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荻故居:李克农在南京的反谍情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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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共产党情报战线的重要领导者李克农,在腥风血雨的国内革命战争中,打入国民党特务首脑机关,出生**,冒险犯难,保卫了中共中央的安全,与钱壮飞、胡底被誉为“龙潭三杰”。由于隐蔽战线斗争的特点,李克农与他的战友们的惊心动魄的故事,长时间里鲜为人知。近年来,我国出版了李克农的传记,也上映了同名电视连续剧,展示了这位功勋卓著的传奇将军的波澜壮阔的人生。但李克农在抗战时期参与领导南京地区的抗日反谍斗争的一段经历似乎反映得不够充分、全面。本文着重于披露迄今未见之于书刊和电视电影的有关李克农的真实故事……

  设法让白崇禧逃脱日谍谋杀

  1937年8月27日,李克农带领几位助手匆匆离开大上海,搭乘沪宁线上兰钢快车来到南京,奉党中央之命,出任陆军第18集团军驻京办事处处长,在中共中央驻京办事处代表秦邦宪、叶剑英领导下开展工作。他在上海时是以“17路军驻沪军需主任”的名义活动的,当时,淞沪战场打得很激烈,日军战机已开始频繁空袭南京。李克农有少将军衔,但他搬进鼓楼附近的傅厚岗66号(现青云巷41号)的一幢西式小楼(原为南开大学校长、中华民国体育协进总会主席张伯的公馆,系周恩来利用与张的师生关系租用的)里后,很少穿军装,盖因南京太闷热,天天高温逼人,而且全副武装也不便与各阶层人士接触开展工作。
  李克农搞工作雷厉风行,很快利用吕一峰与国民政府参军长吕超的兄弟关系办起《金陵日报》,全力宣传抗日,鼓舞军民士气。他很注意收集情报。他心情沉重地发现,这几年来南京的中共地下党迭遭军统、中统的摧残,损失相当严重,利用国共合作机会保释出的在押的中**团员也只有不足两百人,而国民党特务对打击猖狂活动的日谍、汉奸很不得力,仍处心积虑地“限共反共”。八路军驻京办事处就受到特务们的监视。这种现象令李克农痛心而气愤,但为了顾全大局,他和战友们还是沉住气开展抗日情报活动。
  一天上午,李克农和叶剑英、肖作云副官三人应大本营作战部之邀乘汽车去城西五台山上参观高射炮阵地。这儿的高射炮都是刚从德国进口的,较先进。苏、美、英、法等国外交官们也应邀上山参观。归途中李克农发现路边一个戴草帽的矮个老汉有意无意的扔下一个纸团,又盯住他看了一阵才慢慢离开。李克农很敏感,便捡起小纸团上车摊开一看,是两行铅笔字:“日本特务要刺杀白总长务请转告他切切不可大意”。李克农很惊讶,这位神秘的老汉是什么人?他为何向我传递这情报?莫非他认识我?还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回到傅厚岗办事处小楼,李克农仍苦苦思索着,并和几位同志商量了此事。后来,大家都认为,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又不便通过官方正式渠道告诫白崇禧注意安全。李克农即想到在白氏身边担任机要秘书的中共秘密党员谢和赓。当下,他指派手下的情报分析员刘纪夫设法与谢和赓接上头。刘纪夫亦是情报战线的骨干,他应命而去。
  却说谢和赓是广西人,早年投身革命,他的父亲与桂系重要将领白崇禧是多年至交,情同手足,又同在北伐东路军共事。而且,谢和赓的妻子俞漪云还和白崇禧家沾点亲,俞称白崇禧、马佩璋夫妇为表姑父、姑母,早年在桂林时过从甚密,恰恰也正因有这层家世背景,谢和赓一向深受白崇禧信任。他早年大学毕业后参加过抗日救亡活动。1934年他去热河参加冯玉祥、吉鸿昌、方振武等爱国将领领导的察北抗日同盟军,搞战地宣传,经宣侠父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日伪军与蒋介石的“中央军”前后夹击下,轰轰烈烈的察北抗战终告失败。谢和赓潜回上海,搞过地下斗争,后经党组织批准,他进入桂系军中担任白崇禧的机要秘书。“七七事变”后,足智多谋、文武兼备、有“小诸葛”之誉的白崇禧奉调南京,出任副参谋总长,佐助蒋介石指挥华北、东南抗战,成为大本营的核心人物之一。蒋介石一向痛恨桂系,矛盾很深,一年前差点兵戎相见。即便是大敌当前,烽火连天,军统也从不放松对白崇禧的暗中监视,双方关系相当微妙。白崇禧自然处处小心。他带着谢和赓参加过几次高层作战会议。在7月中旬于中山陵孝庐举行的最高国防会议上,谢还担任过速记员,就坐在陈布雷、黄浚(行政院机要秘书,不久前因通敌卖国而被处死)两人身边。他出于安全考虑,更其小心,惟恐因一着不慎而损坏了国共合作抗日的大局。当然,谢和赓还是设法向已在南京开展工作的李克农汇报了他获得的高层重要情报,如淞沪战况、冀豫晋前线战况等,还报告李克农,黄浚、黄纪父子已因通敌泄露国军封锁江阴江面以全歼长江中游日本海军小舰队等绝密作战计划而被处决,同案被捕的日本间谍南造云子、金马利、永野志雄等13人均在押,尚未处置。蒋介石似乎还想边打边谈判。李克农对谢和赓的表现很满意,指示他若无特殊情况,切不可来傅厚岗八路军办事处。

