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租房网 赶集网:忆福州-4月21日福州沦陷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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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1日福州沦陷记     博主按:在举国哀悼玉树地震死难同胞时,窗外防空警报声声,蓦然想起,今天于福州还是另一个沉痛之日,——1941年4月21日,福州曾沦陷于日军之手。原本,福州以(1949年)8月17日解放之日为试鸣防空警报日,后来有识者认为,解放之日是国共兄弟两党之争,居安思危,外敌入侵最需警惕,乃于2006年改在每年的4月21日拉响防空警报。

    2005年,抗战胜利60周年之际,余曾著长篇纪实作品《落日》,书中叙述了福州沦陷之事。今择出,或许有助于年轻读者了解昨天的一页.

 

        第七章   福州作战

 

     今天和昨天

     历史并非都是如烟往事,它时常会有新发现,沿袭着过去,链接着今天,警示着未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多数“考古”都不啻是今天的行为。

关注“考古”和历史的新发现,是为了更好地“鉴古”。这些堪称新发现的东西,总是可以给历史添加一个有力的注脚,让人重温过去,促进反思,也帮助警醒。

2002年11月28日,国内第一家官方媒体自办的关于日本的专业网站——人民网日本版发出消息:长春农安县发现日本二战时期军界内参。

这份足以证明日本侵华罪行的很有历史价值的材料,日本军方当年是严禁复制和转载的。该“内参”于1941年5月编印,以日志形式,简要记载了日本在1941年4月1日至30日的政治、经济、外交活动情况,记录了日军在这一个月里对中国的侵略。其中有4月15日对浙江、江西、福建等地“急袭”,4月21日日军占领福州;4月28日冈村宁次、土肥原贤二两中将晋升为陆军大将。

2003年6月26日,人民网日本版转载《福州日报》报道,称:“日军轰炸福州罪证:台江发现航弹。”

这枚航空炸弹是在福州台江启富花园工地被挖出地面的。拨去泥土,炸弹上的文字清晰可见,标明制造时间为“昭和14年6月”(即1939年6月)。据驻闽解放军某部工兵介绍,这枚清楚标记着“日本制造”、型号为100磅级九七式的陆用航空炸弹,杀伤半径达数百米,至于炸弹因何没有爆炸,原因不详。

这两份“新发现”,无疑是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侵略福建的又一罪证。

在“罪证”背后,历史的细节就显得更加清晰。

    1940年秋季,随着近卫文麿第二次上台任首相、东条英机任陆相和杉山元转任大本营陆军部参谋总长,日本军国主义与德国、意大利的轴心同盟更加紧密,日本对中国的战争同世界法西斯的侵略战争紧密地结为一体。11月13日,天皇召开御前会议,确定《中国事变处理纲要》。其方针有三:一是继续对中国行使武力打击;二是封锁海、陆、空路线,严加杜绝美、英援华抗战的行为;三是调整日、苏邦交,使用一切政、战手段,削弱重庆政权之抗战意志,使之迅速屈服。

1941年新年刚过,日军大本营就定下雄心勃勃的计划,要在这年“获得解决事变(指侵华战争——引者)的头绪”,尽快结束这场已经进入第4个年头、让他们深陷泥足的马拉松战争。

日军大本营产生如此雄心的前提条件之一,完全考虑了重庆政权的抗战意志。

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国民党当局不仅对抗战态度消沉,而且有意无意总在帮日本人的大忙:皖南事变的烟云未散,蒋介石又于3月发出密令:“发现共产党之市委、省委或团体中之共产党党团组织,务必一律破坏并逮捕之。”

 正如毛泽东在《学习和时局》一文中所指那样,“国民党在1937年和1938年内,抗战是比较努力的,同我党的关系也比较好,对于人民抗日运动虽有许多限制,但也允许有较多的自由。自从武汉失守以后,由于战争失败和仇视共产党这种情绪的发展,国民党就逐渐反动,反共活动逐渐积极,对日抗战逐渐消极。” 

