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都市报下载:粤语为何“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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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语为何“恐慌”?
2010-07-18 11:37:39 来源: 南方都市报(广州) 跟贴 177 条 手机看新闻
受教于广州市民社会和公民论政的传统,倡议保护粤语的呼吁即使激烈,但始终主动贴近自由、宽容、多元的原则。这是广州之幸,为粤语和普语的对话提供了很好的平台,如果能在这个框架下思考语言的同生共荣,理解抗议背后的痛感和恐惧,会是广州和粤语的福祉。作者:宋志标  邝飚
粤语在,广州在。当对文化破坏无动于衷时,对非物质的岭南文化缺乏精神依赖时,这场粤语的大辩论来得很及时。它是广州公民行动的一部分,有资格写进城史。受教于广州市民社会和公民论政的传统,倡议保护粤语的呼吁即使激烈,但始终主动贴近自由、宽容、多元的原则。这是广州之幸,为粤语和普语的对话提供了很好的平台,如果能在这个框架下思考语言的同生共荣,理解抗议背后的痛感和恐惧,会是广州和粤语的福祉。7月以来,与夏天一同降临广州的,除了年年相似的酷热,还有一场关于粤语存亡的大争论。这场争辩的焦点文件是市政协提交市长的一份建议,要求大幅度提高普语在广州电视台的播出比例,降低粤语播音比重。而民间社会激烈反对这一建议,将其理解为打压粤语、挑衅粤人文化底线,声浪从网络延续到公园和广场。从坐言到起行,年轻的广州人投入了巨大的热情,在承受着强烈的危机感时,保持着力撑粤语的热度。一份提案引发的抗议市政协在制作那份提案时,并没有采取秘密行动。它的预设立场早早就被政协委员透露给网友,6月份的网络问卷调查被疯狂点击,大比例反对意见也公布于众,飞快地传播开来,这为后来的事态准备了抗议者,也积蓄了普遍的社会情绪。7月5日,提案委副主任纪可光将动议交给市长时,早就等待的传媒和市民立刻沸腾。广州新任市长万庆良第一次到市政协,政协为他专门准备了许多与亚运有关的建议,其中就包括这份、大为棘手的遏制粤语的文件。他将建议当场转交给文宣部门,采取了中立的态度。所有媒体都记录到市长说:让宣传部研究提案,但是,这样做不是布置任务,仅仅是一种程序上的回应。截至目前,广州市委宣传部并未就此表态。建议的办理流程没有对外界透露。作为建议理论上的承办单位,广州电视台则并不忌讳亮明观点。他们的观点主要有:电视节目并非全用普语,粤语与普语比例处于动态平衡;即使全部改用普语也不能增加电视台上星的机会。而在无需拘谨的民间,政协建议受到了更直接的抨击。建立在扩大普语比例利于上星宣介广州的建议逻辑被认为牵强附会,缺乏说服力。因为早有粤语卫视上星,粤语作为广州的精神内核和文化载体,恰恰是广州魅力所在,通过剥夺粤语的主体地位,来实现广州走出去,不免轻重不分。广州本地媒体对争议的报道力求平衡,但潜在的意见仍然是希望保持现状,认为压制粤语不可取。向来被广州土著认为是新移民才中意的南方都市报不仅专访纪可光,完整呈现提案主导者的看法,也在社论中表达民众有选择自由,平和地阐释建议不可取之处,希望政协能认清粤语对广府文化和粤人生活的意义。粤语存废之争并不限于广州和广东,在全国也引起反响,激起了上海、北京等地对方言处境的讨论。而在粤语主要覆盖区域的香港,广州这场大辩论也引起感同深受的反应。