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树 

    [一]梧桐树

    在那个贫苦的童年，住在满是石头堆砌的房内，下雨漏雨，天晴进光，春时滋润，冬时冰冷。只是后来听邻居们说，我的命很大，都说命大的人是很有出息的，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算不算出息。不知道那是哪一年的哪一个雨天，婴儿的自己在床上，一个人玩耍，具体在玩什么我至今也不知道。父母都下地了，只是几天的雨刚放晴，我听不到房塌的声音，记忆里也完全没有那一份危险。只是听别人说，母亲看到后慌张的跑回来，什么样的慌张我也不知道，只是此时的自己写下的时候掉泪了，为什么？我还是不知道。只是听说，只是听说，母亲用手慌张的扒着石头，我更想象不到母亲那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以母爱为证，想来我能感受的到。听别人说，后来母亲的手已经不成样子了。

    这些听说，是在我十几岁后，亦是母亲去我之后，我想象不到，真的想象不到。我也不想想象，真的不敢。后来听说，只是听说，母亲下决心，无论怎样的困难，也要选一个好地方，为自己的孩子建造一个安全的家。

    旧家搬新居的时候，我还是不知道，也记不起。只是有住在里面的记忆。两层楼房，面朝小河和每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没有院墙，因为钱都花在了房子上，那时的村庄，虽然社会很乱，可是治安却很好。

    院里的土地，虽然一下雨就很泥泞，但一家还是那么融融的在房间里，有欢乐，有幸福。不知从何时起，门口用荆棘围起的根处自生了一棵梧桐，很多人都说，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说时语气的一脸嫉妒和羡慕。多年以后的今天，我还在想，如果那颗梧桐就是我，那凤凰呢？什么时候会来呢？是你么？我不知道。这九天的玄鸟会为我而栖么？

    每一天的玩耍都忘不了这颗梧桐，为它浇水，为它施土。母亲告诉我，不要给予它过多的爱，那反而是伤害，没有经历风雨的树又怎么能参天？我不明白，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人要吃饭才能成长，树不喝水也能长大么？是的，它在一天天的成长着，在我的期许和诧异之中。

    它比我长的快，快的超越我的想象，一天一个变化，那时，正值春天，满身长满了墨绿的枝叶，一片一片的有小而随着时间变大，大的能为我小小的脑瓜遮住夏天烈烈的阳光。母亲抚着我的头说，除了顶部的叶子，其余的都摘了吧，为什么？我问，为了让它长的更高大。妈妈，难道你忍心砍掉这些看似它胳膊似的叶子么？我不忍心，孩子，可是为了它可以将来看得更高更远，我不忍心也得忍心。

    我期待的每天早晚都爱怜的看着它，我的梧桐树，自然给我的梧桐树。一年的时间，它已经高过我数倍了，只是身躯很细，细的有风一来，它就会随风四散摇摆。我对母亲说，给它做个支架吧，我不忍心看它在风中的可怜。可是母亲却说，孩子，种树如育人，每每你的哭泣，母亲也很心疼，可是心疼也要让你去外历风洗雨，树也一样，从小若没有坚韧的性格，长大后到那里都是一样的软骨头。

    两年过去了，小树的茂密，已经能容的下我们一家做在下面吃饭了。一天，父亲说，社会发展了，却没有了安宁，不如把院墙给砌起来吧！几天以后，就请来了垒墙的叔叔们，因为有规定，农村的宅基地是有面积的，而我家，如果要建围墙，就必须除去这棵梧桐。可是我舍不得，对母亲说，它正在茁壮的长，就这么除了，太残忍也太可惜。只听见母亲对父亲说，是啊，正在长呢？给孩子一个希望吧！也是我们的希望啊！父亲默许了，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就因为多出这几十公分，父亲交了不少的罚款。

    可是随着梧桐的成长，我的成长，我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在只知道关心小树了，忘记了父母的困难。原来每一颗树的参天都是有坚固的根基的，人也一样，只是树的根在土里，人的根在父母的心里。这颗梧桐的根一点点的把墙给挤塌了，我有些不相信这力量，为了生存么？

    父母只好再重新商议，此时的我已经上初中了，已经理解了父母对我的苦心，就对母亲说，让它在围墙外吧，离家不远，儿在外上学，离你也不远，母亲欣慰的笑了。

    渐渐忘却了这棵梧桐，因为上学不经常在家了，可是母亲却时常的打电话给我，问候我，关心我，安慰我。一次回家，看它枝桠上开满的花朵，不漂亮，却很芬芳，不秀气，却很香甜。在花随风飘落，结满果实的时刻，才明白自己一直对小树的期待和梦想，才明白母亲对我的期待和梦想。

    想到这里，我哭了，在这个漫天弥漫着成熟的喜悦和气息之时，我爱的梧桐还在，可是爱我的母亲已不在了。那些许的记忆，忘却不了，那泥泞的足迹，忘却不了。渐渐的随着远去的求学，很少回家了，后来，父亲打电话告诉我说，这棵梧桐树除了。异乡的远方，我在梦里，在大片大片的梧桐花落地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树下，泣不成声。

    [二]白杨树

    五岁开始去学堂的时候，姐姐经常送我。因为家与学校之间隔着一条国道，来往的车很多，父母和哥哥姐姐都很担心。后来大姐在家的附近，学校的路的另一边，亲手种下了一颗白杨，并对我说，弟弟，父母很忙，姐姐和哥哥也都在上学，就不能天天的接送了，你到路边，看到这棵白杨，就要如看到我们一般，左右看好再过马路，好么，我懂事般的点点头。