国共两党同室操戈,自是日本人所乐于见到的,他们希望国共关系尽早破裂,重燃内战最好。

虽然美国总统罗斯福1940年底发表了“炉边闲话”(亦称“炉边讲话”),把日本与德国、意大利两个法西斯国家相提并论,并宣布要进一步对中国实行军事援助,着实大大鼓舞了中国人民的士气。但美国这步棋是在其自身利益受到日本南进政策侵犯的情况下才走的,并非如其所指:“日本对中国的侵略是摧毁文明世界的第一步,美国不能坐视不救。”对于美国和英国政府的真实想法,日本人心里清楚得很:美英两国一直希望“把日军能拴在中国大陆”。蒋介石“不识庐山真面目”,却把抗战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争取美、英外援和期待国际形势的转变上。最使中国吃惊的是,在世界反法西斯斗争中起着重要作用的苏联,从自身的战略考虑与利害权衡,竟于1941年4月13日与日本在莫斯科正式签订了《苏日中立条约》。

    中国人民的抗战,由此在1941年进入了最艰难的岁月。

在《苏日中立条约》签订之前,日本就作了两手准备:一方面与苏联接触,调整并改善关系,一方面截断中国的海上补给,进行经济封锁,将其作为“解决中国事变上最重要的措施”。

    截断福州方面的海外通路是日军大本营的重要战略步骤。

1941年2月,日军最高统帅部下达大陆令第四百八十号:“华南方面军司令官应对福建省以南的中国沿海”,“随时进行以封锁为目的作战”。

    3月15日,日军大本营把在台湾的飞行团调归华南方面军司令官指挥,准备发动“福州作战”(代号C4作战)。原因在于“在中国事变以后,此地(福州)成了援蒋通道的要地,正在运进若干抗战物资。于是,为完善华南方面的沿海封锁,决定占领福州”。日军近卫师团及第十八、四十八师团亦同时在华南集结,表示了日军以大兵力坚决卡断福州海外通路的战略决心。

这些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大气候,构成了闽海抗战的国际背景。

苏日中立条约既签,苏联开始西撤西伯利亚驻军,日军再无北顾之忧,乃抽调东北驻军加强对襄樊地区、东南沿海以及中条山一带的攻势。日军蓄谋已久的对福建沿海的登陆作战,也就在这时发动了。

日军根据日台浪人提供的情报,针对部分福建人憎恨浙江派在福建当权,反感“三陈在闽”、“三陈分立”(陈仪、陈肇英、陈琪分治福建的政府、党务、驻闽部队),期盼“闽人治闽”之心理,出动飞机在福州市区上空大量散发传单,传单上印有“闽人治闽,粤人治粤,闽粤妥协,华南自决”等字样,试图以此迎合福建那些失意的上层人物的心理。

一直希望在中国战场这泥潭拔足的日军,连做梦都想着闽粤自治,连成一线,为其侵略服务,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打通南进走廊。在他们感觉“不战而屈人之兵”无异痴人说梦之后,乃退求下策,诉诸武力。

 

 

             闽江要塞,血性男儿捍患成仁

 

 

日军对福州的进攻是在闽江口的两艘航空母舰放飞了40多架战机,连同30艘军舰对其邻近地区的狂轰滥炸中拉开序幕的。

1941年4月19日凌晨,日本华南方面军第四十八师团3个联队9个大队数千人,在海军遣华舰队和台湾飞行集团强大的海空力量配合下,冒着狂风大浪,跳离了因发炮而周身抖颤的舰艇,于长乐漳港、福清松下强袭登陆。

日军分兵而进。闽江口以北海面,满载兵员的日本战舰朝多路游弋。

就在第四十八师团得利的同时,第十八师团的佗美浩少将指挥4个步兵大队和近卫师团多贺大队配合这一行动,分乘近百只战船于连江晓澳、百胜、东岱、浦口、筱埕强行登陆。

……拂晓,日军出动30多架飞机,对中国军队各阵地进行饱和轰炸后,各登陆点的日军个个瞪着血红的双眼,张大着嘴巴喊着跃出了地面,开始向长乐、连江攻击前进。

沟东村,地处漳港至渡桥之间的公路旁,是日军从漳港沿公路进犯长乐县城的必经之路。

当七十五师二二四团第一营机枪连连长周桐轩奉命率机枪连50余人埋伏在鸿山(沟东附近的小山丘)上时,从漳港仙岐登陆进犯长乐县城的一群灰色的“蚁群”,已经在炮火中顺着小山丘的缝隙慢慢蠕动了。

