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土村:虚空子赴约途经神农架

中篇小说 《释梦寻庄周》（一）虚空子赴约途经神农架

（原创）龚立人

“蔺先生等等！”虚空子大叫着，把自己叫醒。他睁眼一看，离他50厘米的树杈上坐着一只可爱的小松鼠，正用一双前肢抱着一个绿色的果子在啃食。他仍在绳床上一动不动，因为他一动树身肯定会动，岂不打扰了这小精灵的早餐，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松鼠。小松鼠发现了他睁开眼了，停下不吃了，小手把绿果向前递了递，好像在说：“你是人么？没什么好招待的，你来点不？”

虚空子冲小松鼠友善地笑笑，小松鼠看到他的笑容，两只眼睛变得更亮了，他知道小松鼠高兴了，于是他小心地把手慢慢向小松鼠伸过去。小松鼠居然没跑，把那绿果放在了虚空子的手里。他接过来，仔细地看着这绿果，叫不上名来，椭圆形，透着苹果和香蕉的清香，不由得把他的馋涎钩了出来，他才想起还是昨天中午就着泉水吃了一包饼干。他试着在小松鼠没有啃的地方咬了一口。啊，像梨一样的清脆，多汁，有蜜桃一样甜，略有酸味，口味如梨还有香蕉味，比他吃过的任何梨都好吃，他已经不去想是松鼠吃过的了，三下五除二就消灭掉了。小松鼠就在那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看他，可能在想这个人怎么像饿狼一样，它看着虚空子吃完就抬头向上边“吱吱”地叫了几声。

虚空子顺着它的叫声看去，原来一米多高的上边还有一只大松鼠。大松鼠肯定把下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那大松鼠丢下一只绿果来，小松接着后又递给了虚空子。虚空子接过来想这回该礼下于鼠了，于是说：“谢谢小松鼠和松鼠妈妈，你们真好，可比我们人类友好善良多了。”这回他不似前次猪八戒吃人参果了，改用孙悟空品人参果的办法慢慢地品食。他吃完后想起来而不往非礼也，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两块巧克力，他把一块撕去包装，向嘴中比划了一下，就递给了小松鼠，初生的松鼠不怕人，接过后就美美地吃了起来。他又把那一块向大松鼠举了举，大松敏捷地从上边跳落到小松鼠旁。虚空子心想不给它剥，看看它的智商如何，就把巧克力递了过去。大松竟然连咬带撕把包装搞掉，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虚空子对两只松鼠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叫你小松，叫你大松，你们过来，到我肚子上来吃吧。”他把手伸过去，果然两只松鼠都跳到他的手上，他把它们放在肚皮上。他看着两只悠闲地在自己肚皮上吃着巧克力的松鼠，看着周围的环境，突然明白了蔺且为什么把他领到这里来的用意。

这是神农架的原始森林，树木茂密，葛藤丛生，鸟鸣婉转，野花吐艳，阳光从树冠网盖中透射进来，斑斑点点，有如无数根光柱斜插在地上，映得林间阴阳互衬，煞是幽丽诱人。前两天也必定如此的美，但虚空子只是刻意地追赶着蔺且而从未注意。今天，这从未见过人、从未受过的人类的袭扰的松鼠母子与他和睦相处，其乐融融。这种人与自然、人与天地的和睦相处，不正是许多年来他心中盘旋的理想境界吗，不正是那天他大梦乍醒，决计要找庄周探讨个明白的初衷吗。

虚空子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再有几年就要知天命了，但他不但三十无立，而且越是过了不惑反而越是大惑起来，他拿过物理学和哲学的双学位，有过很好的工作，银行帐号中也曾接近七位数了，但却未娶妻生子。他是个极爱做梦的人，时常拿自己比庄周。他说，庄周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名的做梦人，他的梦蝶，全世界都知道，他一生中做了许多的梦，成就了他的大道。虚空子还在初中时就把鲁迅先生评价庄子的话：“……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用他那放浪不羁的笔体写好，贴在床头。

他认为庄子岂止文无人能先，在许多方面都是无人能先的。庄子不但是他的偶像，还是他的镜子和做人的标准，所以他从初中开始的三十余年真是成于梦，也败于梦。他与庄周一样喜爱动植物，大学专业是生化，就在要考研时做了个梦就考了量子力学。毕业后就职于一个研究所，工作了两年，一个梦后，任何人也劝不了，又考了西方哲学的研究生，读研时又一个梦一头扎进佛学中不出来。临毕业时，又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雪天里行走，头上突然出现一把红雨伞，一个清纯的姑娘的一双美丽的大眼把他电酥了，以后雨天，艳阳天，金秋天那红伞多次出现，他挽着姑娘进了教堂，正要为姑娘带上钻戒时被闹钟吵醒。从此他非那姑娘不娶，至今未婚。

