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又廷老婆:觀方藥測病情絲絲入扣,治疾病如寫真樣樣相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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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方藥測病情絲絲入扣,治疾病如寫真樣樣相似(2)  洛神洛书的收藏 收录于2011-05-01   

        張老師對青禾說:“你是醫、畫兩栖人物,而我們是水岸兩隔,有不懂之處,還得請你溝通、‘翻譯’。另外,如果說得不對,你可以執中仲裁。”

  “老師取笑弟子了。”青禾自謙道:“我醫不足以愈病,畫不能够賦形,兩樣都松,一事無成。”

  “好好,但願等會兒你評論我們也象這樣苛刻。”張老師轉向畫家:“請你先說吧。”

  “寫真要先觀察對象的輪廓,仔細瞭解五官特點,更要抓到被表現對象的神。抓到神,畫起來就可以一以貫之。”

  “中醫診病先要診出患什麽病。”張老師說。

  “這相當于看出對象的大致輪廓。”青禾插話。

  “對,不僅如此”,張老師接著說:“還要瞭解同一疾病在不同人身上的具體表現,因‘邪之陰陽,隨人身之陰陽而變也’,每個人體質、年齡、經歷等等情况不盡相同,症狀病機往往彼此差异,通過望聞問切四診,同中求异,探究病機,辨出屬于什麽證——這證可能相當于你們所說的神。”

  “畫家完成觀察後,要根據對象的形神運筆,行筆或鈎或皴,用墨或枯或潤,賦彩或點或染,或濃或淡,不苟减亦不妄添,‘應物象形,隨類賦彩’,不但力求外形逼真,更以追求神似作爲最高境界,即畫論中說的‘氣韵生動’。”胡畫家說起繪畫,有點激動,長髮隨他頭的晃動不停地搖擺。

  張老師的風格則與畫家迥异,如《靈樞·陰陽二十五人》所述之陰陽和平之人,雍容謙和,侃侃而談:“中醫開方也如同爲疾病畫像。古人言:‘方者仿也,仿疾而立方。’與畫論‘應物象形,隨類賦彩’,或許屬于不同行業的相同要求,或是同一要求的不同表達方式。所以中醫開方與寫真類似,總是精心選方遣藥,其法或清或下或溫或汗,其藥或峻或緩或輕或重,其方或大或小或奇或偶,力求方藥熨貼,恰合病情。不僅要兼顧各個症狀,更要切合病機。那些不重病機,跟著症狀跑,頭痛醫頭,脚痛醫脚的方子,屬于有藥而無方。”

  “這些藥方好比有形無神的畫了?”胡畫家問。

  “對。只有那些配伍精當,切合病機的處方,欣賞起來,才會感到奕奕有神,體會到其中的結構美、諧調美、韵律美。在這裏,美的尺度對于二者同樣是適用的。”

  “聽了你這高論,我似對畫論,對中醫的理解又深了一些。”胡畫家剛說完,好象忽然又想起什麽,接著又說:“那西醫好象不存在這問題吧,開方可沒你們這麽麻煩。我家老太太、老爺子雖然都是高血壓,我都看出來了,一個有痰,一個上火,但是西醫給二人開的都是什麽吲,吲達帕——對,壽比山片,連吃法都一樣。”

  “這方面,中醫與西醫迥异其趣。”

  青禾剛才一陣狂記,剛要停下却又聽張老師談到中西醫差异,忙又奮筆疾書。

  “西醫常是根據群體統計認識疾病,診療疾病。統計的結果常是去异求同,抹去了特殊與偶然,注重的是共性與常態。所以百人一方,或者萬人一方,對于西醫也是正常的,甚至是必須的。而中醫詳究窮辨各人的特殊反應,幷據此處方,結果必然是一人一方,萬人萬方,人與人异,方與方殊。”

  “可以不可以這樣說,”胡畫家道:“如果用畫像比,西醫等于統一給一類人畫一個像,千人一面;而中醫是爲一個一個人分別畫像,一人一樣。”

  “所以從西醫處方上只知道病情的大致輪廓,而從中醫處方中常常可以看出更詳細的信息。”青禾邊寫邊說。

  “所以你就能憑處方勾畫我的病情——儘管難免作了點弊。”胡畫家笑著接言。

  “站在個體的立場上看,西醫這個統計學的運用是有弊端的。”張老師說:“儘管能够從共性上,從總體上把握規律,然而這是以犧牲個性、漠視特徵爲代價的。以部分個體的統計平均值,應用于近于無限的、千差萬別的個體,千變萬化的病情,必然有其局限性,而在診斷上難免出現假陰性、假陽性。例如在一些正常與异常的臨界綫上,對某個個體可能屬于正常,可在另一個體,却可能已經病得不輕。這種統計方法,適用于彼此個性差別不大的,勻一性較高的簡單個體,所謂千篇一律者;而不太適用于複雜個體——而人是最複雜的個體,勻一性最低。”

