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济南战役:赌王何鸿燊的搏命发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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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04月03日 08:56 南方人物周刊

  2011年,一段曲折而扑朔迷离的家族四房争夺巨额财产的奇闻,让年届九旬、风烛残年的“澳门赌王”何鸿燊再度引起公众的重磅关注。现在,何家内部已经达成和解,但赌王的故事却言说不尽。

  本刊记者  乔格里

  引子

  在港澳和东南亚地区,没有人不知道何鸿燊这个名字。他是澳门首富,现任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总经理,控制的资产达5000亿港元之巨,个人财富有700亿港元。澳门有三分之一的人直接或间接受益于他的公司。

  在澳门人眼中,他是“无冕澳督”和“米饭班主”,是澳门博彩史上权势最大、获利最多、名气最响、在位最长的赌王。

  至于赌王的家族历史、个人财富史、风流情史,以及他的舞姿,其惊心动魄与绮靡艳丽,堪比任何一部豪门题材的长篇小说。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何鸿燊的个人史,就是一部记录港澳殖民地近一个世纪以来种族、财富和政治变迁的兴衰史。

  贫穷贵公子

  何鸿燊出身于香港最有财势权势的豪门望族。祖父是大买办何福,伯公是鼎鼎大名的何东爵士。

  何鸿燊是第三代混血儿,体内流着英国、波斯、犹太和中国4个种族的血,因而常被人叫做“鬼仔”和“老西”。何鸿燊不乐意这种称谓,他曾对传媒说:

  “当然是香港人、中国人。我在香港出生、香港长大,我读过很多中文,幼时父亲还请一位前清举人教我国语古文,我中文说得这么流利,怎么说我也不是老西。我是中国人,我有传宗接代思想,我信佛教,对因果轮回深信不疑。”

  何鸿燊的曾祖父何仕文是英国人,19世纪中叶在香港洋行做职员,娶了广东宝安籍的中国女子施氏为妻。施氏生有5男3女,何东是长男,何福是次男,何福就是何鸿燊的祖父。

  香港人过去嘲笑一个人不自量,会说“你以为你是何东”。在20世纪中叶之前,提起何东的大名,在粤港澳无人不晓。他是香港的首富,做过香港最大洋行怡和洋行的总买办,后来转入地产业,涉足东南亚的食糖贸易、香港的航运公司、纺织工业、酒店业,并出任多家上市公司的董事。何东曾多次被英、葡、法、意、比以及中国政府授予爵士衔或荣誉勋章。

  虽不及何东一支声名显赫,但何福一支也皆是香港商界颇有分量的人物。何鸿燊出生时,父亲何世光的事业正处高峰,一家人住在麦当奴的三层花园洋房,厨师、园丁、车夫、轿夫、护士、侍卫、奶妈、奴婢等就有二十多人。何世光曾在香港赤柱海旁兴建了一幢度假别墅,就以九子何鸿燊的英文名Stanly Lodge命名。

  1934年的一天,13岁的富家公子何鸿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昨日拥有的一切已不存在了。

  父亲和3个叔叔联手炒作怡和洋行的股票,破产,负债累累。住宅抵押了,别墅易主了,家私拍卖了,奴仆遣散了,家里的所有资产变卖掉还不够抵债。

  牵头炒股的叔叔何世亮,承受不了打击,吞枪自杀结束性命。二伯何世耀精神错乱,被送到精神病院,最后吞服安眠药自杀身亡。父亲何世光,则带着何鸿燊的两个未成年哥哥和妹妹,逃往越南西贡躲债。因怕债主寻到踪迹,好些年都没有跟家里通音讯。

  一夜之间,那些平常往来频繁的亲族对何鸿燊一家避而远之。何鸿燊的母亲是一个有骨气的妇人,不想靠有钱亲戚的施舍过活,就在一间破旧的汽车库里容身,靠打工赚钱,养育留在身边的几个孩子。

  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忽然要为能否吃饱饭而担忧了。更刺激何鸿燊的,是家道中落后的世态炎凉。一次,何鸿燊跑到一个当牙医的亲戚诊所里去补牙。当得知他身上没钱,亲戚嘲弄地说:“没有钱,走吧,补什么牙?干脆把牙齿全部拔掉算了。”

  何鸿燊扭头就走,回到家里与母亲抱头痛哭。多年以后,成为巨富的何鸿燊回忆往事,仍有辛酸涌上心头:“想不到人穷,亲戚便如此势利。经过家境变故后,我们一家人都感觉到人情冷暖,母亲更是终日以泪洗面。我于是下决心要争一口气!”

  仿佛是一夜长大。在父亲破产之前,何鸿燊在香港名校——皇仁书院读书。他是出名的公子哥,淘气厌学,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被分在差生班D班。一天,母亲把何鸿燊叫到跟前,郑重其事地指出两条路供他选择:一条是退学,帮家里赚钱;二是靠拿好成绩获取奖学金,否则,家里无法保证昂贵的学费。

  何鸿燊熟知家族的历史,他明白穷人只有靠读书方可出头,伯公何东、公公何福,都是靠读书才发达的。从此,他发愤苦读,到学期末,成绩全班第一,如愿以偿获得奖学金,开创了皇仁书院D班获奖学金的纪录。以后,何鸿燊年年都获得奖学金。

  1939年,何鸿燊以优异的成绩考取香港大学,专修理科。

  青春少年也有新的烦恼。同学们大都出身富家或官家,生活奢侈、衣着华贵。周末假日是他最难熬的时光,同学们或去看电影,或去逛街购物,或成双结对谈恋爱……何鸿燊闷得慌时就找学校的神父聊天,听他讲《圣经》,再就是钻进图书馆看书、做功课。

  当时,班上有一位女同学对高大英俊的何鸿燊有意思,主动邀请他周末陪她去听听古典音乐。何鸿燊也对女同学也有好感,但他捏了捏口袋里的钱,意识到自己根本没钱请女孩子吃饭喝茶,只得找借口推辞。晚上,何鸿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位女同学的音容笑貌,甚是苦恼。