    以后的每一天里，无论上学还是回家，都会远远的看这棵白杨，走进了，轻轻的抚摩着它那粗糙的皮肤，爱惜的如同对着自己的姐姐，轻轻的依靠着，轻轻的倾诉着，如同这就是姐姐。是啊，这是姐姐对我的爱，是对我的期待。

    每一天，我想着姐姐时常对我说起的每一句话，放在心底，一个人难受的时候，就拿出来，每一次都会温暖许久。一天天的奔跑在家与学校之间，姐姐欣喜的看着渐渐强壮起来的我，我欣喜的看着渐渐长满翠绿叶子的白杨。想起母亲的话，就对姐姐说，把这些叶子去掉吧，不然会影响它的生长的。姐姐愉悦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弟弟，白杨不同与梧桐，白杨是有心性的，就如你，会思考自己成长之中所遇到的一切，梧桐的叶子会生成枝干，可是白杨不会，姐姐也希望你能够像白杨一样，遇事先自我的想一想，实在解决不了，再告诉我们，好么？等它真正的长出枝，我们在用心的裁剪吧！

    那一刻，我明白了，姐姐为我种下的是不仅仅是一颗树啊，更多的是怎么做人，怎么去面对成长。如今的我才明白，也许那白杨是姐姐的写照，那里有她的梦想，有她的失落。那时的她，高中毕业，对于二十多年前的农村家庭来说，几百块的大学学费都是一个难题。悲叹与那个时代，又甜蜜与那份亲情。自己七岁那年，姐姐出嫁了，那时的我，又怎会知道这事情的意义。只是感觉，以后的日子，会不能天天的见到姐姐了，我用笨拙的手，写下一个扭曲的喜字，笨拙的贴在路口的这颗白杨上，相信姐姐那时坐着车一定看到了吧，看到弟弟对你的祝福，对你的敬仰。

    初中时课本里有一篇《白杨礼赞》，说是西北的白杨树是一种团结向上，决不旁逸斜出的树，象征了中华民族的精神。我没有见过，那时的课文也没有配插图，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不知道西北的白杨树究竟是怎样一种风采。可是，身边的白杨我却是知道的，树干细高，树冠内拢，没有一支向外斜伸的。我想在这多雨多风的豫西丘陵，它也许正是通过这样的姿态适应了恶劣的环境，求得了生存与发展，而我也应该如姐姐种下时许下的愿望般，在母亲的离去之后，坚强的活着吧！

    是的，母亲在姐姐结婚一年后就离开了我们。因为种种的原因，姐姐整整大我十几岁，我知道，在那些我茁壮的时间里，是姐姐给了我太多的关爱和期许，慈祥和幸福。看它的瘦弱和内敛，不畏严寒和风雨，傲然的向更远方更高处伸展所有的枝叶，倔强的生长。

    有人说，白杨是自闭和胆怯的，可是在我陪着它渡过的每一天里，它都没有放弃去迎击寒风，为身后赢得一丝的温暖，就算这抗争让自己长出残疾的臂膀，没有躲避烈日的曝晒热情的拥抱着阳光，为身下生出一片绿荫，就算这拥抱会因缺乏营养而瘦弱。

    郁葱飒飒，迎风而动。枝干是那样的正直和伟岸，性情是那样的质朴和严肃，顽强不屈，高大不燥。枝叶随风的萌动，就像是我一个在夜沉沉的咛诉，低哀清吟的跳动在指间，似梦似幻的舞动在灵魂。

    你坚持的站着，守着姐姐种时许下的承诺。巍峨的战立，风动你动，那片片的叶子，仿佛是一个个音符，在风的指挥下亮丽的奏着夜的篇章。那小时走路蹒跚的身影，可曾印在你疼惜的心间，那小时委屈啕哭的声音，可曾传进你爱怜的心间。我想是的吧！

    在亲情潜伏的路口，你不息不灭，在血脉淌流的温情，你不温不火。从此，每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我都会在家的附近，所有的空地上，种下一颗对亲人期许美好的白杨，看它们整天的模样，想那些如昨姐姐的所有给予。眼中噙满泪水，为亲情，为生命，更为许许多多有对生命期许的人们。

    [三]陌上桑

    嬉戏的儿时，很多时候都是不懂事的。但效仿的能力也很强，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看到有些同学养起了蚕，就可怜巴巴的跟了人家屁股后几天，终于讨来了几只，腾空文具盒，兴冲冲的给这些白白小小的生命安了一个家。

    每天上课下课逗弄着，不知疲倦，又不敢拿回家，又怕它们晚上冷，就又偷偷的从家里拿了些棉花，铺在文具盒里，这下心总算安静了。可是问题又接踵而至，刚开始两天吧，都是向人家要的桑叶，总要，人家就不给了，得，总的养着啊，学校门口的小桑树是没有了，已经被伙伴们给剥削的成光杆司令了，看上去好可怜。

    问别人哪里还有，都不愿意说，还是自己找吧！哎，每每放学，这方圆十里内，几乎被我跑遍，还好，找到了几棵，怕别人找到，还特意的找了一些树枝掩盖住。摘下的桑叶不能捂着，不新鲜的蚕就不吃了，所以得一天去摘一次，也好，这养蚕倒让我改掉了懒惰的毛病。

    袅袅城边柳,青青陌上桑。提笼忘采叶,昨夜梦渔阳。据说桑树都是喜好孤独的，枝干少，个子小。我遇到的大抵这样。其实它生存的环境大抵与我们年轻时的理想一样，自由，向往。大部分的桑都是在人少寂静的沟壑之中，弱小而坚持。是的，但一些坟地里的桑却坚强的茁壮和顽强的生长着，也许是这少人来往的地方让它们蓬勃生长的吧？！

