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学之道

报告人：陆广莘教授

讲座时间：2008年7月6日

中医学之道，不是寻找细菌病毒，找病理，找病因，而是努力发觉人自我生命的活力、自我健康的能力以及自我痊愈的能力。

我请问一下，在座的都是中医的爱好者吗？好，感谢你们。怎么说呢，关注生命健康，这是一个大好事。但恕我直言，最近三四年来，对于中医的争论还很多。

其实最早对中医提出质疑是在1876年，有人认为在医药实践中，药有用，医没有用。到了本世纪初，梁启超提出，尽管中医能治好病，但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中医为什么能治好病。回应梁启超问题的有几个著名的人物。第一个是陈独秀，1915年，陈独秀在给青年的一封信中说，中国的医学不懂科学，理由是：第一，不了解人体的构造，也就是不清楚病在什么地方。第二没有对药性的分析，这个药里面有什么有效成分，不清楚。

接下来是胡适，他当时是北大的校长。他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西医能清楚知道得的是什么病，第一在什么位置，第二什么性质，第三什么原因，病因、病理、病位，西医能够查得清清楚楚，就算治不好，但西医是科学的，是有依据的。第二句，有的病中医能治好，但是说不清楚得的是什么病，所以中医不科学。比如说2003年SARS来了，科学家就研究这是什么病因，是什么病原体，国内国外有很多的争论，什么衣原体，什么病毒。他们没有说清楚，但我们广东的中医医生给它治好了。

“五四”以后，我们引进了一个是民主，一个是科学。这两个东西被认为是可以挽救中华民族的，可以让中华民族由弱到强的。民主是一个手段，民主是打败敌人的手段。科学也是手段，也是打败敌人的手段，说中医不科学，就把中医开除了。所以早在1914年的北洋政府时期，教育部就把中医开除了，医学院校可以讲西医，但不可以讲中医。1929年，蒋介石南京政府干脆就废掉了中医。所以说中医经历过百年的大难，但是大难而不死。从1835年西方医学传入中国，一个澳门的医生在广州开业了，经过一百年到1935年抗战前，全部西医有多少呢？不到四千人，其中有七百人是洋人。比如我们现在的北京医院，当初是德国人开的，属于洋人的教会医院，所以实际上全国的西医有三千多人。当时全国四万万同胞，每十万人才能分到一个西医。然后就是从1937年开始的八年抗战。到了1950年，解放了，全国有多少西医呢？有两个版本，一个说是两万，1950年召开全国卫生会议，全国的西医有两万。中医有多少呢？中医有六十万。怎么办呢？改造中医，改造成西医的助手，叫做助理医生，打打预防针，接种牛痘。

解放初期，全国的医生进修，进修传染病学。到明年，就是建国六十年了，现在西医是多少呢？西医是二百多万。中医有多少呢？中医不到三十万。所以党中央的十七大文件中提了两句话，第一句话是要中西医并重。现在中医越来越少，不到三十万，而且三十万里有多少是真正的中医，掌握了中医思维方法来解决问题的？因此第二句话叫做大力扶持中医药和民族医药事业。这是站在国家，站在政府的角度，站在我们十三亿人口健康的角度考虑问题。

大家知道医改吧。回过头来看，这十几年的医疗改革是不成功的，闹得轩然大波。为什么？因为最近十年的医药改革，叫市场化，专业化，发展大医院，添置大设备，医疗费用不断上涨。在1993年到2003年这十年间，全国政协连续十年讨论三农问题，就是农民、农村、农业问题，特别提到因病致贫，因病返贫这个问题。这个家一旦有人得病，全家就完了。原来致富了，一个病一来又贫困了。谁家不生病，一生病就倾家荡产。医生原来是白衣天使，结果被说成是白眼狼，医患关系空前紧张，医生和医院的名声越来越坏。因此带来了两大问题，看病贵，看病难，从而引起新一轮医疗改革。医疗改革的方案，听说下半年要出来，还要向全民征求意见。参与者有北大的、清华的、北师大的、上海复旦的，其中一个主力就是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我去参加过这个会议，我发现这样一个几百个人的会议，参加者基本上是管理层，各省市的卫生厅局长，发改委的，没有医生，更没有中医，当然我算是一个。我说你们研究经济学，经济学一个主要问题是资源的配制问题，那么卫生资源在哪里呢？他们的理解是医生、药物、医院，这是一个很大的误区。真正的卫生资源，最大的卫生资源，在我们的服务对象身上。或者说，不管你扎针也好，吃药也好，最根本的是人自我的健康能力或自我的痊愈能力。1993年，美国邀请我去讲学，题目叫做《人的自我痊愈能力》。这个题目很好，同时也使我警惕，这样的命题，当西方国家领悟了，中医优势就没有了。中医的优势是什么呢？恰恰是不认识病因但能治好病。