“突突突……”日军尚未逼近阵地,机枪连就已开枪阻击了。

守军目标过早暴露,日军立即组织猛烈攻势。

一粒又一粒铁弹从灰蒙蒙的空中呼啸落下,虽然时有偏差,但三五分钟内阵地上腾起一股黑烟,吞没着中国战士的灰色身影。一颗又一颗炮弹从山下飞来,在无数烟炷此起彼伏中,死亡的阴影渐渐遮没了机枪连官兵的眼睛。

阵地上的机枪和各种火力简直就没有停息过,它们喷吐着火舌,紧密地舔住了冲上来的灰色人群,交叉的火力网将他们纷纷抛入血泊和死亡中。

但帽后飘着四块布的队伍很快就从血地中站了起来,狂叫着,失去理智地一次又一次冲上来。

难道一支小小的守军,阻挡得住这密密麻麻的疯狂“蚁群”?何况他们还有飞机和大炮!但周连长的信心却没有动摇。

他虽然有着抗敌御侮气概,但战争的常识告诉他,再打下去,哪怕是10分钟,他们就有可能再也走不出这阵地了。

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他命令损失惨重的队伍逐次后撤。

当他下令后撤时,困难已经不是他刚刚设想的那般了。

十余架日机在伪军的指引下,从云端钻下来,交织一股由啸声混成的浊重轰鸣,加入作战。

对于所有经历过飞机轰炸和扫射的人来说,那种被死亡追逐的恐怖滋味是难以忘怀的。所以当一队飞机隆隆出现在头顶上时,周桐轩就感到头皮好一阵发麻,一股不祥的气息从因爆炸造成的嗡嗡震响的空气中迅速传导给他,他仿佛看到了死神的降临。

在一刹那间,几十个黑点,从那些铁鸟翼下密簇簇地向下播撒着,一颗颗死亡的种子渐渐地化成巨型的大炸弹,密布了半个天空,无情地朝机枪连的阵地笼罩下来。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周连长一头栽倒在泥土中。

当他从昏迷中醒来时,只觉头部和左腿一阵剧痛,他受伤了,而阵地早已横七竖八地躺着停止了呼吸的士兵。他们没有人能够对抗炸弹的威力,他们的身上还流着汩汩的热血。

阵地上只剩下寥寥数人,他们还在疯狂地把子弹倾泻在往前冲来的同样疯狂的人群。

周连长蓦然潮涌中国男儿的血性,他要做誓不还家的千秋鬼雄了!他从旁边倒下的一位机枪手那里抱起了血迹斑斑的机枪,猛然站起。他是位优秀的机枪手,他相信在自己扣动板机的当儿,一定有许多令他仇恨的生物惨叫倒地,像秋天在锋利镰刀下伏地的麦苗。

他打得很起劲,紧抱着的枪械明显地发热滚烫起来。突然,他的脑部被沉重地击了一下,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霎时模糊了他的双眼。

“连长!”

在士兵们的惊叫声中,他像一棵遭雷打的大树,沉重地栽倒在地…… 

            国军众生功过千秋

 

    日军发动“福州作战”前,重庆方面已得到情报,并专门通知了福建当局。

此时,驻守福州地区的国民党军队有:陆军第二十五集团军第一百军主力(七十五师、八十师及军属野战一团、二团),闽江江防部队所辖海军陆战队二旅(欠第三团),长门要塞炮台及所属舰艇,福建水警总队(欠两个大队),福建保安纵队(辖省保安二团、三团),总兵力约3万人。

4月19日清晨,当海岸边情况紧急时,第二十五集团军总司令陈仪忽然回悟到了自己的疏误,那就是:在战术上,未能根据情况的变化而作出及时的调整。2个月前的2月4日上午,福建守军在沦陷区平潭岛港斗箍强行登陆,中午克复全岛,下午又一举克复南日岛。嗣敌以大批舰艇与飞机掩护反扑。守军与敌苦战5昼夜,毙敌千余,并击伤敌舰2艘,后被迫转移。两岛战役,可谓“闽海三年来最猛烈的战役”,已透露出日方兵力剧增、新一轮大战迫在眉睫的端倪,可陈仪和军政大员们并未作深入的研究。

陈仪猛地拍了一下脑门,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惭愧。原有的全面防御的方针已经走到了峰顶,但此时要实施大范围的机动防御战术也来不及了。一番思忖后,向第一百军下令:“无论敌主力由连江或闽江口登陆,均应以主力占领大北岭、汤岭、降虎一带高地,与敌决战。”

