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市中学军校有哪些:联省自治运动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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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省自治运动史话2009年04月24日 03:35凤凰网历史综合【大 中 小】 【打印】 已有评论1条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清王朝近三百年千疮百孔的大厦,在革命党、立宪党和北洋军阀的合力打击下,轰然倒塌;与之相伴随的,是数千年帝制秩序的解体。从此,中国政治走进了一个貌似新旧更替实则充满变数的混沌时代。

革命爆发之初,响应武昌起义的十几个省份,仿照美国独立战争后十三州会议的形式,派代表在上海 召开联合会议(各省都督府代表联合会),讨论组织一个共和制的统一国家。1912年1月1日,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孙中山被选举为临时大总统。为了尽快结束对清军的战争,临时政府与掌握清朝廷命脉的北洋军首领袁世凯谈判,最后达成协议:北洋军赞同共和,清王室和平退位,而孙中山将总统位置让与袁世凯。于是,在清帝退位两天后,2月14日,由17个省选派的正式代表组成的南京临时参议院,改选袁世凯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当然,让一个军阀来统领共和国是一件放心不下的事,为此,临时参议院历时32天,制定了一部《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这部约法的核心,是规定一个严格限制总统权力的责任内阁制,要求总统在任命内阁总理国务委员等重要官吏时,必须先行正式提交参议院同意;总统公布法律命令时,必须经由内阁总理国务委员副署;并且,总统不可以解散国会。这是一种专门针对袁世凯个人的立法意图,这样立法的临时参议院,主要由一些革命派和立宪派的知识分子组成,他们热心希望共和宪政的实现,却又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对共和宪政没有追求的实力人物手中,因此刻意“对人立法”,希望用一部具有宪法性质的约法,来抑制袁世凯的野心,逼他走上共和宪政的轨道。

然而,在一个有名无实的“民国”,神圣如宪法,也只是一些写在白纸上的黑字,它无法成为收服统治者的牢笼。关于这一点,在袁世凯上任3个月后就得到了事实证明,而这个事实,便是唐绍仪内阁的垮台。

唐绍仪是约法生效后第一任内阁总理,他与袁世凯有20年交情,又同情革命党,且于清帝退位后加入同盟会,所以被双方推戴。袁世凯原以为唐与自己私交深厚,必能服从调度,不料唐绍仪是个有操守的君子,公私分明,不肯作走狗,出任总理后对于总统的行为,处处不肯放松,有时还与总统当面力争,以至于袁世凯的侍从武官看见唐氏来到,每每私相议论,说“今日总理又来欺侮我们总统了!” 袁世凯起初还能容忍,但不久在任命直隶都督的问题上,两人不欢而散。当时直省议会公举革命党要人王芝祥为都督,唐绍仪赞成此议,陈请于袁世凯,袁知王芝祥是革命党用来监视自己的棋子,乃口头上应许,暗地里运动直省军界反对,然后以军界反对为口实另委王氏到南京遣散军队。唐绍仪对于王芝祥的委任状拒绝副署,袁世凯不顾总理反对,竟将不曾副署的委任状发下去,唐氏得知后即刻提出辞呈,不告而去,其他阁员也联袂辞职,第一任内阁就此散伙。这是民国元年6月的事,是袁世凯第一次使用北洋军阀的武力抵制约法上的钳制。

唐绍仪内阁倒台后,继任的陆征祥内阁赵秉钧内阁非常乖巧听话,所谓国务院,基本上成了总统府的秘书厅,所有国务员都惟总统之命是从。但袁世凯并不轻松,因为有一个信仰政党政治的宋教仁,为了发扬责任内阁制的精神,在那里奋力造党。宋教仁认为,约法上的责任内阁制之所以不发生作用,是因为没有强大的政党作为后盾;必须由国会多数党组阁,才能避免内阁沦为独裁者的工具。当时正值第一届国会选举,各种各样的政党如雨后春笋数不胜数,不过考察这些党派的政纲及历史渊源,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从革命派的同盟会分化演变而来;另一类从立宪派的宪友会分化演变而来。宋教仁充分展布他的政治才能,以同盟会为主干,对第一类中最重要的国民共进会、国民公党和共和实进会进行合并改组,同时联合以蔡锷为骨干的统一共和党,组成了声势强大的国民党。在第一届国会选举中,国民党大获全胜,宋教仁踌躇满志,以预备组阁者身份到处发表演说,就国家政治尽情发挥。但袁世凯连唐绍仪那样的老朋友都不能容忍,又怎能容忍被他目为暴民的宋教仁来组阁?于是在1913年3月20日的沪宁车站,宋教仁先生遇刺身亡,这便是举国震惊的“宋案”。