病有三个要素：致病因素，导致病理变化，以及解剖定位。西医治疗，就是消除病因，细菌抗菌，病毒抗毒，就这三个。你血压高就降血压，炎症就抗炎，一定有直接的药物对抗。还有就是手术，把它拿了，甲状腺拿了，乳腺增生拿了，卵巢囊肿拿了，结果周围女同志二三十岁都做过手术。这个乳腺增生、卵巢囊肿、子宫肌瘤只是一个前台，背后是内分泌的原因。你不去解决根子，拿了还要长的。所以清楚病灶、纠正病理、消除病因的治疗根本，不到一百年，垮了。

近四十年来，我们用青霉素，原来五万单位就好了，现在一千万单位还不好，为什么？细菌都已经对它耐药了。所以西药是短命的，不到一个世纪，就得淘汰，又研究新药，研究新药是要有成本的，所以医药费用越来越高。在美国，一年的医疗费用，相当于我们一年的国民经济生产总值。他们人口3个亿，我们13个亿，所以我们要学他们的模式，根本就行不通。所以我们要重新理解，“医生”医的是“生”，“医学“学的是“生”。我们现在医改的核心问题，是治疗模式和诊疗思想的改变。在中医面前，西医被认为是科学的，它的诊断是努力找病。协和好不好，好，你找不到的病，它可以找到。你中国找不到的病，到美国就可以找到。仪器是千方百计地找病，除恶务尽，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给你拿了。我们心力衰竭、脑出血来源于血压，所以降血压，降了一百年了。原来脑出血，现在变成脑梗塞；过去是破裂，现在是过不去了，但是照样死人。而且你吃上药以后，不能停，一停药物就要反弹，所以许多五六十岁、六七十岁的人有高血压、高血糖，一辈子吃药，医疗费用能不上涨吗？

所以在北大开会，我跟高强说，我今年83了，我的医疗费是百分之百报销，不用花钱的，但是我没有用过，我没有让国家花过钱。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贬低中医的那些说法，就是你不认识病，虽然还得承认中医能治好病，中医不认识病但能治好病，恰恰是21世纪重大的科学命题。奥秘在哪里？中医学针药治其外，针灸、推拿、按摩、吃药是作用于我们的体表、我们的黏膜，是什么效果？是神气的效果，是人的生命的神和气对外界刺激应对的效果。人可以活到一百岁，但到了百岁，五脏皆虚，神气皆虚空，形体还在，但是神没有了，气也没有了，这个时候要汤药也没有用。所以医学根本不可能超越人的生命本身，人的生命的活力是我们养生之道的研究对象、目标对象、服务对象，同时也是依靠对象。

老子《道德经》里有一句话，叫做“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阴和阳的中间有一个气把两者给结合了起来。所以我们对阴阳的理解不是阴是什么，阳是什么，而是阴阳是一个整体，用现代语言来说就是相互作用。在19世纪，黑格尔说了四句话，非常著名的四句话，第一句话是，相互作用是事物真正的终极原因。第二句话，事物的特性或者事物的本质，就是相互作用本身。第三，事物离开了相互作用，就什么也不是。比如说当这个药放在药柜子里，还没有给相应的对象或人相互作用的时候，不能说是药，不对症可能是毒，可能是有害的。第四，这种相互作用的背后没有需要我们再认识的了。这句话说绝了，就是我们的认识论要认识什么，不是认识质，而要认识本，认识两者的相互作用。所以《中庸》里面也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两者相互作用，结合起来，是天下最重要的实践。

从宇宙学来看，宇宙的历史据说到现在已有150亿年，从大爆炸开始。然后到了48亿年前，出现了地球。到了35亿年前，地球出现了单细胞生物，相当于现在的细菌。又经过了25亿年的进化，到10亿年前，出现了多细胞生物。由单细胞生物发展到多细胞生物，需要25亿年的时间，那进化了什么呢？是进化了细胞吗？当然细胞也在进化，更重要的是进化了细胞核、细胞的相互作用。