  “就是嘛,”青禾也補充:“就說附子的用量吧,如果按照藥典用量,或許對這個人還沒顯示出治療作用,而在另一個人却早已發生了毒副作用——原因在于這兩個個體的體質有別,前者陰寒偏盛,後者陽熱突出。”

  張老師接著青禾的話說:“所以中醫運用附子,既要參考一般用量,更要瞭解病人的體質與疾病性質。于是可見到各家醫案上附子的用量差別極大,少則三克五克,輕輕一撥,即可見效;多則竟達百克,驚心動魄,方能收功。總之,既要從總體上把握規律,又要充分重視個體的差异,才能充分瞭解個體的情况,而有針對性的處理——因你所面對的病人總是具體的。由此意義上說,中醫學與西醫可成互補之勢,共同爲人類健康造福。”

  胡畫家也說:“其實我們畫人像也是追求一般與個體的統一,共性與個性的統一。首先是人,然後才是這個具體的人。首先是人臉,然後才是青禾的臉,然後才是富有青禾個性的五官。”畫家說著拿過那張速寫,與青禾對照細看。

  青禾像是被强光射著,不自覺有點閃避,鋼筆也停在紙上,墨水向旁邊洇開。青禾看到,心中一動,說:“畫家先生,我看運墨于紙和用藥于人有點相象,同樣的墨,畫到不同的紙上效果就不一樣,好象同一劑量的藥,用到不同的人身上,療效也不一致。”

  “是呀!”胡畫家一拍沙發,“我當初學中國畫時窮,買不起好紙,臨摹名家的畫總是達不到那個水墨淋漓磅礴的效果。這國畫家掌握各種紙性,和中醫們瞭解病人個性,二者有些相通。”

  “通過中西醫對比,可以看出:中醫是更傾向于非標準化的個體醫學,而西醫是更傾向于標準化的群體醫學——不過必須注意,這裏所說的中西醫差別,爲了使你有鮮明的印象,是極而言之,有誇張的成分。事實上西醫一直都有個體化用藥,中醫也引入了統計學處理。”張老師總結道。

  “因爲中國畫與中醫都是非標準化的,所以醫家的處方猶如畫家的作品,常常隨個人的學派、性格、閱曆等差別,而表現出鮮明的個人或學派風格。”青禾想起第一天與張老師的談話。

  “處方還有個人風格?這越說醫畫越相通了。”胡畫家感到驚奇,長髮晃到眼前,忙又掠開。

  “當然了,”青禾說:“風格可不只是藝術作品的專利。”

  “在這方面中醫和畫家最爲相似,兩者都强調提高個人技藝,個人修養,不依附于機器或儀器,難以標準化,不得不彼此差別,不得不形成風格,猶如指紋,想擺脫都擺脫不掉。”張老師補充。

  “我這有個集子,”胡畫家說著,從提包裏拿出一本精裝的《歷代中國畫選·人物畫分册》遞給青禾:“你看看這册子名家名畫的風格,是不是與名醫名方的風格對應。”

  青禾看看目錄,翻到宋代梁楷的《李白行吟圖》,對張老師說:“這畫的風格大概與仲景經方類似吧。”

  張老師見此畫用筆勁利放縱,綫條質樸簡練,所繪李白形雖簡略,而神氣特足,將詩仙豪爽、傲岸的氣概表現得淋漓盡致。點頭說:“不錯,仲景經方,用藥雖簡,未必兼顧各症,但配伍精當,切合病機,抓到問題的關鍵,藥少而效宏——堪比此畫。”

  “與這種大寫意風格相對的是當代王叔輝的畫風。這是她的代表作《西厢記》,工整細緻,刻畫入微,一絲不苟。”說著,青禾翻到其中的“聽琴”那面。

  張老師看後說:“這一派的畫近似于時方派,處方用藥綿密細膩,輕靈纖巧——可見中醫診治疾病與其說是技術,不如說是藝術;與其說是技術操作,無寧說是藝術創作。古人‘醫誠藝也’之言,不餘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