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剪刀:陆贾《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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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基第一

  传曰:“天生万物,以地养之,圣人成之。”功德参合,而道术生焉。
  故曰:张日月,列星辰,序四时,调阴阳,布气治性,次置五行,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阳生雷电,阴成霜雪,养育群生,一茂一亡,润之以风雨,曝之以日光,温之以节气,降之以殒霜,位之以众星,制之以斗衡,苞之以六合,罗之以纪纲,改之以灾变,告之以祯祥,动之以生杀,悟之以文章。
  故在天者可见,在地者可量,在物者可纪,在人者可相。
  故地封五岳,画四渎,规洿泽,通水泉,树物养类,苞植万根,暴形养精,以立群生,不违天时,不夺物性,不藏其情,不匿其诈。
  故知天者仰观天文,知地者俯察地理。跂行喘息,蜎飞蠕动之类,水生陆行,根着叶长之属,为宁其心而安其性,盖天地相承,气感相应而成者也。
  于是先圣乃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图画乾坤,以定人道,民始开悟,知有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于是百官立,王道乃生。
  民人食肉饮血,衣皮毛;至于神农,以为行虫走兽,难以养民,乃求可食之物,尝百草之实,察酸苦之味,教人食五谷。
  天下人民,野居穴处,未有室屋,则与禽兽同域。于是黄帝乃伐木构材,筑作宫室,上栋下宇,以避风雨。
  民知室居食谷,而未知功力。于是后稷乃列封疆,画畔界,以分土地之所宜;辟土殖谷,以用养民;种桑麻,致丝枲,以蔽形体。
  当斯之时,四渎未通,洪水为害;禹乃决江疏河,通之四渎,致之于海,大小相引,高下相受,百川顺流,各归其所,然后人民得去高险,处平土。
  川谷交错,风化未通,九州绝隔,未有舟车之用,以济深致远;于是奚仲乃桡曲为轮,因直为辕,驾马服牛,浮舟杖楫,以代人力。
  铄金镂木,分苞烧殖,以备器械,于是民知轻重,好利恶难,避劳就逸;于是皋陶乃立狱制罪,县赏设罚,异是非,明好恶,检奸邪,消佚乱。
  民知畏法,而无礼义;于是中圣乃设辟雍庠序之教,以正上下之仪,明父子之礼,君臣之义,使强不凌弱,众不暴寡,弃贪鄙之心,兴清洁之行。
  礼义不行,纲纪不立,后世衰废,于是后圣乃定五经,明六艺,承天统地,穷事察微,原情立本,以绪人伦,宗诸天地,纂修篇章,垂诸来世,被诸鸟兽,以匡衰乱,天人合策,原道悉备,智者达其心,百工穷其巧,乃调之以管弦丝竹之音,设钟鼓歌舞之乐,以节奢侈,正风俗,通文雅。
  后世淫邪,增之以郑、卫之音,民弃本趋末,技巧横出,用意各殊,则加雕文刻镂,傅致胶漆丹青、玄黄琦玮之色,以穷耳目之好,极工匠之巧。
  夫驴骡骆驼,犀象玳瑁,琥珀珊瑚,翠羽珠玉,山生水藏,择地而居,洁清明朗,润泽而濡,磨而不磷,涅而不淄,天气所生,神灵所治,幽闲清净,与神浮沈,莫不效力为用,尽情为器。故曰,圣人成之。所以能统物通变,治情性,显仁义也。
  夫人者,宽博浩大,恢廓密微,附远宁近,怀来万邦。故圣人怀仁仗义,分明纤微,忖度天地,危而不倾,佚而不乱者,仁义之所治也。行之于亲近而疏远悦,修之于闺门之内而名誉驰于外。故仁无隐而不着,无幽而不彰者。虞舜蒸蒸于父母,光耀于天地;伯夷、叔齐饿于首阳,功美垂于万代;太公自布衣升三公之位,累世享千乘之爵;知伯仗威任力,兼三晋而亡。
  是以君子握道而治,据德而行,席仁而坐,杖义而强,虚无寂寞,通动无量。故制事因短,而动益长,以圆制规,以矩立方。圣人王世,贤者建功,汤举伊尹,周任吕望,行合天地,德配阴阳,承天诛恶,克暴除殃,将气养物,明□设光,耳听八极,目睹四方,忠进谗退,直立邪亡,道行奸止,不得两张,□□本理,杜渐消萌。
  夫谋事不并仁义者后必败,殖不固本而立高基者后必崩。故圣人防乱以经艺,工正曲以准绳。德盛者威广,力盛者骄众。齐桓公尚德以霸,秦二世尚刑而亡。
  故虐行则怨积,德布则功兴,百姓以德附,骨肉以仁亲,夫妇以义合,朋友以义信,君臣以义序,百官以义承,曾、闵以仁成大孝,伯姬以义建至贞,守国者以仁坚固,佐君者以义不倾,君以仁治,臣以义平,乡党以仁恂恂,朝廷以义便便,美女以贞显其行,烈士以义彰其名,阳气以仁生,阴节以义降,鹿鸣以仁求其群,关雎以义鸣其雄,春秋以仁义贬绝,诗以仁义存亡,干、坤以仁和合,八卦以义相承,书以仁叙九族,君臣以义制忠,礼以仁尽节,乐以礼升降。
  仁者道之纪,义者圣之学。学之者明,失之者昏,背之者亡。陈力就列,以义建功,师旅行阵,德仁为固,仗义而强,调气养性,仁者寿长,美才次德,义者行方。君子以义相褒,小人以利相欺,愚者以力相乱,贤者以义相治。谷梁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万世不乱,仁义之所治也。”


术事第二

  善言古者合之于今,能述远者考之于近。故说事者上陈五帝之功,而思之于身,下列桀、纣之败,而戒之于己,则德可以配日月,行可以合神灵,登高及远,达幽洞冥,听之无声,视之无形,世人莫睹其兆,莫知其情,校修五经之本末,道德之真伪,既□其意,而不见其人。
  世俗以为自古而传之者为重,以今之作者为轻,淡于所见,甘于所闻,惑于外貌,失于中情。圣人不贵寡,而世人贱众,五谷养性,而弃之于地,珠玉无用,而宝之于身。圣人不用珠玉而宝其身,故舜弃黄金于崭岩之山,捐珠玉于五湖之渊,将以杜■邪之欲,绝琦玮之情。
  道近不必出于久远,取其致要而有成。春秋上不及五帝,下不至三王,述齐桓、晋文之小善,鲁之十二公,至今之为政,足以知成败之效,何必于三王?故古人之所行者,亦与今世同。立事者不离道德,调弦者不失宫商,天道调四时,人道治五常,周公与尧、舜合符瑞,二世与桀、纣同祸殃。
  文王生于东夷,大禹出于西羌,世殊而地绝,法合而度同。故圣贤与道合,愚者与祸同,怀德者应以福,挟恶者报以凶,德薄者位危,去道者身亡,万世不易法,古今同纪纲。
  故良马非独骐骥,利剑非惟干将,美女非独西施,忠臣非独吕望。今有马而无王良之御,有剑而无砥砺之功,有女而无芳泽之饰,有士而不遭文王,道术蓄积而不舒,美玉韫■而深藏。故怀道者须世,抱朴者待工,道为智者设,马为御者良,贤为圣者用,辩为智者通,书为晓者传,事为见者明。故制事者因其则,服药者因其良。书不必起仲尼之门,药不必出扁鹊之方,合之者善,可以为法,因世而权行。
  故性藏于人,则气达于天,纤微浩大,下学上达,事以类相从,声以音相应,道唱而德和,仁立而义兴,王者行之于朝廷,疋夫行之于田,治末者调其本,端其影者正其形,养其根者则枝叶茂,志气调者即道冲。故求远者不可失于近,治影者不可忘其容,上明而下清,君圣而臣忠。或图远而失近,或道塞而路穷。季孙贪颛臾之地,而变起萧墙之内。夫进取者不可不顾难,谋事者不可不尽忠;故刑立则德散,佞用则忠亡。诗云:“式讹尔心,以蓄万邦。”言一心化天下,而□□国治,此之谓也。


辅政第三

  夫居高者自处不可以不安,履危者任杖不可以不固。自处不安则坠,任杖不固则仆。是以圣人居高处上,则以仁义为巢,乘危履倾,则以圣贤为杖,故高而不坠,危而不仆。
  昔者,尧以仁义为巢,舜以稷、契为杖,故高而益安,动而益固。处宴安之台,承克让之涂,德配天地,光被八极,功垂于无穷,名传于不朽,盖自处得其巢,任杖得其人也。秦以刑罚为巢,故有覆巢破卵之患;以李斯、赵高为杖,故有顿仆跌伤之祸,何者?所任者非也。故杖圣者帝,杖贤者王,杖仁者霸,杖义者强,杖谗者灭,杖贼者亡。
  故怀刚者久而缺,持柔者久而长,躁疾者为厥速,迟重者为常存,尚勇者为悔近,温厚者行宽舒,怀急促者必有所亏,柔懦者制刚强,小慧者不可以御大,小辨者不可以说众,商贾巧为贩卖之利,而屈为贞良,邪臣好为诈伪,自媚饰非,而不能为公方,藏其端巧,逃其事功。
  故智者之所短,不如愚者之所长。文公种米,曾子驾羊。相士不熟,信邪失方。察察者有所不见,恢恢者何所不容。朴质者近忠,便巧者近亡。
  君子远荧荧之色,放铮铮之声,绝恬美之味,疏嗌呕之情。天道以大制小,以重颠轻。以小治大,乱度干贞。谗夫似贤,美言似信,听之者惑,观之者冥。故苏秦尊于诸侯,商鞅显于西秦。世无贤智之君,孰能别其形。故尧放驩兜,仲尼诛少正卯;甘言之所嘉,靡不为之倾,惟尧知其实,仲尼见其情。故干圣王者诛,遏贤君者刑,遭凡王者贵,触乱世者荣。郑儋亡齐而归鲁,齐有九合之名,而鲁有干时之耻。夫据千乘之国,而信谗佞之计,未有不亡者也。故诗云:“谗人罔极,交乱四国。”众邪合心,以倾一君,国危民失,不亦宜乎!


无为第四

  道莫大于无为,行莫大于谨敬。何以言之?昔舜治天下也,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寂若无治国之意,漠若无忧天下之心,然而天下大治。周公制作礼乐,郊天地,望山川,师旅不设,刑格法悬,而四海之内,奉供来臻,越裳之君,重译来朝。故无为者乃有为也。
  秦始皇设刑罚,为车裂之诛,以歛奸邪,筑长城于戎境,以备胡、越,征大吞小,威震天下,将帅横行,以服外国,蒙恬讨乱于外,李斯治法于内,事逾烦天下逾乱,法逾滋而天下逾炽,兵马益设而敌人逾多。秦非不欲治也,然失之者,乃举措太众、刑罚太极故也。
  是以君子尚宽舒以其身,行身中和以致疏远;民畏其威而从其化,怀其德而归其境,美其治而不敢违其政。民不罚而畏,不赏而劝,渐渍于道德,而被服于中和之所致也。
  夫法令所以诛暴也,故曾、闵之孝,夷、齐之廉,此宁畏法教而为之者哉?故尧、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纣之民,可比屋而诛,何者?化使其然也。故近河之地湿,而近山之木长者,以类相及也。高山出云,丘阜生气,四渎东流,百川无西行者,小象大而少从多也。
  夫王者之都,南面之君,乃百姓之所取法则者也,举措动作,不可以失法度。昔者,周襄王不能事后母,出居于郑,而下多叛其亲。秦始皇骄奢靡丽,好作高台榭,广宫室,则天下豪富制屋宅者,莫不仿之,设房闼,备厩库,缮雕琢刻画之好,博玄黄琦玮之色,以乱制度。齐桓公好妇人之色,妻姑姊妹,而国中多淫于骨肉。楚平王奢侈纵恣,不能制下,检民以德,增驾百马而行,欲令天下人饶财富利,明不可及,于是楚国逾奢,君臣无别。故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也。王者尚武于朝,则农夫缮甲兵于田。故君子之御下也,民奢应之以俭,骄淫者统之以理;未有上仁而下贼,让行而争路者也。故孔子曰:“移风易俗。”岂家令人视之哉?亦取之于身而已矣。


辨惑第五

  夫举事者或为善而不称善,或不善而称善者,何?视之者谬而论之者误也。故行或合于世,言或顺于耳,斯乃阿上之意,从上之旨,操直而乖方,怀曲而合邪,因其刚柔之势,为作纵横之术,故无忤逆之言,无不合之义者。
  昔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盖损上而归之于下,则忤于耳而不合于意,遂逆而不用也。此所谓正其行而不苟合于世也。有若岂不知阿哀公之意,为益国之义哉?夫君子直道而行,知必屈辱而不避也。故行不敢苟合,言不为苟容,虽无功于世,而名足称也;虽言不用于国家,而举措之言可法也。
  故殊于世俗,则身孤于士众。夫邪曲之相衔,枉桡之相错,正直故不得容其间。谄佞之相扶,谗口之相誉,无高而不可上,无深而不可往者何?以党辈众多,而辞语谐合。
  夫众口毁誉,浮石沈木。群邪相抑,以直为曲。视之不察,以白为黑。夫曲直之异形,白黑之殊色,乃天下之易见也,然而目缪心惑者,众邪误之。
  秦二世之时,赵高驾鹿而从行,王曰:“丞相何为驾鹿?”高曰:“马也。”王曰:“丞相误邪,以鹿为马也。”高曰:“乃马也。陛下以臣之言为不然,愿问群臣。”于是乃问群臣,群臣半言马半言鹿。当此之时,秦王不能自信其直目,而从邪臣之言。鹿与马之异形,乃众人之所知也,然不能别其是非,况于闇昧之事乎?易曰:“二人同心,其义断金。”群党合意,以倾一君,孰不移哉!
  人有与曾子同姓名者杀人,有人告曾子母曰:“参乃杀人。”母方织,如故,有顷复告云,若是者三,曾子母投杼踰垣而去。曾子之母非不知子不杀人也,言之者众。夫流言之并至,众人之所是非,虽贤智不敢自毕,况凡人乎?
  鲁定公之时,与齐侯会于夹谷,孔子行相事。两君升坛,两相处下,两相欲揖,君臣之礼,济济备焉。齐人鼓噪而起,欲执鲁公。孔子历阶而上,不尽一等而立,谓齐侯曰:“两君合好,以礼相率,以乐相化。臣闻嘉乐不野合,牺象之荐不下堂。夷、狄之民何求为?”命司马请止之。定公曰:“诺。”齐侯逡巡而避席曰:“寡人之过。”退而自责大夫。罢会。齐人使优●于鲁公之幕下,傲戏,欲候鲁君之隙,以执定公。孔子叹曰:“君辱臣当死。”使司马行法斩焉,首足异门而出。于是齐人惧然而恐,君臣易操,不安其故行,乃归鲁四邑之侵地,终无乘鲁之心,邻□振动,人怀向鲁之意,强国骄君,莫不恐惧,邪臣佞人,变行易虑,天下之政,□□而折中;而定公拘于三家,陷于众口,不能卒用孔子者,内无独见之明,外惑邪臣之党,以弱其国而亡其身,权归于三家,邑土单于强齐。夫用人若彼,失人若此;然定公不觉悟,信季孙之计,背贞臣之策,以获拘弱之名,而丧丘山之功,不亦惑乎!
  故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也,非得神灵之化,罢云霁翳,令归山海,然后乃得睹其光明,暴天下之濡湿,照四方之晦冥。今上无明王圣主,下无贞正诸侯,诛鉏奸臣贼子之党,解释凝滞纰缪之结,然后忠良方直之人,则得容于世而施于政。故孔子遭君暗臣乱,众邪在位,政道隔于三家,仁义闭于公门,故作公陵之歌,伤无权力于世,大化绝而不通,道德施而不用,故曰:无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夫言道因权而立,德因势而行,不在其位者,则无以齐其政,不操其柄者,则无以制其刚。诗云:“有斧有柯。”言何以治之也。