应该说,这“指令”还是适合机宜乃至详明精细的。

日军登陆时选择了众多的登陆点。为避免分离之际被中国军队各个击破,各登陆部队不问兵力大小,均径直向福州方向突进。中国军队虽然防区辽阔,兵力分散,但毕竟相对强大,又熟悉地理。在日军刚登陆且已经脱离其舰队火力支援时,守军本应乘敌于分离之际,利用有利地形和既设阵地,集中力量围歼予敌重创,但却未能这样做。即使在二十五集团军司令部部署军事时,也未加以执行。

查《国民政府军令部战史会档案》,对久戍福州的第一百军有以下评述:自1938年冬以来,军长兼福州警备司令陈琪一直没有下达作战计划,也没有对军事部署作任何具体的指示;部队既无训练亦无战备,“兵员缺额多,补充少”;虚弱病残冒名顶替现象极为普遍;官兵战意低落;军官指挥能力薄弱,通讯补给工作不健全。

日军在福州沿海登陆作战,使这支国民党军队的一切弊端得以充分暴露。

它首先把集团军司令部的上述“指令”当成一纸虚文。

4月19日下午,第八十师仅以2个营占领汤岭,主力2个团仍分置福州附近及甘蔗。直到第2天黄昏,才派另2个营至大北岭占领阵地。

汤岭战斗,大北岭战斗,与敌相拒的分别只有2个营。而守备福州东方高地岭头门、竹园、观音山各据点的部队仅一个营。

最终的结果是:由于防守部队分批陆续参战,分割使用兵力,予敌以可乘之机,因而被日军主力各个击破。

第一百军在军事部署方面的无能和长官们的贪生怕死,加速了福州的沦陷。

当一支日军在飞机掩护下,于离连江县城10公里的浦口登陆时,连江县长陈拱北不顾职守,闻警耗而先逃,以致县政府以下各机关乱成一团,各自忙于向后方撤退,百姓于仓卒间只得分散城郊各乡避难。驻军七十五师某团不明敌情,也慌乱退却,但在西门外莲湖头附近猝然与日军先头部队遭遇。硬着头皮打了一仗,打死日军20多人,见日军又有援兵赶来,当官的贪生怕死,无心再战,率部向西北败退。日军为报复,将躲避在战壕内的30多名群众全部枪杀。

4月19日下午,日军先后占领长乐县城、连江县城。4月20日,福清海口、长乐营前、连江琯头及闽安镇均告失陷。

日军前锋尚未到达福州,第一百军军部就有了撤退避战的消极心理,在给国民政府军令部的电文称:“福州市区作战于我不利,拟转进第二线大湖大穆阵地。”

一百军军部既有撤退转移第二线之意,也就难怪第七十五师、八十师未能有效制止日军的攻势。

比起陆军来,海军的抵抗要悲壮得多。

福建是中国近代新式海军的发祥地,闽系海军是旧中国海军的主要组成部分,它们有着抗击外来侵略的光辉历史。中法战争中,福建水师在马江就与法国侵略军展开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殊死拼战。

这次“福州作战”,马江无可避免又要展开一场大血战。

 

    从来没有一个地方,会像马尾一样,靠着水上行船,游进中国历史的画卷里,生就独无仅有的船政文化。

马尾闻名久矣,数百年前的世界航海和国际邮政地名上,就标有马尾罗星塔的大名,洋人谓之“中国塔”,可见其地位已非同一般。当素怀强国抱负的晚清中兴名臣、闽浙总督左宗棠,站在中国塔了望辽阔江海,目光巡视于悬挂着花绿旗帜的外国船舰时,他由洋船夷炮撞开中华大门的国仇家恨,想到了打造中国船。于是马尾便有了国家造船机构——福建船政,首任船政大臣是二品大员、民族英雄林则徐之婿沈葆桢。

一番苦心经营,马尾成为彼时远东规模最大、设备最完善的造船基地,不仅为中国工业化社会的开拓和形成作出了贡献,还成为中国近代海军的摇篮。在这里组建的中国近代第一支舰队,挫败了日本侵吞台湾的阴谋,船政学堂培养的海军人才,成为北洋、南洋、福建、广东水师的骨干。巩固海防、抵御外侮的宗旨,使福建船政自诞生之日起,便饱蘸并澎湃着爱国主义的热血。