  为泯灭心中的非分之想,何鸿燊埋头于书本之中。他的学业一直良好,大学二年级平均成绩在理学院排第一。这让几十年后的何鸿燊还倍感自豪。如果不是香港沦陷,他会重走父辈的道路,毕业后到洋行谋一份职业,做一个买办。

  1941年,香港岛上的战争气氛越来越浓,每天不断有难民拥入。战争一触即发,大学是读不下去了,个人前途渺茫,家庭生活压力这么大,不如到澳门去博一下。第二天,何鸿燊揣着10元港币——那是他在报警室工作8天所得的津贴,挤上一艘开往澳门的小艇,在争抢着逃离香港的难民堆中驶向未知的明天。

  搏命的发家史

  二战中,葡日政府签订了秘密的中立协议。偏安一隅的澳门,成为东南亚惟一的国际避难所。抗战期间,香港首富何东爵士也在澳门避难。何鸿燊上门拜访,见到了心目中的家族偶像。何东勉励侄孙道:“年轻人出来干活,要想成功,就要记住两条:一是要勤力、肯干;二是钱到手里要抓得紧,不要乱花钱。”

  何鸿燊供职的联昌公司是当时澳门的最大公司之一。战时的澳门,商品紧缺、物价飞涨,很多商人和公司大发战争财。具有中日葡三方背景的联昌公司拥有不少特权,公司的主要业务是以货易货,用机器零件和船只交换粮油食品等澳门紧缺物资。在战时,联昌大赚特赚、赢利极丰,是澳门最大的官商之一。

  在联昌任秘书的何鸿燊兼做粮油棉纱业务。原来的中英文不够用,他就拼命学习日语葡语。他富有语言天赋,没多久就会简单的日常用语,一个月下来,比一般的人学一年收获还大。何鸿燊的另一个特长是记性特好,他记得两千多个电话号码,几乎是当时商家和客户电话号码的全部。老板若问起某商社的号码,何鸿燊马上就能报出,一字不差。

  何鸿燊刚刚学会葡语,就派上用场。一日,他在街上偶遇一位葡国少女,为其容貌与气质所吸引。他向少女搭话,当场表示要拜她为师学习葡语,对方欣然答应,她就是何鸿燊的第一任太太黎婉华。不久,何鸿燊就大胆向“老师”表示爱慕之心。两人结为伉俪,恩爱非常。

  黎婉华出身澳门的上流社会,家族与澳门的葡籍高官阶层关系都非同寻常。在何鸿燊早年创业、进入澳门上层社会,起过重大的作用。

  做了一年职员,刚刚20岁的何鸿燊被提拔为联昌公司的合伙人。他主要的工作是押船。这是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风险行当:当时,海上日本军舰横行,海盗出没无常,杀人越货如家常便饭。何鸿燊更清楚的是——一个穷小子若想暴富,必走险路。

  在联昌冒着九死一生创下的功绩,为何鸿燊赚得了名声和金钱。1943年,联昌给他的分红高达100万港元。依照当时的财富标准,刚刚20出头的何鸿燊双脚已踏进了港澳的巨富阶层。后来,他回忆这段岁月既自豪又辛酸地说:“只一二年,我就赚了许多前辈商人一生都赚不到的钱。百万身家,在当时的人听来如天文数字,可我的钱来之不易,我是用命换来的。”

  赚得了人生第一桶金后,何鸿燊便离开联昌。正好合伙人梁基浩做贸易局局长,招揽澳门的商界精英。他到贸易局任供应部主任,当时贸易局会计部主管是何贤。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称“澳门王“的何贤是公认的澳门华人领袖,上至澳府官员,下至三教九流都有他的朋友。在何鸿燊后来的事业发展中,他扮演着一个非同寻常的角色。

  在贸易局工作,何鸿燊发现做限额生意是个不错的买卖。于是,他与永华银号老板何善衡合伙创办大美洋行,二人优势互补,一个利用官商的权利,一个保障资金正常周转。洋行生意兴隆,利钱滚滚。何善衡是恒生银号的创始人之一,他对何鸿燊日后的事业帮助很大,50年代何鸿燊投资地产,恒生银行曾给予大力资助。

  二战结束后,何鸿燊的事业开始风生水起,经营范围逐步扩大到拆船、金银买卖、药品代理、火柴制造、炼油等业务,成为澳门屈指可数的大富翁。不过,他还无意于澳门兴起的赌场生意。唯一和赌业沾边的,就是和人合伙开办了一家船务公司,购买一艘载客三百多人的“佛山号”客轮——为当时港澳间最大最先进的客轮。当时,很多香港人都会坐着“佛山号”到澳门来赌博。

  进军澳门赌业

  1961年,一个叫叶汉的职业赌徒把何鸿燊带进了赌场的世界。

  在澳门赌坛有“赌圣”之名的叶汉曾多年追随当时的赌王傅老榕,两人后来反目成仇。他曾两次参与竞投赌牌,均被傅老榕的泰兴公司击败。随着新澳督上任,1960年傅老榕归天。叶汉觉得自己等到了时机。为了与当时掌控着澳门赌场生意的傅、高两大家族相抗衡,他把自己50年代初在越南西贡开赌场认识的香港富商叶德利拉了进来。

  叶德利洋名泰迪叶,是何鸿燊六姐何婉婉的夫君。他也是香港商界一号传奇人物,出生印尼华商家庭,40年代闯荡香港。相比发家史,他更熟为人知的是对赛车和女人的追逐。他自己也说:“没有跑车、没有女人,我的一生便没有意义。”

  不知出于怎样的动机,从葡国高层打探回来的叶德利告诉叶汉,此次竞投赌牌,规定持牌人要在澳门有长久的生意,还要有葡国国籍。这样,何鸿燊成了两人都能接受的人选。叶汉在越南时也曾与何鸿燊的父亲何世光交好。

  1961年的一天,当听到姐夫叶德利鼓动他加盟,除参股外,让他作为竞投财团的申请人和获胜之后的持牌人,他主意拿定了。何鸿燊从未涉足过赌场,甚至也从未进赌场玩过一把,但他早就听说过赌场的惊人利润和专营权开赌的好处,他开始精心筹划组建财团。