慎微第六

  夫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先修于闺门之内,垂大名于万世者必先行之于纤微之事。是以伊尹负鼎,居于有莘之野,修道德于草庐之下,躬执农夫之作,意怀帝王之道,身在衡门之里,志图八极之表,故释负鼎之志,为天子之佐,克夏立商,诛逆征暴,除天下之患,辟残贼之类,然后海内治,百姓宁。曾子孝于父母,昏定晨省,调寒温,适轻重,勉之于糜粥之间,行之于衽席之上,而德美重于后世。此二者,修之于内,着之于外;行之于小,显之于大。
  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之中,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礼以行之,逊以出之。盖力学而诵诗、书,凡人所能为也;若欲移江、河,动太山,故人力所不能也。如调心在己,背恶向善,不贪于财,不苟于利,分财取寡,服事取劳,此天下易知之道,易行之事也,岂有难哉?若造父之御马,羿之用弩,则所谓难也。君子不以其难为之也,故不知以为善也,绝气力,尚德也。
  夫目不能别黑白,耳不能别清浊,口不能言善恶,则所谓不能也。故设道者易见晓,所以通凡人之心,而达不能之行。道者,人之所行也。夫大道履之而行,则无不能,故谓之道。故孔子曰:“道之不行也。”言人不能行之。故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言颜渊道施于世而莫之用。由人不能怀仁行义,分别纤微,忖度天地,乃苦身劳形,入深山,求神仙,弃二亲,捐骨肉,绝五谷,废诗、书,背天地之宝,求不死之道,非所以通世防非者也。
  若汤、武之君,伊、吕之臣,因天时而行罚,顺阴阳而运动,上瞻天文,下察人心,以寡服众,以弱制强,革车三百甲卒三千,征敌破众,以报大雠,讨逆乱之君,绝烦浊之原,天下和平,家给人足,疋夫行仁,商贾行信,齐天地,致鬼神,河出图,洛出书,因是之道,寄之天地之间,岂非古之所谓得道者哉。
  夫播布革,乱毛发,登高山,食木实,视之无优游之容,听之无仁义之辞,忽忽若狂痴,推之不往,引之不来,当世不蒙其功,后代不见其才,君倾而不扶,国危而不持,寂寞而无邻,寥廓而独寐,可谓避世,而非怀道者也。故杀身以避难则非计也,怀道而避世则不忠也。
  是以君子居乱世,则合道德,采微善,绝纤恶,修父子之礼,以及君臣之序,乃天地之信道,圣人之所不失也。故隐之则为道,布之则为文,诗在心为志,出口为辞,矫以雅僻,砥砺钝才,雕琢文彩,抑定狐疑,通塞理顺,分别然否,而情得以利,而性得以治,绵绵漠漠,以道制之,察之无兆,遁之恢恢,不见其行,不睹其仁,湛然未悟,久之乃殊,论思天地,动应枢机,俯仰进退,与道为依,藏之于身,优游待时。故道无废而不兴,器无毁而不治。孔子曰:“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言德行而其下顺之矣。


资质第七

  质美者以通为贵,才良者以显为能。何以言之?夫楩柟豫章,天下之名木也,生于深山之中,产于溪谷之傍,立则为大山众木之宗,仆则为万世之用,浮于山水之流,出于冥冥之野,因江、河之道,而达于京师之下,因斧斤之功,得舒其文色,精捍直理,密致博通,虫蝎不能穿,水湿不能伤,在高柔软,入地坚强,无膏泽而光润生,不刻画而文章成,上为帝王之御物,下则赐公卿,庶贱而得以备器械;闭绝以关梁,及隘于山阪之阻,隔于九●之堤,仆于嵬崔之山,顿于窅冥之溪,树蒙茏蔓延而无间,石崔嵬崭岩而不开,广者无舟车之通,狭者无步担之蹊,商贾所不至,工匠所不窥,知者所不见,见者所不知,功弃而德亡,腐朽而枯伤,转于百仞之壑,惕然而独僵,当斯之时,不如道傍之枯杨。●●结屈,委曲不同,然生于大都之广地,近于大匠之名工,材器制断,规矩度量,坚者补朽,短者续长,大者治■,小者治觞,饰以丹漆,斁以明光,上备大牢,春秋礼庠,褒以文采,立礼矜庄,冠带正容,对酒行觞,卿士列位,布陈宫堂,望之者目眩,近之者鼻芳。故事闭之则绝,次之则通,抑之则沈,兴之则扬,处地楩梓,贱于枯杨,德美非不相绝也,才力非不相悬也,彼则槁枯而远弃,此则为宗庙之瑚琏者,通与不通也。
  人亦犹此。
  夫穷泽之民,据犁接耜之士,或怀不羁之能,有禹、皋陶之美,纲纪存乎身,万世之术藏于心;然身不容于世,无绍介通之者也。公卿之子弟,贵戚之党友,虽无过人之能,然身在尊重之处,辅之者强而饰之众也,靡不达也。
  昔扁鹊居宋,得罪于宋君,出亡之卫,卫人有病将死者,扁鹊至其家,欲为治之。病者之父谓扁鹊曰:“言子病甚笃,将为迎良医治,非子所能治也。”退而不用,乃使灵巫求福请命,对扁鹊而咒,病者卒死,灵巫不能治也。。夫扁鹊天下之良医,而不能与灵巫争用者,知与不知也。故事求远而失近,广藏而狭弃,斯之谓也。
  昔宫之奇为虞公画计,欲辞晋献公璧马之赂,而不假之夏阳之道,岂非金石之计哉!然虞公不听者,惑于珍怪之宝也。
  鲍丘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利口之臣害之也。
  凡人莫不知善之为善,恶之为恶;莫不知学问之有益于己,怠戏之无益于事也。然而为之者情欲放溢,而人不能胜其志也。人君莫不知求贤以自助,近贤以自辅;然贤圣或隐于田里,而不预国家之事者,乃观听之臣不明于下,则闭塞之讥归于君;闭塞之讥归于君,则忠贤之士弃于野;忠贤之士弃于野,则佞臣之党存于朝;佞臣之党存于朝,则下不忠于君;下不忠于君,则上不明于下;上不明于下,是故天下所以倾覆也。


至德第八

  夫欲富国强威,辟地服远者,必得之于民;欲建功兴誉,垂名烈,流荣华者,必取之于身。故据万乘之国,持百姓之命,苞山泽之饶,主士众之力,而功不存乎身,名不显于世者,乃统理之非也。
  天地之性,万物之类,怀德者众归之,恃刑者民畏之,归之则充其侧,畏之则去其域。故设刑者不厌轻,为德者不厌重,行罚者不患薄,布赏者不患厚,所以亲近而致远也。
  夫形重者则心烦,事众者则身劳;心烦者则刑罚纵横而无所立,身劳者则百端回邪而无所就。是以君子之为治也,块然若无事,寂然若无声,官府若无吏,亭落若无民,闾里不讼于巷,老幼不愁于庭,近者无所议,远者无所听,邮无夜行之卒,乡无夜召之征,犬不夜吠,鸡不夜鸣,耆老甘味于堂,丁男耕耘于野,在朝者忠于君,在家者孝于亲;于是赏善罚恶而润色之,兴辟雍庠序而教诲之,然后贤愚异议,廉鄙异科,长幼异节,上下有差,强弱相扶,大小相怀,尊卑相承,雁行相随,不言而信,不怒而威,岂待坚甲利兵、深牢刻令、朝夕切切而后行哉?
  昔者,晋厉、齐庄、楚灵、宋襄,乘大国之权,杖众民之威,军师横出,陵轹诸侯,外骄敌国,内刻百姓,邻国之雠结于外,群臣之怨积于内,而欲建金石之统,继不绝之世,岂不难哉?故宋襄死于泓之战,三君弒于臣之手,皆轻师尚威,以致于斯,故春秋重而书之,嗟叹而伤之。三君强其威而失其国,急其刑而自贼,斯乃去事之戒,来事之师也。
  鲁庄公一年之中,以三时兴筑作之役,规虞山林草泽之利,与民争田渔薪菜之饶,刻桷丹楹,眩曜靡丽,收民十二之税,不足以供邪曲之欲,缮不用之好,以快妇人之目,财尽于骄淫,力疲于不急,上困于用,下饥于食,乃遣臧孙辰请滞积于齐,仓廪空匮,外人知之,于是为齐、卫、陈、宋所伐,贤臣出,邪臣乱,子般杀,鲁国危也。公子牙、庆父之属,败上下之序,乱男女之别,继位者无所定,逆乱者无所惧。于是齐桓公遣大夫高子立僖公而诛夫人,逐庆父而还季子,然后社稷复存,子孙反业,岂不谓微弱者哉?故为威不强还自亡,立法不明还自伤,鲁庄公之谓也。故春秋谷(缺)


怀虑第九

  怀异虑者不可以立计,持两端者不可以定威。故治外者必调内,平远者必正近。纲维天下,劳神八极者,则忧不存于家。养气治性,思通精神,延寿命者,则志不流于外。据土子民,治国治众者,不可以图利,治产业,则教化不行,而政令不从。苏秦、张仪,身尊于位,名显于世,相六国,事六君,威振山东,横说诸侯,国异辞,人异意,欲合弱而制强,持衡而御纵,内无坚计,身无定名,功业不平,中道而废,身死于凡人之手,为天下所笑者,乃由辞语不一,而情欲放佚故也。
  故管仲相桓公,诎节事君,专心一意,身无境外之交,心无欹斜之虑,正其国如制天下,尊其君而屈诸侯,权行于海内,化流于诸夏,失道者诛,秉义者显,举一事而天下从,出一政而诸侯靡。故圣人执一政以绳百姓,持一概以等万民,所以同一治而明一统也。
  故天一以大成数,人一以□成伦。楚灵王居千里之地,享百邑之国,不先仁义而尚道德,怀奇伎,□□□,□阴阳,合物怪,作干溪之台,立百仞之高,欲登浮云,窥天文,然身死于弃疾之手。鲁庄公据中土之地,承圣人之后,不修周公之业,继先人之体,尚令牌威,有万人之力,怀兼人之强,不能存立子纠,国侵地夺,以洙、泗为境。
  夫世人不学诗、书,存仁义,尊圣人之道,极经艺之深,乃论不验之语,学不然之事,图天地之形,说灾变之异,乖先王之法,异圣人之意,惑学者之心,移众人之志,指天画地,是非世事,动人以邪变,惊人以奇怪,听之者若神,视之者如异;然犹不可以济于厄而度其身,或触罪□□法,不免于辜戮。故事不生于法度,道不本于天地,可言而不可行也,可听而不可传也,可□翫而不可大用也。
  故物之所可,非道之所宜;道之所宜,非物之所可。是以制事者不可□,设道者不可通。目以精明,耳以主听,口以别味,鼻以闻芳,手以之持,足以之行,各受一性,不得两兼,两兼则心惑,二路者行穷,正心一坚,久而不忘,在上不逸,为下不伤,执一统物,虽寡必众,心佚情散,虽高必崩,气泄生疾,寿命不长,颠倒无端,失道不行。故气感之符,清洁明光,情素之表,恬畅和良,调密者固,安静者详,志定心平,血脉乃强,秉政图两,失其中央,战士不耕,朝士不商,邪不奸直,圆不乱方,违戾相错,拨剌难匡。故欲理之君,闭利门,积德之家,必无灾殃,利绝而道着,武让而德兴,斯乃持久之道,常行之法也。


本行第十

  治以道德为上,行以仁义为本。故尊于位而无德者绌,富于财而无义者刑,贱而好德者尊,贫而有义者荣。段干木徒步之士,修道行德,魏文侯过其闾而轼之。夫子陈、蔡之厄,豆饭菜羹,不足以接馁,二三子布弊褞袍,不足以御寒,倥偬屈厄,自处甚矣;然而夫子当于道,二三子近于义,自布衣之士,上□天子,下齐庶民,而累其身而匡上也。及闵周室之衰微,礼义之不行也,厄挫顿仆,历说诸侯,欲匡帝王之道,反天下之政,身无其立,而世无其主,周流天下,无所合意,大道隐而不舒,羽翼摧而不申,自□□□深授其化,以序终始,追治去事,以正来世,按纪图录,以知性命,表定六艺,以重儒术,善恶不相干,贵贱不相侮,强弱不相凌,贤与不肖不得相踰,科第相序,为万□□□而不绝,功传而不衰,诗、书、礼、乐,为得其所,乃天道之所立,大义之所行也,岂以□□□威耶?
  夫人之好色,非脂粉所能饰;大怒之威,非气力所能行也。圣人乘天威,合天气,承天功,象天容,而不与为功,岂不难哉?夫酒池可以运舟,糟丘可以远望,岂贫于财哉?统四海之权,主九州之众,岂弱于武力哉?然功不能自存,而威不能自守,非贫弱也,乃道德不存乎身,仁义不加于下也。
  故察于利而惛于道者,众之所谋也;果于力而寡于义者,兵之所图也。君子笃于义而薄于利,敏于行而慎于言,所□□□广功德也。故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夫怀璧玉,要环佩,服名宝,藏珍怪,玉斗酌酒,金罍刻镂,所以夸小人之目者也;高台百仞,金城文画,所以疲百姓之力者也。故圣人卑宫室而高道德,恶衣服而勤仁义,不损其行,以好其容,不亏其德,以饰其身,国不兴不事之功,家不藏不用之器,所以稀力役而省贡献也。璧玉珠玑,不御于上,则翫好之物弃于下;琱琢刻画之类,不纳于君,则淫伎曲巧绝于下。夫释农桑之事,入山海,采珠玑,捕豹翠,消■力,散布泉,以极耳目之好,快淫侈之心,岂不谬哉?


明诫第十一

  君明于德,可以及于远;臣笃于义,可以至于大。何以言之?昔汤以七十里之封,升帝王之位;周公自立三公之官,比德于五帝三王;斯乃口出善言,身行善道之所致也。故安危之要,吉凶之符,一出于身;存亡之道,成败之事,一起于善行;尧、舜不易日月而兴,桀、纣不易星辰而亡,天道不改而人道易也。
  夫持天地之政,操四海之纲,屈申不可以失法,动作不可以离度,谬误出口,则乱及万里之外,何况刑无罪于狱,而诛无辜于市乎?
  故世衰道失,非天之所为也,乃君国者有以取之也。恶政生恶气,恶气生灾异。螟虫之类,随气而生;虹蜺之属,因政而见。治道失于下,则天文变于上;恶政流于民,则螟虫生于野。贤君智则知随变而改,缘类而试思之,于□□□变。圣人之理,恩及昆虫,泽及草木,乘天气而生,随寒暑而动者,莫不延颈而望治,倾耳而听化。圣人察物,无所遗失,上及日月星辰,下至鸟兽草木昆虫,□□□鹢之退飞,治五石之所陨,所以不失纤微。至于鸲鹆来,冬多麋,言鸟兽之类□□□也。十有二月陨霜不煞菽,言寒暑之气,失其节也。鸟兽草木尚欲各得其所,纲之以法,纪之以数,而况于人乎?
  圣人承天之明,正日月之行,录星辰之度,因天地之利,等高下之宜,设山川之便,平四海,分九州,同好恶,一风俗。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天出善道,圣人得之。”言御占图历之变,下衰风化之失,以匡盛衰,纪物定世,后无不可行之政,无不可治之民,故曰:“则天之明,因地之利。”观天之化,推演万事之类,散之于□□之闲,调之以寒暑之节,养之以四时之气,同之以风雨之化,故绝国异俗,莫不知□□□,乐则歌,哀则哭,盖圣人之教所齐一也。
  夫善道存乎心,无远而不至也;恶行着乎己,无近而不去也。周公躬行礼义,郊祀后稷,越裳奉贡而至,麟凤白雉草泽而应。殷纣无道,微子弃骨肉而亡。行善者则百姓悦,行恶者则子孙怨。是以明者可以致远,否者可以失近。故春秋书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书鱄绝骨肉之亲,弃大夫之位,越先人之境,附他人之域,穷涉寒饥,织履而食,不明之效也。