    也许是的，从来就没有用心的去抚摩那充满岁月班驳的身躯，只是因为养蚕而结识么？我不知道？你与世界之间耸立的孤独，我懂，华而有实，脆而不弱。不是很美的花，却结出如此青，红，紫的果实，是多么的不易与艰难，可是，又有几人能知晓。

    我明白，我知晓，那又有什么用呢？也许，这正是你的风采，唯我独行，何管天下？那或青或红或紫的桑葚照亮着我前行的世界，是你啊，我那永恒追求的凤凰。

    在你的心上，可有我的一丝模样？那瞬间的风，可否会为你我而歌唱，在这颓废的俗世里为你我自由的高歌呢？养蚕简单，喂食艰难。众芳喧妍，独少桑树，或许这是我那时唯一的真实心情吧？

    《孟子》中说，“五亩之宅，树之以桑”。桑梓，代表家乡，桑野，家族的墓葬地，埋骨何须桑梓地，可见古人对桑树是看得很重的。桑树和梓树，曾经遍植人们的庭前屋后。植桑养蚕，使中国成为丝绸的故乡，据说五千年前江浙一带新石器遗址中已有了原始的蚕丝织品。

    可是，如今，有多少孩子还会有我如昔兴致的养蚕呢？就算是有，又能找到几棵桑树？生存的时代，我们究竟缺什么？我不知道，只是，自心里深深发出的声音，刮着我的心。很疼很疼。

    桑树在我们每一个人的童生活中似乎总是占据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位置。春日里为了摘得最嫰的桑叶，从这棵树爬到那棵树，不顾疼痛的我们却依然乐此不疲。最难忘的便是炎炎的夏日，快乐的吃着成熟的桑椹，小小的，红红的，星星点点挂满每一根枝条。一阵风吹过，枝叶摇晃，桑椹闪烁，随风飘散的香味送出很远。笑着，闹着，吃着，唱着，满嘴溢出的紫色汁液染红了手指，染红了衣服，染红了童年的梦。

    时时繁华成锦，处处绿树成荫：我们在创造着生活的同时，又有没有想过为我们的孩子打点更多美好的心情和美妙的童年呢？

    重拾童趣，感受温馨。为我们也为那些纯真的孩子吧！心疼，心疼与这个让孩子们迷茫的世界！

    桑葚我吃过，其实有缘结识，也是因为蚕。这看似弱小的生命，却又似粱祝般的化茧成蝶，让看到的人揪心。这一份纯洁，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又是何等的珍贵？

    鲜叶虬枝，是琐碎洒脱的情怀！自由野性，是冲出世俗的真！那椭圆蓬勃的果实，其实很少人知道，它们生存的艰辛。

    很多人，如我一样的人，拥有童贞的一样的人，都曾徜徉而后欢乐过在桑树下，只是，如今，还有几人能想得起？我们的人生，其实就像这桑树，从来处来，向归处去吧！

    那陶渊明的直至追寻，怕也只是我们人生的一场梦？如果有一天，当我们童年的伤口会被无意的岁月蛰痛，那一生的徜徉而后寻求还会舔润我们期待的人生吗？

    其实记忆总会被我们湮没的不可得见。我不管是风或雨的作用，让桑的形状远望去更像传说中的龙！我只管它真的是一条龙，翻腾在我们脆弱的少年，让我们能快乐，让我们可以可以在多年以后还能记起那早已远行的岁月。

    说实话，我的心里还是有一个难言的话语的，那就是传说每一棵桑树的跟部都会有一块月牙形状的骨骼，我很想知道，却又很没有那份勇气，我怕我的一不小心，会打碎那神往已久并期许万分的童年。

    [四]河边柳

    门前有一条小河，一年的四季里，总是淌流着，除了夏季。那河的北岸，是一排排无序的杨树，南岸却是婀娜有序的河柳，每每过了一个个严寒，随着天气的逐渐转暖，出门就总是能看到那舒展着华丽水袖的轻盈的柳，这让人一夜烦闷的心无不顺畅。

    春风似剪裁万物，池上无风有落晖。青青柳烟宛泪痕，濯濯丰姿着雨妍。声声奏鸣和炊烟，弯弯残霞水云间。青丝一缕风呢喃，扉叶几片雨自安。

    春天宛如是人生的童年，看春水潺流不尽，柳絮漫舞轻似云烟。有谁曾几何时，和月相依与柳树下，轻折那嫩嫩的枝条，吹出那自然淡淡的快乐？脆脆的声音，扣开了月那朦胧的眼，敲醒了那还在沉睡的山，惊动了寻觅的人心。那被冬给冻结了的希望，此刻游动在微亮的天际。岁月也开始暖暖的舒展起来。

    水都是有归处的，想必这婉约的柳也一样吧！脚下的河经过我不懈的努力，已经知道它的追求是在曹植的洛水赋里了，可是追逐的人却还徘徊在水的边沿，树的怀间。

    星星点点翠绿的新丫，散开在满是苍茫的四野，在这尽是萧瑟的天空之下，是那么的鼓动人心。看着它们一天天不同层次的占据着那光秃的枝条，心思也跟着不停的摇摆起来。那柴米油盐的诸多琐碎，都在这份极致里给沉淤成一份隽永且美丽的温馨了。