又经过11亿年，这次是生物大爆炸，就是生物在地球上出现了，表现在我们云南的邓家考古发现。一亿年前多细胞生物出现，我们人类出现是多少年？据说不过三百万年。但是人类是后来居上，经过三百万年的进化，一万年以前进入农耕社会，神农尝百草。人类的出现，人类的主观能动性第一条就是分清你我。分清有利的，躲避有害的，让老百姓知道避害就利，这是最基本的。医学是什么呢？到了2500年前，出现了专业医生，这些医生是聚毒药以攻之，把害转化为医，把害转化为利。中医的祖师也是商朝的宰相，叫伊尹。伊尹是一个炒菜大师傅，中国的菜是有文化的，西餐里的西红柿、牛肉，中国放在一起西红柿炖牛肉。砒霜有毒吗，但是一千多年前宋朝的时候，有一个人得了哮喘，后来好了，他吃的是紫金方，方子是砒霜加豆豉。砒霜是有毒的，跟豆豉这样一结合变成药了。

所以说中华民族是世界上诸多民族中，历史没有中断，文化没有中断，历史经验没有中断的一个民族。这一百多年来，人们利用物理、化学知识干预人的健康、人的疾病，不到一百年，结果病越治越多。所以医改的问题实际上是医学模式和诊疗思想的问题。但是到现在，讨论都没有涉及这个问题。1977年，西方有一个学者叫恩格尔，他提出医学模式需要根本转变，他这个话怎么理解呢？现在统治西方医学的是疾病模式，问病是怎么来的，认为致病因素决定病理变化，千方百计去找病因、病理、病位，但是现在大约有两万多种疾病，另外有将近一万多种叫做综合征。什么叫做综合征？就是病因不清楚，病理不清楚，病位不清楚，三者取其一者被命名为综合征。很多综合征是用发病人的名字命名的。现在医院分科系，哪一个科的医生能对这三万多种病做出诊断，没有。再说实践上，消除病因会带来多元抗药，细菌变异，艾滋病为什么难治，就是治疗之后三个月，出现了十几种亚性。就算细菌没有了，病还有，老用药人体也会变异，老吃人参，吃什么也不灵了。一个孩子，你老骂他，这个孩子皮了，再骂再打也没有用了。所以西医是短命的，这些药物是短命的。青霉素三四十年，然后是蓝莓素，在国外，结核对半数以上的药是耐药的，疟疾也耐药，就是它也是生命，它对你适应了。

所以医疗危机就是试图消除病因带来的多元抗药。有一种抗生素养叫做万古霉素，意思是万古长青，实际是短命的。英国发现，有一种细菌专门靠吃那种霉素为生，你万古我吃你，人与细菌、病毒的战斗没有成功过。地球上35亿年前单细胞生物时代它早就存在了，你是300万年前，人家是35亿年前来到地球上的，你杀得完吗？你身体体表，你的口腔，你身体全是细菌，你累了，晚上开夜车了，嘴上起泡，就是病毒。它本来就存在，你防御功能好的没有事；你要是累了，着凉了，开夜车了，上火了，生气了，它就发作了。所以问题不在于细菌病毒的存在，细菌病毒你也是杀不完的。我们做一个实验，你把身体中细菌全杀完了，成了无菌动物，一开窗户你就完了，和现实世界一接触很快就死了。所以说中医之道，中医学之道，不是寻找细菌病毒，找病理，找病因，而是努力发觉人自我生命的活力、自我健康的能力以及自我痊愈的能力。有病的时候是怎么好的，是你自己好的。你没有自我痊愈能力，吃什么药也没有用。

今年2月11号，全国政协召开了一个纪念薄一波同志百岁诞辰的茶话会。最后是我们专家组给博老会诊。我们组长是北京医院的院长，他发言说，他学医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百岁老人，多脏器衰竭，一肺炎，二心梗，三肝功能衰竭，四肾功能衰竭，五肠梗阻，很多功能衰竭，又活了十年。有一个老大夫跟我说这是中医的功劳，我说不，首先是他的生命力旺盛。必须要看到，百岁老人有这个生命力。还有一个著名的法国科学家，他是诺贝尔奖获得者，叫做法斯特，现在还有一个法斯特研究院。他死了给他解剖，右脑全部萎缩，但他是伟大的科学家。身体的结构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但是他还活着，这就是生命的活力。所以对于生命力要不要尊重和爱护，这是医学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

