。

因為我自己是学经方的,经方的「药物组」和「抓主证」的整个框架都和时方的系统不一样,用药时所看待的每一味药的作用,也和归经理论搞的东西对不太上,比如说医头痛,我会问:「你这个头痛,会不会痛时烦躁得想去撞墙、或者一面痛一面想吐?」如果会,那开吴茱萸汤;「会不会同时口渴、多汗、尿特别少?」如果会,那用五苓散的机会就多些……一个汤一个汤的可能性用问的比较多,脉象有时只拿来作个参考,和时方医者的作法不太相同。所以,我并不能很清楚地认识到时方派的这种开药法可以好到什麼程度。大概只能说,我自己多半不是这样子在开药的。

 

隔行如隔山,你叫我一个用经方比较多的人去评论时方,我也不知道怎麼讲。从前有一个朋友,拿了别的医生开给他的药单给我看,我看那一串药,就说:「你失眠、口臭、从前受过内伤……」他说:「你怎麼看药单就都知道?」我说:「寧心安神药用这几味,通常是失眠嘛;清胃热养胃阴的药用这几味,大多是口臭嘛;没事不会用伤科化瘀的这几味药,多半是有旧伤吧?……」他一听,乐了,还以為遇到高人:「那,我这医生,开得好不好?」我只好苦笑:「这嘛……不好意思哩,你先吃了,再告诉我有没有效,好不好?」我既不能断言它必定有效,也不能断言它必定无效。

 

这种在张元素之后被变成单纯化、平板化的中医医术,照规矩开药,我也没有意见;但,以一个歷史的观察而言,却可以看到:它,造成了中医的退化。

照著五臟归经分配药物的医者,医病的力道,不够有效的机率还蛮高的。日本的吉益东洞骂这些医者是所谓的「阴阳医」。

 

什麼叫做「阴阳医」?就是现在网路上很多讨论版可以看到的:有一个病人他说「我口渴啊、小便黄啊」什麼的,然后就有一个学中医的人跳出来跟他讲:「你这可能是肝阴虚有热,可能是心火下小肠,也可能是肾水不足以制火,还可能是脾津不足,又湿蓄中焦!且肺為水之上源,肺虚则……」讲五臟讲了两圈,完全陷入那种可怜的天秤座模式──我常说两个天秤座会让地球停止转动,我自己是一个,再加一个就可以了;要商量午饭吃什麼,随便聊聊,就到下午三点还饿著──讲起来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好玄妙哦,都是那种「专业黑话」!可是……到底要怎麼医,你讲清楚好不好?「或许是这样,或许是那样……」「这帖药你拿回去吃吃看,不行的话,我们再来换。」一换可以换二十五种方,医术就毁灭在这种事情上面。张仲景的方,你一看準了,开下去就有效。那你还「或许有效或许没效」二十五种方在那边转,一圈要转半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