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兵王.txt:秋蚂蚱: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孩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6:39:33

秋蚂蚱: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孩子

发布时间:2011-06-01 21:34 作者:秋蚂蚱 字号:大 中 小 点击: 75次

  阿诚吾儿:

 

  赶在5月31日出生,那是你不想和幼稚有终身的关联。应该是一种命中注定——你在成熟度上一直高于你的同龄人。

 

  西方人对年龄很认真。比如你说今年你二十岁,西方人不会承认,在我写信给你这当口你只是十八岁,过了5月30日他们才承认你十九岁而不是我们中国人认为的虚岁二十。我们把在娘胎里的十月也当成了生命的开始而进入了计算其实还是挺合乎情理的,但其中隐含着“由于你是由娘胎里就开始计算的生命,所以你注定是你父母的一部分”的不由分说,而事实往往是:很多孩子的出生很可能是他的父母的一次激情后避孕不及或失败的产物。当然,他们不会这样坦诚,因为他们的文化就从来缺乏“坦诚”这个因子。老外不这么认为的一个根本在于他们认为生命以独立存在而开始。所以在英语中的“出生”是“was born”的被动语态,即:出生不是我选择的结果。

 

  不论何种观念,有一个底线就是:一旦孩子降生对父母来说就意味着天职。无论当初精子卵子如何荒唐如何不怀好意,一旦成为生命的肉团就应该以生命固有的尊严以待之——这是一个父亲对有资格成为父亲的儿子的正告——倘若你觉得作为你的父亲我是够格的话。

 

  在你十七岁的时候我曾给你写了一封信

 

  http://www.my1510.cn/article.php?id=4123a8f36fdb96ab,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道你读过没有——我没有从你口中得到读过的确切信息。事实上,我们一直都在践行我们之间的计划。时至今日,至少我还没有觉得有需要修正当年观点的必要。今天,我之所以又要开始了对你的“冒酸气”,是因为你已经真正开始独立生活、学习、工作——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的“像”字已经变成了“是”。作为一个靠岸的“船长”,我觉得还有些话想对你这个刚刚扬帆的后生说。为了避免我行文起来就刹不住的毛病,以下我将以长短句的形式而不再考虑文章架构。

 

  有个惊喜发现:你对文字的驾驭似乎有天生的能力。事实上你几乎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你对文字的感觉之好直到我们身居两地通过打字的对话我才发现。我跟你说过我的惊奇,你说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的缘故。对这个不露声色的马屁,我很受用。但你真的很有文字这方面的天赋。

 

  为什么非要送你到国外?

 

  我曾跟你说过:“你要是还在这个国家生活,我不死,会天天为你担心。一旦你遭遇不公而无法伸张,我会出头,可能会因此坐牢,被枪毙;如果我死了,你还在这个‘恶之花’之国,我会无法瞑目。”你知道我的坏脾气,也为我担心。谢谢!我除了会为你拼命,这个世上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我再在乎的了。你懂吗?

 

  为什么非要送你到国外(续)?

 

  因为那是决定CCTV晚间七点节目的和干脆天天在节目前十五分钟露脸的人的资产或子孙大多在国外,而他们却要我们相信祖国才是最适合我们生存的地方。我用脚丫都能想出其中的奥义,也能做出明智的抉择,那就是:即使拼劲全力也要跟着用脚投票的他们而只把他们的嘴巴当成是Blow Job的口器。

 

  为什么非要送你到国外(续一)?

 

  我们吃进嘴里的所有东西都可能涉毒。如果是这是所有人都必须承受的,那就不会成为送你出去的理由之一,老话说,别人能死我就能埋。但在中国不是这样。所有的动物都是平等的,但一些动物总是比另一些动物更平等。比如有些人就能保证他们所食的不含毒——他们有自己的特供基地保证他们所有的都和我们的不一样。我找不到终止这种人类最无耻的局面的倒计时沙漏。我不想你年轻的生命成为行走的塑料。一旦我们体内的器官有充满艺术造型的类似树瘤似东西,我们的钱袋就成为他们的取款机,而等到取款机再也没有可吐的“领袖”时,我们除了等待草席来送我们最后一程,还有别的吗?这是一个生没有尊严、长没有尊严、老没有尊严、死都很难有尊严可言的国家。在这样的国家,放弃尊严而活着兴许有人可以锦衣纨袴、饫甘餍肥;但维持尊严基本就是茅椽蓬墉、瓦灶绳床了。我既不想你贫困,更不愿你阔但苟且着。

 

  为什么非要送你到国外(续二)?

 

  对我而言,最震撼的事是翻译《1984》的董乐山先生的遗言:活在中国却毅然抉择把自己埋葬在美国;最震撼的话出自一个不知名的逃港农妇。九死一生的她,站在香港的地界,望着刚刚逃离的深圳,咬牙切齿地说:我即使死了,烧了,也不会让风把我的骨灰吹到那里!儿子,这也是我对这个国家的认识。这是我请你出国谋生最充分的理由之一。

 

  记得你十八岁那天,我对你说:“从今天开始,你的一生将会伴随着两个问题的交替遭遇,一个是爱情,另一个是爱情缺席。”你大言不惭地说:“嗯,我已经提前四年遭遇了。”我当时无语。孩子,我希望你能在享受爱情的年龄充分享受。但有一点我想提醒你:爱情通常是需要“本钱”的——盘算一下吧,免得成为感情的乞儿、弃儿。

 