“启蒙思想家”严复、“铁路之父”詹天佑、外交家兼翻译家陈季同、甲午英烈邓世昌、海军名将萨镇冰……这些从马尾走出的爱国志士,无不是让洋人刮目的中华英才。后人景仰他们,也痛惜他们的际遇,在“万马齐喑究可哀”的腐败王朝里,期待“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盛世只能是空中楼阁。他们虽有报国志救国心,但职限一隅,才非所用,虽然为国用命,不惜牺牲,却最终没能实现富国强民的愿望。这不能不说是天大的憾事、时代的悲剧。

有了这样的注脚,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福建水师会在1884年8月23日的中法马江海战中遭致全军覆灭,人祸是根本!

翻开马江海战屈辱的历史,直教人痛心疾首,义愤填膺。但福建水师官兵们在清廷“求和避战”的方针下,于毫无防备之中面对猝然降临的战争,还是表现了绝不屈挠、奋起御敌的爱国精神。我还注意到,当8月23日水师旗舰“扬威”等9艘舰船相继中弹起火、沉没,清朝钦差大臣张佩纶、清军主帅船政大臣何如璋仓皇逃跑时,失去指挥的岸炮却还在自行还击。至25日晨,法军装甲舰“拉加利桑尼亚”号从台湾驶至闽江口,长门、金牌等炮台守军还在猛烈反击,重创法舰,击毙4名侵略者。也在这天,法军远东舰队中将司令孤拔所乘旗舰“杜居土路因”号,被炮台一炮命中,多人毙命,孤拔亦受伤,最后死在台湾澎湖。

像厦门的胡里山炮台一样,已列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福州长门炮台,也成了后人凭吊的场所。

长门炮台是闽江北岸的长门、电光山及南岸的金牌、峡石、烟台等炮台的总称。整个炮台群隔江相峙,扼金牌门之咽喉,地势险要,气势恢弘。福建沿海的炮台起始于明季的卫所,为防倭患而建,晚清光绪年间作了较大改建,且更新装备,从德、英等国购买新式快炮和大口径、远程钢炮以加强防御。长门炮台的营垒最高处,早于厦门胡里山炮台安装两门德制克虏伯海岸重炮(当时全国仅7门),可见清廷的倚重。主炮台旧有楹联:“大地耸巍峨,环列群山皆壁垒;雄关严锁钥,天然砥柱挽狂澜。”横眉是:“东南保障。”历经数百年风雨,长门炮台成了目前中国保留下来的最大最古老的炮台。

船泊闽江北岸的琯头长门村渡口,穿过古老的村庄,自后山拾级而上,长门山之巅一座古城堡似的建筑便出现在眼前,这就是长门炮台。站在炮台指挥台上,眼界开阔,举眸闽江东望,但见星罗棋布的闽江口诸岛风光尽收眼底,令人胸襟鼓荡,气韵振奋。这里两山交错,砂礁纵横,港路迂回,水道险隘,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于斯设防,足见兵家战备眼光,却也让人平空生就天大遗憾:帝国主义列强历次循海路来侵,莫不是从这扼江控海的雄关、被誉为“双龟锁口”、“五虎把门”的闽江天险破门而入!

    待我来见,赫赫有名的长门古炮台已是满目疮痍,举目皆是人般高的蓬草,垃圾交杂,砖石委地,遍野狼藉。面对炮台遗址,令人思潮起伏,感慨万千,一幅幅落后挨打有海无防的历史画面油然浮现眼前。

    从马尾区政府坐车沿104国道往亭江镇方向行驶,一刻钟工夫便到了南般村闽江边。拐进路边一个大围墙,就是素有“省城门户”之称的北岸炮台所在地。因其地处亭江镇南般村,也称亭江炮台、南般炮台,也有称闽安炮台者。

北岸炮台,年代相当久远,始建于1657年,周长12丈。1850年民族英雄林则徐回家养病,多次乘船到闽江口巡视,曾建议地方加固改进此炮台。随后历经马江海战、抗日战争的洗礼,北岸炮台虽然屡受重创,破败不堪,却不曾倒塌,仍然傲然挺立着。