思务第十二

  夫长于变者,不可穷以诈。通于道者,不可惊以怪。审于辞者,不可惑以言。达于义者,不可动以利。是以君子博思而广听,进退顺法,动作合度,闻见欲众,而采择欲谨,学问欲博而行己欲敦,见邪而知其直,见华而知其实,目不淫于炫耀之色,耳不乱于阿谀之词,虽利之以齐、鲁之富而志不移,谈之以王乔、赤松之寿,而行不易,然后能壹其道而定其操,致其事而立其功也。
  凡人则不然,目放于富贵之荣,耳乱于不死之道,故多弃其所长而求其所短,不得其所无而失其所有。是以■王夫差知艾陵之可以取胜,而不知檇李可以破亡也。故事或见一利而丧万机,取一福而致百祸。夫学者通于神灵之变化,晓于天地之开阖,□□□弛张,性命之短长,富贵之所在,贫贱之所亡,则手足不劳而耳目不乱,思虑不谬,计策不误,上诀是非于天文,其次定狐疑于世务,废兴有所据,转移有所守,故道□□□□□事可法也。
  昔舜、禹因盛而治世,孔子承衰而作功,圣人不空出,贤者不虚生,□□□□□□而归于善,斯乃天地之法而制其事,则世之便而设其义。故圣人不必同道,□□□□□□,好者不必同色而皆美,丑者不必同状而皆恶,天地之数,斯命之象也。日□□□□□□□□八宿并列,各有所主,万端异路,千法异形,圣人因其势而调之,使小大不得相踰,方圆不得相干,分之以度,纪之以节,星不昼见,日不夜照,雷不冬发,霜不夏降。臣不凌君,则阴不□□阳,盛夏不暑,隆冬不霜,黑气苞日,彗星扬□□,虹蜺冬见,蛰虫夏藏,荧惑乱宿,众星失行。圣人因变而立功,由异而致太平,尧、舜承蚩尤之失,而思钦明之道,君子见恶于外,则知变于内矣。桀、纣不暴,则汤、武不仁,才惑于众非者而改之,□□□□□□□乱之于朝廷,而匹夫治之于闺门。是以接舆、老莱所以避世于穷□□□□□而远其尊也。君子行之于幽闲,小人厉之于士众。老子曰:“上德不德。”□□□□□□虚也。
  夫口诵圣人之言,身学贤者之行,久而不弊,劳而不废,虽未为君□□□□□□已。孔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道而行之于世,虽非尧、舜之君,则亦尧、舜也。今之为君者则不然,治不以五帝之术,则曰今之世不可以道德治也。为臣者不思稷、契,则曰今之民不可以仁义正也。为子者不执曾、闵之质,朝夕不休,而曰家人不和也。学者不操回、赐之精,昼夜不懈,而曰世所不行也。自人君至于庶人,未有不法圣道而为贤者也。易曰:“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其无人。”无人者,非无人也,言无圣贤以治之耳。
  故仁者在位而仁人来,义者在朝而义士至。是以墨子之门多勇士,仲尼之门多道德,文王之朝多贤良,秦王之庭多不详。故善者必有所主而至,恶者必有所因而来。夫善恶不空作,祸福不滥生,唯心之所向,志之所行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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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09-12-16 16:46:12 [已注销]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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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术事〔一〕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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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黄震曰:“术事言帝王之功,当思之于身,舜弃黄金,禹捐珠玉,道取其至要。”钱鹤滩曰:“陆贾所论,多崇俭尚静,似有启文、景、萧、曹之治者。”戴彦升曰:“术事篇谓‘言古者必合之今,述远者必考之近’,故云:‘书不必起仲尼之门,药不必出扁鹊之方’,以‘因世而权行’故也。吴俦执其单词而议之,则以辞害志矣。(语见汉志考证)”唐晏曰:“此篇主于行远自迩,登高自卑,乃仁义之基也。”器案:术事,即本文“说事”之义,古“术”、“述”字通,述事即说事也。礼记祭义:“结诸心,形诸色,而术省之。”郑注:“‘术’当为‘述’,声之误也。”释文:“‘术’义作‘述’。”仪礼士丧礼:“不述命。”郑注:“古文‘述’皆作‘术’。”

      善言古者合之于今,能述〔一〕远者考之于近〔二〕。故说事者上陈五帝之功,而思之于身,下列桀、纣之败,而戒之于己,则德可以配日月,行可以合神灵,登高及远,达幽洞冥〔三〕,听之无声,视之无形〔四〕,世人莫睹其兆〔五〕,莫知其情,校修〔六〕五经之本末,道德〔七〕之真伪,既□〔八〕其意,而不见其人。

      〔一〕“述”,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术”。

      〔二〕王凤洲曰:“首句一篇命脉。”唐晏曰:“按荀子:‘善言古者必有节于今,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陆生学出于荀子,可证也。”器案:荀子性恶篇:“故善言古者必有节于今,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汉书董仲舒传:“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盐铁论论菑篇:“夫道古者稽之今,言远者合之近。”又诏圣篇:“善言天者合之人,善言古者考之今。”黄帝内经素问:“善言古者合于今,善言天者合于人。”

      〔三〕文选陆士衡汉高祖功臣颂:“通幽洞冥。”本此。

      〔四〕淮南子原道篇:“所谓一者,无匹合于天下者也,卓然独立,块然独处,上通九天、下贯九野,员不中规,方不中矩,大浑而为一,叶累而无根,怀囊天地,为道关门,穆忞隐闵,纯德独存,布施而不既,用之而不勤。是故视之不见其形,听之不闻其声,循之不得其身;无形而有形生焉,无声而五音鸣焉,无味而五味形焉,无色而五色成焉。”

      〔五〕文选左太冲魏都赋:“兆朕振古。”李善注:“兆犹机事之先见者也。”又孙兴公游天台山赋注引贾逵国语注:“兆,形也。”

      〔六〕校修,谓饰修也。校有修饰整比之义。文选颜延年赭白马赋:“宝校星缠。”注:“校,装饰也。”古书常以“校饰”连文,史记司马相如传封禅文:“校饰厥文。”潜夫论浮侈篇:“校饰车马。”校饰,犹校修也。

      〔七〕礼记曲礼上:“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正义:“道者,通物之名;德者,得理之称。……理物由于开通,其德从道生,故道在德上。此经道谓才艺,德谓善行,故郑注周礼云:‘道多才艺,德能躬行’,非是老子之道德也。熊氏云:‘此是老子“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今”。谓道德,大而言之,则包罗万事,小而言之,则人之才艺善行,无问大小,皆须礼以行之,是礼为道德之具,故云非礼不成。然人之才艺善行,得为道德者,以身有才艺,事得开通,身有美善,于理为德,故称道德也。’”案荀子劝学篇亦言:“礼者,法之大分,群类之纲纪也,故学至乎礼而止矣,夫是之谓道德之极。”此儒家之道德说也,与老氏之言,区以别矣。

      〔八〕各本俱缺一字。

      世俗〔一〕以为自古而传之者〔二〕为重,以今之作者为轻〔三〕,淡〔四〕于所见,甘于所闻,惑于外貌,失〔五〕于中情。圣人不贵寡〔六〕,而世人贱众,五谷养性〔七〕,而弃之于地,珠玉无用,而宝之于身。圣人不用珠玉而宝其身〔八〕,故舜弃〔九〕黄金于崭岩〔一0〕之山,捐珠玉于五湖之渊〔一一〕,将以杜〔一二〕淫邪之欲,绝琦玮之情〔一三〕。

      〔一〕陆氏以异己之学,目为世俗之说,辞而辟之,此亦承袭荀卿而来者。荀子以“假今之世,饰邪说,文奸言,以枭乱天下,矞宇嵬琐,使天下混然不知是非治乱之所存者有人矣”,于是作非十二子以非之;又以说之未尽也,于是列举世俗之为说者,论其乖谬,作正论以正之。于此,又有以知陆氏之学之出于荀矣。

      〔二〕汇函、品节脱“者”字。

      〔三〕汇函引穆少春曰:“言观远者不若求之近,慕古者不若反之身,荀卿‘法后王’是也。”案:品节亦载此眉批,不言出穆少春。唐晏曰:“此论与荀卿‘法后王’之说合,见陆生学出于荀也。”

      〔四〕“淡”,唐本作“澹”,古通,后不复出也。

      〔五〕“失”,两京本、天一阁本作“朱”,未可从。

      〔六〕“圣人不贵寡”,原作“圣人贵宽”,俞樾曰:“谨按‘宽’字无义,疑‘实’字之误,隶书‘实’字或作‘●’,见孙叔敖碑,形与‘宽’似,因误为‘宽’矣。下文‘舜弃黄金于崭岩之山,禹捐珠玉于五湖之渊’,皆圣人贵实之事。”孙诒让曰:“案‘贵宽’无义,疑当作‘圣人不贵寡’,‘寡’与‘宽’形近而误,(干禄字书:“‘宽’俗作‘●’。”“寡”通作“●”,二形相似。)上又挩‘不’字。‘贵寡’与‘贱众’,文正相对。后慎微篇:‘分财取寡’,‘寡’亦讹作‘宽’、(见俞氏读书余录)可证,俞校谓‘宽’疑‘实’字之误,未塙。”案孙说是,今据校改。

      〔七〕养性,器案:“性”读为“生”。周礼地官大司徒职:“辨五地之物生。”杜子春读“生”为“性”,是二字古通读之证。

      〔八〕圣人不用珠玉而宝其身,此一句十二字原无,考后汉书班固传注引曰:“圣人不用珠玉而宝其身,故舜弃黄金于崭岩之山,捐珠玉于五湖之川,以杜淫邪之欲也。”(此事宋翔凤所举)太平御览八0二又八0三引云:“圣人不用珠玉而宝其身。”今据订补。

      〔九〕“弃”,宋翔凤云:“御览八十一引作‘藏’。”器案:后汉书班固传注、太平御览八一一引亦作“藏”。“弃”当作“●”,“弃”古文作“■”,与“●”形近而误。集韵:“●,藏也,或作‘去’。”寻左传昭公十九年:“纺焉以度而去之。”注:“以度城而藏之。”释文:“去,起吕反。裴松之注魏志云:‘古人谓藏为去。’案今关中犹有此音。”正义:“此妇人以麻纑度城高下,令长与城等而去藏之。去即藏也。字书以‘去’作‘●’,羌莒反,谓掌物也。今关西仍呼为●,东人轻言为去,音吕。”汉书苏武传:“去屮实而食之。”师古曰:“去谓藏之也,音丘吕反。”又陈遵传:“性善书,与人尺牍,主皆藏去以为荣。”师古曰:“去亦藏也。音丘吕反,又音举。”此皆以“去”为“●”之证,作“藏”者,以同义字易之耳。

      〔一0〕“岩”,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别解作“■”,古通。

      〔一一〕此句“捐”上原有“禹”字,后汉书班固传注、太平御览八一又八一一引俱无“禹”字,今据删削。淮南子泰族篇:“故舜深藏黄金于崭岩之山,所以塞贪鄙之心也。”又原道篇:“藏金于山,藏珠于渊。”高诱注:“舜藏金于崭岩之山,藏珠于五湖之渊,以塞贪淫之欲也。”即本此为说,正无“禹”字。盐铁论本议篇:“舜藏黄金,……所以遏贪鄙之俗而醇至诚之风也。”抱朴子安贫篇:“上智不贵难得之财,故唐、虞捐金而抵璧。”俱不言禹有藏珠事。若庄子天地篇言“藏金于山,藏珠于渊”,并不言为舜、禹事也。后汉书班固传注引“渊”作“川”,则唐人避李渊讳改字耳。唐晏曰:“淮南子作‘舜深藏黄金于崭岩之山,所以塞贪鄙之心也’,无‘禹捐珠’句。”

      〔一二〕“杜”,宋翔凤曰:“御览作‘塞’。”器案:太平御览八一一仍作“杜”。

      〔一三〕“绝琦玮之情”,太平御览八一一引作“绝觊媚之情也”。

      道近不必出于久远,取其致〔一〕要而有成。春秋上不及五帝,〔二〕下不至三王〔三〕,述齐桓、晋文之小善,鲁之十二公〔四〕,至今之为政,足以知成败之效〔五〕,何必于三王?故古人之所行者,亦与今世同。立事者不离道德,调弦者不失宫商〔六〕,天道调四时,人道治五常〔七〕,周公与尧、舜合符瑞〔八〕,二世与桀、纣同祸殃〔九〕。

      〔一〕“致”,崇文本同,余本俱作“至”,题解引黄震亦作“至”,作“至”义较胜。

      〔二〕风俗通义皇霸篇:“五帝:易传、礼记、春秋国语、太史公记: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是五帝也。”

      〔三〕风俗通义皇霸篇:“三王:礼号谥记说:‘夏禹、殷汤、周武王是三王也。’尚书说:‘文王作罚,刑兹无赦。’诗说:‘有命自天,命此文王。’‘文王受命,有此武功。’‘仪刑文王,万国作孚。’春秋说:‘王者孰谓?谓文王也。’”

      〔四〕吕氏春秋求人篇:“观于春秋,自鲁隐公以至于哀公,十有二世,其所以得之,所以失之,其术一也。”十有二世,即谓自鲁隐公、桓公、庄公、闵公、僖公、文公、宣公、成公、襄公、昭公、定公以至哀公十二公也。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故西观周室,论史记旧闻,兴于鲁而次春秋,上记隐,下至哀之获麟,约其辞文,去其烦重,以制义法。王道备,人事浃。”

      〔五〕俞樾曰:“谨按:‘鲁’下衍‘之’字,‘至今’二字当在‘政’字下,本作‘述齐桓、晋文之小善,鲁十二公之为政,至今足以知成败之效’。”器案:春秋繁露精华篇:“吾按春秋而观成败,乃切悁悁于前世之兴亡也。”

      〔六〕宫商,谓音调。诗周南关雎序:“声成文者谓之音。”郑笺:“声成文者,宫商上下相应。”正义以为“宫商之调”也。

      〔七〕尚书舜典:“慎徽五典。”孔氏传:“五典,五常之教: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正义曰:“五者皆可常行。”

      〔八〕符瑞,符命瑞应。文选司马长卿封禅文:“符瑞臻兹。”西京杂记三:“樊将军哙问于陆贾曰:‘自古人君皆云受命于天,云有瑞应,岂有是乎?’陆贾应之曰:‘有。夫目●得酒食,灯火花得钱财,干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小既有征,大亦宜然。故目●则咒之,灯火花则拜之,干鹊噪则餧之,蜘蛛集则放之;况天下大宝,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瑞者,宝也,信也。天以宝为信,应人之德,故曰瑞应。无天命,无宝信,不可以力取也。’”

      〔九〕“祸”,唐本作“”,古文,后不复出。唐晏曰:“此即所谓着秦之所以亡。”

      文王生于东夷〔一〕,大禹出于西羌〔二〕,世殊而地绝,法合而度同。故圣贤与道合,愚者与祸同〔三〕,怀德者应以福,挟恶者报以凶,德薄者位危,去道者身亡,万世不易法,古今同纪纲。

      〔一〕唐晏曰:“按文王生东夷,亦异闻。”器案:孟子离娄下:“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此文“文王”疑当作“大舜”,传钞者涉孟子下文而误“大舜”为“文王”耳。且“文王”亦不当列于“大禹”之前也,则其为“大舜”之误必矣。

      〔二〕太平御览八二引尚书帝命验:“禹白帝精,以星感。修苑山行,见流星,意感栗然,生姒戎文禹。”注:“姒,禹氏,禹生戎地。一名政命。”史记夏本纪正义引帝王纪:“公鲧妻修己,见流星贯昴,梦接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名文命,字高密(“高”字据御览八二引补),身九尺二寸长,本西夷人也。”

      〔三〕唐晏曰:“即孟子舜东夷之人章义。”器案:孟子离娄下:“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地之相去,千有余里”,即此文之所谓“地绝”也。地绝犹杨子方言言“绝国”之绝也。淮南修务篇:“绝国殊俗。”以“绝”“殊”对文,与此正同。

      故良马非独骐骥〔一〕,利剑非惟〔二〕干将〔三〕,美女非独西施〔四〕,忠臣〔五〕非独吕望。今有马而无王良〔六〕之御,有剑而无砥砺〔七〕之功,有女而无芳泽〔八〕之饰,有士而不遭文王,道术蓄积而不舒,美玉韫■而深藏〔九〕。故怀道〔一0〕者须世,抱朴〔一一〕者待工,道为智者设〔一二〕,马为御者良〔一三〕,贤为圣者用,辩〔一四〕为智者通,书为晓者传〔一五〕,事为见者明。故制事者因其则,服药者因其良〔一六〕。书不必起仲尼之门〔一七〕,药不必出扁鹊〔一八〕之方,合之者善,可以为法,因世而权行〔一九〕。