  你走的前一个月,有天你迎面向我走来。“你不冷啊?”你问。在气温5°的街边,我穿着短裤。跑步之前,你已经和我说要到你妈那儿住几天。我问了几句可问可不问的问,然后就走了。你也朝我相反的道走去。我偷回头,看你。已是一个男人啦,下月就要远行是计划,却成了我无可名状的恐惧。望着你青春的背影,我忽然要下雪了。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我力求和平日一样,不让你看出我内心每日堆积的落叶。我觉得那很丢人。我知道人生最难的(天知道我渡过生命中多少个最难)时刻要来了。你要从我身边疾驰而去了,我将是你生命中再也不需要的那个荒弃小站。时光会把我等老,等成废墟,等成废墟里蔓生的荒草。之所以现在告诉你我的伤感是因为想让你知道:老爸永远都在乎你——虽然我当面从来没有这样跟你说过。

 

  还是在你走的几天前,你记得吗?在饭桌上你说,爸,我认为你是天才。我走了,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了。你一定会成名人的。我笑着说谢谢。但成功已不再对我有吸引力了。我不知我是什么才,但我知道天才是要另一个天才来发现的,我看不到也不太想。受宠往往是伴生着受辱。我的余生只想有尊严地度过。你“哦——”了一声,埋头扒饭。我不知你当时怎么想。我想说当时我虽然装着很淡定,但其实我是很高兴的。只要老爸在你心中还有分量,我就觉得是一种成功。谢谢!

 

  在一个开始空巢的家,一个开始了形影孑然的男人,收到这条相处了十八年另一个男人在临行机场发来的这样一条短信。“爸爸,我走了。好多话在心里不知怎么开口……你要注意身体,这样才能抱孙子孙女呢。保重。Thank you for everything。我爱你,我会想家,我会照顾好自己,此时此刻,每时每刻。到澳洲再打电话给你。阿诚。”

 

  就在前一个小时,你母亲送你,我把你让出家门,跟你说:“我恨送行。你走吧。”就关门,你死抵住门,说:“爸,让我说几句。”“什么都别说。”我推开你,用力关上了门。门外,传来有些哽咽的声音:“爸,那我走了。”“别废话,走。”——那是你走的那天 。

 

  就在前个晚上,我们两个男人第一次单独举杯。我喝了生平第二次最大量的红酒。第一次是三十年前,醉的鼻涕眼泪胡话一晚。这次我竟然没有醉,没有流泪,只是说了些颠三倒四的话:“记住,无论你是谁,你是我儿子;无论你成为谁,你还是我儿子,所以,我不在乎你是否成功,我只在乎你。”“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港湾。只要我有吃的,你一定会吃第一口。我对你没有希望,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我想替你,不,是我想请你给我几个孙子孙女,让我和他们在一起渡过快乐的余生。仅此,有点奢侈,但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愿望。你知道,我见到孩子就走不动路。”哦,原谅我当时酒后的胡言乱语。这样的要求是自私的。虽然是我的真实想法——我经历了太多的复杂,我的余生只想在简单的快乐中渡过,而唯有孩子,才有那种把单调当成快乐的本领。向孩子讨生活的真谛,我认为是我的明智。孩子,别管我怎么想,你的日子你做主!

 

  还是那晚,替你准备行李,你问:“推荐一本书给我吧,我上学时该学的没学,不该学的全会了。”呵呵,第一次有此要求。我说:“我不推荐。书不总是好东西。随缘吧。纠正一下你的前半句:学校该教的他们不敢教,因而你该学的也学不到。这样说,你的内疚就会少一半。”你连连说理解万岁。真的,教育是一辈子的事。威尔?杜兰特说:“教育是不断发现我们自身无知的过程。”教育的本身涵盖的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终身对自我的教育。我跟你说过,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和人趴在地上玩玻璃弹子呢。所以,别担心你的现在,再过些时候你肯定会比我强得多。其实,我从你那里也学会了很多,比如忍耐和包容心等。

 

  人生总会错过一些列车,谁知道你错过的那趟是不是驶往卡桑德拉大桥的呢?双脚能代你穿越蔓草,到达另一种火车无法达到的风景,谁能说这不是另一种美妙的人生?“多年以后/我将在某处带着叹息讲起这个故事/两条小路蜿蜒在林间,而我——/我选择了更加人迹罕至的那条/结果造成了很大的不同”《未择之路》(罗伯特?弗罗斯特)孩子,只要是你选择的路,即使是错了,也不会就是白白地走了——人生最短的路是曲线。所以,吹着口哨在路上,最重要。

 

  从小教你要懂礼貌,守秩序,文明。可我俩出门,之间冲突不断。我闯红灯,听到身后喇叭骂骂咧咧,见人加塞也往死里挤。每次都是你喝止我,好像我给你丢尽了人一般。我看到自己至少对你作对了两点:一是教会了你做文明人,这在一个文明的国度尤其重要;二是把你输送到文明社会去。在一个野蛮国家你的文明会让你像个***。至于我堕落成这样的原因,还需要理由吗?

 

  这是你在国外的第一个生日,我不能太罗嗦,虽然我还有很多陈康烂谷子事和婆婆妈妈想法要向你倾倒。

 

  最后,对你说——算是遗嘱:我死后,不要任何仪式,直接“涅槃”。不许搞烧纸等装神弄鬼的人间闹剧烦我。把我的那把灰用一个玻璃瓶或者瓷罐装着(我讨厌阴森森的骨灰盒造型)带到拉萨。埋在一个绝对不能有任何冒犯藏族宗教信仰的地方。不要碑,不要任何可见的纪念物,你记得地方就行,记不得有个大概只要你来了,我想也能感应到。我的死将是一次最成功的胜利大逃亡——这个丑恶的世界,活着蹂躏良心。

 

  不管何时,你想到西藏转转,就到拉萨河旁看看我,和我说说话。来了就是清明,心清则明。你知道我百无禁忌。

 

  生日快乐!儿子。Happy Birthday!

 

  父字

 

  2011年5月31日星期二 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