  为了壮大财团力量,何鸿燊找了他在皇仁书院时的学弟、已是香港亿万富豪的霍英东。霍英东出身卑微,早年也做过偷运战略物资等冒险生意。然而,家大业大后,霍英东极为重视个人社会声誉,总觉得开赌场是一门不光彩的“偏业”。在何鸿燊的连说带哄之下,最终勉强同意入股。

  当年9月,回到澳门的何鸿燊对外宣布:由他和霍英东、叶汉、叶德利三人共同组成“新集团”,参与竞标澳门赌场的专营权。

  10月15日下午,在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小时前,何鸿燊才将律师共同草拟的申请书递交到澳门政府的招标办公厅。据当事人回忆,驱车赶往澳府时,一枚子弹从何鸿燊的耳边擦过。四人共投入405万资金的标的,最终夺得博彩业的经营权

  合约的谈判及签订均是何鸿燊一人。他向澳门政府展示了一幅美好的蓝图:除每年缴的税款,公司将每年利润的10%用于澳门的慈善事业,90%用于发展澳门经济、工商事业;兴建1间国际水平的博彩娱乐场、3间第一流酒店,繁荣“新口岸”地区;购置水翼船,改善港澳交通;为保障内港畅通,每年浚深水道100万立方米。总之,在澳门赚的钱,全部用来繁荣澳门。

  这打动了澳府官员们的心。定标之后,澳府同意把专营的2年期限放宽到8年。在日后的5次合约修订中,对娱乐公司层层加码,同时也不断增加公司的专营权限及期限。

  精明的何鸿燊当然也不赞同霍英东把赌场做成香港马会那样的慈善机构,但他清楚,只有“立足繁荣澳门”才是做长期买卖的根基。虽然,赌场在账面上没有一分赢利,但是只要生意好,不怕赚不到大钱。

  受何鸿燊邀请加盟的叶北海、高海林两人对合约内容大失所望,当场大骂何鸿燊,都认为赌场“没得做”,“不赚钱,还不如呆在香港的家中”,随即选择退出。当时,澳门赌业的元老傅荫钊说:“北海、海林才是聪明人。叶汉那帮人要输光身上最后一件衫,才会清醒。”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富豪榜中,何鸿燊、霍英东、叶汉、叶德利均榜上有名。而叶北海和高海林,不仅没在富豪榜上落下名字,媒体也没有提及他们,似乎消失了。

  夺牌的兴奋劲还没消散,何鸿燊就被“澳门王”何贤约到康乐俱乐部面谈。他捎来了澳门赌场势力给何鸿燊的话——要求他放弃赌牌,离开澳门,否则就会对新赌场实行“八大条”

  “第一条:要取何鸿燊的性命。第二条:要令澳门原有的酒店停业,让香港的赌客无栖身之处。第三条:要港澳船全部停航,香港赌客要过澳门,只能自己扒艇去……第七条:要在新赌场掷手榴弹……”这“八大条”,几乎条条都可置新公司于死地。

  这一回,何鸿燊扛住了。他一条一条逐个拆招:首先放出风声,出价100万:“如果我被打死,在48小时内,谁能把凶手杀死,这100万就归他所有。”接着,又游说澳府同意先把政府的物业——“爱华酒店”及赌场租给新公司,同时解决赌场和赌客住宿的问题

  最要命的是“停航”。对方以炸船相威胁,竟然迫使港澳间所有的客船停航!当时马济时总督非常焦虑,他给何鸿燊下通牒说:“何先生,你必须保证,至少要有一艘港澳客船继续航行,否则,我不能让你的赌场开业。”

  何鸿燊想起他在40年代合股购买行驶于港澳之间的“佛山轮”。他仍是“佛山轮”的永远董事。在他竭力争取召开的董事会上,何鸿燊陈述新公司的困难,恳求各位董事支持。两位德高望重的董事邓肇坚和周竣年从港澳间往来的大局出发,力主通航。最终,提案获得半数以上董事的通过。

  “佛山轮”终于开航了。紧接着港澳间的“德星”号、“大来”号等客轮先后恢复客运。“船禁”顷刻间瓦解了,

  与此同时。总督马济时也受到了各方的压力。一天,葡萄牙总统给他打来电话,要他取消香港财团的赌场专营权。马济时的态度也很坚定,强调政府要讲信用,不能推翻自己所定的标。

  1962年1月1日,新公司的第一间赌场——“新花园赌场”正式开张。原持牌公司泰兴的中央酒店等赌场于同日宣布停业,正式结束了长达24年的专营开赌史。因为事先受到恐吓,捧场的来宾和参赌的客人稀稀落落,但它毕竟揭开了澳门赌博史新的一页。

  在赌约签订前后的几个月里,信心危机如瘟疫在新公司蔓延。何鸿燊一边要和黑社会斗,一边得稳住霍英东这个“动摇分子”,还得处理好其他几位股东对他放弃太多利益的不满。

  何鸿燊坦承,他那时虽然嘴硬,心里却不是很踏实。他的亲戚朋友都断定澳门开赌没有前途,“合约对我们一方太苛刻了,我们真担心难以履行。”但何鸿燊认准了的事,就要干下去,他是个从不言输的人。

  走向赌王

  1961年,澳门旅游娱乐公司(STDM)成立,霍英东任董事长,叶汉、叶德利任常务董事,何鸿燊为董事总经理。开初,4位董事只是职务不同,股权却是均等的,总股本300万元,各股东股份均等。经过两次扩股后,叶汉的股份被摊薄到10%。

  叶汉是四人中唯一精通赌场生意的人。他出任赌场总经理,何鸿燊则是公司总经理。在60年代,澳门人一般认为叶汉才是新赌王。此后十多年间,叶汉与何鸿燊摩擦日甚,两个都想掌控赌博王国的人之间的矛盾不断升级。