      〔一〕吕氏春秋察今篇:“良剑期乎断,不期乎镆●;良马期乎千里,不期乎骥骜。”淮南子修务篇:“服剑者期于恬利,而不期于墨阳、莫邪;乘马者期于千里,而不期于骅骝、绿耳。”义与此同。

      〔二〕“惟”,天一阁本、唐本作“独”。

      〔三〕荀子性恶篇:“阖闾之干将、莫邪、钜阙、辟闾,此皆古之良剑也。”

      〔四〕淮南修务篇:“美人者非必西施之种。”

      〔五〕说苑臣术篇:“卑身贱体,夙兴夜寐,进贤不解,数称于往古之行(“行”上原有“德”字,今据群书治要删)事,以厉主意,庶几有益,以安国家社稷宗庙,如此者,忠臣也。”

      〔六〕左传哀公二年:“邮无恤御简子。”杜注:“邮无恤,王良也。”孟子滕文公下:“昔者,赵简子使王良与嬖奚乘。”赵注:“赵简子,晋卿也。王良,善御者也。”吕氏春秋审分篇:“王良之所以使马者约,审之以控其辔,而四马莫敢不尽力。”高诱注:“王良,晋大夫孙无正邮良也,以善御之功,死托精于星,天文‘王良策驷’是也。”淮南子览冥篇:“王良、造父之御也。”高诱注(楚辞东方朔七谏洪兴祖补注引以为许慎注)曰:“晋大夫邮无恤子良也,所谓邮良也。(“邮良”原误作“御良”,惠栋据左传校作“邮良”,今从之。)一名孙无政,为赵简子御,死而托精于天驷星,天文有王良星是也。”寻史记天官书:“汉中四星曰天驷,旁一星曰王良。王良策马,车骑满野。”文选思玄赋注引春秋元命苞:“汉中四星,天骑一曰天驷,旁一星王良,主天马也。”汉书王褒传:“王良执靶。”注:“张晏曰:‘王良,邮无恤,字伯乐。’师古曰:‘参验左氏传及国语、孟子,邮无恤、邮良、刘无止(当作“邮无正”)、王良,总一人也。楚辞云:骥踌躇于敝辇,遇孙阳而得代。王逸云:孙阳,伯乐姓名也。列子云:伯乐,秦穆公时人。考其年代不相当,张说云:良字伯乐,斯失之矣。’”今案:国语晋语九:“邮无正进。”韦昭注:“无正,晋大夫邮良伯乐也。”则邮良字伯乐,匪独张晏云然也。师古亦尝参验国语也,乃于韦注竟熟视无睹耶?可谓鲁莽灭裂也。盖秦穆公时之伯乐以善相马名,赵简子时之伯乐以善御马名,二人者操艺各异,而古人之名字相同者又岂独一伯乐耶?若颜氏者,诚如其所言,“斯失之矣”。

      〔七〕尸子劝学篇:“夫昆吾之金,而铢父之铁,使于越之工铸之以为剑,而弗加砥砺,则以刺不入,以击不断,磨之以砻砺,加之以黄砥,则其刺也无前,其击也无下。”淮南子修务篇:“夫纯钩、鱼肠之始下型,击则不能断,刺则不能入,及加之砥砺,摩其锋鄂,则水断龙舟,陆剸犀甲。”山海经西山经:“西南三百六十里曰崦嵫之山,……其中多砥砺。”郭注:“磨石也,精为砥,■为砺也。”

      〔八〕楚辞大招:“粉白黛黑施芳泽。”王逸注:“言美女又工妆饰。”淮南子修务篇:“曼颊皓齿,形夸(姱)骨佳,不待脂粉芳泽而性可说者,西施、阳文也。”又曰:“美不及西施,恶不若嫫母,此教训之所谕也,而芳泽之所施。”释名释首饰:“芳泽者,人发恒枯悴,以此濡泽之也。”

      〔九〕“■”宋翔凤云:“别本作‘椟’。”案:别解误作“匮”。论语子罕:“有美玉于斯,韫■而藏诸?求善价而沽诸?”集解:“马曰:‘韫,藏也。■,匮也。谓藏诸匮中。’”释文:“‘■’,本又作‘椟’,二字音义皆同。”

      〔一0〕文选范蔚宗后汉书二十八将传论:“其怀道无闻,委身草莽者,何可胜言。”李善注:“论语:‘阳货谓孔子曰:怀其宝而迷其邦。’淮南子曰:‘今至人生于乱世,含德怀道而死者众,天下莫知,贵其不言也。’”今案:论语阳货篇邢昺疏:“宝以喻道德,言孔子不仕,是怀藏其道德也。”

      〔一一〕“朴”,子汇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唐本作“璞”。老子十九章:“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一二〕宋翔凤云:“子汇本‘设’作‘说’,姜思复本、抄本‘设’作‘谗’,误,意林作‘设’,与此同。”器案:品节、唐本误作“说”,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误作“谗”,别解作“设”。太平御览四0三引公孙尼子:“道为智者设,贤为圣者用。”即此文所本,字正作“设”。

      〔一三〕楚辞宋玉九辩:“却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当世岂无骐骥兮,诚莫之能善御,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駶跳而远去。”又东方朔七谏:“却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当世岂无骐骥兮,诚无王良之善驭,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驹跳而远去。”两文则言马为御者非其人而不良也。

      〔一四〕“辩”,意林、唐本作“辨”,古通。后不复出。

      〔一五〕抱朴子喻蔽篇:“书为识者传。”本此。

      〔一六〕吕氏春秋有贵因篇,其说曰:“三代所宝莫如因,因则无敌。”汉初之相业,萧规而曹随,亦因是已。

      〔一七〕吴俦曰:“辅政篇曰:‘书不必起于仲尼之门。’夫黜仲尼之书,则道不尊矣,乌能使高帝行儒术哉?”(见王应麟汉艺文志考证五引,“辅政”当作“术事”。)文廷式曰:“尊孔子,黜百家,自董仲舒起。陆生在汉初,宜有是言。”器案:淮南子修务篇:“诵诗、书者期于信道略物,而不期于洪范、商颂。”又曰:“通士者不必孔、墨之类。”意亦犹此。

      〔一八〕史记扁鹊列传:“扁鹊者,勃海郡鄚人也,(“鄚”原作“郑”,今从集解、索隐说校改。)姓秦氏,名越人。”又太史公自序:“扁鹊言医,为方者宗,守数精明,后世修序,弗能易也。”

      〔一九〕“世”,别解作“此”。俞樾曰:“案:‘之者’字,‘可’字并衍文,本作‘合善以为法,因世而权行’,两句相对成文,而义则相因。盖言合古人之善以为法式,又因当世所宜而权度其行也。”

      故性藏于人,则气达于天,纤微浩大,下学上达〔一〕,事以类相从〔二〕,声以音相应〔三〕,道唱而德和,仁立而义兴,王者行之于朝廷,疋〔四〕夫行之于田,治末者调其本〔五〕,端其影者正其形〔六〕,养其根者则枝叶茂,志气调者即〔七〕道冲〔八〕。故求远者不可失于近,治影者不可忘其容,上明而下清,君圣而臣忠。或图远而失近,或道塞〔九〕而路穷。季孙贪颛臾之地,而变起〔一0〕萧墙之内〔一一〕。夫进取〔一二〕者不可不顾难,谋事者不可不尽忠;故刑〔一三〕立则德散,佞用则忠亡。诗云:“式〔一四〕讹尔心,以蓄万邦〔一五〕。”言一心化天下,而□□〔一六〕国治,此之谓也〔一七〕。

      〔一〕论语宪问:“下学而上达。”集解:“孔曰:‘下学人事,上知天命。’”

      〔二〕易系辞上:“方以类聚,物以群分。”

      〔三〕唐晏曰:“易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孟子曰:‘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陆生博学甄微,自属圣门适派也。”案:礼记乐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万物谓之音。”注:“宫商角征羽杂比曰音,单出曰声。”

      〔四〕“疋”,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作“匹”,古通。后不复出。

      〔五〕“调”,子汇本、汇函、品节作“求”。案:文选借田赋注:“陆贾新语注(当衍)曰:‘治末者调其本。’李奇汉书注曰:‘本,农也。末,贾也。’”

      〔六〕唐晏曰:“按:古无‘影’字,当作‘景’,此后人改。”器案:荀子君道篇:“譬之是犹立直木而恐其景之枉也,惑莫大焉。”又王霸篇:“主道治近不治远,治明不治幽,治一不治二。主能治近则远者理,主能治明则幽者化,主能当一则百事正。夫兼听天下,日有余而治不足者,如此也,是治之极也。既能治近,又务治远,既能治明,又务见幽,既能当一,又务正百,是过者也,过犹不及也。辟之是犹立直木而求其影之枉也。不能治近,又务治远,不能察明,又务见幽,不能当一,又务正百,是悖者也。辟之是犹立枉木而求其影之直也。”立论取譬,此文与之从同,亦有以见荀、陆二家之关系也。

      〔七〕“即”亦“则”也,对文则异,故分别为之耳。

      〔八〕老子第四章:“道冲而用之。”河上公注:“冲,中也。”

      〔九〕“塞”,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误作“寒”。

      〔一0〕李本、别解“起”下有“于”字。

      〔一一〕论语季氏:“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集解:“孔曰:‘颛臾,伏羲之后,风姓之国,本鲁之附庸也。墙谓屏也。君臣相见之礼,至屏而加肃敬焉,是以谓之萧墙。后季氏家臣阳虎果囚季桓子。”

      〔一二〕文选任彦升奏弹曹景宗:“更谋进取。”注:“汉书:‘诸将曰:楚数进取。’如淳曰:‘数进取,多所攻也。’”案:引汉书,见高帝纪。

      〔一三〕“刑”原误“形”,今改。“刑”与“德”对言,与下句以“忠”、“佞”对言,用法正同。

      〔一四〕“式”,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别解作“或”,误。

      〔一五〕诗小雅节南山文也。郑笺云:“讹,化;畜,养也。”

      〔一六〕各本俱缺二字,崇文本“而”下云:“缺二字。”傅校本删去此三字。别解只作一□,未可从。

      〔一七〕黄东发曰:“世俗慕古卑今,溺于闻见,读此觉而易行,令人远慕之心,洒然易辙。而转换多,关钻严,意决永,似散漫而不散漫,似整齐而不整齐,古来有数文字。”陈明卿曰:“为马上公发药。”唐晏曰:“案小雅节南山之卒章,毛传:‘讹,化也。’陆生此训与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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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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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辅政〔一〕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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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黄震曰:“辅政言用贤。”戴彦升曰:“辅政篇言所任之必得其材。秦用刑罚以任李斯、赵高,而推其原于谗夫似贤,美言似信。”唐晏曰:“此篇义主为政在人,乃行仁义之辅也。”器案:荀子君道篇:“卿相辅佐,人主之基杖也。”即此篇立论之旨。

      夫居高者自处不可以不安,履危者〔一〕任杖不可以不固〔二〕。自处不安则坠,任杖不固则仆〔三〕。是以圣人居高处上,则以仁义为巢,乘危履倾,则以圣贤〔四〕为杖〔五〕,故高而不坠,危而不仆〔六〕。

      〔一〕大戴礼记曾子本孝篇:“孝子不登高,不履危。”

      〔二〕杨升庵曰:“发端数语,是大议论,中有攻击之体,后来言恶之所感则灾异见,善之所召则归慕远。又引周公为善之感,殷纣为恶之鉴,句法矫健,气概闲适。”唐晏曰:“案:‘杖’当依古作‘仗’。”

      〔三〕“仆”,太平御览七一0引作“颠”。贾谊新书春秋篇:“人主之为人主也,举错而不偾者杖贤也。今背其所主,而弃其所杖,其偾仆也,不亦宜乎!”

      〔四〕“圣贤”,汇函、金丹、折衷、唐本作“贤圣”。

      〔五〕文镜秘府论北册帝德录:“杖贤”,“翼义杖贤”,“圣贤为杖”,“崇圣贤之杖”,“圣贤为杖”,文俱本此。太平御览七一0引句末有“也”字。

      〔六〕赵懿典曰:“借巢杖二字,形容居高履危,道理卓见。”

      昔者〔一〕,尧以仁义为巢,舜以稷、契为杖〔二〕,故高而益安,动而益固。处宴安之台,承克让之涂〔三〕,德配天地,光被八极〔四〕,功垂于无穷,名传于不朽〔五〕,盖自处得其巢,任杖得其人也〔六〕。秦以刑罚为巢,故有覆巢破卵之患〔七〕;以李斯、赵高〔八〕为杖,故有顿仆〔九〕跌伤〔一0〕之祸,何者〔一一〕?所任〔一二〕者〔一三〕非也。故杖圣者帝,杖贤者王,杖仁者霸,杖义者强〔一四〕,杖谗者灭,杖贼者亡。

      〔一〕宋翔凤曰:“本无‘昔’字,依群书治要增。”今案:傅校本、折衷均作一“昔”字,则诸本作“者”字者,皆“昔”字形近之误也。

      〔二〕“稷”上原有“禹”字,宋翔凤曰:“治要无‘禹’字。”器案:太平御览九二八引此句作“舜以稷、■为杖”,■即契也,亦无“禹”字,今据删削。

      〔三〕宋翔凤曰:“本作‘然处高之安,承克让之敬’,依治要改。”今案:各本“承”皆作“乘”。

      〔四〕“八极”,宋翔凤曰:“本作‘四表’,依治要改。”金丹曰:“尧典言:‘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言尧之功大而无所不至。”唐晏曰:“按:此用古文尚书文,则‘高安’者,‘安安’也。今文作‘晏晏’,改于西汉儒者,陆生不必见之。”

      〔五〕宋翔凤曰:“治要校语:‘朽’旧作‘废’。”

      〔六〕宋翔凤曰:“‘人’本作‘材’,依治要改。”

      〔七〕尸子明堂篇:“覆巢破卵,则凤皇不至焉。”案:世说新语言语篇:“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时融儿大者九岁,小者八岁;二儿故琢钉戏,了无遽容。融谓使者曰:‘冀罪止于身。二儿可得全不?’儿徐进曰:‘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寻亦收至。”语即本此。

      〔八〕宋翔凤曰:“本作‘赵高、李斯’,依治要改。”案:唐本亦作“李斯、赵高”。

      〔九〕宋翔凤曰:“‘顿’本作‘倾’,依治要改。”

      〔一0〕宋翔凤曰:“‘跌伤’,子汇本作‘缺覆’,抄本作‘缺复’,治要亦作‘跌伤’。”今案:两京本、程本、天一阁本、金丹作“缺复”,唐本、汇函、品节、折衷作“缺覆”。

      〔一一〕宋翔凤曰:“治要作‘者’,本作‘哉’。”

      〔一二〕“任”原作“仕”,各本俱作“任”,今据改正。

      〔一三〕宋翔凤曰:“本无‘者’字,依治要增。”

      〔一四〕宋翔凤曰:“治要‘义’作‘智’。”

      故怀刚者久而缺,持柔者久而长〔一〕,躁疾者为厥速,迟重者为常存〔二〕,尚勇者为悔近,温厚者行宽舒〔三〕,怀急促〔四〕者必有所亏,柔懦者制刚强〔五〕,小慧〔六〕者不可以御大,小辨者〔七〕不可以说众,商贾巧为贩卖之利,而屈为贞良〔八〕,邪臣好为诈伪,自媚饰非〔九〕,而不能为公方〔一0〕,藏其端巧,逃其事功。

      〔一〕文选崔子玉座右铭:“柔弱生之徒,老氏诫刚强。”李善注:“老子曰:‘人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也。’又曰:‘柔弱胜刚强。’河上公曰:‘柔弱者久长,刚强者先亡也。’”

      〔二〕俞樾曰:“谨按:‘厥速’当作‘速厥’,‘厥’与‘蹶’通。言躁疾者必速颠蹶也。”

      〔三〕品节脱“舒”字,非是。无为篇亦云:“君子尚宽舒以苞身。”