港媒的观点更加鲜明,那就是撑粤语,保护粤语。在善待粤语的这个基本立场上,港人与粤人高度一致。微博上广州用户的数量位居前列,“保护粤语”“捍卫广州”等吁求呵护粤语的标签成了热门标签。在广州发达的报纸、电视与网络的支持下,广州人不分籍贯南北、不论讲普语还是粤语,都对粤语存亡保持敏感,以各自方式参与到这场全民商榷中。争论既源于文化,也事关公民政治。粤语在,广州在这场发生在初夏的争论终究是由各色人等构成,形形色色的观点衬托出参与者的省籍意识,也显露出在普语与粤语选择上的多元化思维。必须提到的是,在大批反对提案、坚决捍卫粤语地位的广州人中,80后和90后尤其突出。他们对网络运用很熟练,对于集会与网络推广有技术优势。在广州人民公园的榕树下,上百名年轻人于7月11日因网络召集到一起,参与了一场快闪活动。他们合唱粤语歌曲,宣示对粤语之争的情感诉求。他们与其他市民造成互动,“广州是包容的,但不等于粤语不要好好保存。”这样的活动不止一次,每一次都被媒体广为报道,也成为微博上被频繁转发的话题。(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南都网)很快,这场围绕粤语的争论就在更多维度上深化,而不再局限于粤语与普语的比重。粤语保护者担忧的是粤语的式微,以及它在官方意志下更加边缘化的现实。自由主义者则强调语言的多元,呼吁对族群的语言习惯予以充分尊重。可见,本地人强调的是保护,外省籍人重点在宽容,互不侵扰。相较于提案九成以上的反对者,纪可光等人或许在人数上不占优,并且在文化保育上处于劣势,但这不代表这样的少数人意见就该被剔除。根据微博客的披露,纪可光本来要参加电台的一档节目,推广普通话,但是他临时变卦,官方用另外的人代替他参与同个议题。这也许可以理解为强大民意对纪可光的影响,但压倒他并不在这场辩论的目标清单上。这场大争辩的另一面是悲情。粤式文化在现时代的苦楚被宣泄出来,这里面有真实的不安、叹息,甚至是愤怒,也不无激愤之词。这些情绪表明,广州人对本地文化的现状并不满意,至少原住民对粤语及其文化环境颇有失落感。往昔美好记忆在争执与不忿中被释放,成为群体心理的一部分。或许要承认,在广州人对粤语命运的忧虑上,有着哪怕是支持粤语的外地人也无法触及的情感地带。在这种伤感的反对氛围中,粤语很自然成为标志,代表他们的痛感,也指向他们试图恢复的文化高度。如果说政协建议急剧分化了人们对粤语和普通话的态度,但它又在极大地产生反作用力。借助这股看似荒谬的力量,爱粤语和爱广州的人紧密地凝聚在一起。这种文化命运共同体的感觉是以往少有的城市体验。从这层意义上讲,这场争论并不是坏事。粤语在,广州在。这是从本次反对浪潮中涌现的口号,也恰当地描绘了粤语对广府文化的保育、城市历史维系等方面的重要影响。当对文化破坏无动于衷时,对非物质的岭南文化缺乏精神依赖时,这场粤语的大辩论来得很及时。它是广州公民行动的一部分,也有资格写进城史。粤语为何恐慌很多人奇怪,为什么一份调整电视台语言种类的建议会引发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很难理解其间的逻辑变迁。从一纸文书竟然演变为粤语存亡之争,是不是逻辑链条发生了扭曲或断裂?如果从更大的时空中观察,给予本次抗议风波以更开阔的视野,就会明白,这种逻辑的演进其实符合常情与事实。岭南文化与中原少有融通,或者说,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它独自发展与继承,没有受到北方文化常遇到的那些侵袭改变。