  一山不容二虎,随着1970年葡京娱乐场开业。两人已是水火不容,只是还没到彻底翻脸的地步。叶汉在澳门赌场资历深厚,赌场上的骨干几乎都是他个人的心腹,这些人彼此间称兄道弟,赌场几乎成了叶汉的独立王国。

  1973年,何鸿燊趁叶汉去欧洲散心兼考察突发袭击,以公司董事总经理的身份直接插手赌场人事。他以赌场人员年纪偏老为由,大量起用青年人和土生葡人,使他们成为自己的心腹。这是何鸿燊一着一举多得的妙招,既动摇了叶汉的根基,又博得了澳督对他个人的好感。

  在何鸿燊的力邀下,刚从美国回来的胞妹何婉琪二次入主葡京,出任赌场的总管。何婉琪在家中排行第十,外号“十姑娘”,为人机敏能干,十分有生意头脑。早在10年前何鸿燊刚拿下赌牌之时,她就认准专营权赌业有“搞头”,果断地向新公司投资200万,曾参与公司的管理。再次入主葡京,她把美国赌场的一套管理体制引进到赌场,试图推行现代化的企业管理方式。

  权力被架空的叶汉提出一个和解方案——让他的儿子进董事局,这也遭到了何鸿燊的反对。

  1975年,娱乐公司与政府签订的合约期满,叶汉拉拢香港大亨郑裕彤,联手向澳府提出以增加赌税为条件,企图夺取赌场专营大权。何鸿燊凭借多年来在港澳督府编织下的高层关系,成功地瓦解了叶、郑集团,还与郑裕彤交上朋友,成为日后生意上的紧密伙伴。

  这一年,败下阵来的叶汉正式宣布退休,把辛辛苦苦创立的赌业江山拱手让给何鸿燊,只保留原有的股份。何鸿燊正式成为澳门的新一任赌王。

  两人的斗争还在持续。80年代,叶汉欲创办赛马车会,与新赌王何鸿燊分庭抗礼。何鸿燊连消带打,拿出一个赛马项目,致使赛马车项目难产。新老赌王随即在报纸上连番对骂。

  1977年8月,澳门政府最终正式准予叶汉获赛马车专营权,何鸿燊频频向叶施压,逼他在“马车王”和娱乐公司股东之间做选择。叶汉无可奈何地选择了前者。1982年,他把所持有的10%股份,转售给何鸿燊指定的香港大亨郑裕彤。

  郑裕彤对经营赌场抱有浓厚兴趣,但他“识做”,像霍英东、叶德利那样只管拿钱,不参与管理。他图利不争权,这令何鸿燊称心又放心。1988年,霍英东提出辞去董事长后,何鸿燊马上请郑裕彤做STDM董事长,直到如今。

  叶汉曾在报章上公开抨击何鸿燊的霸道与专权:娱乐公司的账目从不公开,从来是一笔糊涂账,股东利益得不到保障;何鸿燊获取太多的利益,根本无视其他常务董事,股份制公司成为他的私人公司。

  1996年,《霍英东传》在媒体做宣传,曾引用霍英东的亲口话:“比如澳门旅游娱乐公司的事,当然这并不是好事,但亦不是坏到什么程度。”

  “假如人生满分是100分,我给自己的打分哪止100分?我敢说,我从来没有负过任何人!但所有与我合作过的人,都有负于我!”

  长期与霍英东合作的何鸿燊自然是一个“有负于”霍英东的人。

  家族成员间的恩恩怨怨

  多年来,赌王最烦别人提的问题,一是接班问题,一是四房太太、17个子女之间的恩怨纷争。

  赌王一生风流,身边美女不断。然而谈到家事,何鸿燊曾苦恼地感叹:“做生意我还是有多少把握,但应付女人就不行,要扯白旗。”港澳坊间有这样一种说法:“男人没人斗得过赌王,而赌王总是斗不过女人。”除了原配之外。

  赌王的原配是出身葡萄牙显赫家族的黎婉华。少年夫妻时,二人也是浪漫缠绵。然而,她的后半生大多在郁郁寡欢中度过。黎婉华结婚10周年时染上怪病,很早就瘫痪。瘫痪后,何鸿燊就根据大清律例迎娶了二姨太,这令她非常不快。葡萄牙最恨一夫多妻,所以她娘家也很反对何鸿燊。何鸿燊时常会去探视发妻,陪她聊天、玩纸牌,还故意输给她让她开心。他自称还深深爱着黎婉华。“但是,我不可能一辈子当和尚,况且我当时已家大业大,工作非常繁忙,各种各样的应酬不少,需要一位女性操持家务,并时常陪伴自己左右。”

  黎婉华为何鸿燊生有一男三女。长子猷光夫妇1981年在葡萄牙因车祸丧生,令赌王伤心不已。大房的其余三女都没有参与赌王的家族生意。

  最初几十年陪伴在赌王身旁的,是二太太蓝琼缨。当时在各种社交场所和慈善舞会上,何鸿燊与蓝琼缨是最佳拍档,被人们评为“舞帝”和“舞后”。蓝琼缨为何鸿燊生了一男四女,他们是:超琼、超凤、超葭、超仪、犹龙。

  蓝琼缨现定居加拿大,她所生的儿女都在澳娱身居要职。他的长女何超琼是李嘉欣老公许晋亨的前妻,现身兼香港信德集团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澳门旅游观光塔总经理、澳门航空股份有限公司董事等十多个要职,由她掌管的公司资产多达上百亿元。

  三太太陈婉珍原是大太太的私人看护,后来做了赌王的情人。她为赌王育有龙凤胎和一个女儿。生龙凤胎是1991年,让赌王惊喜万分。然而到第二年,赌王只是“探望”“三太太”,就像当年与二太太恩恩爱爱时探望澳门的元配黎婉华那样。

  那时,赌王已有了新宠——广州来的舞蹈教师梁安琪。梁安琪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自称是“红卫兵”,“从小受毛主席教育,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在赌王诸多的露水情缘中,她为自己挣得了四太太的名分和好处,并插手赌王的事业。她占有葡京和回力的赌厅,安插自己的大哥梁伟旗做赌场财务总管,并悄悄在赌场培养自己的势力。