      〔四〕“急促”,李本、子汇本、程本、唐本、汇函、品节作“促急”。

      〔五〕俞樾曰:“谨按:‘柔懦’者一句,当在‘尚勇者’一句之下,‘尚勇’与‘柔懦’相对,‘温厚’与‘急促’相对,传写乱之,则语意不伦矣。惟此四句,尚有衍字,无可订正。”

      〔六〕论语卫灵公篇:“好行小慧。”集解:“郑曰:‘小慧,谓小小之才。’”

      〔七〕文选左太冲魏都赋:“安得齐给守其小辩也哉?”注:“家语:‘孔子曰:小辩害义,小言破道。’”

      〔八〕宋翔凤曰:“按‘屈’字当是‘不可’二字之误。”俞樾曰:“谨案:‘屈’当读为‘拙’,‘拙’与‘巧’正相对成文。释名释言语曰:‘拙,屈也,使物否屈,不为用也。’是拙、屈声近义通。宋氏翔凤疑‘屈’是‘不可’二字之误,非也。”

      〔九〕庄子盗跖篇:“辩足以饰非。”

      〔一0〕文选为范尚书让吏部封侯第一表:“在魏则毛玠公方。”注引先贤行状:“玠雅量公正。”

      故智者之所短,不如愚者之所长。文公种米,曾子驾羊〔一〕。相士不熟,信邪失方。察察〔二〕者有所不见,恢恢〔三〕者何所不容。朴质者近忠〔四〕,便巧〔五〕者近亡。

      〔一〕宋翔凤曰:“意林引作‘文公种米,曾子枷羊,智者所短,不如愚者所长’。按淮南泰族:‘文公树米,曾子架羊,犹之为知也。’注云:‘文公,晋文公也。树米而欲生之也。架,连架,所以备知也。’‘架’即‘枷’字,是意林本是也。说苑杂言亦有‘文公种米,曾子驾羊’之语,当是借‘驾’为‘连枷’之‘枷’。”唐晏曰:“按:‘驾’意林作‘枷’,是也。马融广成颂:‘枷天狗。’枷是牵狗者,若以之牵羊,则误矣。然二事皆无所考。”今案:马骕绎史五一曰:“事无所考,大约谓务大者不知小也。”周广业意林附注曰:“‘枷’原作‘驾’,旧讹‘牧’。淮南子注:‘连枷,所以备之。’俗本淮南作‘架’,今从艺文类聚。”寻世说新语尤悔篇注:“文公种米,曾子架羊。”类说三一引世说作“文公种菜,曾子枷羊”。“菜”是误字,而“架”又作“枷”。刘子新论观量篇:“晋文种米,曾子植羊。”袁孝政注:“晋文学外国种米,种虽不生,言其志大也。‘曾子’原误作‘曾国’,曾参学外国人剉羊皮用土种之,虽不生,其志大也。”器案:淮南注“备”疑“犕”之误。米不可殖生,羊不能犕驾,而晋文种之,曾子枷之,是亦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也。刘昼、袁孝政不得其解,遂改“驾羊”为“植羊”,而以外国事说之,是亦郢书而燕说耳。

      〔二〕荀子荣辱篇:“察察而残者忮也。”杨倞注:“至明察而见伤残者,由于有忮富之心也。”此文察察亦明察意。

      〔三〕老子第七十三章:“天网恢恢。”河上公注:“天所网罗,恢恢甚大。”荀子解蔽篇:“恢恢广广,孰知其极。”

      〔四〕宋翔凤曰:“‘朴’下本有‘直’字,子汇本无。”唐晏曰:“按(朴直质)三字,必有一衍。”

      〔五〕论语季氏:“友便佞。”集解:“郑曰:‘便,辩也,谓佞而辩也。’”皇侃疏曰:“便佞,谓辩而巧也。”

      君子远荧荧之色〔一〕,放铮铮之声〔二〕,绝恬〔三〕美之味,疏嗌呕〔四〕之情。天道以大制小,以重颠〔五〕轻。以小治大,乱度干〔六〕贞。谗夫〔七〕似贤,美言似信〔八〕,听之者惑,观之者冥。故苏秦尊于诸侯〔九〕,商鞅显于西秦〔一0〕。世无贤智之君,孰能别其形。故尧放驩兜〔一一〕,仲尼诛少正卯〔一二〕;甘言〔一三〕之所嘉,靡〔一四〕不为之倾,惟尧知其实,仲尼见其情〔一五〕。故干〔一六〕圣王者诛,遏贤君者刑,遭凡王者贵,触〔一七〕乱世者荣。郑儋亡齐而归鲁〔一八〕,齐有九合〔一九〕之名,而鲁有干时之耻〔二0〕。夫据千乘之国,而信谗佞之计,未有不亡者也。故诗云:“谗人罔极,交乱四国。〔二一〕”众邪合心,以倾一君,国危民失〔二二〕,不亦宜乎〔二三〕!

      〔一〕史记赵世家:“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荧荧,形容美人容颜光华貌。

      〔二〕论语卫灵公:“放郑声。”邢昺疏:“放弃郑、卫之声。”后汉书刘盆子传:“铁中铮铮。”说文金部:“铮,金声也。”

      〔三〕唐晏曰:“‘恬’疑作‘甜’。”

      〔四〕唐晏曰:“按:‘嗌呕’,即荀子之‘倪呕’,楚辞作‘嗌喔’,注云:‘容媚之声。’”案:楚辞见九思。

      〔五〕焦循易余钥录四曰:“新语辅政篇:‘天道以大制小,以重颠轻。’此‘颠’字乃‘镇’字之假借,如说文:‘天,颠也。’白虎通云:‘天之为言镇也。’‘颠’与‘镇’通。”俞樾曰:“谨按:当读为‘诛不填服’之‘填’。隐五年谷梁传:‘诛不填服。’注曰:‘来服者不服,填厌之。’此云‘以重颠轻’,谓以重者填厌轻者也。谷梁释文曰:‘填音田。’故与‘颠’声近而得段用。”唐晏曰:“按‘颠’当段为‘镇’,压也。”

      〔六〕“干”,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误作“千”。

      〔七〕说苑臣术篇:“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何谓六正、六邪?……六邪者,……四曰: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反言易辞,而成文章,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朝廷,如此者,谗臣也。”

      〔八〕家语屈节篇:“美言伤信。”

      〔九〕苏秦,史记有传。

      〔一0〕商鞅,史记有商君传。

      〔一一〕唐晏曰:“与大戴五帝德说同。”器案:尚书舜典:“放驩兜于崇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孔氏传:“党于共工,罪恶同。崇山,南裔。”又曰:“皆服舜用刑当其罪。”孟子万章上:“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俱以为舜事。

      〔一二〕荀子宥坐篇:“孔子为鲁摄相,朝七日而诛少正卯。门人进问曰:‘夫少正卯鲁之闻人也,夫子为政,而始诛之,得无失乎?’孔子曰:‘居,吾语汝其故。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辟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得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则兼有之。故居处足以聚徒成群,言谈足以饰邪营众,强足以反是独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诛也。是以汤诛尹谐,文王诛潘止,周公诛管叔,太公诛华仕,管仲诛付里乙,子产诛邓析、史付,此七子者,皆异世同心,不可不诛也。诗曰: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斯足忧矣。”案:孔子诛少正卯事,始详于此,而尹文子大道下、说苑指武篇、家语始诛篇俱本之为说,淮南子泛论篇:“孔子诛少正卯而鲁国之邪塞。”史记孔子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摄相事,……于是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高诱淮南子注云:“少正,官名,卯其名也,鲁之谄人。”寻周书尝麦篇有大正之官,则少正官名之说有本矣,或则通谓之鲁大夫耳。

      〔一三〕国语晋语一:“又有甘言焉。”韦昭注:“申生将去,父又以美言抚慰之。”战国策韩策:“诸侯不料兵之弱,食之寡,而听从人之甘言好辞,比周以相饰也。”

      〔一四〕“靡”字原缺,宋翔凤曰:“子汇作‘靡不为之倾’,不缺。”案:唐本亦不缺,今据补正。

      〔一五〕情,情实。周礼天官小宰职:“以官府之六叙正群吏。……六曰,以叙听其情。”正义曰:“情谓情实。”

      〔一六〕“干”,李本、两京本误“于”,宋翔凤本误作“千”。

      〔一七〕触,值也。论衡气寿篇:“凡人■命有二品:一曰所当触值之命,二曰强弱寿夭之命。所当触值,谓兵、烧、压、溺也。”

      〔一八〕公羊传庄公:“十有七年,春,齐人执郑瞻。郑瞻者何?郑之微者也。此郑之微者,何言乎齐人执之?书甚佞也。秋,郑瞻自齐逃来,何以书?书甚佞也。曰:佞人来矣!佞人来矣!”“瞻”,左氏、谷梁作“詹”,此文又作“儋”也。唐晏曰:“案谷梁传庄十七年:‘春,齐人执郑詹。郑詹郑之佞人也。秋,郑詹自齐逃来。逃义曰逃。’按干时之败,在庄九年,此盖讥鲁之因循不振耳,非必因詹致败也。”

      〔一九〕论语宪问篇:“齐桓公九合诸侯。”谷梁传庄公二十七年:“衣裳之会十有一。”范宁注:“十三年会北杏,十四年会鄄,十五年又会鄄,十六年会幽,二十七年又会幽,僖元年会柽,二年会贯,三年会阳谷,五年会首戴,七年会宁毋,九年会葵丘。”凡十一会。史记齐太公世家:“桓公曰:‘寡人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正义叙兵车之会三云:“左传云:‘鲁庄公十三年,会北杏以平宋乱,僖四年,侵蔡,遂伐楚,六年,伐郑,围新城也。’”又释乘车之会六云:“左传云:‘鲁庄公十四年,会于鄄,十五年,又会鄄,十六年,同盟于幽,僖五年,会首止,八年,盟于洮,九年,会葵丘。’是也。”所述颇有出入。实则齐桓公之会诸侯,不止于九,说详梁玉绳史记志疑卷十六。寻古书言数,以一为单数,二为双数,三为多数。因之,凡三之倍数,俱代表多数,如六也,九也,十二也,二十四也,三十六也,七十二也,一百八也,俱言其多耳,不必一一落实也。古书言齐桓公合诸侯、古帝王封泰山、禅梁父及孔子弟子之类,异说纷纭,莫衷一是,皆不得其本柢,遂龂龂而如算博士之所为也。而古书又有作“纠合诸侯”者,庶几心知其意矣。

      〔二0〕春秋:“庄公九年八月庚申,及齐师战于干时,我师败绩。”杜注:“干时,齐地。”

      〔二一〕诗小雅甫田青蝇文也。郑笺:“极犹已也。”正义:“构之不已,至交乱四国,先多而后少,(谓构我二人)故先四国也。”

      〔二二〕宋翔凤曰:“本作‘众邪合党,以回人君,邦危民亡’,兹依治要改。”

      〔二三〕唐晏曰:“说诗不同于毛,当是鲁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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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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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辨惑〔一〕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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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黄震曰:“辨惑言不苟合。”戴彦升曰:“辨惑篇道正言之忤耳,伤流言之害圣,而深恶纵横家之阿从意旨,规则乎孔门也。”唐晏曰:“此篇义主远佞人,去其害仁义者也。”

      夫举事者或为善而不称善,或不善而称善者,何?视之者谬而论之者误也。故行或合于世,言或顺于耳〔一〕,斯乃阿〔二〕上之意,从上之旨,操直而乖方,怀曲而合邪,因〔三〕其刚柔之势,为作纵横之术〔四〕,故无忤逆之言,无不合之义者〔五〕。

      〔一〕“言”字原无,今据孙诒让说订补。孙诒让曰:“案:行不可言顺于耳,此篇多以言行对举,此亦当作‘言或顺于耳’,今本误挩一‘言’字。”今案:论语为政:“六十而耳顺。”邢昺疏曰:“耳顺者,顺不逆也。”

      〔二〕吕氏春秋长见篇:“阿郑君之心。”高诱注:“阿,从也。”

      〔三〕“因”,天一阁本误“囚”。

      〔四〕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学长短纵横之术。”案:史记苏秦传:“太史公曰:‘其术长于权变。’”张仪传:“太史公曰:‘三晋多权变之士,夫言从横强秦者,大抵皆三晋之人也。’”则纵横有权变之意也。

      〔五〕唐晏曰:“按:此即孟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之谓。”

      昔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一〕,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二〕盖损上而归之于下,则忤于耳而不合于意,遂逆而不用也。此所谓正其行而不苟合〔三〕于世也。有若岂不知阿哀公之意,为益国〔四〕之义哉?夫君子直道而行〔五〕,知必屈辱而不避也〔六〕。故行不敢苟合,言不为苟容〔七〕,虽无功于世,而名足称也;虽言不用于国家,而举措之言可法也〔八〕。

      〔一〕宋翔凤曰:“子汇本‘饥’作‘饥’。”案:李本、两京本亦作“饥”,二字古混用,后不复出。

      〔二〕案:见论语颜渊篇。集解引郑玄曰:“盍,何不也。周法什一而税谓之彻。彻,通也,为天下之通法。”邢昺疏曰:“鲁君哀公问于孔子弟子有若曰:‘年谷不熟,国用不足,如之何使国用得足也?’有若对曰:‘盍彻乎’者,盍犹何不也。周法什一而税谓之彻,彻,通也,为天下之通法。有若意讥哀公重敛,故对曰:‘既国用不足,何不依通法而税取乎?’”

      〔三〕史记孟子荀卿列传:“故武王以仁义代纣而王,伯夷饿不食周粟;卫灵公问陈,而孔子不答;梁惠王谋欲攻赵,孟轲称大王去邠;此岂有意阿世俗苟合而已哉?持方枘欲内圜凿,其能入乎?”

      〔四〕器案:“益”读如“附益”之“益”。论语先进:“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歛而附益之。”集解:“孔曰:‘冉求为季氏宰,为之急赋税。’”邢疏曰:“时冉求为季氏家宰,又为之急赋税,聚歛财物,而陪附益助季氏也。”

      〔五〕论语卫灵公:“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集解:“马曰:‘无所阿私,所以云直道而行。’”

      〔六〕王守溪曰:“先把有若作个君子直道而行,见此等人不肯阿意■人,后方说到邪佞易惑上,血脉相关,精神联贯。”唐晏曰:“按此陆生论语说也。”

      〔七〕战国策秦策下:“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语又见史记蔡泽传。疑此文“敢”字亦“取”之误也。

      〔八〕李为霖曰:“惟名足称,言可法,故君子所以疾末世而戒慎于独也。”

      故殊于世俗,则身孤于士众。夫邪曲之相衔,枉桡之相错〔一〕,正直故不得容其间〔二〕。谄佞之相扶,谗口之相誉,无高而不可上,无深而不可往者何?以党辈众多〔三〕,而辞语谐合。

      〔一〕宋翔凤曰:“抄本、子汇本‘错’作‘措’。”案:两京本作“措”,李本、天一阁本、唐本、汇函、品节、金丹、拔萃作“借”。

      〔二〕“正”字原缺,子汇本、唐本有,今据订补。

      〔三〕宋翔凤曰:“‘党辈’,本作‘当背’,依子汇本改。”案:后汉书桓谭传:“党辈连结,岁月不解。”党辈,犹资质篇之言“党友”也。文选张平子西京赋:“结党连群。”左太冲蜀都赋:“结俦附党。”曹子建七启:“交党结伦。”党群、党俦、党伦,其义亦同。

      夫众口毁誉〔一〕,浮石沈木〔二〕。群邪相抑〔三〕,以直为曲〔四〕。视之不察〔五〕,以白为黑〔六〕。夫曲直之异形〔七〕,白黑之殊色〔八〕,乃天下之易见也,然而目缪心惑者,众邪误之〔九〕。

      〔一〕宋翔凤曰:“‘口’下本有‘之’字,依治要删。”器案:太平御览三六七引此句作“众口所毁”,义较胜。

      〔二〕金丹云:“变轻重之常。”周广业意林附注曰:“变乱物性。”

      〔三〕宋翔凤曰:“‘相’本作‘所’,依治要改。意林引云:‘众口毁誉,浮石沈木,群邪相抑,以直为曲’,与治要同。”器案:御览引亦作“相”。

      〔四〕“以直为曲”,御览引作“以曲为直”。金丹曰:“变曲直之常。”

      〔五〕宋翔凤曰:“四字治要无。”

      〔六〕金丹曰:“变黑白之常。”器案:诗经小雅青蝇,郑玄笺云:“蝇之为虫,污白使黑,污黑使白,喻佞人变乱善恶也。”

      〔七〕宋翔凤曰:“治要无‘夫’字。”

      〔八〕宋翔凤曰:“‘殊’本作‘异’,依治要改。”王凤洲曰:“转折有情,文更纤巧。”

      〔九〕宋翔凤曰:“本作‘然自谬也,或不能分明其是非者,众邪误之矣’,依治要改。”唐晏曰:“(“然自谬也”)此句上有夺文误字。”

      秦二世之时〔一〕,赵高驾鹿而从行,王曰:“丞相何为驾鹿?”高曰:“马也。”王曰:“丞相误邪〔二〕,以鹿为马也〔三〕。”高曰:“乃马也〔四〕。陛下以臣之言为不然〔五〕,愿问群臣。〔六〕”于是乃问群臣,群〔七〕臣半言马半言鹿〔八〕。当此之时,秦王不能自信其直目〔九〕,而从邪臣之言〔一0〕。鹿与马之异形,乃众人之所知也〔一一〕,然不能别其是非〔一二〕,况于闇昧之事乎〔一三〕?易曰:“二人同心,其义断金。”〔一四〕群党合意,以倾一君,孰不移哉!