    一荫荫下，是那茸茸的凉意，大片大片的吞噬着夏的烦躁，赤脚踩着河底的卵石，顺手折下几柔柔的枝叶，编一个环，沾满了水，戴在头上，就是那整个夏最美丽的记忆。

    看树冠盈天，摇曳在阳光的身影里，看柳叶成趣，嬉戏在水影的波涟上。想到那莫名的旅途，在哪一个时间，心能与这世间的精灵一起随风起舞呢？

    柳不争，它知道什么该珍惜，它知道该怎样感谢。柳不语，它知道什么该放弃，它知道该如何继续。忘不掉那些已去的年少，夜晚，几个伙伴，打着手电，没有惧怕，在它们的腰际找寻那等待第二天等待蜕壳的蝉，一声声得到的欢笑就那样洋洒在悄然的水中，飘逸在安静的夜里，恣意与无语的枝条上了。

    柳的万种风情，多情却不滥。那班驳凸凹的皮肤，同样也包裹着一颗脆弱的心。淡泊与水间，同样又淡泊与世间，让四季的光阴都跟着光彩起来。

    昔我往矣，柳枝依依。那轻柔如水的娇媚，如一个人缠绵悱恻的情怀，荡漾在数不清的枝条上。千丝万缕，轻盈委婉，交缠相知，影动行随。摇曳的身影，对镜凝睇，风来飘动，雨来和声。看它荏弱仪与天地山色之间，娇而坚，媚而实。如此的品性，让吾众生自叹不如。

    那份面对万物沧桑的从容的心态，那份在风矢霜剑中的不屈坚贞，让心也总是不由自主的跟着袅袅舞动。北岸的杨刚直挺拨、魁梧结实，像意气奋发的男人，南岸的柳曲折多姿、依依袅袅，像温柔多情的女人。在存在的记忆忘不去如此深情久久的对望。

    做人当如柳。

    是的。学会柳对春的珍惜，对夏的回报，对秋的奉献，对冬的宽容，对水的包容，对风的翩然，对雨的欣然，淡然一笑间，一世一轮回。只记柳时春之媚，忘却凡尘几云烟。

    那一片柳絮如烟，弥漫在河的两岸，想必是它对爱人的深深情话？想必是它对爱人的浓浓爱恋？那一份眷恋，屈指难抒，想着自己对望的明天，不知疲倦却渐渐入眠。

    忘记那个时间了，因为政府规划的新路址在这里，所有的柳树都除掉了，因为原来的路距房屋太近，为了减少生命的危险，想来一向热爱生命的柳也是会蔚然无怨的吧！只是对岸的白杨还在那长长的岁月里对望着如昔的心结，此情万年不改，我心亦如斯。

    人间万味，触摸在雨横风骤的三月暮间，看柳叶潮动潮涌，翻腾着彷徨的心思，枝桠错综，茂密在谁的心田？翠绿葱茏，跌宕在谁莫名的悸动？遐想与无数的迷梦，又沉浸在难歌的人生。

    飘浮的落寞抖动在脆弱的风中，到处传播。努力断隔却又迷恋与新绿初绽，一片片的浅绿色的叶子蓓蕾簌簌滋长在成长的路上，多少的风朝雨夕，我们相互倾吐着烦恼，寂寞，快乐，希望。深沉的朦胧月色，泼洒在相思的心上，闪烁的疏落星光，点缀在希望的窗台。缓慢的记忆里，流动着我对月相映的泪光，静静的照亮着黑暗的苍穹。

    那就让时间钝化吧！只剩我一个人，守着。在月下的柳影里，听偶尔的鸟啼心思，让现实里的一切苍茫归于夜色，我只属于我。

    [五]山枣树

    枣是一缕浓的化不开的乡愁。

    风雨凄凄，仍难忘那些岁月，风雨潇潇，仍能记起那些往事，想风雨如晦，人生如轮，君子不瘳，断崖苔痕。风的回廊，阳光的细碎，染黄一个成熟的秋。拥目而望，那缓慢的音韵，馥郁的芬芳，挂满在那弯弯的枝头，瞬间占据鼻息。

    那夹杂着或青或红的崖壁，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匹纯实的缎子，简单而欣喜。无声的色彩转变，在心中却仿佛是秋奏着一平一仄的天籁，我张开两臂，扑进这自然编织的花园，舒服切充实。那起落的枣海，仿佛是世间最美的曲线，挂满轻盈的祝福，欣慰于土壁之上。

    一颗颗山枣，缱绻着秋的分明，悬于枝尖，将秋的深沉当作画布，醉舞于风，将时间的歌一点点奏响。此时，这天空的澄澈和岁月的成熟便都无余的敛入我不知深浅的眼眸里，细细满满的圆着我的梦。摘下一颗，在手心里放在阳光下，是那般的明丽，如童年般的心。

    干润的果实，触碰着我向往的味觉，甜似真爱。看似默小，却在即将萧瑟的冬里演绎着动人的情怀。而如今，生存在杂草丛生的现实里，生生灭灭、消消长长。再大且红红的山枣已然已吃不出了甜味。潮起潮落，滚滚红尘，一个人一杯一杯的喝着蹉跎人生的酒，柔情深挚的漠视着清醇的自然。难以表达的期待都销蚀在了荒芜里。

    在转身的刹那，想必枣也在深情的注视吧？在那满是纯真、满是纯情、满是纯粹是山枣心里，难道也有看透的意味？月的眉梢，呆于岁月，我也只能祈祷一份从容握紧，迷恋在岁月的襁褓里摇曳生恣。

    曲径石矶幽相恋，炊烟深处几人家。那家附近的一条蜿蜒的土路，盘旋而上，少年时的不顾尘土和疼痛，在上面来回上下的玩耍，累而不倦。

    那诸般万物，其实最难忘记的还是这酸甜的枣，除了这入心的滋味，还承载着我一段深深的情怀。心中的声音，不断的响：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是啊，如今的生活，疲惫不堪，也不得不拼命的压榨那藏在心中的时光了。