  在港澳媒界和赌界看来,赌王身边有3个“麻烦”的女人:胞妹“十姑娘”,女儿何超琼、三太梁安琪。

  2004年,帮赌王管理了二十多年赌场的“十姑娘”忽然将亲哥哥何鸿燊告上法庭,指控他40年来以她与堂弟何鸿章之间的不伦之恋相要挟,逼迫自己放弃股权,进而骗取了上亿美元资产,并随即披露了澳博早年的许多内幕往事。一时间搞得赌王焦头烂额。

  女儿何超琼性格沉稳,才干出众,被外界认为最有实力接替何鸿燊的位置。为何她是“麻烦女人”呢?她不给父亲的“四奶”一点面子,家庭纠纷不断。

  2011年年初的争产大戏一点都不出乎意料。外界早就猜测,一旦赌王一朝西去,何氏家族的二房和四房,为赌场利益必有一番争斗。何超琼曾这样说:“到时候她(指梁安琪)没死,我也没死,我有没有能力,大家可以看得到。”

  90年代后期,港澳各界要求开放澳门赌权的呼声日高。2001年11月,在何鸿燊的赌牌行将到期之际,澳门特区政府宣布将赌牌增至3张,并向海内外公开招标,吸引国际资本进入澳门。被何鸿燊垄断四十多年的澳门赌业终于宣告结束。

  赌王已经近90了。一向不服老的强人,也已老态尽现。澳博帝国的未来如何,已由不得他了。

  可以看得到的,是一代赌王传奇的终结。

  (参考文献:《赌王帝国:何鸿燊家族画传》,《澳门赌王何鸿燊全传》) 

     澳门赌业 欲望之城

        2011年04月03日 08:56 南方人物周刊

  澳门赌业 欲望之城

  何鸿燊曾振振有词地反击别人的指责:“我从来不认为开赌场是一种罪恶,我不认为自己应该负上黑手党之类的污名……我做了那么多的善事,什么都可以补过来”

  本刊记者  陈磊  发自澳门

  作为澳门赌场教父,三分之一的澳门人直接或间接受益于何鸿燊的公司,“无冕澳督”、“米饭班主”有其理由。所以,对这位澳门博彩史上权势最大、获利最多、在位最长的赌王,圈子里的从业者言必尊称为“燊哥”或是“何生”。

  现在,家族争产风波虽息,可垂垂老矣的“燊哥”隐退,已成必然,对澳门博彩业的影响尚难估量,可变革已生——外资赌场结合休闲、旅游、会展等娱乐性质更重的新型博彩运营方式,已与何时代的纯粹以赌为主大有不同。

  一位沓码仔坦言,在外资赌场的冲击下,他的客人少了很多;而本地的澳门居民喜忧参半的是,赌场的增多使得他们多了很多工作的机会;至于汹涌而来的游客,也多了购物和娱乐的选择与可能。

  作为中国唯一允许赌博的地方,密集的故事依然每天都在这块弹丸之地(澳门面积不到30平方公里,仅为最大迪斯尼面积的四分之一)上演——2500万来客中,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倾家荡产。

  这一切,就和赌王无关,而与欲望有染了。

  “不怕你精,不怕你呆,就怕你不来”

  凌晨3点多,冷空气来袭,雨滴夹着呼呼的寒风,噼里啪啦的敲打着窗子。已经上了一天班的陈晓君感到有些困倦,呵欠连连,可她还不能睡,因为,一位重要客人G先生的电话还没有来。

  陈是澳门威尼斯人赌场的客户发展部主任。而威尼斯人作为亚洲规模最大的酒店之一,面积相当于56个足球场,足以停泊近100架波音747客机,里面“运河”、“天空”奢华惊人,每天有6万名客人涌入。

  陈的工作,便是从这无数游客中,寻找那些投注额较大的客户,并提供VIP的服务,给这些客人留下良好印象的同时,吸引他们下次继续光临。当然,如能带来朋友,那是她求之不得的。

  “现在,我们有250多万登记会员。”陈晓君自豪地说。至于她个人,服务的VIP客户已有一百多位,G先生便是其中之一。而服务的细节,从送餐、送房、送机票,甚至细到饭菜味道。

  让陈焦虑的是,从晚上9点开始,这位G先生便从赌场“失踪”——手机不通,短信不回,几乎查遍了他所有投注位记录,7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去哪里了呢?

  陈的焦虑有其理由,赌场鱼龙混杂,除去她这种为客人服务的工作人员,还有“R”烂脚(即专门讨小费的人)、沓码仔、妓女及黑社会成员,那些VIP客人,是各方人员争相狩猎的对象。

  “一不小心,就被别人挖走了,我的业绩就受影响,因此必须小心翼翼地揣摩客人的心理。”陈晓君说,凌晨4点多,G先生的电话过来了:陈小姐 ,刚才睡觉去了,才看到你的短信,请问你除了高利贷,还有别的办法借到钱吗,我的卡刷爆了!

  “赌场其他借钱方法是有,但是要求你有银行的同等金额本票做抵押,一个星期的免息还款期,逾期会用本票偿还。”

  “哦,我的钱刚刚输光了,就去睡了一会儿,本来想飞泰国回来继续赌,没有本票,可用资产抵押吗?”

  “G先生,我建议你还是停一停吧,你已经赌了足足7天了,才吃了3次饭,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还有千万不要借高利贷,一借就没有回头路啦!”

