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亚饵种类和使用方法:开镰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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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建伟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1年05月10日   第 07 版)

小麦花儿谢了的时候,麦仁子就开始灌浆,这叫小满。
小满一过,封挂了一冬一春的镰刀们就变得浑身痒痒,不是嫌自己的嘴唇生锈了,就是害怕自己的眼眉不帅了,时刻老想着跑到墙角那块磨镰石上,磨上那么一磨,宛如懒汉突然间渴望洗澡,突然间又变了一副模样似的。家家户户响起了磨镰声,“哧哧啦啦”,“哧哧啦啦”,好像小学生合歌似的。爹开始手把手地教我了。开镰开镰,出刃是关键,刃不出来,等于你不会磨。磨镰分两种,其一是干磨,刀面不沾水,磨的时候,手劲不容易集中一处,虽然省时间,但是刀不那么快;其二是湿磨,刀面沾水,手劲容易集中在刀尖,这样磨,虽然消磨时间,但慢工出巧活,完了一比刀,快得能切断头发丝。我先跟爹学习容易的,果然学得很快,但就是刀不快。爹让我沾上水试试,我就沾上水磨,大概十来下吧,我就感觉双臂酸麻,手腕僵硬,累得受不了了。爹盯住我的脸,盯出了我一脸的省略号,才说:“麦前磨的是快镰,要湿磨;麦忙磨的是慢镰,要干磨。镰开了,麦子就丰收了,这大场一年的农活就完成一半了!”
“芒种忙,三两场。”一眨眼,一个巴掌大的打麦场造好了,开镰大戏就开始了。
金黄黄的大地麦浪之上,大人小孩齐上阵,到处都是人欢马叫,好大一个排场!老皇历上讲,割麦子要根据大人小孩的年龄高低,将整块麦地的垄分配下去。大人分的多,小孩分的少,一人一把镰刀,从地头割到地尾,割完这一块,紧接着是下一块。这样分的结果是:爷爷奶奶各6垄,爹娘各6垄,大姐3垄,二姐2垄,我1垄,小弟最小,则负责送水。我不服小,加上手里那把爹磨的刘眼镜镰刀,就坚持跟爷爷换个位置割麦子,爷爷正求之不得呢。姐姐们却偷偷向我递鬼脸,暗示我不要一时逞能。我呢,心气正像癞蛤蟆的大肚皮一样鼓鼓着呢,哪里听他们的劝?一屏气,一猫腰,前腿弓,后腿蹬,左手拢,右手收,“嚓嚓嚓嚓”割了起来,把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汗,不声不响地就把我的衣裳溻透了,并且越溻越多,像狗皮膏药似地紧紧粘住了全身部位,后来顺着裤腿往下淌,溻湿了一双黑布鞋,走几步,老是感觉鞋底的土似乎又增加了几层,汗水顺了小脸淌,蒙住了眼睛,并且越擦汗越多。他们一个个把我甩在最后头,一个个还不时回头瞟瞟我。我半直起腰喊:“大姐!咱俩换换割麦的位置好不好?我累坏了,你帮帮我吧?”大姐明显有些不舍,最后还是回身跟我换了。可就在这时刻,爷爷也把他的1垄麦子跟二姐换了,也就是说二姐白白捡了个大便宜,你说气人不气人!好在经过重新洗牌,大姐排在了老末,爷爷倒数第二,我呢,是正数第三!
也许我高兴得太早了,每割几步,我们的前后排序都会发生变化,虽然不那么明显,但我挥镰的动作始终很不争气,总有一种胳臂越来越沉的感觉,发展到后来,连挥镰都不想挥了。忽听见爹说:“都加把劲儿呀!天快晌午了,晌午太阳毒,麦子爱掉穗儿,咱们得抢时间哪!”我一抬头,发现我又变成了老末,心里“呼腾”了一下,不得不加快了挥镰的频率,无奈无力回天。细细想想,要不是爷爷跟二姐换位置,她不就是老末了吗?越想越气,干脆镰刀一摔,一屁股坐在麦铺子上。娘心疼我,说:“算了算了,老二,你就让他一回吧!快,跟你弟弟换换!”事实上不久,我拿到了第一名。恰好这时刻,爷爷在后面叫住了我,说大家割麦快渴死了,叫我去接应一下送水的弟弟,我赶紧顺势逃了。
在村口,我碰见了正掂水的弟弟,掂几步,歇一会儿,换一下手。我眼窝一热,慌忙抢了桶襻儿。我们找来一根扁担,高兴中,抬着那桶水直奔村东南方向。不料一路上,时不时有村人跑来讨水喝,等送到我们家的地头时,一桶水只剩下1/4了。就这,还陆续有讨水的人。
一旦开镰,像大戏开了个头似的,一出接着一出,一集连着一集,没个结尾。在铺天盖地的金色麦浪里,我们挥镰收割着一寸寸庄稼,一片片把庄稼齐根割去,留下一行行五线谱一样的麦茬子。庄稼地好像一个个被剃了小平头的孩子,哭着笑着,就跑开了。
镰刀收起来了,麦子囤起来了,爹咳嗽着,我们跑着,犁铧和耧耙就下了地。落了雷,落了雨,下大了,麦罢了,大地重新萌发出一片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