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门缝不对怎么处理:论毛泽东诗词本质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4 07:06:18

金中:论毛泽东诗词本质

    有一个问题时时萦绕在我心头:中国千百年来漫长的文学史中,诗人灿若群星。然而真正称得上是“大诗人”的,只有屈原、曹操、陶渊明、李白、杜甫、苏轼、陆游、辛弃疾等寥寥几位。与之相比,像宋玉、曹植、谢灵运、杜牧、李商隐、周邦彦、姜夔……这些人,固然也有出色的才情和文辞技巧,然而与前者相比总感觉他们差着些什么,在我们心目中只能算作二流诗人。这一差别究竟何在呢?

按一般归类,例如苏轼、辛弃疾往往作为“豪放派”的代表,而周邦彦、姜夔则属于“婉约派”。难道是“豪放”胜于“婉约”吗?不是,二者是各自不同的艺术风格,在美学价值上当无高下之别。

这一问题自然牵扯到多方面复杂因素。尽管如此,笔者仍欲尝试对此作出自己的解答。即,大诗人都是人生的强者,在精神上具有坚强的意志和力量。

那屈原“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进取执著,曹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自强不息,陶渊明“守拙归田园”的朴实担荷,李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乐观自信,苏轼“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旷达……这些大诗人或为将相文臣,或为官吏农民,或为流浪汉。他们都积极热烈地面对自我人生,其作品内容绝不局限于狭隘的儿女情长风花雪月,而是整个生活、社会和宇宙。我们能从中感到热血的沸腾与意志的燃烧。在精神上他们都是“战士”不是“雅士”。生活的困苦、社会的黑暗压不倒他们。他们所共同拥有的这些特点以一言蔽之,即,强力意志。

笔者将“强力意志”视作大诗人的必要条件。要成为大诗人,还与其他综合条件有关,并非只要有强力意志即可。但是没有强力意志又万万不行,这就是它们之间的辩证关系。莎士比亚、拜伦、歌德、雨果、惠特曼这些外国的大诗人也无一不具有强力意志。悲观消极、萎靡颓废的人充其量只能成为二流诗人。

简而言之,大诗人“力”“韵”兼备,二流诗人有“韵”无“力”,这就是大诗人之所以为大诗人,其高于二流诗人之所在。

现代百年诗词史中,最具大诗人气质者首推毛泽东。毛泽东诗词之本质,笔者认为正是在于强力意志,而且就其鲜烈度而言,可以说超越了古人。

大诗人的人生与文学从来就是统一的。其生活经历本身就是诗,诗作也正是其人格的真实表现。强力意志是内在的、先天的,是命中注定成为大诗人者所禀承的天赋,在其人生道路和诗作中逐步显现。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沁园春·长沙》

毛泽东的强力意志从青年时代起就已露端倪,贯穿并驱动其一生。中流击水浪遏飞舟,在时代的激流中奋勇地搏击前行,这就是毛泽东强力意志的典型意象。“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

强力意志作用于毛泽东的人生,既有坚韧不拔、义无反顾地投身革命斗争,直至统一江山、创建新中国的壮举;也有一意孤行,发动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给国家民族带来空前浩劫的恶果。千秋功罪,犹待评说;强力意志作用于毛泽东的文学,则为后人留下了一大批个性鲜明的激昂诗作。其具体表现如下:

首先是乐观积极、奋勇直前。

在“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菩萨蛮·黄鹤楼》)的阴暗中国,不但没有消沉,反而“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的正是毛泽东。“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长征》),“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西江月·井岗山》),“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卜算子·咏梅》),“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到韶山》),“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沁园春·雪》)!

豪迈的浪漫精神与之互为表里。“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忆秦娥·娄山关》),“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清平乐·六盘山》),“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水调歌头·游泳》),“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丈夫何事足萦怀,要将宇宙看稊米”(《送纵宇一郎东行》)!

毛泽东的强力意志还特别表现为一种勇敢的大无畏。

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

此行何去?赣江风雪迷漫处。命令昨颁,十万工农下吉安。

《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

请参照同样是风雪行军题材的曹操《苦寒行》: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

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

《苦寒行》是沉痛叹息的,是迷惑徘徊的。毛泽东绝了!他的《广昌路上》断无悲凉与伤感。暴风雪严寒反而促使激情更加迫切,意志愈发炽烈。“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语调中自有一种凛然豪气在。《减字木兰花》词牌的快节拍与流动感,生动再现了急行军坚定迅勇的步伐。眼前是广昌路上的漫天风雪,明日是吉安恶战的枪林弹雨。没有一丝胆怯,没有一丝忧虑,这就是毛泽东!钢铁般的神经,钢铁般的意志!

具有强力意志的诗人是一位勇猛战士,与怪异展开着搏斗。“六月天兵征腐恶,万丈长缨要把鲲鹏缚”(《蝶恋花·从汀州向长沙》),“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清平乐·六盘山》),“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冬云》),“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和郭沫若同志》)!

毛泽东的强力意志锐利无比,是“刺破青天锷未残”(《十六字令》)的耸立山峰,是裁昆仑为三截的倚天宝剑。强力意志波澜壮阔、气势恢宏,是驰舞北国,“欲与天公试比高”(《沁园春·雪》)的飘飘大雪;强力意志风驰电掣、纵横寰宇,是搏击长空,秋日“霜天竞自由”(《沁园春·长沙》)的桀骜苍鹰。“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飙为我从天落”(《蝶恋花·从汀州向长沙》)!

在“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贺新郎·别友》)的挥手时刻,竟能喷薄出“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寰宇”这样的句子,真不愧为毛泽东!爱情诗也写得锋利如此。别离的痛苦呵!你缠不住我,你压不垮我!我要用昆仑绝壁把你埋葬,我要用台风把你一扫而光!

积极、豪迈、勇敢、锐利,毛泽东诗词的这几个明显表现,与贯穿其人生的精神气质本源为一,即,强力意志。

如果将毛泽东诗词的种种特色,仅仅归于他是所谓“无产阶级的伟大领袖”,不过是将现象与现象作结,并未深入其本质。强力意志的有无与坚度,是评价一个诗人高下的重要标准。文学史中“大诗人”的煌煌桂冠,永远等待着真正精神上的铁血男儿来戴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