  “是啊,可一赌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放下电话,陈晓君心情有些沉重——又是一个病态赌徒,本身没有多少资产,苦于正常赚钱的途径太慢,就想到赌博这个“捷径”。这是“大部分回头客的心态,抱着必赢的出发点来赌”。

  “我们会劝这些客人,不要押上全部身家,也仅仅是劝而已,毕竟,他是理性的成年人。我们赌场想要这个鸡蛋,但并不想杀了这只鸡。”陈晓君说,无论是赌场,还是她个人,都不喜欢赌全部身家的客人。

  略显矛盾的是,陈晓君们的工作,就是吸引世界各地尤其是大陆的豪赌客们前来,通过广告、各种活动,以及优惠政策。赌王何鸿燊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不怕你精,不怕你呆,就怕你不来。”

  澳门任何一个娱乐场,都有自己的高级客户推广部门,不同级别的VIP会员卡、高额投注区,都在等待那些大赌客的到来。在赌场大厅,经常可以看到推广部门的员工在巡场,挖掘VIP客人。

  究其原因,在于贵宾厅和高额投注区几乎为赌场和澳门带来近70%的营收,直接拉动博彩市场,而拉斯维加斯正好相反,角子机之类大众项目的营收占了70%。所以,陈晓君说,客人不在澳门的时候,他们一般会定期打电话,告知酒店最近有什么活动或是优惠措施,吸引客人来玩。“这种现象在以前是看不到的,自从美国人进来以后,这套推广模式便渐渐开始盛行。”

  于是,沓码仔鲍勃的一个感觉是,生意越来越难做了——“连沓码仔最大的优势(放贷给客人),现在也越来越小,尽管澳门政府有规定赌牌公司不得向赌客开展借贷业务,各赌牌公司还是会打擦边球,变相给他们认定的一些优质客户提供借贷。”让鲍勃气闷的还有,现在很多娱乐场里都设有高额投注区,而高额投注区里,又普遍存在码粮制度——客人可以有自己的沓码户头,可以提取自己投注所产生的佣金,直接取代了沓码仔。

  这些变化,普通的游客是看不到的,在熙熙攘攘的赌场中场大厅,每天都是一样的热闹,各地不同的口音此起彼伏。澳门博彩监察协调局的数据显示,2010年,澳门博彩收益达1883亿澳门元,较2009年增幅高达57.8%,而入境的2500万游客中,53%来自中国内地,30%来自香港,构成了这个收入的主要贡献者。何鸿燊于是又有了另外一句话:“澳门博彩业突飞猛进和澳门社会繁荣稳定,与祖国的支持息息相关。”

  “赢就赢在赌客敢赢不敢输的心理上”

  没有人能说得清,在那些装修豪阔、音乐低回、毛毯软绵绵的赌场里,究竟是什么人,坐在高额投注区,抑或贵宾厅的赌桌前,将几十上百万的筹码推得哗哗响。陈晓君说,为客人保密,是他们工作的第一任务。

  本刊记者在永利酒店中场大厅看到的一幕是,一位穿着并不阔绰的中年人,从口袋内掏出两万港币,仅仅三把押下来,全部输光,骂了句脏话后,愤愤然离开,整个过程不超过5分钟。

  3月22日凌晨,在新葡京某贵宾厅见到的另一幕是,一对中年夫妻和几个朋友,坐在赌桌前,一把押下去,大约500万筹码。开牌间隙,夫妻俩,还有周围的几个朋友,左顾右盼、谈笑风生。

  有浮出水面者。

  原重庆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张宗海,动用公款两亿多元人民币,在澳门葡京赌场输掉一亿多元;原沈阳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马向东,两年半时间内去澳门狂赌17次,曾3天输掉上千万元。

  原海南民生燃气集团董事长朱德华,在狱中忏悔道:原本只是想见识一下闻名天下的葡京赌场,可万万没想到,一伸脚就难得拔出来,赌博就像吸食鸦片一样,使人欲罢不能,乐此不疲。

  “有机会必赌,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赌。赌瘾上来了,即使人在海口,也会不顾一切地飞到澳门,一赌为快——2001年至2007年,我先后从深圳、海口口岸出入境120多次,最多的时候一个月9次。”

  结果,先前赢的吐出来不算,还欠下了四百多万元的赌债。把老婆仅有的26万元,舅舅的30万元,还有准备给女儿买房用的30万元搭上……赢了想再多赢些,把原来输掉的都赢回来,输了就想“翻本”……

  鲍勃说,这些赌徒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曾在赌台上赢过钱,相信奇迹。而他遇到的一个真实故事是,客人输完30万本金,又将沓码仔借的200万输到只剩7000,连续10把长“闲”开出来,7000变成89万多。那一晚,客人输掉的230万不但捞回来,还赢了125万。

  “这对客人的信心是个莫大的提升,我相信,过不了几天,他又会忍不住过来澳门豪赌。这次经典战例,对那些目睹了的赌友来说,也会是个很大的鼓舞,让他们相信奇迹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赌徒们输在他们的心态上,鲍勃说,他亲历的另一件事是,一位刘总,刚从泰国回来,就迫不及待上赌桌:30万连输5把全没了。“把荷官(在赌场内负责发牌、杀【收回客人输掉筹码】赔【赔彩】的一种职业。)的祖宗18代都操完了,荷官是个很老实的三十来岁的眼镜男,低着头,满脸通红,一言不发。”

  换了个年轻还算漂亮的小姑娘当荷官,再拿30万,不到10分钟,又没了。小姑娘自己跟刘总说:“要不你换台吧,可能是这张台不合你的吉位”。结果,刘总和他的马仔浩浩荡荡地移师隔壁台,大呼小叫、拍桌子踩凳奋战3个多小时后,把输的钱追回来了。

  “最后结果,赢4万走人。4万还不够他平时打一把的……可多数赌客都是这样,输400万死赖着不走,赢4万 ,脚底好像抹了油,害怕再输。其实,赌场就赢在赌客这种敢赢不敢输的心理上。”

  令人忍俊不禁的还有,风水这东西在赌场颇为盛行,不仅何鸿燊的葡京和新葡京酒店严格按照风水建造。澳门博彩业史家刘品良先生还讲述了一桩多年前的趣事:有一回在一张“百家乐”赌台上,除了开出几铺“过路闲”,一连开出40铺庄,庄家“走背运”到了极点。结果,这张赌台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赌客,大家竞相下注,常常超过赌台限额而停下来点算。

  未几,作为庄家的赌场,在这张赌台上便输了超过100万元。几乎乱了阵脚的赌场连忙请来平素号称“煞气”很大的班长来做荷官。而这批赢到疯狂的男女见状,竟然齐齐用嘘声、咒语,甚至拿刀、八卦镜对准这个新接手的荷官,声嘶力竭、面红耳赤,简直就是电影中茅山道士斗法的场景!

