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姜小虎飞升:雪夜闻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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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闻笛声


徐闪闪 

  大二那年,我们机制专业几个班合在阶梯教室里上公共课,高峰往我的抽屉里放了一张纸条。我看了一眼开头"亲爱的徐闪闪",再看一眼结属"想念你的高峰",就把纸条撕掉了。

 

  高峰是九二级机制专业年龄最小的学生,常被我们女生嘻嘻哈哈称作"男生尾巴",我怎么可能找这样的男朋友呢。

 

  我想出一个最直接,最有效,最切中要害却又不怎么太伤人自尊的理由。于是,我转过身递给高峰一张纸条:"高峰,我可不喜欢和我个头一般高的小男孩,你知道我最喜欢穿高跟鞋了。"写完,我就收拾好书本离开了教室。

 

  这时,我的脚下果真套着一双高跟鞋,街上流行的鞋跟又高又粗的那种皮鞋。我这样鞋跟招展地走在前面一摇一摆,突然回头发现,那高峰竟然傻傻跟在我的后面。我一路春风地走,惹得许多男生回头瞧我,高峰终于忍不住了,从后面捉住我的手喊:"我受不了了。"我笑意盈盈告诉他:"我们徐家女儿都很巾帼英雄,我的俩姑姑一米七五,我的表姐还是省女篮的,只有我最不争气,但我爱穿高跟鞋,那玉树临风的样子你能与我同行吗""这么说,你一定要嫁个大个子了。"高峰无限伤感。"是的,找不到一米八零的,就找一米七五的。"我一脸严肃笑意全无。高峰一声不吱走开了,我转身的刹那像是在擦眼睛,我突然有一种浓烈的伤感,想叫住他,但翁了翁嘴,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

 

  其实,身高的确也是一种让我心跳的美丽诱惑,它眼下却只是我不爱高峰的借口。我追求成熟与稳重,而高峰年龄太小,小我两岁,真是一个孩子,他无法感觉爱情这个太丰富太生动无比的东西。比如那次我病了,没去上课,他竟也偷偷溜出来,抱了一大兜水果来看我,然后就坐在对面的床上一动不动。我保持一种姿势躺了许久,手脚开始发麻,于是我翻身活动,不小心里面那件水粉色的睡衣露出了一角,高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眼睛故意瞧着别处,讲话的声音也发颤了。我见他如此窘态,只好把整个身子都缩进被子,只露着眼睛与他傻傻地对望。也许如果他不由分说硬拽我去医院或者他捏着我的手老老实实地坐在我的床头,或者,哪怕他放下水果后悄然走开不惊动熟睡的我,也许我都会试着爱他的。但毕竟他也是一份关心,我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我对他说友情也是一种无法拒绝的好东西,让我们相互给予吧。

 

  1995年的冬天格外清冷,离圣诞节越来越近,几场飘扬的大雪飞落得周围一片银白。少年心浮的我们却热火朝天地谋划了整整一个星期,要赶在圣诞夜去教堂做弥撒。我们三个女孩子约了三个男孩翻过校园西北坡方向的围墙,直奔20里外的那座教堂。

 

  第一次半夜三更与男孩子结伴而行,我们都难免局促不安。我们穿过野地树林时,高峰掏出了一只笛子,他说吹笛子可以给你们壮胆。这时天空里松涛阵阵,风掠着月光,夹着松枝上轻飘飘的雪,不断地扬洒下来。我们索性停住脚步,听他吹笛子。这恰是我最喜欢的一首长笛小曲,四个音乐小段反复吹奏着,素笛之音拂雪而出。

 

  我正在雪里听笛细品每一处的韵味,一块压雪从天垮了下来,我尖叫着冲进三个男孩中间,高峰的长笛戛然而止,我看见他的眼神是那样低迷温柔,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我。一种从未有过的完美使我觉得爱情发生了,我把手悄悄放进他的掌心。这时我才觉得,以往罗列出种种拒绝他的理由和这场风花雪夜的浪漫相比是多么的俗不可耐。

 