  却说谢和赓与刘纪夫联系上后,立即向白崇禧报警。白很感动,他虽说和蒋介石一向面和心不和,但都很反共。如今中共方面却出于抗战大局而向他打招呼,令他百感交集,他以后更加小心,加强了个人警卫力量,不定期更换住所,以让日谍无从下手。白崇禧在南京有两处住所,一在逸仙桥附近的雍园9号,是一座带花园的小洋楼;一在清凉山1号,亦是一洋楼,是白氏夫妇避暑躲扰攘应酬的别墅,树林掩映,很幽静。白崇禧忽而住雍园公馆忽而住清凉山别墅。他谢绝了宪兵司令谷正伦要为他加派一个排宪兵以保护他的“好心”,因为他已听谢和赓说到谷正伦竟也与南造云子为首的日军间谍组织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9月19日晚上,夜色浓重,下着小雨,清凉古寺的山门已关上,寺内灯火还闪亮着,树涛起伏,若远若近,广州路方向的路灯不知是否人为破坏,均熄灭了。七八个人影分两路从广州路和清凉山上潜往白氏别墅,试图翻院墙进入,引起犬吠。接着这些不速之客就扑向别墅,遇到卫兵们抵抗,双方发生枪战,各有人员伤亡。偷袭者正是漏网的一些日军间谍。他们发现别墅内已有防卫,不敢恋战,在卫戍司令部巡逻部队赶到之前迅速撤逃。其实,袭击事件发生的晚上,白崇禧确曾驱车去清凉山别墅,但他对几名卫兵作了交代后即悄悄地从前门进又从后门出,在两车卫兵护卫下出人意料地前往升州路上的净觉寺(中国伊斯兰教协进会驻地)了。他在净觉寺的三楼一房间里住下,布置了警卫。他还不忘作祈祷、洗浴。寺内几位教长均与身兼伊斯兰教协进会主席的白崇禧很熟,如同一家人。白崇禧已不止一次借宿于古老幽森的净觉寺了。次日,他得知日谍果已动手,庆幸得真主保佑。当然他也很感激顾全大局、不记前仇、不究既往的李克农等共产党人。

  协查军火轮爆炸案

  1937年11月15日晚,安徽芜湖江面上一艘满载军火的1500吨级货船突然发生大爆炸,烟云升空,凝聚成大团乌云。由于爆炸很突然,船员及押运的官兵们死伤过半。船很快倾翻沉入江底,损失惨重。一时从芜湖到南京,流言四起,议论纷纷,战乱中的老百姓更加人心惶惶。特别是港口城市芜湖,百姓们纷纷扶老携幼,欲逃往皖南山区。军警在全城戒严,当局又张贴安民告示:告知市民,无须惊慌。军火轮爆炸沉江原因尚待查明。初步判断当因船员大意,点火取暖引致大爆炸,并称国军精锐已从四方调集首都(南京),城防固若金汤。上海前线日寇已成强弩之末,胜利当指日可待云云。但稍具军事常识的人都已看出,战局已急转直下,战火正蔓延向南京,连芜湖也已受到威胁。当务之急是如何支援前方,打击猖狂活动的日谍和汉奸,绥靖后方,保障安全。可是国民党军政当局却束手无策,消极应付。芜湖城防司令部抓了几个趁乱抢劫的无业流氓,不经审判就押到江边定上“通敌破坏国家抗战”的罪名,公开处决。这一举措并不能震慑敌人。
  李克农从南京报纸上读到芜湖江面军火轮大爆炸的报道后,心情沉重,连连摇头叹息。他是安徽巢县人,曾长期住在芜湖,如今家中父母仍住在芜湖,故而他很熟悉皖江情况。他很早就关注对日情报工作,收集过不少重要情报。就他所知,中日甲午战争之前,蓄谋侵华亡华的日本军国主义势力就派出大批间谍潜往上海、南京、汉口、芜湖、沙市等长江中下游城市,开展活动,以汉口乐善堂诊所及眼药店为中心。而芜湖亦是长江间谍网中一个大据点,日谍收买汉奸、流氓进行长期潜伏。20世纪30年代初以来,日本间谍还与芜湖的几家天主教堂的一些意大利、法国籍神父狼狈为奸,让他们为自己收集中国情报,领取犒赏。而国民党当局对此视若无睹,其昏庸令李克农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三四个月前全面抗战刚爆发不久,李克农曾从上海去武汉处理一些秘密要务。他最先发现汉口滨江路日清贸易公司的日本商人、职员及侨民亲属竟一个不剩地全部紧急撤离,桌上的饭菜都还是热的,码头上几艘日本商船包括满载日本驻汉口海军陆战队几百官兵的炮舰登陆舰均升火启锚。很显然日本方面已得到中国最高当局有关封锁江阴要塞江面的绝密情报,抢先一步搭船舰东撤,令中方作战计划全落空!震惊之下,李克农处理完事务立即循踪东下,水陆兼程。途经芜湖码头,他发现住在芜湖的日商及日侨百余人均秩序井然地排队登船,日本海军舰艇担任警戒,码头上一些当地人竟点头哈腰地向交战敌国军民致意,作依依惜别状!很显然,日本军方在长江中下游早已有卓具效率、组织严密的谍报网。想到这些,李克农很是焦急,夜不成眠,他立即写出有关建议材料派人送给当局军事情报部门,材料上他列举江城芜湖的军事上的重要地位和敌我态势,要求当局在芜湖、当涂两城实行宵禁,封锁交通,加强卫戍力量,将玩忽职守的军政官员撤职查办,并立即投入军力,设立江防巡查大队,盘查江上过往船只,严厉打击日谍、汉奸的破坏活动。