即便在“书同文”的帝制需求下,粤语也始终完整保持它书写的特性。而粤语所衍生的文化门类更与此地生活牢牢地焊接在一起,将粤语矮化或剥离的做法,不亚于剥夺粤人的生命依附物,也根本分不开。但国家意志始终在,这是粤语演化的变量之一。在这次争议中,有一种现象被反复提到,那就是广州的幼儿园和小学禁止粤语成为主要语言,受到严重排斥。这一信息并非空穴来风,更不是谣言。可见,在最该学习与传承粤语的群体和年龄段,广州人的语言权利未达理想。这种现实带给原住民的强大的心理冲击,再遇上近似钳制粤语的建言主张,情绪就爆发了。耐人寻味的是,执信南路小学校长日前对媒体发去抗议,认为该校并没有禁止孩子讲粤语,也不存在讲粤语受惩罚的规定。不过,校长也承认,这次粤语争论将对下学期的普语推广造成困难。校长在粤语与普语的态度上有着矛盾的表态,并没有清除舆论对小学生粤语环境恶化的忧愁。推广普通话是政府的一项工作内容,在北方等近似普语的方言区域没有问题,也不存在真正的抗争。但推广普语在广州乃至粤语地区,就处于微妙的境地。就在政协制作建议的前后,广州推广普语办公室有会议精神,要求利用第九届中国艺术节和亚运会为契机,加大推普力度。可以想见,系统推行普语,希望扩大普语在粤语区的势力对比,已从国家意志落实为施政的一种任务。粤语不可能无视普语存在、乃至于要被坐大的实情。一种语言对另一种语言势力范围的影响日积月累,渗透在日常生活和官方行动的各个方面。在粤语地位未有法定的前提下,谈不上对它的规划。尽管国家对粤语电视有着特别待遇,但主要是服膺于抵御香港传媒的战略考虑。若论及语言文化的保护,并未进入国家意志的思考领域。假设推行普语是机构、学校的任务,那么在推广的过程中,出于片面追求推普的功利性目的,粤语受到人为干扰应该不是臆想。虽然情势不能明说,或者不甚清晰,但无法从粤语的受挤压中找到否定这种推理的依据。普语属于国家意志,粤语是地域文化。有没有一种两全其美的普语推广安排?暂时还见不到。因此,本次由粤语存亡引起的全民激辩,其映射的迷失与对峙,不仅仅是文化问题,更是政治问题。政治要对文化秩序做出调整,并且要将调整结果固化。坦率地说,这就是粤语面向未来的某种遭遇。需要提醒的是,寻求更高层面的对抗并非这轮粤语存废之争的诉求。总体上看,粤语护卫者阵营中虽出现轻微的排外言论,但更多的表达是理性和智慧的。反对者中不乏这样的警醒:不能用纪可光的逻辑反对普语。如果犯了这个错误,就等于用粤语压制普语,这与用普语排挤粤语是同样道理,同样不可饶恕。广州市政协如此表达对反对者的策略,“那么多人反对,那就引导嘛。”漠视民意,忤逆民意行事,绝对不是正确的态度。东莞刨除了袁崇焕塑像下的六字粤语,“掉哪妈,顶硬上”,拒绝说出采取这种粗暴行为的理由。哪怕是脏话,也是语言的一部分,为什么要如此恐惧和不可理喻呢?相较于广州人在抗议中体现出的大气,这些言行举止不仅不当,胸怀和格局也要小得多。
网络上的讨论仍在继续,这说明广州人仍在等待官方的回应。广东省委书记汪洋不久前告诫官员:岭南文化不要断送在我们手里。据悉,网络上护卫粤语正在更密集地转变为线下活动,执着地宣示对粤语的热爱。政府不能假装这些都没发生过。或许缄默是出于策略考虑,不过,对护粤语行动当有正面考量。受教于广州市民社会和公民论政的传统,倡议保护粤语的呼吁即使激烈,但始终主动贴近自由、宽容、多元的原则,反复申诉这样的价值观。这是广州之幸,为粤语和普语的对话提供了很好的平台,如果能在这个框架下思考语言的同生共荣,理解抗议背后的痛感和恐惧,应该是广州和粤语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