徘徊在无数忠烈为之慷慨献身的长门炮台群,注目枯荣交替的草木,抚摸青苔满身的夯筑,涛声依旧,风声盈耳,一曲曲山河破碎丧权辱国的哀歌在天地间悲鸣,一声声炎黄子孙不屈不挠的呐喊在海天回荡。

1941年4月的炮台,最是让人读懂了历史的沧桑和感慨。

 

4月19日凌晨3时,大战前夕的闽江口要塞水面上,微风轻拂,波澜不惊,月色如银。日本海军陆军队600余人在空军的掩护下,很快开往他们选中的目标——福斗、琅岐两岛。驻守两岛的中国海军陆战队第二独立旅第四团的两个连,奋起反击,揭开了马江血战的序幕。

战斗打响后,峡石炮台发炮向意欲登陆的日军猛击,电光山、金牌等炮台也相继以强大火力压制川石岛日军(日军于1938年占领该岛),阻其增援,支援两岛守军的战斗。在闽江口各炮台的密集炮火下,日军舰艇被击沉击伤数艘。

福斗岛守军一个连由连长江丙春带领,进行了让入侵者称赞的顽强抵抗。但日军在赞叹他们的勇敢抵抗之余,也庆幸中国军队的失策:他们以守炮台为核心的防御,根本没有把周围有利的地理环境综合利用起来,一旦面临登陆战,守在炮台工事中的军队,便划地为牢,成了自己的工事囚徒,只能被动地等待入侵者以自己喜欢的方式从容地组织如同图上作业般的攻击和占领。

近3个小时后,日军冲上了福斗岛。自连长江丙春以下守军官兵抱着咸死决心,同敌拼刺刀展开肉搏。一位班长身捆数枚手榴弹,冲进敌群,与6名日军同归于尽。岛上有条小路,两块岩石像石狮子守门一样把住关口。守军两名战士,据险与20多个日军激战,接连毙敌近10人,直至被敌机扔下的燃烧炸弹烧死。福斗岛一连守军全体殉国。

琅岐岛守军与日军在吴村一带的战斗也异常酷烈,陆上和水上都在拼命抗击。守军虽然一次次击退了日军的攻击,但自身损失甚是惨重。日军冲上岛后,有的守军在一些岩洞要口架起机枪扫射,打得日军像木头一样纷纷滚落。中国守军战前就已在登岛路上埋设地雷,一路日军顺着山崖小路摸上来,结果触及地雷,10来名日军被炸得肉血乱飞。留着八字胡子的日军小队长也只剩下一条腿,正嗷嗷乱叫,两名守军从石崖边冲出欲行抓捕,日军小队长举枪反抗,守军只好再赏他一粒“花生米”送其归天。

像攻占福斗岛一样,日军也是在琅岐岛中国守军几皆战死之下才挂上膏药旗的。

第一批日军在福斗、琅岐登陆后,迅速展开,向马江两岸各炮台迂回包抄。

尽管驻闽绥署在《作战指导》中,强调“各部队务须着眼巩固长门要塞之安全,避免过早丢失”。但这并不能激发陆军守土抗敌的决心。防守马江两岸的陆军与日军稍一接触,即放弃阵地向后撤退,以致各炮台周围地带尽落敌手。

马尾要港司令李世甲闻讯,嗟叹不已。

19日上午,日军进攻长门炮台。防守闽江正面的海军陆战队第四团团长陈名扬临阵逃跑,率炮台台长投敌附逆。这种可耻行为,招致了同伴们的蔑视。团副周嘉惠,由曾在厦门屿仔尾炮台抗日、后调长门炮台任副台长的何荣冠等人协助,指挥残余兵士奋起抗敌。长门炮台,在它周围的掩护阵地飞速陷落中,孤零零地暴露在日军海陆两面的夹击中,众多中国男儿把生命留在炮台。

李世甲断然下令:死守下岐一带。

没有阳光的日子,在那灰云笼罩的天空下,山光水色也显得愁容黯然,只有中国海军这灰色的炮、高射机枪,和一群蓬勃生动、血染衣衫的壮士,在燃烧复仇的火焰。敌机虽然疯狂,但慑于高射炮和高射机枪组成的火力网,只能采取高空投弹。海军将士们并没因大祸临头而感到心惊胆颤,他们同仇敌忾,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活跃着,准备与敌决一死战,报效祖国,为死难战友复仇!