  很可惜,李克农的以上重要建议,大多并未被国民党当局采纳。许多官员不是全心全意投入抗战而是收拾家产金银细软,准备开溜。李克农还派了两位情报员迅速赶往芜湖城郊湾与刚从四川开到的川军21旅旅长张勋武联系,请他加强芜湖的保护工作和锄奸反特工作。张勋武是川军名将刘湘(1938年1月病死于汉口)的老部下,骁勇善战,有爱国心和正义感。李克农与他素不相识,但想起参军长吕超曾提到过张勋武是其同乡,曾有过交往,便写了封信给张勋武,信中讲到身居高位的吕超对抗战的热忱和对八路军办事处的帮助,请张务必狠狠地打击日谍汉奸的猖狂活动,稳定芜湖局势。这一招还真收到一点效果。张旅长采取了一些措施,抓捕并处死了几个通敌有据的汉奸。在那两名中**员协助下,追查军火轮爆炸案也有了些头绪,证实确为日本海军驻芜湖及贵池的两个谍报小组配合所为,船上有两名水手丧尽天良充当内应,将定时炸弹两枚偷弄上船得了手。可是很快战火已烧到芜湖。12月8日,日寇第六师团已经由太湖南岸迂回广德、朗溪包抄了芜湖。张旅长战死,另一个旅长和几个团长营长都弃城而逃,当地驻军中一个团长竟还通敌。故而很快守军被击溃。日寇在芜湖屠杀军民好几千人,并进而从南面包围南京……当然这都已是李克农从南京撤离几天后发生的事了。

  日寇破城前九天撤离南京

  抗战初期的南京,发生了一件最令抗日军民愤慨和不可理解的事,就是被关押在市中心老虎桥监狱内西一排囚室的13名日本间谍,除两人因生重病不治而亡外,其余11人竟然都神秘地“失踪”。其中最有名的当数有“帝国之花”之誉的风流女谍南造云子。她在“九一八事变”以来的五六年里,给我国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损失。几天后她居然出现在上海虹口侵华日本海军电台,并发表“圣战”演说为皇军鼓劲,气焰极为嚣张。很显然,是南京国民党特务机关和宪兵司令部内部上层有些人可耻地充当了内应,放走了敌特分子。
  李克农和战友们对发生这种事非常愤慨。他们都认为最高当局应当对此负责,正因蒋介石专制独裁成性,长期以来顽固地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政策,媚日妥协,才使得国民党高层亲日派半明半暗地活动一直有市场,大量至关重要的军政情报泄密。国都南京几乎成了情报领域不设防的城市!
  12月1日,李克农指示电台向延安中共中央发送去最后一份电报,报告了战局动态,说据称蒋介石有意死守南京,已派秘书陈布雷、李仲公等亲信自武汉返回南京,并拟急调滇军三个主力师支援前线(事后证明这是蒋介石为迷惑各界舆论而有意散布的假消息,他也够狡猾的了)。而后,中共驻京办和八路军驻京办着手准备撤离。
  李克农百忙之中还不忘派人查清楚那位递送情报的老汉身份。12月2日,终于弄明白了:那人名叫覃瑞义,广西人,早年参加过邓小平、张云逸领导的广西右江红八军起义,起义失败后与党组织失去联系,流落上海。他仍同情中共的事业,充当了为中共工作出了大力的租界捕房探长杨登瀛(鲍君甫)的线人。1934年杨登瀛到南京出任中央反省院副院长,与中共中断联系。覃瑞义也来到南京谋生,常混迹于茶楼、酒馆,故而消息灵通。他是从为日谍效劳的城西青帮大头子缪凤池口中得知日谍要对白崇禧下毒手的。他想来想去只有李克农和他的战友才最可靠最值得信任,遂传递了情报。李克农感动之余也关心覃的安全,派人送给他一些钱,嘱他最好离开南京,但被他谢绝了。
  在做好了一应善后安排后,12月4日凌晨,李克农、叶剑英、童小鹏、钱之光、赖祖烈以及原在广州负责广东香港工作的廖承志共七位同志最后一批撤离,搭乘办事处的两辆旧小汽车出城西行,告别了战云弥空的南京,结束了三个半月惊心动魄的抗战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