宋案的直接结果,是“二次革命”发生。这次革命是由国民党的激进派孙中山、李烈均等人极力主张而发动的。国会中的另一个大党――由立宪派演变整合而形成的进步党,以及国民党内的温和派,都不主张武力倒袁;而民心厌乱,社会舆论多视讨袁为革命党的无故捣乱,因此“二次革命”很快归于失败。

“二次革命”的失败,使袁世凯更加肆无忌惮,而国会里用来监督袁世凯的国民党,因为宋案的发生变得四分五裂,国会的重心移到进步党。进步党是旧立宪派名流集中的渊薮,他们也是有政治理想的,也希望将北洋军阀的旧势力引导上宪政轨道,但是,以温和稳健著称的进步党,并不比激进的国民党更能有所作为,它对袁世凯处处迁就,容忍甚至是配合袁世凯在专制集权的路上大步前进。1913年10月,国会制定通过总统选举法,议员们在威逼恐吓与饥饿中选举袁世凯为中华民国正式总统;11月,袁世凯宣布解散国民党,开除国民党的国会议员,使国会陷于不足法定人数不能开会的境地;次年1月,袁世凯干脆宣布解散国会,使进步党也失去了政治活动的场所。

摆脱了国会与政党的羁绊后,袁世凯接着组织一个御用的“约法会议”,对《临时约法》进行改造,废除了约法规定的责任内阁制,采用所谓总统制,把总统权力规定的无限大;1914年12月,“约法会议”又修改上年国会制定的总统选举法,将总统任期改为10年,可以无限连任,同时规定总统有权推荐接班人。至此,袁世凯无论在事实上还是法律上,都已经成为“一国之主”;他还可以让他的儿子世袭权位――如果他愿意的话

走到了这一步的袁世凯,若能如魏主曹操那样,有一点忍性,就此打住,那么“中华民国”或许还能在他的总统专制下苟全。但他非要做一个黄袍加身的独裁者,非要将国家民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非要让自己领略一下被他逼退的清王室曾经领略过的痛苦。

现在我们回看民国建立以后到1920年这段历史,虽然线索繁多事件无数,但主线是清楚的――这段历史,主要是围绕《临时约法》而展开的、北洋军阀与革命党的对角戏,中间夹着立宪党人依违于两者之间。革命党因为没有自己的武力,在与北洋军阀斗争时每每处于下风,因此当屡次失败后,以孙中山为首的国民党左派,改弦易辙,想方设法造就自己的武力,壮大自己的政党。到1928年,拥有了可靠军队并经过改组了的国民党,在拥有底层被压迫民众的共产党配合下,终于北伐成功,打败了宿敌北洋军阀,为中国政治另开了一个局面。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武力统一的任务压倒了共和宪政的议程。

同革命党人一样屡屡遭受失败的立宪党人,以及革命党的温和派,走了另一条道路。他们没有培植自己的武力,也排斥俄国式的激进革命。在统一的无望当中,他们设法依托南北分裂后崛起的一地方小军阀,以及地方社会力量,开始了一场以联邦主义和省宪自治为核心的“联省自治”运动――以这样的方式,延续着他们自清末以来对宪政主义的追求。