      〔一〕宋翔凤曰:“此句上本有‘至如’二字,依治要删。”器案:太平御览四九四引亦无“至如”二字。杨升庵曰:“叙极严整。”

      〔二〕宋翔凤曰:“‘邪’本作‘也’,依御览四百九十四校。”

      〔三〕宋翔凤曰:“‘也’字依御览增。”

      〔四〕宋翔凤曰:“(“乃马也”)三字依御览增。”案:宋本御览“马”误“焉”。

      〔五〕宋翔凤曰:“‘之’字‘为’字依御览增。”

      〔六〕宋翔凤曰:“治要无‘王曰丞相误邪’以下廿九字,御览有之。”

      〔七〕宋翔凤曰:“七字依治要、御览增。”唐晏曰:“疑当有‘群’字。”

      〔八〕宋翔凤曰:“本作‘半言鹿,半言马’,依治要、御览校。”唐晏曰:“按事亦见史记,作‘高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耶?谓鹿为马。问左右,或默,或言马。’此事或陆生亲见之,所说当确于史公。”器案:文选潘岳西征赋:“野蒲变而为脯,苑鹿化以为马。”李善注引风俗通曰:“秦相赵高,指鹿为马,束蒲为脯,二世不觉。”张铣注:“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以蒲为脯,以鹿为马,献于二世。群臣言鹿言脯者皆诛之。”北堂书钞一四五引古今注:“秦二世时,丞相赵高用事,乃先献蒲脯、鹿马,以验群臣也。”金楼子箴戒篇:“秦二世即位,自幽深宫,以鹿为马,以蒲为脯。”寻礼记礼器郑注:“秦二世时,赵高欲作乱,或以青为黑,黑为黄。”然则赵高之混淆黑白,诚所谓“迥黄转绿无定期”者也,岂止鹿马一事而已哉!

      〔九〕宋翔凤曰:“‘直’字依治要增,御览作‘不敢信其目’。”

      〔一0〕宋翔凤曰:“‘言’本作‘说’,依治要、御览校。”

      〔一一〕宋翔凤曰:“本作‘夫马鹿之异形,众人所知也’,依治要、御览校。”案:荀子儒效篇:“众人者,工农商贾也。”

      〔一二〕宋翔凤曰:“本作‘分别是非也’,依御览校,治要无‘其’字。”

      〔一三〕金丹曰:“马且不能辩,而况他事乎?”

      〔一四〕唐晏曰:“‘义’,今易作‘利’。”器案:引易者,系辞上文也。正义曰:“二人若同齐其心,其纤(卢文弨曰:“当作‘鑯’。”)利能断截于金。金是坚刚之物,能断而截之,盛言利之甚也。此谓二人心行同也。”

      人有与曾子同姓名者杀人〔一〕,有人告曾子母曰:“参乃杀人。”〔二〕母方织,如故〔三〕,有顷复告云〔四〕,若是者三〔五〕,曾子母投杼踰垣而去〔六〕。曾子之母非不知子不杀人也,言之者众〔七〕。夫流言〔八〕之并至,众人之所是非〔九〕,虽贤智不敢自毕〔一0〕,况凡人乎〔一一〕?

      〔一〕宋翔凤曰:“本作‘昔人有与曾子同姓亦名参’,依治要改。”庄定山曰:“上段言奸党蔽君,此言正直难信。”器案:战国策秦策上以与曾参同姓名者为费人,新序杂事二作鄪,史记樗里子传则又作鲁人也。

      〔二〕宋翔凤曰:“本作‘有人告其母参杀人’,依治要校。”

      〔三〕宋翔凤曰:“本无‘方’字。”

      〔四〕器案:云,犹然也,说详经传释词。凡“云”字在句尾不作“曰”字解者,皆为“然”义也。

      〔五〕宋翔凤曰:“本作‘人复来告,如是者三’。”

      〔六〕宋翔凤曰:“‘母’下本有‘乃’字,并依治要校。”

      〔七〕宋翔凤曰:“十六字治要无。”

      〔八〕诗大雅荡:“流言以对。”朱熹集传:“流言,浮浪不根之言也。”

      〔九〕宋翔凤曰:“本无此句。”

      〔一0〕宋翔凤曰:“本作‘虽圣贤不敢自安’,并依治要校。治要旧校:‘毕’作‘安’,恐‘必’。”

      〔一一〕焦弱侯曰:“奸党成群,贤士摈斥,可为寒心。”

      鲁定公之时〔一〕,与齐侯〔二〕会于夹谷〔三〕,孔子行相事〔四〕。两君升坛〔五〕,两相处下,两相欲揖〔六〕,君臣之礼,济济〔七〕备焉。齐人鼓噪而起〔八〕,欲执鲁公。孔子历阶〔九〕而上,不尽一等而立,谓齐侯曰:“两君合好,以礼相率,以乐相化。臣闻嘉乐不野合,牺〔一0〕象之荐不下堂〔一一〕。夷、狄之民何求为?〔一二〕”命司马请止之〔一三〕。定公曰:“诺。”齐侯逡巡〔一四〕而避席〔一五〕曰:“寡人之过。”退而自责大夫。罢会。齐人使优●于鲁公之幕下〔一六〕,傲戏,欲候鲁君之隙,以执定公。孔子叹曰:“君辱臣当死〔一七〕。”使司马行法斩焉,首足异门而出〔一八〕。于是齐人惧然而恐〔一九〕,君臣易操,不安其〔二0〕故行,乃归鲁四邑之侵地〔二一〕,终无乘鲁〔二二〕之心,邻□〔二三〕振动,人怀向鲁〔二四〕之意,强国骄君,莫不恐惧,邪臣佞人,变行易虑,天下之政,□□而折中〔二五〕;而定公拘于三家〔二六〕,陷于众口〔二七〕,不能卒用孔子者,内无独见〔二八〕之明,外惑邪臣之党,以弱其国而亡〔二九〕其身,权归于三家,邑土单〔三0〕于强齐〔三一〕。夫用人若彼,失人若此;然定公不觉悟,信季孙之计,背贞臣〔三二〕之策,以获拘弱〔三三〕之名,而丧丘山之功〔三四〕,不亦惑乎!

      〔一〕案:见定公十年。

      〔二〕齐侯,景公也。

      〔三〕左传定公十年:“夏,公会齐侯于祝其,实夹谷。”公羊、谷梁作“颊谷”。

      〔四〕左传云:“孔丘相。”杜注:“相会仪也。”

      〔五〕史记孔子世家:“为坛位,土阶三等。”谷梁传释文:“封土曰坛。”

      〔六〕宋翔凤曰:“子汇本、钞本无‘欲’字,‘两’作‘●’。”案:两京本、天一阁本、傅校本俱作“而”。唐晏曰:“谷梁传作‘相揖’。”案范注:“将欲行盟会之礼。”

      〔七〕礼记玉藻:“朝廷济济翔翔。”注:“济济,庄敬貌也。”正义:“济济,有威仪矜庄也。”

      〔八〕宋翔凤曰:“‘躁’本作‘噪’,依子汇校。”器案:史记孔子世家作“鼓噪”,家语相鲁篇作“鼓噪”,谷梁范注曰:“群呼曰噪。”左传成公五年:“华元享之,请鼓噪以出,鼓噪以入。”杜注:“出入辄击鼓。”

      〔九〕谷梁范宁注:“阶,会坛之阶。”器案:孔子世家索隐:“谓历阶级也。故王肃云:‘历阶,登阶不聚足。’”礼记曲礼上:“拾级聚足。”注:“‘拾’当为‘涉’,声之误也。级,等也。涉等聚足,谓前足蹑一等,后足从之并。”正义:“拾级聚足者,此上阶法也。拾,涉也。级,等也。聚足,谓前足蹑一等,后足从而并之也。”

      〔一0〕“牺”,唐本作“羲”。

      〔一一〕左传作“牺象不出门,嘉乐不野合。”杜注:“牺象,酒器牺尊象尊也。嘉乐,钟磬也。”正义:“此言不出门不野合者,谓享燕正礼,当设于宫内,不得违礼而行,妄作于野耳,非谓祭祀之大礼也。诸侯相见之礼、享在庙,燕在寝,不得行于野。僖二十八年,晋侯朝王于践土,王享醴,命之宥。襄十年,宋公享晋侯于楚丘,请以桑林。十九年,公享晋六卿于蒲圃。二十七年,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如此之类,春秋多矣,或特赏殊功,或畏敬大国,皆权时之事,非正礼也。此时,齐、鲁敌国,释怨和平,未有殊异之欢,无假非常之事,孔子知齐怀诈,虑其掩袭,托正礼以拒之,故言不野合。”

      〔一二〕宋翔凤曰:“‘求’当依谷梁作‘来’。”唐晏曰:“谷梁作‘来’。”案:范宁注云:“两君合会,以结亲好,而齐人欲执鲁君,此为无礼之甚,故谓夷、狄之民。”唐本“狄”误“秋”。

      〔一三〕范宁注云:“司马,主兵之官,使御止之。”

      〔一四〕文选上林赋注、雪赋注引广雅:“逡巡,却退也。”

      〔一五〕孝经开宗明义章:“曾子避席。”唐明皇注:“避席起答。”案谓离席却退也。文选司马相如上林赋:“逡巡避席。”

      〔一六〕案:谷梁作“罢会,齐人使优施舞于鲁君之幕下”。范注:“优,俳。施其名也。幕,帐。欲嗤笑鲁君。”范宁出“欲嗤笑鲁君”之文,似即为“傲戏”作注者,岂谷梁古本有此文耶?孔子世家作“有顷,齐有司趋而进曰:‘请奏宫中之乐。’景公曰:‘诺。’优倡侏儒,为戏而前。”

      〔一七〕唐晏曰:“按‘君辱臣当死’,谷梁作‘笑君者罪当死’;详此文义,当作‘臣辱君当死’,为后人妄改。又此段乃引谷梁传文,而小有异同,足征陆生治谷梁学也。”器案:唐说是,孔子世家作“匹夫而营惑诸侯者罪当诛”。

      〔一八〕宋翔凤曰:“‘门’本作‘河’,依子汇本改,谷梁传亦作‘门’。”俞樾曰:“樾谨按:宋氏翔凤依子汇本改‘河’为‘门’云:‘谷梁传亦作门’。”新语作‘河’,未可据彼以改此‘河’字,实非误文也。汉时隶书每以‘河’字作‘何’字,童子逢盛碑:‘无可柰河。’吴仲山碑:‘感痛柰河。’皆其证也。‘异河而出’,即‘异何而出’,说文人部:‘何,儋也。’盖今人所用负荷字,古人止作‘何’,‘异何而出’,谓使一人何其首,又使一人何其身,则首足异何矣。使作‘首足异荷而出’,其文即明显无疑;乃古人‘荷’字止作‘何’字,又往往作‘河’,‘异河’之文,读者不晓,万历间刻子汇,遂据谷梁改作‘异门’,明人率臆妄改,大率类此,宋氏从之,误矣。”器案:孔子世家作“有司加法,手足异处”。

      〔一九〕宋翔凤曰:“按:‘惧’‘瞿’通,别本作‘瞿’。”器案:孔子世家作“景公惧而动”。

      〔二0〕唐本无“其”字。

      〔二一〕孔子世家:“景公惧而动,知义不若,归而大恐,告其群臣曰:‘鲁以君子之道辅其君,而子独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于鲁君,为之柰何?’有司进对曰:‘君子有过则谢以质,小人有过则谢以文;君若悼之,则谢以质。’于是齐侯乃归所侵鲁之郓、汶阳、龟阴之田以谢过。”集解:“服虔曰:‘三田,汶阳田也。龟,山名;阴之田,得其田,不得其山也。’杜预曰:‘太山博县北有龟山。’”索隐:“左传:‘郓、讙及龟阴之田。’则三田皆在汶阳也。”寻公羊定公十年:“夏,公会齐侯于颊谷。公至自颊谷。齐人来归运、讙、龟、阴田。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齐人为是来归之。”何休注:“齐侯自颊谷归,谓晏子曰:‘寡人或过于鲁侯,如之何?’晏子曰:‘君子谢过以质,小人谢过以文。’齐尝侵鲁四邑,请皆还之。”疏云:“其四邑者,盖运也,讙也,龟也,阴也。”范宁谷梁集解亦引何休注为说。家语相鲁篇亦云:“于是乃归所侵鲁之四邑及汶阳之田。”归鲁四邑之说出于新语,盖亦春秋家旧说云。

      〔二二〕尚书西伯戡黎:“周人乘黎。”孔氏传:“乘,胜也。”正义:“诗毛传云:‘乘,陵也。’乘驾是加陵之意,故乘为胜也。”国语周语中:“乘人不义。”韦注:“乘,陵也。”

      〔二三〕宋翔凤曰:“别本作‘邻邦’,不缺。”

      〔二四〕“向”,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向”,古通。后不复出。

      〔二五〕宋翔凤曰:“别本作‘就而折中’。”案:孔子世家:“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汉书艺文志诸子略:“使其人遭明王圣主,得其所折中,皆股肱之材已。”汉书贡禹传:“四海之内,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亡所折中。”师古曰:“折,断也。非孔子之言,则无以为中也。”

      〔二六〕论语八佾:“三家者以雍彻。”集解:“马曰:‘三家,谓仲孙、叔孙、季孙。”邢昺疏:“三孙同是鲁桓公之后,桓公适子庄公为君,庶子公子庆父、公子叔牙、公子季友。仲孙是庆父之后,叔孙是叔牙之后,季孙是季友之后,其后子孙皆以其仲、叔、季为氏,故有此氏,并桓公子孙,故俱称孙也。至仲孙氏后世改仲曰孟,孟者,庶长之称也,言己是庶,不敢与庄公为伯仲叔季之次,故取庶长为始也。”

      〔二七〕孔子世家:“桓子卒受齐女乐,三日不听政,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师己送曰:‘夫子则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彼妇之口,盖众口之一耳。谒音霭,与败协韵。

      〔二八〕淮南子兵略篇:“夫将者必独见独知。独见者,见人所不见也。独知者,知人所不知也。见人所不见谓之明,知人所不知谓之神。”

      〔二九〕“亡”,唐本作“忘”。

      〔三0〕唐晏曰:“‘单’与‘磾’,古通用字。”