  能让赌徒们流连忘返的,不仅是这些。

  鲍勃说,一次,有“全国住房公积金第一案”之称的主角——原湖南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李树彪,恋上赌博后,往来澳门,在过拱北海关的时候,邂逅两位美女。财大气粗的李树彪当场让人以3万元一晚的价格将其包下,而见钱心动的美女也随他折回澳门。

  “我们能将一车一车的小姐拉到客人房间,供其选择,赌场的服务人员能做到吗?”在问到如何面对美式赌场的竞争时,鲍勃如此回应。他曾见过公司一股东的老爸回广东某市摆寿酒,一行近20人出关一上大巴,便‘烧’上了大麻。寿酒过后又连夜直奔某夜总会。

  “一进房便感到白花花的一片,差点没晃了我的眼。定睛一看,原来房里齐刷刷地站着三十多个只穿小内裤的裸女,‘毒虫’们霎时精虫上脑,个个争先恐后扑将过去,生怕好货被别人抢了。那场面,要多淫乱有多淫乱,不消3分钟,个个左揽右抱……”

  鲍勃说,“黄赌毒”一般相连,而“赌”在澳门是公开的,法律允许,“黄”基本是放任,“毒”则查禁较多,一般人不敢轻易试法。本刊记者实地查探,也印证了鲍勃的说法——很多衣着暴露的流莺,直接在赌场中场大厅寻觅客人。

  所以,何鸿燊曾振振有词地反击别人的指责:“我从来不认为开赌场是一种罪恶,我不认为自己应该负上黑手党之类的污名……我做了那么多的善事,我给了政府那么多的钱,直接、间接养活那么多的人,什么都可以补过来。”

  “听到他去自首,我有些难过”

  作为一名沓码仔,鲍勃服务的对象主要是大陆各地的中小企业主。3月18日凌晨,坐在新濠赌场的贵宾厅里,他一边品尝着免费咖啡,一边讲着那些让人惊心动魄的往事,语气平静、表情斯文。

  鲍勃是1996年、大学二年级的时候辍学经商的,开过桑拿、做过超市、承包过老虎机,还在网上干过赌球,“大部分走的是偏门”。2002年韩日世界杯期间,湖南郴州“体育局坐庄、公安局查封事件”爆发,牵连到他。“那个时候抓了不少人,我整天惴惴不安,想着这样不是办法,要有个退路,就开始投资移民到澳门。2004年正式过来,刚开始炒房,后来钱不够,炒不动了,又去海南做生意,失败了。”

  描述当年那一段窘境,鲍勃用了一个很形象的比喻:“钱袋像被大风不停刮过的有少许沙粒的水泥地一样,一点一点地变得干净”——“当时还在澳门按揭买了个200平米的房子,每月还8000多,必须出门工作。”在一位16岁偷渡到澳门、混得风生水起的老乡candy姐介绍下,鲍勃给从业多年的沓码仔K哥做起了马仔——“从小弟做到大哥的我,又变回了小弟。一个轮回,一切又从头开始了。”

  沓码仔们的生存方式很直接,比如,借给赌客10万筹码,赌赢了,有抽成,赌输了,只算利息。所以,鲍勃喜欢找到那些运气好的客人——借10万,对方手气好,抽回来100万都有可能。

  与陈晓君们不同,鲍勃这些沓码仔并不隶属于任何一家赌场,只是和赌场的某一贵宾厅有或密或疏的合作关系,一般属单干户,规模稍大些,会成立相应公司来操作,但也绝不归于某赌场管理。

  多数沓码仔并不愿暴露身份,只和服务的客人以及赌场贵宾厅联系,故澳门政府也难以统计此工种的从业人数,业内普遍的看法是“在一万人以上”。鲍勃说自己是个例外,因为他“不在意外人怎么看”。

  2008年,入行不足一年的鲍勃,在澳门竖立了属于自己的那杆旗。先是尝试与原来的老朋友们联系,告诉他们,如有到澳门玩的朋友,他可以帮忙接待,也和别人合作,“就这么一个带一个,发展起来了。”

  鲍勃说,从事这个行业几年来,他有梦中笑醒的时候,但更多的是焦虑。他的一位客人是江西人,搞房地产的,身家一个多亿,迷恋上赌博,加上企业也需要资金,借了高利贷,最后竟然拿着高利贷的钱到澳门赌。

  “我不知道他借了高利贷,最后一次他到澳门,借了他40万,输得精光,离开的时候,他让我跟着去江西,说有一辆宝马,先还我。等我去了,才发现追债的人已经排队了,哪轮到我来……”

  “没几天,听到他去公安机关自首的消息,我很懊悔,觉得不该借他钱。也有内疚,处的时间长了,都成朋友了。他人很好,劝他不赌,他不听,被高利贷逼得实在没办法,只好自首。4个孩子,最小的才几岁……”

  鲍勃说,他会惶恐,“惶恐祖先会在上天责骂我,骂我在从事与赌有关的职业。”但现实是,有求才有供,由不得他在道德标准下做一个大丈夫,去选择有所为和有所不为。“如果当年作为投资移民来澳门之初,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一个月有一二万的收入,或许我就不会干这行。但现在,即便月入二三万,我都不会去。在这个圈里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积累了一定的人际关系,你说我会轻易放弃吗?”

  鲍勃说,除了那位朋友向警方自首自己的几十万赌资血本无归,追债中的其他风险则是常见的。有一次,在江西,对方仗着是本地人,带了两个混混去跟他谈,谈话中俩混混不断插话。

  “我没正眼看他们,只对欠钱那人说:现在到底是你跟我的事,还是他们跟我的事。那两个混混冲上来就要拍我的头,被欠钱的人拦下了。其中一混混冲着我放话:你最好小心点,信不信我把你埋在这里!”