    记忆之初，四年级的时候，在那年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旧校搬新址，所有的东西，几理的路程，我们亲手徒步。坐进宽敞明亮的教室，室外的严寒再也进不来，那凛冽的寒风也是，暖暖的，暖了整整一年。

    可是我坐着，隔着明净的窗玻璃，看那远处西北方向的旧舍隐匿在若隐的白雪山峦之中，瞬间的欣喜却很快的被击碎了。或许是感慨与那份孤零？或许是感慨与那份落寞？或许是感慨与那份迷茫？或许是感慨与时间的变化？也许吧！

    一月的不见，我独自来到这里，看曾经充斥着那么多欢声笑语的地方，雪还没有完全的化掉，散落在这寂静的断墙残垣。原来苦痛在这里，人生有时候珍惜了，可是却注定无法继续，时间在走，努力维护的却阻止不了。或许念旧的人注定要受一些无助的伤。

    冬去初春，新校园中心的花坛满了，满是种着我们从家里拿来的一些花草种子，那圈圈青绿的冬青，在阳光下，分外的耀眼。那操场周围的株株白杨，我们亲手挖坑植下浇水，每每跑操时，看它们在和熙的春风里摇曳枝展，心也随着在暖暖的流动。

    可是我的心还是很空，究竟空是呢？在上学回家的路上不住的想，在黑暗的床上看那微弱透进的月光，一下子知道了，原来烦恼的枯燥的生活习惯，烦恼的是对课外读物的渴求，烦恼的是对阅读的向往。在那贫瘠的土地上，对于尚无什么能力的我，又能有何许的办法，为自己和同学们建一个图书馆呢？想的时间，也许是我活到现在自认为是最有意义的思索了。

    找来了一本破旧的医书，细心的翻了几天几夜，在那些星期的时间，和几个伙伴，扛着锄头，徒步到那十几里外的山上找药，河边的薄荷，田边的茅草根，土里的土元，荒地里的蒲公英，蜕的蝉壳，一种槐树上的槐麦，石头缝隙里的蝎子，很多很多，因为只是简单是处理加工，加上那时的物价也低，因而也没有卖多少钱，上下学途中拣拾废品，但给我最大分量的还是这些枣，它承载着我的梦，也圆了我的梦。

    那个秋天，一个人拿着长长的镰刀，在那些崎岖的土坡和陡峭的崖壁上，弱小的身影，晃动在那些成熟的岁月。刺痛的手，没有什么，心疼的是那被划破的衣服，身体的疼是暂时的，可是衣服我知道是父母辛勤的劳动。那短短的时光，却托起了我一个童年，那小小的枣，却给我了最大的快乐。摘下那青的白的红的枣，拿回家，瞒着父母，一个人煮，然后在小河里洗，晒在房顶上，一秋，收获了整整二百公斤的枣核。拿着辛苦换来的钱，加上父母为我买的一些书，整整有五百余本，终于为学校也为自己为伙伴们建了一个很小的图书馆。

    基于那些童年，我嗜书，也爱书，更尊敬那些用爱的文字讴歌岁月的人们。想起了那个秋天，我竟然没有舍得吃下一颗甜蜜的枣，可是心却也是那样的甜。又想到了现在，失落与生活之中，没有了急切阅读的心，求知向上的心也渐渐的退化了。

    如今，每每看到一颗颗高大的枣树，都倍感亲切，可是心却还是栓系在那家乡的山枣上，感动与它们的质朴无华，纯真无暇。寒食枣香留，萦纡燕和声，无意将此意，转与后人知。

    如今，故土的枣已经成名，有好想你和真的好想你两种品牌，听说常吃枣的人会延年益寿美容养颜。那少时坚守的信念，是枣的成全。那今日今时的所坚持万般的爱，也会因枣而成全吧！这个冬天，我要为你送去这甜蜜的枣，诉说对你的想，好想，真的好想。

    [六]柿子树

    旧屋的院里有两孔窑洞，但在我能记起的时候自己已经搬到新建的房舍了。曾经多次的一个人跑到窑前，细细的打量，很想进去一观以满足那童年的好奇，但却因为里面堆满了拆旧房时的木头而作罢。别人家的窑洞我是去过的，冬暖夏凉，甚是惬意，好想在里面舒舒服幅的睡上一觉呀！

    窑洞的上方，是两颗偎依而立的柿树，看似老态龙钟却又每每在秋天展示出旺盛的生命。枝繁叶茂，那累累的果实压得枝头弯弯的下坠，土地在成全着它，它也在成全着土地吧！一棵是我家的，一棵是叔叔家的，枝桠相互交错，仿佛像我们在生活里相互的搀扶。奇怪的是，这两棵树结的果实却分外不同，我家结的是圆的，叔叔家结的是方的，或许世界正是因为这些本命相同却实质不同而果实而灿烂多彩的吧！

    每每夏中午炎热的时候，自己就总是拿一竹席，仔细的平铺在树下，以度过那难熬的燥热。柿树的寿命很长，因而很多人都不知道它们俩的寿命，只是我用双臂围绕过，却得三个人。敦实的根部，支撑着向往天空的枝，默言的枝节，垂遐着滋养生命的根。

    年年将入秋的时候，在那贫苦的时光里，食物成了人们最大的所求，因为附近居住的煤矿工人家属多，所以不是很熟的时候就总是有人蹑蹑的偷取。也因而等到我们去摘的时候，往往就只剩下那顶端枝尖的柿子了。摘柿子的时候是很危险的，因为柿子树的枝干很脆，为此，我和哥哥都分别的从树上摔下过。

