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沿河核电站在哪里:池北偶与漫画“三剑客”

池北偶与漫画“三剑客”
郑荣来
《 人民日报 》（ 2011年04月24日   08 版）

图一

图二

图三
漫画家丁聪、华君武和方成，各以自己的艺术才华和成就，筑就了漫画界的三座高峰，号称中国漫画“三剑客”。
2009年和2010年，丁聪和华君武先后告别了画坛，也远离了热爱他们的读者。和“三剑客”长期合作、为读者熟知的搭档池北偶，不禁喟然兴叹。2007年，他刚出版了《世态万象》，收有他自选的讽刺诗三百首和“三剑客”的漫画插画；2009年，他又和丁聪合作出版了诗配画《世态讥弹》。这后一本书是6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而丁聪却于5月26日辞世，没有来得及看到这本书！
池北偶本名谭文瑞，曾任人民日报总编辑，是著名国际问题专家。池北偶写讽刺诗始于上世纪50年代初，他和方成、华君武的合作，也始于这段时间。那时他主编人民日报国际版，每天编完版，他总要写几句话，放在版面的一角。有时候看到一些国外的新闻，便即兴写上一首冷嘲热讽的小诗代替札记。当时方成画漫画，他们开始合作诗画配，写的都是国际题材。此时华君武在人民日报文艺部当副主任，偶尔也配一些国际漫画。他们最早的合作是在1959年，一首以《白与黑》为题的讽刺诗，配以两只背靠背的黑白兔，是讽刺美国种族主义的。写国内题材，是在粉碎“四人帮”之后。那时迟浩田来人民日报社主持工作，他说池北偶可以写一点讽刺诗嘛。池北偶于是开始写批判“四人帮”和各种歪风邪气的讽刺诗，多与华君武合作，有时他先写诗，华君武配画；有时华君武先画画，他后作诗。和丁聪合作，是在1985年。那时人民日报海外版创刊，副刊编辑约丁聪作画，池北偶作诗，差不多每周一首，数量很多。
著名漫画家和著名讽刺诗人合作，可谓“强强合作”，对谁都是一种幸运。而池北偶竟与“三剑客”都有长期的合作，这是池北偶的幸运，也是中国文坛值得一书的佳话。走进他们的合作氛围里，你会感到一种和谐，一种默契，一种友情。他们的心是相通的，对所写的题材看法是一致的。远至国际风云、政客劣迹，近至国内时弊、丑陋世态，他们都各施手段，揭露之，鞭挞之，诸如以权谋私、贪污受贿、跑官要官、奢侈浪费、崇洋媚外、吹牛拍马、钱权交易、弄虚作假等。新时期的公害，旧社会的沉渣，都入他们的视野，也都在他们的笔下。他们有共同的爱、共同的憎。他们的讽刺，总能区分性质，把握分寸，深浅有度，鞭挞世情世态，又总是冷眼热肠，目的在于疗救社会。对于敌对的丑恶事物，给予无情打击和揭露；对于落后的社会风气，则讽而喻之，善意规劝。他们目标一致，心又相通，因而无论是先有诗还是先有画，都能配合默契，而且相得益彰。这样的诗画配佳作，不胜枚举。