  “带我入行的老乡candy姐,几年前因为李树彪的事被骗出澳门,在内地关了1年多。”鲍勃说,干他这一行,风险很高。突然,若有所思的他指着赌场贵宾厅问记者:“你看,这么大的贵宾厅,一月能赚多少钱?”

  “说不出,几千万上亿吧。”记者心里没谱。

  “经营得不好,每月不赚钱甚至亏钱都有可能,我知道的几个贵宾厅,每月才赚几万甚至十万。”鲍勃的话,让记者大吃一惊。原来,在澳门传统赌场中,贵宾厅一般承包给个人或公司经营,这人被称为“博彩中介人”,而沓码仔则是“中介人的合作人”,贵宾厅的营运全靠厅主以及与其合作的沓码仔,靠转码额多少来分成。

  媒体报道,2007年“五一”黄金周期间,澳门某贵宾厅7天转码17亿,按千分之八的码粮算,光给沓码仔的佣金就达1360多万。而葡京赌场某贵宾厅经理“猫姐”则是另一番故事,因欠下巨债无力偿还,请求其弟找人将自己和丈夫杀死。因为若是自杀,财产会被拿去抵债,还累及后人。

  “干我们这行,一靠运气,二靠心要够黑。”鲍勃慨叹自己心就不够黑,看到客人输钱过多就会前去劝阻,尽量不想自己的客人输钱,即便输也不让其输到倾家荡产。“没办法,是个性。”

  “这是一份还不错的工作”

  何鸿燊曾夸耀,“赌场员工家家有汽车,可见赌场对澳门居民的好处。”事实是,几乎每个澳门人都能和博彩扯上点关系——澳门统计局的数据是,五十多万本地居民中,2010年第4季末,博彩业就雇佣了近5万名员工。本刊记者在澳门采访的几天时间里,博彩企业正在进行新一轮的扩张——本地媒体封面全是博彩业招聘广告,包括何鸿燊儿子何猷龙的新濠天地在内。

  3月18日,记者去澳门理工学院采访曾忠禄教授,刚好遇到米高梅娱乐公司招聘荷官,33岁的蔡淑兰面试完出来,满脸紧张:“唉,都挺满意,就说我粤语不会,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

  没有来得及和记者过多攀谈,蔡就急匆匆地离开了——下午两点钟,超市收银员的工作还在等着她——“每个月只有5200多澳币,实在是太少了,抛去房租、吃饭,剩不下什么钱。”这个两个孩子的母亲抱怨道。面试官问她跳槽的原因时,她直截了当地回答:“听说赌场的工资比较高”——“还有比这更好的理由吗?”蔡问记者,“你们公司招不招人啊,你如果认识赌场公司的人能否帮我打个招呼啊。”

  曾忠禄教授介绍,针对赌场扩张期的普遍现象,澳门理工学院应政府之邀建有一个博彩教学暨研究中心,专门替特区政府对本地居民培训博彩方面的知识,由于赌场扩张迅猛,报名者甚多。

  “在澳门,除去公务员,就是赌场工作比较好,尽管工作辛苦一点、压力大,但被工资高抵消了。”曾忠禄说,“从2003年开始,特区政府每年拨几千万培训费,用于培训本地居民到博彩业就业。”

  所以,在一家戒赌NGO工作的林小姐说,高中还没有读完,很多同学都已经弃学去赌场工作了,“十个同学中有六七个在赌场工作吧。”

  在2002年赌牌放开的何鸿燊时代,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因为只有何氏家族的澳博一家赌场公司,荷官等工作人员相对固定。“想进去工作非常困难,听说要靠关系甚至顶替名额才能当荷官,从来没看他们登报纸招人。”

  博彩业的迅猛发展,也带动了澳门的相关产业,比如当铺。有人统计,2004年初,全澳门共有11家赌场,拱卫其周围的大小当铺约有40家。随着博彩业的发展,相关研究也在澳门成为一门显学——澳门理工学院和澳门大学都设有专门的博彩研究机构,招收本科生,并且学生毕业后的“就业形势很好,一些已经做到了赌场的中高层”。

  让人惊讶的还有,在澳门诸多豪华赌场背后的街巷内,一些戒赌NGO的身影闪现其中。3月18日中午,与新葡京赌场近在咫尺的“逸安社”内,只剩下主任甘雪媚一个人,对于记者的突然造访,这位年轻的女孩有些意外。“我们从不到求助的问题赌徒家中辅导,担心那样会出问题,只让他们到我们这店里来,或者打电话辅导。”甘雪媚介绍说,他们辅导的主要对象是“问题赌徒”和“病态赌徒”,主要是对方及其家人找上门来。

  “我们一般不会到赌场周围发传单,很多人会骂我们:还没有去赌呢,就说我们是‘赌徒’!后来我们发现,在赌场工作人员经常出没的网络上,匿名进行辅导,更易让人接近,也更有效。”然而,甘雪媚面临的现实是,比赌场更低的工资,狭促的只有二三十平米的办公场地,加上她本人,才有4名“赌博辅导教练”。整个澳门,类似的机构也只有四五所,专业人员不超过30人。

  以规模最大的特区社会局下属的志毅轩(全部为公务员)为例,这个成立于2005年的为受赌博问题困扰服务的机构,至今只有9名员工,2010年接到求助96宗。“很多人来了一两次,感觉没有效果就不来了,复赌率70%以上……2004年的调查已显示,本澳病态赌徒占人口的3.1%。所以,我们也希望扩大我们的规模,难点在于赌博公司的配合,他们不想我们去宣传,我们也不可能不要人们去赌博,因为,博彩业是澳门的龙头支柱产业……”“志毅轩”主任胡绮梅这样介绍他们的无奈。而甘雪媚鼓励自己继续前行的理由是:“(社会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都有自己的角色,至于病态赌徒,辅导只是为他们人生的某一段,我们和赌场也并不是对抗,因为,很多人要靠赌场生存,我们负起自己的责任就好……”

  然而,每年两千多万涌入澳门赌场的客人中,每人都有能力对自己负责任吗?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