      〔三一〕“强”,崇文本误作“疆”,傅校改为“强”。

      〔三二〕说苑臣术篇:“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六正者,……五曰,守文奉法,任官职事,辞禄让赐,不受赠遗,衣服端齐,饮食节俭,如此者贞臣也。”案:公羊传定公十二年:“叔孙州仇帅师堕郈。……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曷为帅师堕郈。帅师堕费?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曰: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于是帅师堕郈,帅师堕费。”何休注:“郈,叔孙氏所食邑。费,季氏所食邑。二大夫宰吏数叛,患之,以问孔子,孔子曰:‘陪臣执国命,采长数叛者,坐邑有城池之固,家有甲兵之藏故也。’季氏说其言而堕之。故君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书者,善定公任大圣,复古制,弱臣势也。”陆氏所言,当指此事。疏又云:“传云:‘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以此言之,三月之外违之明矣。”案:此即陆氏所谓“定公不觉悟,信季孙之计,背贞臣之策”者,盖陆氏得之春秋旧说,惜未能详之也。

      〔三三〕器案:“拘弱”无义,疑当作“极弱”,形近而误,太史公所谓:“余闻孔子称曰:‘甚矣,鲁道之衰也。’”(见史记鲁周公世家)盖亦伤定、哀之间之不振也。程本“获”误“獾”。

      〔三四〕丘山,喻重大。文选东方朔答客难:“功若丘山。”又陈孔璋檄吴将校部曲文:“故乃建丘山之功。”又作泰山,义同。文选杨子云解嘲:“功若泰山。”注:“韩子曰:‘泰山之功,长立于国家。’”

      故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也〔一〕,非得神灵之化,罢〔二〕云霁翳,令归山海,然后乃得睹其光明,暴天下之濡湿,照四方之晦冥〔三〕。今上无明王圣主,下无贞正诸侯〔四〕,诛鉏〔五〕奸臣〔六〕贼子之党〔七〕,解释凝滞〔八〕纰缪之结,然后忠良方直〔九〕之人,则得容于世而施于政〔一0〕。故孔子遭君暗〔一一〕臣乱,众邪在位,政道隔于三家〔一二〕,仁义闭于公门〔一三〕,故作公陵之歌〔一四〕,伤无权力于世,大化〔一五〕绝而不通,道德施〔一六〕而不用,故曰:无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一七〕。夫言道因权而立〔一八〕,德因势而行,不在其位者〔一九〕,则无以齐其政〔二0〕,不操其柄者,则〔二一〕无〔二二〕以制其刚〔二三〕。诗云:“有斧有柯。”〔二四〕言何以治之也〔二五〕。

      〔一〕唐晏曰:“按文选注引此二句同。”器案:史记褚先生补龟策传:“日月之明,而时蔽于浮云。”楚辞东方朔七谏:“浮云陈而蔽晦兮,使日月乎无光。”王注:“言谗佞陈列在侧,则使君不聪明也。”文选古诗十九首:“浮云蔽白日。”注:浮云之蔽白日,以喻邪佞之毁忠良。”注引新语此文,又引文子:“日月欲明,浮云盖之。”今本文子上德篇“盖”作“蔽”。又案:太平御览八引此二句同。

      〔二〕宋翔凤曰:“‘罢’,子汇本、抄本并作‘摆’。”

      〔三〕吕东莱曰:“大有感慨,而文有呼吸驰骤之法。”

      〔四〕宋翔凤曰:“‘贞’,子汇本、抄本并作‘真’。”器案:公羊传庄公四年:“上无天子,下无方伯。”此即其义。

      〔五〕“鉏”,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汇函、品节、拔萃作‘锄’,或体字。后不复出。

      〔六〕说苑臣术篇:“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六邪者,……三曰,中实颇险,外貌(“貌”上本有“容”字,据治要删)小谨,巧言令色,又心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而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而匿其美,使主妄行过任,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

      〔七〕黄震曰:“第五篇云:‘今上无明正(当作“王”)圣主,下无贞正诸侯,鉏奸臣贼子之党。’考其上文,虽为鲁定公而发,岂所宜言于大汉方隆之日乎?”

      〔八〕唐晏曰:“今汉魏本作‘滞’,此从范本,然实当作‘蹛’。”器案:李本、程本、两京本、傅校本、唐本作“■”。寻史记平准书:“留蹛无所食。”索隐:“韦昭音滞,谓积也。又案古今字诂:‘墆,今滞字。’则墆与滞同。”滞、■、蹛、墆,音义并同。■,俗别字。

      〔九〕说苑臣术篇:“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六正者,……二曰,虚心白意,进善通道,勉主以礼谊,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功成事立,归善于君,不敢独伐其劳,如此者良臣也。三曰,卑身贱体,夙兴夜寐,进贤不解,数称于往古之德行事,以厉主意,庶几有益,以安国家社稷宗庙,如此者忠臣也。……六曰,国家昏乱,所为不道,然而敢犯主之颜,面言主之过失,不辞其诛,身死国安,不悔所行,如此者直臣也。”

      〔一0〕论语为政:“施于有政。”集解:“施,行也。”

      〔一一〕“暗”,汇函、品节、拔萃作“闇”,古通。后不复出。

      〔一二〕“三家”,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拔萃作“王家”,未可从。

      〔一三〕礼记曲礼下:“不入公门。”论语乡党:“入公门。”孔疏、邢疏俱以君门释之。

      〔一四〕“公陵之歌”,唐本、汇函作“丘陵之歌”,品节、拔萃作“公丘之歌”。唐晏曰:“按:邱陵之歌,今本家语有之,然未必可信。此引论语以证邱陵之歌,与孔注所云:‘祸乱已成,吾亦无如之何”者义合,然则此亦古论语也。”文廷式曰:“案‘无如之何’四字,当是公陵歌中之词。辨惑篇言鲁不能用孔子,而引斧柯之诗,此文言孔子政道隔于王家,仁义闭于公门,故作公陵之歌、则‘无如之何’即公陵歌之词,犹龟山操言‘手无斧柯,柰龟山何’也。伪孔安国论语注曰:‘言祸难已成,吾亦无如之何。’■本此意。”器案:家语无丘陵之歌,而孔丛子记问篇有之,其文曰:“哀公使人以币如卫迎夫子,而卒不能当,故夫子作丘陵之歌曰:‘登彼丘陵,峛崺其阪,仁道在迩,求之若远,遂迷不复,自婴屯蹇。喟然回虑,题彼泰山,郁确其高,梁甫回连,枳棘充路,陟之无缘,将伐无柯,患兹蔓延,惟以永叹,涕霣潺湲。’”

      〔一五〕尚书大诰:“肆予大诰,诱我友邦君。”文选王子渊四子讲德论:“观大化之淳流。”大化,谓广大之德化。

      〔一六〕“施”疑当作“弛”,谓弛废也。此涉上文“施于政”义形近而误耳。

      〔一七〕论语卫灵公:“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俞樾曰:“按此引论语,与今本不同,句末有‘夫’字,则‘已矣夫’三字为句,翟氏灏作论语考异引此文不连‘夫’字,疏矣。按下文云:‘言道因权而立,德因势而行,不在其位者,则无以齐其政,不操其柄者,则无以制其刚。’此自说论语‘吾末如之何’之义,句首不当用‘夫’字,此‘夫’字自属上读为论语之文。盖汉初论语与今本不同,犹上文引周易‘二人同心,其义断金’,今本周易皆作‘其利断金’,此亦可见汉初古本之异也。”

      〔一八〕王凤洲曰:“更转折。”

      〔一九〕论语泰伯:“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语又见宪问篇。彼文戒人之僭越,此则言无位者,无以齐其政也。

      〔二0〕礼记王制:“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注:“教谓礼义,政谓刑禁。”正义:“齐其政者,谓齐其政令之事,当逐物之所宜,故云不易其宜。教主教化,故注云教谓礼义;政主政令,故注云政谓刑禁也。”

      〔二一〕宋翔凤曰:“明姜思复本、钟惺本、抄本从‘齐夫用人’以下,至此二百廿八字,并错入慎微篇‘人不堪其忧’句下,惟此及子汇本不误。”唐晏曰:“按此上文自‘齐夫’至此二百二十八字,讹在第六篇‘人不堪其忧’下,惟明人刻子汇本不误,此外,范氏天一阁本、何氏刻汉魏丛书本皆误,而何本妄改尤谬,不可复正,今依子汇本改正。”

      〔二二〕“无”,拔萃误作“吾”。

      〔二三〕“刚”,唐晏曰:“疑当作‘纲’。”器案:疑当作“罚”。韩非子二柄篇:“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又曰:“人主将欲禁奸,则审合刑名者,言不异事也。为人臣者陈事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专以其事责其功。功当其事,事当其言则赏;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罚。故群臣其言大而功小者则罚,非罚小功也,罚功不当名也;群臣其言小而功大者亦罚,非不说于大功也,以为不当名也害甚于有大功,故罚。”陆氏此言,盖即本之韩子,“刚”者,“罚”字形近之误也。慎微篇云:“若汤、武之君,伊、吕之臣,因天时而行罚。”“行罚”,“制罚”,其义一也。

      〔二四〕唐晏曰:“今诗无此句。”文廷式曰:“此逸诗也。”

      〔二五〕宋翔凤曰:“文选檄吴将校部曲注引此云:‘有斧无柯,何以治之?’”丘琼山曰:此篇说忠佞难分,谗邪易惑,在人主辨之;而若此世道,令人击筑燕市,酣歌易水,涕泗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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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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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微〔一〕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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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黄震曰:“慎微言谨内行。”戴彦升曰:“慎微篇言‘修于闺门之内,行于纤微之事’,故道易见晓,而求神仙者,乃避世,非怀道,此亦取鉴秦皇,而早有见于新垣平等之事也。”唐晏曰:“此篇义主革君心之非,乃祛仁义之蔽也。”器案:淮南子人闲篇:“圣人敬小慎微,动不失时。”王符潜夫论亦有慎微篇。

      夫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先修于闺门之内,垂大名〔一〕于万世者必先行之于纤微之事〔二〕。是以伊尹负鼎,居于有莘之野,修道德于草庐之下〔三〕,躬执农夫之作,意怀帝王之道,身在衡门〔四〕之里,志图八极之表,故释负鼎之志,为天子之佐,克夏立商,诛逆征暴,除天下之患,辟残贼之类,然后海内治,百姓宁〔五〕。曾子孝于父母,昏定晨省〔六〕,调寒温,适轻重〔七〕,勉之于糜粥〔八〕之间,行之于衽席〔九〕之上,而德美重于后世〔一0〕。此二者,修之于内,着之于外;行之于小,显之于大。

      〔一〕“名”,两京本误“夕”,盖坏字也。

      〔二〕唐晏曰:“按:文选注引作‘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当世也’。”器案:文选张景阳杂诗注引作“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

      〔三〕“居”原作“屈”,“道”原作“达”,太平御览九九六引此文作“伊尹居负薪之野,修道德于茅庐之下”,今据改正;“有莘”作“负薪”,则不可从。孟子万章下:“万章问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汤。有诸?’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汤使人以币聘之,嚣嚣然曰:我何以汤之聘币为哉?我岂若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哉?汤三使往聘之,既而翻然改曰:与我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吾岂若于吾身亲见之哉?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汤而说之以伐夏救民。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吾闻其以尧、舜之道要汤,未闻以割烹也。伊训曰:天诛造攻自牧宫,朕载自亳。’”淮南子汜论篇:“伊尹之负鼎。”高诱注:“伊尹负鼎俎,调五味以干汤,卒为贤相。”战国策赵策下:“伊尹负鼎俎而干汤,姓名未着而受三公。”文选东方曼倩非有先生论:“伊尹蒙耻辱,负鼎俎,和五味以干汤。”注:“鲁连子曰:‘伊尹负鼎佩刀以干汤,得意故尊宰舍。’”(又见汉书东方朔传。)

      〔四〕诗陈风衡门:“衡门之下。”毛传:“衡门,横木为门,言浅陋也。”释文引沈云:“此古文‘横’字。”

      〔五〕唐晏曰:“按吕览、韩非皆以伊尹负鼎干汤,而孟子以为伊尹耕于有莘之野,墨子则云汤往见伊尹,诸说不同,此则兼取之。”

      〔六〕礼记曲礼上:“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注:“定安其床衽也,省问其安否何如。”正义:“定,安也。晨,旦也。应卧当整齐床衽,使亲体安定之后退,至明旦,既隔夜早来,视亲之安否何如。先昏后晨,兼示经宿之礼。”

      〔七〕太平御览四一三又七0七引尸子言孝子之事亲:“一夕五起,视亲衣之厚薄,枕之高低。”即此调寒温、适轻重之谓也。

      〔八〕礼记月令:“孟秋之月,是月也,养衰老,授几杖,行糜粥饮食。”注:“助老气也。”释名释饮食:“糜,煮米使糜烂也。”

      〔九〕礼记曲礼上:“请席何乡,请衽何趾。”注:“顺尊者所安也。衽,卧席也。坐问乡,卧问趾,因于阴阳。”

      〔一0〕唐晏曰:“按:吕览曾子曰:‘养有五道,修宫室,按床笫,节饮食,养体之道也。’”按吕览见孝行览。

      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之中,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一〕。礼以行之,逊以出之。盖〔二〕力学而诵诗、书,凡人所能为也;若欲移江、河〔三〕,动太山〔四〕,故人力所不能也。如调心在己,背恶向善,不贪于财,不苟于利,分财取寡〔五〕,服事〔六〕取劳,此天下易知之道,易行之事也,岂有难哉?若造父之御马〔七〕,羿之用弩〔八〕,则所谓难也。君子〔九〕不以其难〔一0〕为之也,故不知〔一一〕以为善也,绝〔一二〕气力,尚德也。

      〔一〕唐晏曰:“此下一段,移于第五篇末也。”傅校本删去“是已”至“无以正其时夫”一大段。按:论语雍也:“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集解:“孔曰:‘箪,笥也。’”正义:“按郑注曲礼云:‘圆曰箪,方曰笥。’然则箪与笥方圆异,而此云‘箪笥’者,以其俱用竹为之,举类以晓人也。”案:孟子离娄下亦云:“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

      〔二〕“盖”,傅校本作“夫”,唐晏曰:“一本作‘夫’。”案:李本作“夫”。

      〔三〕说文水部:“江,江水出蜀湔氐徼外山,入海。从水工声。”又:“河,河水出敦煌塞外昆仑山,发原注海。从水可声。”

      〔四〕后汉书冯衍传:“报书曰:‘欲摇泰山而荡北海。’”注:“言不可也。孟子曰:‘挟泰山而超北海也。’”引孟子文见梁惠王上。

      〔五〕“寡”原作“宽”,俞樾曰:“樾谨案:‘宽’字无义,疑‘寡’字之误。”唐本改“寡”云:“旧误作‘宽’。”今从之。下文“以寡服众”,天一阁本误作“宽”,亦“寡”误作“宽”之证。

      〔六〕服事,犹言服务公家之事。左传僖公二十一年:“以服事诸夏。”杜预注:“与诸夏同服王事。”

      〔七〕吕氏春秋分职:“夫马者,伯乐相之,造父御之,贤主乘之,一日千里。”高诱注:“造父,嬴姓,飞廉之子,善御,周穆王臣也。”

      〔八〕论语宪问:“羿善射。”集解:“孔曰:‘羿,有穷国之君。”吕氏春秋具备篇注:“羿,夏之诸侯,有穷之君也,善射,百发百中。”今案:说文邑部:“●,夏后时诸侯夷羿国名也。”则有穷之字本作“●”也。唐晏曰:“按:‘弩’当作‘砮’,矢镞也。禹贡之砮丹、砮磬,皆此物也。”器案:说文弓部:“弩,弓有臂者。”作“弩”自通,不必改作。

      〔九〕“君子”,原作“君以”,别解“君”下有“子”字。傅校本“君以”作“君子”。今从之。

      〔一0〕唐晏曰:“此处当有‘而’字。”

      〔一一〕唐晏曰:“‘知’当作‘如’,然仍有误。”

      〔一二〕器案:绝读如论语子罕“子绝四”之绝,邢昺疏云:“绝去四事。”绝气力者,即论语述而“不语怪力乱神”之谓也。下文“绝纤恶”之绝,义同。

      夫目不能别黑白,耳不能别清浊,口不能言善恶,则所谓不能也。故设道者易见晓,所以通凡人之心,而达不能之行。道者,人之所行也。夫大道履之而行,则无不能,故谓之道。故孔子曰:“道之不行也。”〔一〕言人不能行之〔二〕。故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三〕我与尔有是夫。”〔四〕言〔五〕颜渊道施于世而莫之用。由〔六〕人不能怀仁行义,分别纤微,忖度〔七〕天地,乃苦身劳形〔八〕,入深山,求神仙〔九〕,弃二亲,捐骨肉,绝五谷〔一0〕,废诗、书,背天地之宝,求不死之道,非所以通〔一一〕世防非者也。