四月份我去了山东，山东省委让我给他们离休干部讲课。山东省的离休干部是全国离休干部的十分之一，因为它是老革命根据地。这些离休干部是什么心态呢？因为一下来就不当官了，就很失落。第二个是所谓健康检查，无非是疾病检查而已，指标正常吗，正常就没有病，不正常就有病。人老了身上能没有病吗，有病就必须吃药，一停药马上就反弹，所以整天一大把药，笼罩在疾病下，你说晚年这么过有意思吗？所以我跟他们说，人的一生两句话，第一句话就是从错误中学习，第二句话叫做在带病中延年。你不要认为疾病全都是坏事，人不可能不犯错误，而且错误是你的财富。病呢？也是，有人身体棒极了，一生病就完了。有的人病病殃殃能活个八九十岁，为什么？因为他注意了，像一个裂纹很多的碗，轻拿轻放，还可以用。

我今年83了，我有26年肝病，肝硬变，肝脏不好。1962年住院，住院干什么，给我做肝穿。我说我不做，医生说不做出院诊断无法写，我说不用写，所以最后诊断书写的是慢性肝病。到了八十年代，我好了；九十年代，好了；二十一世纪，好了。怎么证明呢？就是八十年代我到国外去研究疾病，出国前全面体检没有问题，回来再全面体检也没有问题，九十年代到美国去讲学全面体检也没有问题。而且我都是在原来单位体检，人民医院。

我在人民医院待了三十年，所以更觉得自我健康很重要。我没有吃药，怎么会好的呢？与我同时，我们医院还有三个人也得了肝病，一个是外科大夫，一个是主管教育的，一个是副院长，都是用高科技的仪器进行治疗，结果他们三位走了。所以那年我去看我们的老院长，我说他们三个都走了，为什么我自己留下了呢，因为他们诊治过度了，而我不去管。我相信两条，第一，肝脏再生能力非常强。第二，肝脏的负担也最重。所以好的、赖的、营养的、有毒的东西，都需要肝脏来处理。所以我的原则是：第一，减轻肝脏的负担，减负，怎么减负呢？就是不要过度的营养，不要过度的药物。第二，治肝病的药多了去了，当年有保肝药，保肝药那是外来的东西，所以你给的越多，赔的就越多。第三是情绪，肝脏跟情绪特别有关系，文化大革命结束了，灾难都过去了，知识分子可以说话了，这个会议那个会议你可以参加了，好了，你说我怎么好的，就是减负。

所以中医有一句话，“生病起于过用”，脑子过用了，肌肉关节过用了。我们有些运动员，一身都是伤。我们有一个科学教育委员会，一开会，体委的那些干部、教练就提出，奥运冠军后半生怎么悲惨。我就说一句话，我说为什么非得这样，你们的教育，你们的体育应该跟我们医生学习，相辅相成，增强人们的体质，帮助人们健康。你们现在是在损坏，奥运战略是一种牺牲。大家都知道生殖生理学吧，精子进入卵子，是几十亿个精子才能有一个进入卵子，代价你看看，概率怎么样，所以每个人的生命自己要珍惜，不要糟蹋。更重要的是看到自我生命的活力，自我健康的动力，自我痊愈的能力。自我痊愈能力这个命题，有人懂，还有人不太懂，比如一个伤口是怎么愈合的，是自己愈合的。

从比较动物学来说，人应该活多久，大概可以活到你生长发育期的五倍到七倍，其他动物可以活到生长发育期的五倍到八倍。如果按25岁来算，乘以5倍是125岁，乘以7倍是175岁，取中间值是150岁，但是我们现在活过75岁就不错了。活不到一百，我们太亏了吧。我上个月去看了一个103岁的老先生，是江苏常州人，解放初是上海两家银行的头儿，而且是搞经济学的，1955年参加文字改革工作会议，然后就留在北京了。1957年上海经济学家自杀了好几个，而他活到了103岁，所以我给他看病是在向他学习，我说他能做到为什么我做不到。我在北大讲课，我说北大老校长马寅初，整个北京大学师生都批斗他，他依然活了101岁。我们中医界，唐朝孙思邈也一百多岁，所以活一百岁是完全可能的。但是为什么现在许多五六十岁，清华、北大、中科院的白领、骨干、精英，却早早走了呢，是不是太可惜了，再多干二十年可能吗？完全可能。所以我们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同时要看到我们身体自己的力量。