学理上的联省自治包含两方面内容:第一,容许各省自治,由各省自己制定省宪,依照省宪自组省政府;第二,由各省选派代表组织联省会议,制定联省宪法,组织联邦制的中央政府,如此,既便于弘扬民主法治,消解军阀势力,又可以解决南北之争,完成国家统一。这个理论得到许多知识分子社会名流的推崇,比如章太炎、蔡元培、梁启超、熊希龄、范源廉、汪大燮、孙宝崎、王芝祥、钱能训、谷钟秀、林长民、张耀曾、褚辅成、章士钊、张东荪、胡适、朱经农、丁世峄、李剑农、蒋方震、王正廷、王宠惠、张继、曹亚伯。这个名单还可以列得很长,其中有许多人,便是旧国会中的进步党人和国民党温和派,或者说,从前立宪派和后来国民党的非左派,基本上都跑到联省自治的行列中来了,其中最著名的如梁启超。作为清末立宪派领袖,后来又成为进步党领袖研究系领袖的梁启超,曾经是一个标准的中央集权论者,当民国初年戴季陶章士钊鼓吹联邦主义时,梁氏大骂联邦论是封建土司思想。他相信一个国家要由一种中坚力量来维持,因此设法与北洋军阀相结合,希望去引导他们改良他们,第一次想改良袁世凯没有成功,后来又想改良段祺瑞,为了助段氏打击政敌甚至支持督军团干宪。然而,北洋军阀不但未能成为国家的中坚,反把国家弄得四分五裂;经段氏改造后的国会,更成为皖直两系官僚政客的俱乐部(新国会俗称“安福国会”,选举形同指派,研究系仅得20多个席位),梁氏及其党人再一次被抛弃。至此,梁启超对北洋军阀及其武力中心主义失去信仰,转而致力于联省自治运动。我们从梁启超的转变,可以看出许多类似知识分子的政治心理随时局而演变的轨迹。

联省自治之说兴起后,马上得到一些地方实力派支持。这些游离于南北大军阀之外的地方小军阀,为了取得割据的合法性,同时为了借重地方社会力量和舆论支持以抵御大军阀吞并,极力附和联治理论,从而使这个理论得以在实际中运用,成为一场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社会政治运动。

联省自治运动有一个值得注意却常被忽视的方面,即它动员了相当一部分社会力量参与。立宪派本身是有社会基础的,它的基础是绅士阶级。立宪派温和稳健、维护既有权威、不轻易诉诸武力等等特性,体现的是作为有产者的绅士阶级的政治立场;而以地方权力为主体构建政治秩序的省宪自治方案,十分有利于大小绅士参与政治扩张权力,因此,绅士阶级实际上是联省自治运动的中坚。另一方面,新文化运动后普遍接受民治主义和平民政治思想的知识界,以及许多公民团体,看到民国以来军阀政府一败涂地的政绩,以及官僚政客许多的无耻行径,深感失望,也自觉加入到联治运动的潮流中来,期待唤起平民的政治觉悟,通过人民的自治,自下而上地改良国家政治;而最普通的人民,基于摆脱战祸保护家园的朴素情感,对于排斥外来军阀以本省人治理本省的主张,很大程度上愿意认同。所以,联省自治不是一场简单的小军阀的割据运动,它还包含着各阶层人民追求和平民主,进行自决自救的一面。

1915年8月,为袁世凯当皇帝摇旗呐喊的筹安会登上历史舞台,帝制运动公开进行;与此同时,反对帝制的运动也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国民党的激进派、温和派、被袁世凯玩弄抛弃成为政治失业者的进步党人,很快走到了一起,形成反袁的政治联合;在北洋派内部,段祺瑞、冯国璋、徐世昌等有势力的军阀官僚,怀着有朝一日自己当总统的心思,也对帝制运动消极抵制;一般民众,看到一向稳健的进步党人积极反袁,不再认为这是革命党的捣乱,况且袁氏数年来的统治已令他们由拥戴而转为厌恶愤恨。如此弥漫国中的反袁气氛,最终成就了一个再造共和的英雄――护国军领袖蔡锷。1915年12月23日,袁世凯准备登基之前,蔡锷在云南向袁世凯发出最后通牒,限于两天内取消帝制,否则挥戈相向。袁世凯如所有利令智昏的独裁者一样,错过了这最后的机会,于是护国军发动,南方各省相继宣布独立。袁世凯于四面楚歌中不但同意取消帝制,还同意恢复责任内阁制,自己只做虚位的总统,然而他的部属冯国璋,扮演着袁氏当年对清廷的逼宫角色,并不给他退回来当总统的机会。一世枭雄穷途末路,不几日便羞愤成疾,气绝身亡。

袁世凯死后,黎元洪继任总统,中华民国国体得以保全,《临时约法》以及根据约法产生的国会,经过一番周折后也得以恢复。然而,内阁总理段祺瑞受不了这个有着许多国民党人和异己分子的国会,一定要将它改造,由此就生出许多的纷争和乱事,闹得乌烟瘴气,最终闹出一个护法运动和南北分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