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迦奥特曼三个石像图:2006.11.19 对于一条河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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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河流还在静静地流淌。它经过田野,经过村庄,经过一座座石拱桥,经过在忙碌中被太阳醺得脸色黑红的人们,安祥地、若无其事地流了进来,流进人们的居住的土地,流进他们的生活。
  河流把奶奶嫁了过来,于是就有了父亲。河流把母亲嫁了过来,于是就有了我们。随着岁月渐渐长大的我们经常爱到河边玩耍,这总使得父母提心吊胆,只要有一会儿找不着我们,他们便会到处寻找,他们选择寻找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河边,他们认为,那是个孩子们耍玩的最危险的地方,而于我们来说,那里简直就是一个玩耍的天堂。
  母亲说,我小时候是最爱去河边的,她说只要当哥哥顽皮起来忘了照管我这个小妹妹的时候,我就去到河边,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只记得有一次,他们找着我的时候正见我往嘴里塞泥巴。原来是我饿了,父母是关照比我长四岁的哥哥来照顾我的,结果他自己也把自己玩丢了,不能来照管我了,我饿得不行了,就默默地抓起泥土来吃了。我想,当时的泥土定是彩色的,因为我没哭。
  河边生长着大片的芦苇。每当到了收获的季节,大人们便抢着收割它们,而我们这些孩子们却抢着从还未被收割掉的芦苇中寻找我们可以采摘到的芦苇花。我们先看好哪株芦苇的花穗最大,最整齐,我们就掰哪个。芦苇花长得很高很高,要高出我们身体的几倍,无法摘到,我们就将手摸住芦苇的下部,然后一点点一点往芦苇的中部挪动,这样,芦苇便顺着我们的手慢慢地弯腰了,让另一个人站到芦苇弯腰的方向,待手够得着时便可掰摘了。
  在收获的季节,芦苇堆积成一座座小山,风儿一吹,便飘来阵阵芦苇汁液的味道,那味道很香很香,带着一点糥味和青草味。我问大人们:这芦苇人不能吃,猪也不能吃,那要来是干什么的?大人们回答:是卖的。我再问:卖哪里去?他们买去干什么?大人们答:卖到大队里去,听说是用这个来造纸的。这时候,我对纸便产生了向往,我对纸充满了好奇,不知它们是怎么从芦苇转变为薄薄的、白白的纸的。直到上小学时,课本上开始讲述千人纸,我才似懂非懂地“明白”了过来。
  那时的河水清清的,可以清清晰晰地见到沉在底下的树叶。那透明的水波儿一荡一漾的,拨拉开水草和星星点点的浮萍。这样,便常可见到一尾尾小白条在河面上游弋,中午时,我们常常来到河边淘米,故意将淘箩置在水面下几公分的地方停留一两分钟,便会见到有小白条快快乐乐地游进来,然后迅速将淘箩拎起,小鱼儿便只能在白白的大米上跳跃了。
  夏日的傍晚,大人们常在河里边游泳,他们带着我们这些孩子,洗去一天的他们因忙农活带来的一身田地里的泥土,以及我们因玩耍带来的一身莫名其妙的泥土。河流运送了人们的疲惫,也运送了生活的希望。
  一些生计需要通过河流来实现,比如卖猪。据说袁花和硖石的猪价是最好的,父母便租来一条水泥船,从邻居或亲戚中叫来帮手,把喂养足月的小毛猪一头头搬到船上,准备运到那些镇子上去卖。先前我经常跟着去。有次,我们又在一个天黑时刻出发了。父亲和帮手们要轮流把摇着船,他们叫母亲和我先到中间的船舱里去睡,一会儿,我便枕着从隔壁船舱中传来的猪们的咕噜声和踢踏声沉沉睡去了。
  凌晨,天空还只有一丝微光时,父亲和他的帮手们慌乱地把我叫醒。这时,我看到母亲紧张地用一个破脸盆从隔壁船舱里往外舀水。我们的船漏水了。原因我不知道。父亲严厉地喝斥我:你就坐在那儿,一动都不许动。要命的是,我看到随去帮忙的舅舅的儿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难过极了,因为他是强烈反对我随他们去的唯一的一个人。我差点连呼吸都不敢了。母亲越舀越紧张,稍一会,她突然说:完了完了!不好了!漏洞越来越大了。父亲急急地跳到隔壁船舱里,欲用稻草和乱布堵塞住洞口,然而似乎不行,父亲急忙让帮手们把船把摇到岸边,而帮手们说,能不能再坚持一小会,再过十来分钟就到码头了,那样一切都好办了。于是父亲和母亲一起舀水,父亲用脚使劲踩住洞口,这使得船舱外恶劣的水不再能顺利地进来。漫长的十分钟后,船终于抵达了岸边。我瑟缩在棉被里,还是一动都不敢动。这时母亲紧张的神色稍稍褪去,她安慰我:吓坏了吧?没事了没事了……
  自那后,我再也未跟着他们出去卖过猪。不是害怕,而是确实不想再给大人们添那麻烦了。
  在记忆中,也有让我十分讨厌河流的时候。那就是每天放学回来后,父母关照我得去河边把白天放到河里游泳的鸭弟弟们赶上岸来,然后再赶回家。这是件非常烦恼的事,我得下到河滩上,一边“鸭哩哩——鸭哩哩——”地呼唤鸭群,一边执着长长的芦苇杆,小心翼翼地湿滑的河滩上前进。有时会进行得相当不顺利,直到呼唤得歇斯底里,浑身无力,天完全黑了还赶不回来,这时我便嘟起嘴,气呼呼地埋怨父母怎么就不害怕我掉进河里,怎么就不担心我会随时被石头绊倒和被荆棘刺痛?有许多时候,我委屈得直哭,一边哭一边怀疑我是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
  现在,我却觉得,那时的我们就像那一群爱水的小鸭子,一个个毛茸茸的,转动着天真无知的小眼睛,头东倒西歪的,阳光照下来时,便把我们身上的黄羽毛照耀得金灿灿的。那时的怨怼是只金色的小碗,一点一点把我们的童年盛起,然后密封,发酵,便有了现在这般香甜的回忆。
  河水渐渐地渗透了土,渗透了我们遥远的温情。随之,记忆与童年都一起变得温湿温湿的了。 (写于2006年1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