池北偶与“三剑客”合作四五十年，皆因有一条友情的纽带。池北偶与华君武、方成，是同事也是朋友，池北偶与丁聪，合作之前已彼此相知，一旦联手就成为挚友。作为合作伙伴，互相尊重是他们坚守的信条。要是诗人先有诗，画家琢磨后，能画就画，不能画就告知诗人原因。有一次，池北偶为《环球文萃》作诗两首，让华君武配画，华君武特地致函池北偶说：“《环球文萃》两诗不大好画，地球人口和美国对中国人口之污蔑，概括不到一起。关于‘特殊游客’，想了半天也对你诗不能起绿叶作用。”他认为，“画配诗，总要为诗添点什么，否则，还不如让读者直接读诗，自己去想象为好。”原则问题，他们彼此尊重，细节处理，他们也是周到得体。有一次，华君武应我当时供职的刊物之约，为池北偶的一首诗《文坛公害》配画，他很快配了一幅画题为《闻臭脚举世有双》，寄稿时特别来信交待：“１.池北偶诗在前，华君武画在后；如我先画可在先，现在是他写的诗在先。２.诗在上，画在下，画可缩小些。”正因为彼此都为对方着想，因而合作总是很和谐。人熟了，交往也就很自然，甚至开玩笑逗趣，都不在意。有一次，池北偶给华写信，信末带了一句话：“我一向是大事糊涂小事不糊涂的。是耶否耶。”但信笔写来，后一“耶”字误写成“聊”字。华就在池的原信上，在“聊”字上画了一个圈，批曰：“第二耶错成聊，就是小事也糊涂之明证。”“我在你信上批，有点像上级对下级的批示，那我就冒充党中央了，实际是说你小事也糊涂。”还有5字旁批：“省信纸一张”，然后把原信寄还给池。
池北偶一直运作出版一本诗配画，把好友丁聪的代表作选择出版，也就是《世态讥弹》，不料书还没出来丁聪竟走了。虽然丁聪夫人沈峻表示了谢意，他还是念念不忘，想为丁聪再做一点事——找人写一本《丁聪传》。我们是一墙之隔的邻居，他知道我采访过丁聪也写过丁聪，因而建议我操刀，并亲自给我拿来一大摞有关丁聪的书籍。他其实是错把羊羔当耕牛，我难以担当如此重任，因而没敢应承，建议他另找高人。但我深知池北偶的心情，他是真正把朋友的事当回事。此愿未了，88岁高龄的池先生，想必还会耿耿于怀，难以放下。
方成，“三剑客”中惟一健在的一员。池北偶最早的合作者，如今成了最后的合作者。方成为池北偶、丁聪合著的《世态讥弹》作序，高度评价丁聪的漫画成就和池北偶讽刺诗的高品位，以及他们合作的美学意义。这是他们合作的又一种形式！池北偶和93岁的方成，都没有说过何时封笔，“一年出两本书”，仍是方成实践着的计划。
诗配画，诗画配，古已有之，但像池北偶与“三剑客”的诗配画，却是独具时代色彩。没有人能像他们那样，以针砭时弊、鞭挞丑恶为己任；也没有人能像他们那样，对国家和世界的命运如此高度关心；更没有人像他们那样，能够持久和谐地合作近半个世纪。
池北偶和“三剑客”的合作，将成为一个有特殊价值的现象，在中国现代文化史上留下自己的独特印记。
文坛公害（图一）
池北偶诗 华君武画
文坛有公害，歪风已成灾。
版面做交易，吹捧尚往来。
甲给乙吹嘘，乙替甲喝彩；
你称我“泰斗”，我封你“天才”；
拙著你发表，大作我登载；
写序提身价，评论广招徕。
互助为钓誉，和气可生财。
溢美又何妨，肉麻也无碍。
赞歌满天飞，少见莫多怪。
武松护虎（图二）
池北偶诗 丁聪画
景阳冈上打虎，
武松名垂千古。
大虫今非昔比，
莫不护身有符。
尽管作恶多端，
不许人摸屁股。
都头只好改行，
保护稀有动物。
当日英雄好汉，
竟然落魄江湖。
施耐庵如活着，
怕要改写《水浒》。
帽子的学问（图三）
池北偶诗 方成画
贫困帽子手中握，
有时戴上有时脱。
戴上帽子为叫穷，
伸出双手讨吃喝，
要钱要粮张大口，
弄到救济乐呵呵。
脱了帽子为显富，
乱给自己唱赞歌，
表功邀赏要升官，
官位到手阿弥陀。
戴帽脱帽有学问，
是真是假实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