这许多年来气候异常，“蝴蝶效应”被嫁接到各个学科各个领域，世人只说洛伦兹发现了“蝴蝶效应”，岂不知两千多年前一只做梦变为庄周的白蝴蝶孕下了两千多年后人类大肆排放温室气体的怪胎。近几年来虚空子对庄周的情感由爱生恨。他恨庄周为什么要把那蝴蝶放走，以至于繁衍了如今世上这千奇百怪的异型胎。

就在前些天他在梦中与庄周大吵起来，就如当年惠施与庄周争吵一样。两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虚空子怪庄周放走披着蝴蝶美丽外衣的蝴蝶孽种，造成索洛斯暴毁东南亚金融，布什蓄意谋杀数十万伊拉克人、多为妇女儿童，小泉三番五次妄图释放靖国鬼社的幽灵，阿 扁数典忘祖做梦台独……。庄周并未卸责和否认这些与蝴蝶有关，只说凡事要有过程，过程未完之时是不会有转机的。两个人吵累了又坐下来亲热地品着虚空子带去的铁观音。

庄周说：“这茶不错，和你辩论还挺开心。”

虚空子忙说：“失礼，失礼，晚生不该在先生面前如此放肆。”

庄周笑得直摆手：“没有，没有，好啊，好。”

蔺且在旁边说：“是啊，老师自从惠施去世后，今天这是头一回这么高兴。”

庄周又说：“咱俩的话题不是你一个梦就可吵完的，这样，你把自己的事安排一下，过几天，我让蔺且去接你来我这住一段时间，咱们好好地吵个够。”

虚空子听了喜出望外。所以才有了他的这次神农架之行。

虚空子应邀前往庄周的住地，蔺且没说具体地点，只说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如是几天来蔺且每天在梦中领路。这天蔺且梦中告诉他要有两三天大雨：“你起来后前行一个时辰，可以见到一个山洞，洞中自有清泉，你要捡拾大量干柴备用。

又是一个清晨，小松用它的毛绒绒的大尾巴把虚空子弄醒。松鼠母子已与他形影不离，这林间树密得很，它们母子基本是在树上走，还时常采摘奇珍异果给虚空子吃。树林较稀的地方，它们就一边一个跳到虚空子的肩上。虚空子已经深深感到在这没有人类改造过的大自然中，天人合一，人与自然的和谐的意境。偶然也见到虎豹熊狼，也都与虚空子是点头交情，不冷不热不相扰。

不久果然见到一个山洞，虚空子双手摸了摸双肩上的大松、小松：“看到了吗，那就是咱们避雨的山洞，咱们进去看看。”他的话还没完。大小松早从他肩上跳下，飞快地朝山洞跑去。当他离洞还有几米远时，两只松鼠又从洞里跑出来在洞口冲虚空子“吱吱吱”地又叫又跳，显得格外高兴。他加快脚步进了山洞。洞中光线还好，地面基本是平的，椭圆形约十五、六个平米大，最高处约三米。他取下挂在腰间的指南针，洞口在洞的正南，离位，高近两米，拱形；正东，震位铺着约双人床那么大面积，厚厚的干草，他感到有点奇怪，走近一看，草上摆着两双葛履，一大一小；他记起梦中蔺且对他说：“还有先生送你的履。”虚空子知道庄周辞去漆园吏后是靠编织葛履维生的。他知道这葛履是庄周让蔺且带来的，这干草也是蔺且帮准备的，只是为何还有一双小的葛履他猜不透。他又返身到正西方，他刚才看到那有个水池，细看才知是个泉，水池比脸盆还大许多，一汪清清的泉水，泉水是从高出水池约五十厘米的一个小洞中流下来的，又从另一边的一个口子流入洞壁的一条缝中，侧耳细听还能听到轻微的流水声响。他觉得山洞的格局挺符合峦头派的风水理论。

虚空子把背包放在干草上，拔出腰间的藏刀，要按蔺且的叮嘱，准备干柴。他走出洞来，向右拐了个弯，向下走了约五十米看到一条小河，河边有棵被雷劈下的一个很大的柳树杈，还挂在树上，已经干枯了，正好当烧柴。他折好，用草捆了三大捆。扛回洞中摆在西南坤位，心想今天可以煮方便面吃了。这时小松来叫他，他跟小松过去，大松正在一棵绿果树上往下扔绿果。“哈哈，大松，你真能干。不少了，快下来吧。”他把满地的绿果聚到一起，足有二十斤。虚空子脱下衣服，把绿果刚背回洞，滂沱大雨就下起来了。

第二天又整整下了一天，这天晚上梦中蔺且告诉他，明天傍晚雨会停，叫他那时到河边走走。早上虚空子醒来看到他的锅灶旁的石地上放着三堆东西，他过去一看便认出是鱼腥草、桔梗和生石膏，他心中纳闷，这不是用来熬鱼腥草桔梗汤，治肺炎的吗？他对松鼠说：“大松、小松，你们看这蔺先生，神神叨叨的，在搞什么名堂？”

龚立人 2006/1 /25~ 2006/2 /9   写于  一白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