    柿子树和果实其实更像有时的我们，大器晚成。很晚很晚才长出嫩嫩的叶子，开出的花也很小很小，没有什么香味，毫不为争，默言的存在着，这也是我们很少关注它和有时候我们很少被关注的原因吧？可是，正因为如此，才让我更加的欣喜与它。

    凡是柿子树的周围，据说都没有什么能高过它的植物，一年四季里，总是看到它默默的为其他的植物挡风遮雨，这两棵柿子树，相伴在田埂，这田不知变换了多少人家了，可是它们相牵的手却从未分开过。班驳粗糙的枝干刻写着岁月无尽岁月的沧桑和流离，怡然的与星月对话，与风雨抗争。亲密的相思无间，缠缠绊绊，清晨同浴雾蔼朝阳，晚间共月窃窃私语。

    花开花谢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尔今死去努侬收葬，他年葬侬知是谁？我想，这两棵彼此依护的柿子树一定是知道的吧！而我们呢？怎样的感慨也只是一场难言的空梦？

    柿子有很多种吃法，青时，摘下，放在温水里浸泡，三天一换水，去掉那些涩味，半月就能吃了，味道比苹果要好，至少我觉得是。熟透时，红红的，软软的，拿净水洗了，甜过南方的甘蔗，还可以作成柿饼，保质期会长些。

    唐人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赞美“柿有七绝：一、树多寿；二、叶多荫；三、无鸟巢；四、无虫蠹；五、霜叶可玩；六、佳食可啖；七、落叶肥大，可以临书。”其实柿子还有很多的药用功效，鲜柿、干柿饼、柿霜、柿蒂、柿叶都是很好的药物，能对人们健康发挥很多很好的作用。因为柿子性凉且平，有清热润肺、生津止渴、健脾益胃等功效，适用于燥热咳嗽、瘿瘤瘰疬、胃热伤阴、口干口渴、吐血，润肺化痰、补脾涩肠、止血，燥痰咳嗽、脾虚食减、腹泻、便血、痔疮出血， 慢性肠炎，清热、润燥、口舌生疮、咽干喉痛、降气止呃，呃逆不止，降血压、软化血管，健胃，助消化等很多。

    但世界是相对的，这万物也是相生相克，所以，吃柿子也有一些禁忌，比如，红薯和柿子不宜在短时间内同时食用，吃柿饼短时间内也不能喝开水，饭后也要尽量不要吃等。

    那年秋天，姐姐的单位要到邻县的一个风景区，就带上了我，沿途蜿蜒的山路，我做在车上，此时已经是深秋了，天气萧瑟，到了山上，看到远方那隐约的山，却分明有点点红红刺着我的眼，仔细一看，原来那像是盏盏红灯笼的竟然就是柿子，树叶都零落了，只剩下光秃的枝干舞动在寒风里，可是柿子却还依然坚持的留在枝头，是为了守住这秋么？是为了拒绝寒冷的冬么？

    多少个夜晚，人生里无助的时候，总是能想到那些在寒风中挺立摇晃似红灯笼般指引和照亮我心灵的柿子，在外漂泊的日子，也总是能想到那敦厚的柿子树，这让我在生命的冬天里丝毫都不觉得冷。感谢世间万物，感谢这柿子树。

    [七]黑槐树

    邻居家门前的沟边有一棵硕大的槐树，错综的枝桠怀抱着小沟两边。春雨那时侯总是很多，每次从山上下来的水，都冲得这小沟又深又宽，槐树的根自然也就裸露了出来。看它用力的抓着，又保护着那一片边沿的泥土不至落下。那时候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意识让它是如此的坚毅呢？是求生的欲望还是那内心充满的爱呢？

    善待和包容爱着的，也必能被爱所善待和包容。是的，对于自然来说，槐树并不魁梧高大，也不美丽多娇，可是它的默然，它的依然，它对脚下万物的善待和包容，更值得我们去努力学习。善待和包容我们身边的万事万物。

    那虬曲的根节，裸露在灿烂的阳光里，深深的嵌进泥土，滋润和成就着成长的枝。那凸凹有序的皮肤，挺立在料峭的风里，款款的罗列密织，保护和关爱着向往的心。那蜿蜒的枝叶，震动在无知的岁月，紧紧的寻觅追求，回首和等待着萌生的根。

    都说春天的风最醇，每到四五月时节，等槐树饮饱了阳光和雨露，醉醺醺的就把满身的心事给无一的洒落了。看它用纯洁的心灵，用情思一串串的串起，在那醉了的风光里，如风铃般的摇曳清脆。

    对于槐树更深的记忆，其实却来自于自己。因是五月间出生的，仿佛在那睁开第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在青翠的叶子下饱满祝福和希望的纯真的花，都说五月出生的人是幸福的，我知道，在那一个年代，幸福被给予的往往只是一个很简单的理由，那就是温饱，在槐花刚开的时候，拿长长的镰刀割下，放在嘴巴里生吃，是满满的香甜。采集那尚未完全开放的槐花。择净，和上面粉，蒸熟，放在锅里再炒一下，还有就是把槐花过水晒干水分，吃的时候再用水泡软，加上一些其他的菜蔬，蒸包子，，做饺子，味道都是很美的。现在一想起来，记忆里还都全是那香香的味道。