  从教堂回来,大家都嚷着累了,全无来时的那份兴致,只有高峰始终清澈地笑着,像一个初恋的孩子,一路吹着笛子,笛声那么轻易地就流淌出来了。 我的梦里满是飘雪的笛声,悠悠扬扬在雪夜里徘徊。我梦见高峰的眼睛清澈如水,随着笛声慢慢沁入我的心头。你如果/如果你对我说过/一句一句/真纯的话/我早晨醒来/你便记得他/年少的岁月/简单的事/如果你说了/一句一句/浅浅深深/云飞雪落的话……

 

  但梦被清晨的争吵声给打断了,梦做完了事情坏就坏在三个女孩身上。其中一个女孩慢慢皱起眉头:"已经一点多了,这时回女生楼门都锁死了。"三个男生眨眨眼睛,很豪气地响应安慰着:"去我们那里吧,男生楼不封门,管理员早睡着了,一点问题没有。再说这么冷的天,总不能挺到天亮吧!"男生公寓四人一间,另外一个叫齐勇的男生早已睡得沉沉了。我不知道高峰他们是怎样把他叫醒拽走的,反正他们全出了门,我们就把门栓插死,各自倒头大睡。。后来知道高峰和齐勇大打出手,他被打得口角流血,正因为我们三个女孩子。早晨起来,与别人挤了一宿的齐勇骂了一句很粗鲁的话,高峰回敬了他一句,两人吵着就动了手,惹得许多男生进去劝架,正好被查寝室的班主任撞了个正着。当他们两个站着受训时,我们从被困的房间里偷偷溜出去,走廊里许多男生都回头挤眉弄眼地看,把手里的脸盆敲得当当作响,看得更多的男生把头探出门外。

 

  提心吊胆地上完两节课,就被班主任喊去谈话了。原来高峰与齐勇争执孰对孰错的时候,大泄天机了。前不久,学校刚刚处分了两名为庆祝男友生日而留在男生寝室的女生,我们三人居然敢顶风而上,况且是翻墙入校。什么都完了,校规如铁
 

  我的心像突然被拧出血来,我想,小人物有小人物快乐的道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躲避伤害的办法,稍有心计的男孩都不会将事态引向学校最为敏感的留宿舍问题上,而高峰的不冷静,不成熟不仅害了他也连累我们,顿时那份新鲜的萌发的情感变得尴尬而灰暗了。高峰胆颤心惊地来找我,我的泪不知不觉地流出来:"高峰,毕业之后不是打算进京吗,如果受处分了,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高峰喃喃道:"那是两年以后的事了,可现在,现在你怎么办"见他这样问我,我的怒火一发不可收:"你什么都清楚,为什么还要跟齐勇打架,你明知我们三个在你的房间,你就不能忍忍吗班主任连唬带吓你几句,你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坦白了,你没长头呀,你笨啊,你蠢呀。”我泪流满面地离他而去。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情绪低落,高峰怎么叫我,我也不肯再出去。我躲在寝室里不吃不喝,等待着处理结果,我还给班主任挂了一个电话,哭着告诉他,我已做好了被开除的准备。但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学校弄清全情,很实事求是。高峰被全校通报了,其余两个男生在系里大会上做检讨,我们三个女生各写一份书面检查备案。检查交到系里时,我已泣不成声,班主任以为我委屈,忙劝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准备上课吧。

 

  他不知道,那一夜,命运给了我一个幻觉,那个吹笛子的男孩完美得世间找不到,我甚至就要爱上他了,可生活不是吹笛子。

 

  后来,我平平淡淡地做了别人的女朋友。毕业那年,高峰突然在一个傍晚找到了我。我看着这个越来越疏远的大男孩,才恍然想起两年已经悄悄过去了。他伤感地看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两年来,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可是我没能得到这个机会......一幕幕春花秋月的往事在我的脑海里回溯着,这是那个两年来越来越沉默的男孩吗?这是那个惹了乱子却又束手无策的小男生吗?这是那个在校园里追着我走路的高峰吗??


  我含着泪打断他,泪水落在他的手掌上:"高峰,原谅当年的你和我。其实我没理由埋怨你,我心里也一直不肯原谅自己,平凡的我,没能陪一个爱我的男孩一起长大,我没能去宽容一种不成熟的真诚,我希望你原谅我。

 

  那一刻,我俩像一对成熟的大女孩大男孩,握手告别,互道珍重。原来,人生是一个过程,长大的过程也是由无数个雪夜和笛声构成的,每一个细节,或许都是成熟的标志,无须去抛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