高血压是敌人吗？血压是维持重要器官必要血液供应的一个指标，身体里面三个重要器官——大脑、心脏，肾脏，重量相当于全身体重的2%，但是它的用血量是全身体重的20%。身体为了保证三个重要器官得到必要的血液供应，就需要血压升高。所以你光降血压行吗？你不去解决重要器官血流供需矛盾行吗？再有，糖尿病合并症危险的是低血糖，一次次低血糖是糖尿病的根源，所以老年人血糖高一点，血压高一点，血脂高一点是安全的，你非得降那么低，生命是很危险的。我曾看过一位病人，是以前冀东游击队的司令，得了糖尿病，血压高，泌尿系统感染，整天坐在一个藤椅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活死人，桌子上的水果也不敢动。我跟他夫人说，你这样把病压下来，生命也就完了。你是管病，还是管身体、管命，我说你把这些都撤了，七八十岁血糖那么低干嘛，桌子上的水果照吃不误，你可以把总量控制一下，细嚼慢咽少吃多餐。两个礼拜以后，血压下去了，可以到院子里去散步了，生命活跃起来了。所以我们是追求生命的活力还是各项指标的正确？

至于指标，也不一定全是坏事。比如我们发烧了，发烧是坏事吗？现代家庭里就一个孩子，一发烧马上住院，马上吊瓶子，你把发烧当敌人，这个孩子将来肯定是虚弱儿，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孙思邈在《千金方》里说，母亲喂奶断奶以后，孩子三个月发一次烧，这个叫做变蒸，连老太太都知道，发一次烧学一次乖。现在话叫做小孩子的免疫生长过程，发一次烧他对这类东西就带有免疫能力。我们往往把身体内有利于生命、有利于生长发展的东西看成是敌人。所以，我们要把消极的疾病观，变成健康的生命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提出来，21世纪教育的中心有两条，第一条是要帮助人们提高自我身心的发展能力。

去年，我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是“医学不能拜倒在科学的脚下”，今年我在《羊城晚报》上又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是“中医需要来一次思想大解放”。中医界有一种自卑感，同时中医界也有一些人过分强调医术，我的一招一术，我有哪一个秘方。但是真正治好病的，是你的服务对象，是病人自己，所以医生要谦虚，医学道路还很远，“医”不应该成为医生的专职，健康知识应该从小学、中学、大学开始普及。医生的任务是给你找病，除恶务尽，病人如果只听医生的，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就丢失了，所以当我们应当把养生保健事业作为全民事业来抓，在小学、中学、大学增设健康课程，加强对生命活力的认识，对自我健康动力的认识，增加自我生存发展的能力。这样的话，我们的教育事业、医学事业才有希望。

有一句歌词：“你从哪里来”，还有一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因为昨天的事已经过去了。中医有三句话：第一句叫做神转不回，回者不转。就是光算过去的账没有用，要向前看。一辈子总往后看的人没有出息，往后看到的都是黑暗，往前看才有光明。第二句话叫做“努力去向前，前方总有一线光”，这句话对我一辈子受用。然后下一句叫做“千斤重担挑肩上，不容你彷徨”。这次北京的高考作文题目是“向前向前向前”，有一首军歌也是“向前向前向前”，我们也要向前，向前看。发烧好吗，发烧好，高烧的病人好治，低烧的病人最难治，所以发烧不是坏事。炎症也好啊，炎症是一个完成的过程，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观念。所以发烧不要急急忙忙退烧。SARS期间，我提了两句话：不要关起门来打狗，要给出路。你关起门打狗，狗在屋里来回窜，把你家全毁了；你把这个门一开，用扫帚就赶出去了，所以要给出路。

所以说中医认为传染病并不可怕，西方对流感害怕得不得了，对中医来说，流感有什么可怕的。现在人们对传染病是恐慌过度。老百姓有一句话，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不是宣传不卫生。英国有过一个调查，一个小孩一天只洗一次手，另一个一天洗五次手，一天洗一次的要健壮得多。所以医学要多看生命的动力、健康的动力、自我痊愈的能力，多从宏观把握，少从微观层面，从显微镜上追究。

21世纪是信息的社会，信息的时代。你的富有不是你物质的富有，而是信息的富有。现在经济学有一个命题，叫做幸福经济学。经济发展了，财富增加了，你可以买房子；原先没有车，现在有车了；你原来吃得不好现在吃得好了，幸福感上来了。但是财富再往上涨，这个幸福感就下降了。你财富一多，就有了互相争夺；财富一多，坏人看到你，给你偷了，给你抢了，给你杀了，就带来了危险感；然后你财富一多，子女就分家了，争夺你的财产没完没了。所以比尔·盖茨聪明，他580亿，干什么，做慈善，一分钱也不给子女，这个就轻松了。所以财富对幸福的贡献是10%，健康对幸福感的贡献是50%。你健康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幸福；但是你病的时候，再回想健康，是真幸福。所以健康极其珍贵，我们要努力发觉自己的健康能力。好了，因为时间的关系，今天先讲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