    春风肆意飘扬的时刻，在树的周围，连空气仿佛都被感染了，轻轻的吸酝一下，鼻息里全都是甜蜜的味道，淡淡的，柔柔的，一树一芬芳，树树皆柔肠。

    槐花的美，美在那一份我们的不经意，总是不知不觉的就开满了枝头，纯纯的白，荡漾在我们的世界。可是从我们看到的那一刻起，却又总是很快的不经意的就离去了。那些天里，风里全部是它的香气，走在路上，坐在家里，尤其是静寂的夜晚，它总是知趣的陪伴着。在五月天里，有很多的花，总是争抢着夺我们的目光，槐花确实不庄秀，不大方，不郁香，不妩媚，就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小家碧玉，清纯脱俗，洁白无暇，看似淡雅，闻之清香，嚼之淡甜。尤其是那香味，亲切，甜淡，闻之就像，就像是一位很熟悉很熟悉的千年故知。还有那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模样，自然的悬挂着，远近的看去，就像是少女手脖上戴着的玉坠。

    总是感觉着，这可爱可亲的槐树，就像总是在提醒着我们似的，似乎是在不断的告诉我们，生活中仍然存在着很多被忽略的东西，不必苦恼，不必烦闷，只要细心的去归纳和演绎，就一定能够发现。

    椭圆型的叶子，在一根细细的枝上，有序相对的在两边张开，那时候曾经无数次的和伙伴们打赌，猜这一枝上的叶子是奇数还是偶数呢！夕阳吹角，阵阵风来，那有些泛黄的花朵，就那么盈盈的开始飘起来，那情景，就像是一场花雨，小小的蕊，淡淡的黄，此时，如果立在树下，闭上眼，会有无数的花朵亲吻脸颊，破风的声音就如是一首婉约的歌。

    白色的风铃，就这般飘零在眼前，飘零在了那些值得的岁月，只是挽留不住，好在还有来年，可是人生呢？有几个来年？想着五月槐花的漫漫，母亲牵着我的手，一起洋溢在这白色的雪里，温暖自知。在孤独的现在，想那时槐花的盛开，看岁月已乘帆远去，思那飘忽隐现的花朵曾几度摇曳在我记忆里那静谧的春天呀！天空蔚蓝，春风和煦，那如许岁月就依着槐花定格在了记忆之中。

    如今已经很少能有机会和时间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槐树下了，如今也已经很少有机会和时间一个人大口大口的吃那槐花饭了，可是因为有了拥有槐花般淡香甜雅的记忆，可是因为有了拥有槐花般美丽美好的积蕴，生命才会有了这许许多多无知无畏的追求和期许。

    那在这生命的五月春天里，可有那夹杂着淡淡香气的槐花保护着纯真，疏远着落寞，积攒着愿望。串串无私的洁白，还会亲密的簇拥在青的叶间，有趣的诉说着心事么？

    有时候我们总是有些像这些风中的槐花般，失去方向，可生命也如槐花般从就没有放弃过，继续等待，继续守侯，继续寻觅，继续期望。

    [八]核桃树

    老家的南边，翻过一到土岭，有一条涧河，这河最终是汇到了洛阳的涧河里。水不深，河床也不宽。河的南边，是道道的山岭，里面的煤资源很丰富，但却正因为如此，开发的煤矿把抽出的水全都放到了河里，因而河水总是很黑，更少有人去玩耍。

    但在河的南岸，在山的背面，有一条狭长的地带，里面满是株株粗旷茂盛高大的核桃树，一颗接一颗，连成一片，远远的望去，好像是一个个监守的卫士.从来实在，毫不张扬，不开漂亮的花哗众取宠，不长高高的身躯傲望四方，只静静的默默的存在，仿佛是被自然遗弃但却从不遗弃自然似的，没有张扬的花朵却仍然得到着关注，却仍然努力的结出累累的果实，没有硕大的枝干却仍然挺立在大地，却仍然努力的奉献暖暖的情怀。

    枝叶繁茂的层层叠叠，果实密集的簇簇团团，仿佛给予是它的全部。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是它唯一的性格，连虫子都被感染了，从不去招惹它。

    最初也不知道是哪个伙伴发现这里的，具体我是听哪一个说的，现在也忘了。只是到核桃将要成熟的时候，我们一起来这里，这几年是修了桥的。那个时候，只是枕木搭的一座很简单的桥，因为时时有运输煤的车子经过，桥总是会断，而我们要过去，总要脱下鞋子，赤脚而行。

    墨绿的叶子在成长的时光里总是由春陪伴到深秋，淌流着时间的歌，响彻在荒芜的山丘和风雨里。那时候，风总是很轻飏，雨却很发霉。

    总是在核桃还是青绿的时候，我们就骑着自行车，和几个伙伴，淌过喝水，争先恐后上窜下跳的占据着一棵棵的核桃树，那嬉戏声，打闹声，就那么像花朵似的一下子就绽放在了这寂静的山涧。摘着，打着，每一次总是能带回去满满的大半袋。忘却了劳累，因为收获的滋味。

    后来，外出工作的时候，还和接触的人讲，他们都羡慕不已，原来，在他们成长的环境里，核桃树都是有人家的，将要成熟的时候，总是悄悄的去摘，一身的狼狈不说，回到家还要守一顿父母的责罚。很感谢这片核桃树，它让我至少在纯真的童年对于核桃的期望没有负罪的心理。

    有时候会一个人轻轻的来到树下，靠在它笔直的躯干上，闭上眼，聆听那坚强生命的声音。笨壮的身子，却温暖的裹着我，满身的努力，只为赐予与一秋。至少它知道做什么？而我呢？却总是在想该怎么走路？或许，不去想就那么简单的走下去，也是一种愉悦的圆满？