下岐守军拼死御敌,副团长周嘉惠、连长张赓耀相继阵亡。

日本空军在空中轮番轰炸,海军在江上猛攻,陆军发起一次次冲锋。情况愈来愈紧急,战斗越来越惊心动魄。

中国海军官兵一面拿起步枪、机枪向进攻炮台的日军猛烈射击,一面密切注视闽江江面,不时发炮轰击敌舰。

日军占据长乐、连江两地后,派3艘驱逐舰、4艘汽艇,联合向长门炮台发炮轰击。填筑在长门港等处的石垱被日军用深水炸弹炸毁。

顷刻间,长门炮台伤痕累累,一尊尊数千斤重的大炮也从炮架上滚落或者炮身整个儿歪斜了方向。恼怒的中国士兵并没有胆寒,他们仍奋力反抗,击伤敌驱逐舰一艘、击沉敌汽艇两艘,迫使敌舰艇退至芭蕉尾。

也就在此时,他们陷入了重围,通讯亦告断绝。危急之中,遂将一些尚好的大炮和弹药炸毁,向东岐炮台方向突围。

作战不过一天,要塞几处炮台相继失陷。

20日黎明,痛心无比的李世甲组织部队向日军反击。由于日军出动飞机助战,反击受挫。不久,日军增援部队到达,东岐炮台亦陷入重围之中。

就在这时,李世甲接到一百军军部“撤军”的命令。

李世甲傲然不受,他高声下令:“为了守住福州外围地带,我命令将海军陆战队主力集结于马尾、红山、闽安镇一线,死力守卫。”

4月21日拂晓,日军向此防线发动全面攻击。在李世甲指挥下,海军陆战队拼死抵抗。双方伤亡都很重大,日军未能突破阵地。

“敌人已从峡兜渡乌龙江沿福峡公路直趋福州。”

“日军已突破闽江北岸陆军防线,南下侵占了福州。”

不利的报告接二连三,令李世甲怅然无比。

“福州已然沦陷,我们陷入日军四面包围之中,形势万分危险,司令,怎么办?”副官急问。

“下令突围,向鼓山、鼓岭方向撤退!”李世甲见大势已去,颓然道。

他望了望惨淡经营数十年昔日雄伟壮观而今一片凋零的马尾基地,忍不住黯然神伤,热泪潸潸,半晌补充说:“海军司令部焚毁了,基地的设施及物资也不能落进日本人手中,将它们全部炸毁。”

“楚泰号等炮舰呢?”副官又问。

“楚泰”号炮舰系第二舰队旗舰,因被击伤搁浅于南港。

“凿沉,来不及就炸毁。”李世甲在下令执行当局“焦土抗战”方针后,不禁憾然喟叹,“这是清末以来,马尾第二次陷于外国人之手。”

“司令,上马吧。”卫兵牵来一匹高头大马,催促着。

“上马?”李世甲心有所动,举起望远镜眺望马尾江边的马限村,那里有一块形似骏马的礁石,马首仰望罗星塔,马尾扬向村镇,所以镇称马尾,江号马江。

李世甲缓缓放下望远镜,轻轻抚摸马身,内心一时凄凉无比……

当李世甲血渍斑斑登上鼓山时,早已撤退至此的陆军官兵不能不对海军的抗战表示敬意。

因为比起海军来,他们中很多人简直就是逃兵。

4月20日下午,日军主力沿连榕大道经潘渡进犯汤岭,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

汤岭守军仅有八十师两个营,日军轻松地越过了他们,入夜攻至降虎。

闽江右岸长乐营前之敌动作快似旋风。4月20日下午4时,他们攻至马头尾。

当他们于晚上进至乌龙江时,由于行动过快,未及拢聚大部人马,出现在乌龙江边的只有400来人。负责警戒乌龙江的是第一百军直属补充第二团,兵力优于日军,武器装备也不比日军逊色多少。更何况日军疲惫之师,尚未立足,而他们熟悉地形,守备于斯多时,纵使不能将倭寇驱赶下江,也可在此抵挡一阵。可是第二团却可耻地作了逃兵,稍作抵抗,即自行转移阵地,一再后撤。撤退途中纷纷把迫击炮和辎重武器扔进江内、粪坑,或用枪支向当地群众换便衣化装溃逃。

当晚10时,大批日军横渡乌龙江。此举,宣告中国军队的退路已被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