    忘不了吃核桃而黑了手指，忘不了吃核桃而砸了手指。自己还发明了一个不染黑手的方法呢？在河里找一块粗糙的石头，拿核桃在上面磨，直到磨去那绿色包裹的皮肤。忘不了高中考学的时候，姐姐掂来一兜的核桃要我补脑，脑袋补没有我不知道，只是只记得那满满满嘴的香了。

    山里多了人影和喧嚣，是那些远来生活的矿工。有时候，能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弯曲的脊梁，顶着阳光，随着斜阳，步步坚实的追求着，寻觅着，接受着。

    那一年。我13岁，那一次，我一个人，那一年的一次，却永远都忘不掉。走在了河的边沿，看到那裸露的岩石上却躺着一个裹着衣服的婴儿，在随着河流一动一动的，我怎么也不会相信，那真的是一个婴儿，一下子，脑袋都大了，什么都没有了，时间，阳光，风，河流，都没有了声音。跑到核桃树下时的气喘吁吁，疼痛的喉咙，发软的腿，一下子就瘫在树根上了。可是眼睛里却有了更大的胆怯和恐惧，不远的地方，不知道是谁家开的荒地上，一个黄草红布作成的褥子里也裹着一个婴儿，那茸茸的毛发还露在外面，被风吹的一晃一晃的。不知道是什么给我的力量，或许就是这头顶的核桃树吧？那么多来往的人，难道都没有看到？难道很多的人都不能算是人么？把两个孩子一起放在相对核桃树的黄土里，至少他们不会孤单，就让这核桃树温暖的看护他们吧！

    一连几夜的噩梦，缠绕着我。后来听人说，那都是山中矿工的孩子，拖家带口的出来也不容易，谁家能养活几个呀！可是，如果，把自己亲生的孩子，还没有见过父母见过世界的孩子都遗弃，这不是人为？

    那山不大，那许多的夜晚，却静的出奇，那世界很大，那许多的白天，却容不下婴孩.一路的成长，都是在悲苦和伤痛中渡过。亲人的离去，我不难过，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疾病都能治愈，可是这婴儿，我很难过，如果挽留，是完全可以的。

    所以，现在，我总是很沉默，沉默的想明白人到底是什么？它使我更加的知道珍惜，要好好的活着，要把这世间一切的丑陋都忘掉，把一切的美好都告诉那两个沉寂的孩子，告诉他们，世界是美好的，是希望的，是温暖的，牵强到自己流出眼泪。仅此而已。

    [九]皂角树

    村里有两口井，两口水井，两口供人生活用的水井。

    一口在一条小河旁，一口在一条小沟旁，河两岸居住着零星的人家，沟两边也居住着零星的人家。

    小河时时都有水，只是夏天时没有；小沟时时都没水，只有下雨时有。小河是小沟的终点，而小沟却只是小河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村里有两棵树，两棵皂角树，两棵很大很密的皂角树。

    一颗在水井旁，一棵在石磨旁，水井的旁边住着一户姓侯的人家，石磨的旁边住着一户姓王的人家。

    水井旁的树很大很高很粗，就像是一个强壮的青年，几乎没有人能爬得上去，石磨旁的树很弯很稀很矮，就像是一个垂危的老人。

    有树作为邻居的水井一年四季都有水，清冽甘甜，下雨时也是。有河作为邻居的水井，一到夏天就没水，浑浊苦涩，一到下雨就是。

    据说两棵树都有很长的时间了，可是具体到哪一年，又没有人能说的清楚，据说两口井都有很长的时间了，一提到修建的时间，很多老人都记得。

    儿时，总是在想，为什么同样的井，却有不同的水质；为什么同样的树，却有不同的身躯。

    最为奇怪的是，树旁的井用的是木制的辘轳，河旁的井用的却是铁制的辘轳。最为奇怪的是，沟旁的树虽然高大，却不会开花结果，磨旁的树虽然矮小，却能结出丰硕的皂角。

    人们总愿多跑几步，去树旁的水井里打水，渐渐久了，侯姓人家看出了利益，在井口做了个盖子，加了把锁，收起了水钱，就算是在干旱的时候也一样。

    石磨旁的皂角树，在老人的描述和自己童年的记忆下，那花开满枝，果坠天地。在树下居住的王姓人家，在贫苦的岁月里，把那些已经收获的果实分给周围的人们，洗衣和裹腹。石磨已经不在用了，只是静静的堆在那里，见证了风和雨，这王姓的人家在树下开了一个磨房，只要是本村的，无论远近，只要来，分文不取，就算是在那些贫苦的日子。

    树旁的人家，不知怎的就衰败了，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只剩下了一居破败的房屋，只剩下了那井口上依旧的木辘轳，而另一口井的铁辘轳，却在一个冷冷的夜，被人锯掉偷走了。而石磨旁的皂角树下，却盛开了一家家的新居，从远处望来，就像是一朵朵开着的鲜花。

    在那个时候，有很多人诧异，这是一片灾难之地啊，因为很多人都认为在被雷击过的地方居住是很不吉利的，怎么能衍生出这么多的人家，且还是这么幸福的生活着。因为一个传说，为什么石磨旁的树那么矮呢？因为它曾经在一个夜晚，被雷击过，以至于曾经高大的身躯变得是如此的矮小，可怜的它，腰肢完全的空了，只剩下一边弯弯薄薄的肢体，支撑着向上的枝叶，或许，这是抗争的命运，又或者是幸福的满足？

    我不知道，有很多的人都不知道，甚至是我写下这些都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又究竟是想表达些什么？可是，难道我们活着，非得知晓万事万物的原因么？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不知道又如何？就这样吧！不知道不明确的生活着，其实也很好。也许这是我写的唯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