      〔一〕礼记中庸:“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

      〔二〕唐晏曰:“此说中庸。”

      〔三〕“惟”,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作“唯”、论语述而作“唯”,古通。后不复出。

      〔四〕论语述而文。集解:“孔曰:‘言可行则行,可止则止,唯我与颜渊同。’”

      〔五〕“言”,汇函、品节无。品节曰:“此篇专言神仙之不可求,不如建功立业。”唐晏曰:“此古论语说。’

      〔六〕“由”,李本、子汇本、程本、天一阁本、唐本、汇函、品节、别解作“犹”,古通。后不复出。

      〔七〕诗小雅巧言:“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八〕文选司马长卿上林赋:“劳神苦形。”王子渊圣主得贤臣颂:“劳筋苦骨。”韦弘嗣博奕论:“劳神苦体。”俱以劳苦对文为义,用法与此同也。

      〔九〕杨子法言君子篇:“或问:人言仙者有诸乎?吁!吾闻虙羲、神农殁,黄帝、尧、舜殂落而死,文王毕,孔子鲁城之北,独子爱其死乎?非人之所及也。仙亦无益子之汇矣。或曰:圣人不师仙,厥术异也。圣人之于天下,耻一日之不生。曰:生乎!生乎!名生而实死也。或曰:世无仙,则焉得斯语?曰:语乎者,非嚣嚣也与?惟嚣嚣为能使无为有。或问仙之实。曰:无以为也,有与无,非问也。”杨子言当世为神仙说者之嚣嚣,即有以见求神仙者之非寥寥矣。汉书艺文志方技略列神仙凡十家,曰:“神僊者,所以保性命之真,而游求于其外者也,聊以荡意平心,同死生之域,而无怵惕于胸中;然而或者专以为务,则诞欺怪迂之文,弥以益多,非圣王之所以教也。孔子曰:‘索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不为之矣。’”

      〔一0〕“谷”,李本、子汇本、程本作“谷”,俗别字,后不复出。

      〔一一〕“通”,唐晏曰:“疑误。”

      若汤、武之君〔一〕,伊、吕之臣,因天时而行罚,顺阴阳而运动〔二〕,上瞻天文,下察人心,以寡〔三〕服众,以弱制强,革车三百〔四〕甲卒三千,征敌破众,以报大〔五〕雠,讨逆乱之君,绝烦浊之原,天下和平,家给人足〔六〕,疋夫行仁,商贾行信,齐天地,致鬼神,河出图,洛出书〔七〕,因是之道,寄之天地之间,岂非古之所谓得道者哉。

      〔一〕杨升庵曰:“秦以韩终、徐福入海,往蓬莱,求不死之药,不还。时汉尚踵其弊,故以汤、武之君讽之。”品节曰:“即汤、武以美高祖,又讽以神仙之不可求。”唐晏曰:“按陆生生当秦时,睹始皇之求神仙,故有此言。”

      〔二〕后汉书梁统列传论:“夫宰相运动枢极,感会天人,中于道则易兴政,乖于务则难乎御物。”

      〔三〕“寡”,天一阁本误“宽”。

      〔四〕太平御览八二引尸子:“桀为琁室瑶台,象廊玉床,权天下,虐百姓;于是汤以革车三百乘,伐于南巢,收之夏宫,天下宁定,百姓和辑。”淮南子主术篇:“桀之力制觡伸钩,索铁歙金,椎移大牺,水杀鼋鼍,陆捕熊罴;然汤革车三百乘,困之鸣条,擒之焦门。”孟子尽心下:“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赵岐注:“革车,兵车也。虎贲,武士为小臣者也。”案:言武王伐纣,戎车三百,甲卒三千者,韩非子初见秦、战国策赵策、吕氏春秋简选及贵因、淮南子本经及主术、兵略、史记周本纪及苏秦传、风俗通义正失篇也;尚书牧誓作“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或谓“三千人”,当从尚书作“三百人”。

      〔五〕“大”,唐晏曰:“一本作‘夫’。”

      〔六〕家、人同义,详辽海引年拙撰“家”“人”对文解。

      〔七〕易系辞上:“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正义:“春秋纬云:‘河以通干出天苞,洛以流坤吐地符。河龙图发,洛龟书感。’河图有九篇,洛书有六篇。孔安国以为河图则八卦是也,洛书则九畴是也。”

      夫播〔一〕布革〔二〕,乱毛发,登高山,食木实〔三〕,视之无优游之容〔四〕,听之无仁义之辞,忽忽〔五〕若狂痴,推之不往,引之不来〔六〕,当世不蒙其功,后代不见其才,君倾而不扶,国危而不持〔七〕,寂寞而无邻,寥廓而独寐〔八〕,可谓避世〔九〕,而非怀道者也〔一0〕。故杀身以避难则非计也〔一一〕,怀道而避世则不忠也〔一二〕。

      〔一〕唐晏曰:“按:书‘播弃黎老。’播训同。”

      〔二〕唐晏曰:“革,按衣裘也。”器案:“布革”疑当作“布泉”,本书本行篇:“夫释农桑之事,入山海,采珠玑,捕豹翠,消●力,散布泉,以极耳目之好,快淫侈之心,岂不谬哉?”文义与此相近,彼文作“散布泉”,可参订也。

      〔三〕列子周穆王篇:“阜落之国,其民食草根木实。”木实,即果实,汇函本作“食木食”,未可从。

      〔四〕文选班孟坚东都赋:“于是百姓涤瑕荡秽,而镜至清,形神寂漠,耳目弗营,嗜欲之源灭,廉耻之心生,莫不优游而自得,玉润而金声。”班孟坚所谓“百姓莫不优游而自得”,即陆氏所谓优游之容之具体内容也。

      〔五〕汉书苏武传:“陵始降时,忽忽如狂。”文选司马子长报任少卿书:“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忽忽,犹今言神经失常。程本、天一阁本作“■■”,未可从。

      〔六〕淮南子修务篇:“或曰:无为者,寂然无声,漠然不动,引之不来,推之不往,如此者乃得道之像。”

      〔七〕论语季氏篇:“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邢昺疏:“言辅相人者,当持其主之倾危,扶其主之颠踬。”

      〔八〕“寥廓”,汇函作“寤言”,当出肊改。文选潘安仁西征赋:“古往今来,邈矣悠哉,寥廓惚恍,化一气而甄三才。”注:“寥廓惚恍,未分之貌也。鵩鸟赋曰:‘寥廓忽荒。’”案:文选鵩鸟赋注:“寥廓忽荒,元气未分之貌。广雅曰:‘寥,深也。廓,空也。’”

      〔九〕论语宪问:“贤者辟世。”皇侃义疏本作“避世”。邢昺疏曰:“谓天地闭则贤人隐,高蹈尘外,枕流漱石,天子诸侯,莫得而臣也。”

      〔一0〕文选范蔚宗后汉书二十八将传论:“其怀道无闻,委身草莽者,亦何可胜言。”注:“论语:‘阳货谓孔子曰:怀其宝而迷其邦。’淮南子曰:‘今至人生于乱世,含德怀道而死者众,天下莫知,贵其不言也。’”

      〔一一〕唐晏曰:“此正颜之推所谓‘华山之下,白骨如邱’者也。”

      〔一二〕唐晏曰:“此孔圣所谓:‘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也。’”

      是以君子居乱世,则合道〔一〕德,采〔二〕微善,绝纤恶,修父子之礼,以及君臣之序,乃天地之通道,圣人之所不失也。故隐之则为道,布之则为文〔三〕,诗在心为志,出口为辞〔四〕,矫以雅僻〔五〕,砥砺钝才,雕琢文彩〔六〕,抑定〔七〕狐疑,通塞〔八〕理顺,分别然否,而情得以利,而性得以治,绵绵漠漠〔九〕,以道制之,察之无兆〔一0〕,遁之恢恢〔一一〕,不见其行,不睹〔一二〕其仁,湛然未悟,久之乃殊,论思〔一三〕天地,动应枢机,〔一四〕俯仰进退,与道为依〔一五〕,藏之于身,优游待时。故道无废而不兴,器〔一六〕无毁而不治。孔子曰:“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一七〕言德行而其下顺之矣〔一八〕。

      〔一〕“道”,唐本作“圣”。

      〔二〕“采”,李本、程本、唐本、汇函、别解作“采”,古通。后不复出。

      〔三〕唐晏曰:“按古之居乱世者,所以自修如此,夫岂如七贤、八达之伦,托迹尘冥,然后为道耶!”

      〔四〕俞樾曰:“谨按‘文’衍字。‘隐之则为道,布之则为诗’,两句相对。‘在心为志,出口为辞’,则承诗而言。”唐晏曰:“按毛诗序:‘在心为志,发言为辞。’此必古说有然者。又按此与上文不接,疑其间必有误。”

      〔五〕唐晏曰:“按原误,当作‘正邪僻’。”

      〔六〕宋翔凤曰:“本作‘邪’,依子汇改‘彩’。”案:别解作“彩”。唐晏曰:“当作‘雅’。”

      〔七〕唐晏曰:“‘定’疑当作‘止’。”

      〔八〕“通”原作“道”,李本、子汇本、唐本作“通”,今据改正。

      〔九〕“绵绵”,李本、子汇本、程本、汇函、别解作“绵绵”,古通。后不复出。老子第六章:“绵绵若存。”荀子解蔽:“听漠漠而以为哅哅。”杨注:“漠漠,无声也。”

      〔一0〕文选魏都赋:“兆朕古今。”注:“兆犹机事之先见者也。”

      〔一一〕荀子解蔽:“恢恢广广,孰知其极。”文选陆士衡汉高祖功臣颂:“恢恢广野。”

      〔一二〕“睹”,唐晏曰:“疑当作‘施’。”

      〔一三〕文选班孟坚两都赋序:“朝夕论思。”谓讨论思考也。

      〔一四〕易系辞上:“言行君子之枢机。”韩康伯注:“枢机,制动之主。”孔颖达疏:“枢谓户枢,机谓弩牙。言户枢之转,或明或暗;弩牙之发,或中或否;犹言行之动,从身而发,以及于物,或是或非也。”

      〔一五〕宋翔凤曰:“‘道’下本缺二字,别本作‘为依’,子汇本作‘为俱’,‘依’与韵协。”案:傅校本、唐本、别解作“为俱”。

      〔一六〕易系辞上:“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此文以“道”“器”对言本之。

      〔一七〕文廷式曰:“此引孝经。”案:此开宗明义章文也。

      〔一八〕王凤洲曰:“昔汉武好神仙,有上元夫人三天上元之官谓武帝曰:‘汝好道乎!数招方士,登山祀神,亦为勤矣。然汝胎性暴,胎性淫,胎性奢,胎性酷,胎性贼,五者截身之刀锯,刳命之斧斤,虽志长生,不能遣兹五难,亦何为损性而自劳乎?’诵此,乃知求神仙,不如建功立业。彼有金丹玉液,控鹤餐霞,鸡鸣天上,犬吠云中者不必论,而沙丘、五柞,只为天下笑耳。世之甘心焉者,可不省乎!”又曰:“抱朴子云:‘求仙者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若但务方术,终不得长生也。’乃知求神仙而不思建功立业,谬矣。”唐晏曰:“按此似引孝经而不言孝经,与无为篇引孔子曰‘移风易俗’同,所当阙疑者也。此篇讹脱最甚,上下文往往不贯,无从取正,后之读者详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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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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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质〔一〕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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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黄震曰:“资质言质美者在遇合。”戴彦升曰:“资贤(“贤”,今本误作“执”,依玉海及汉志考改)篇虑贤才之不见知,而归责于观听之臣不明,谓公卿子弟、贵戚党友无过人之才,在尊重之位,此终汉世之弊也。”唐晏曰:“此篇义主求贤以自辅。按玉海作‘资贤’,汉魏丛书(按所据为何本)作‘资执’,皆误,今从范本。”案:李本、程本、两京本、傅校本亦作“资质”。

      质美者以通为贵,才良者以显为能〔一〕。何以言之?夫〔二〕楩柟〔三〕豫章,天下之名木也〔四〕,生于深山之中〔五〕,产于〔六〕溪谷之傍〔七〕,立则为大山〔八〕众木之宗〔九〕,仆则为万世之用〔一0〕,浮于山水之流,出于冥冥之野〔一一〕,因江、河之道,而达于京师〔一二〕之下〔一三〕,因斧斤之功,得舒其文色〔一四〕,精捍〔一五〕直理,密致博通,虫蝎不能穿,水湿不能伤,在高柔■〔一六〕,入地坚强,无膏泽而光润生,不刻画〔一七〕而文章成,上为帝王之御物〔一八〕,下则赐公卿,庶贱而〔一九〕得以备器械〔二0〕;闭绝以关梁〔二一〕,及隘于山阪之阻,隔于九●〔二二〕之堤,仆于嵬崔之山,顿于窅冥之溪〔二三〕,树蒙茏〔二四〕蔓延而无间,石崔嵬崭岩〔二五〕而不开〔二六〕,广者无舟车之通〔二七〕,狭者无步担〔二八〕之蹊,商贾所不至,工匠所不窥〔二九〕,知者所不见,见者所不知,功弃而德亡,腐朽而枯伤,转于百仞之壑,惕然而独僵〔三0〕,当斯之时〔三一〕,不如道傍之枯杨。●●〔三二〕结屈〔三三〕,委曲不同,然〔三四〕生于大都〔三五〕之广地,近于大匠〔三六〕之名工〔三七〕,材器制断〔三八〕,规矩度量,坚〔三九〕者补朽,短者续〔四0〕长,大者治樽,小者治觞〔四一〕,饰以丹漆〔四二〕,斁〔四三〕以明光,上备大〔四四〕牢,春秋礼庠,褒以文采〔四五〕,立礼矜庄,冠带正容,对酒行觞〔四六〕,卿士列位,布陈宫堂,望之者目眩,近之者鼻芳。故事闭〔四七〕之则绝,次〔四八〕之则通,抑之则沈,兴之则扬,处地〔四九〕楩梓,贱于枯杨〔五0〕,德美非不相绝也〔五一〕,才力〔五二〕非不相悬也〔五三〕,彼则槁枯〔五四〕而远弃,此则为宗庙之瑚琏者〔五五〕,通与不通也。

      人亦犹此。〔五六〕

      〔一〕宋翔凤曰:“治要‘能’作‘大’。”吴康斋曰:“首二句一篇冒头。”器案:文以“通”“显”对言,与达同义。礼记聘义:“孚尹旁达。”正义:“达者,通显之名也。”

      〔二〕宋翔凤曰:“‘何以言之夫’五字,治要无。”

      〔三〕宋翔凤曰:“‘柟’,治要作‘梓’。”器案:文选刘公干公燕诗注、又司马绍统赠山涛诗注两引俱作“楩梓”。尸子佚文:“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据艺文类聚八八引)淮南子修务篇:“楩柟豫章之生也,七年而后知,故可以为棺舟。”汉书司马相如传:“楩柟豫章。”师古曰:“楩,即今黄楩木也。”

      〔四〕宋翔凤曰:“‘也’字依治要增。”陈懿典曰:“托谕用木说出士之通塞,信哉,用舍有数也。”张东沙曰:“材木以大而成大用,如贤才之通显,立喻亲切有味。”

      〔五〕宋翔凤曰:“治要无‘于’字。”

      〔六〕宋翔凤曰:“‘产于’二字治要无。”

      〔七〕“傍”,唐本作“旁”,古通,后不复出。

      〔八〕“大山”,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品节、折中、别解作“太山”,宋翔凤曰:“二字治要无。”

      〔九〕“宗”,宋翔凤曰:“治要作‘珍’。”器案:文选刘公干公燕诗注引作“珍”。

      〔一0〕宋翔凤曰:“治要无‘万’字‘之’字。”唐晏曰:“案文选注引作‘楩梓仆则为世用’。”案见赠山涛诗注。

      〔一一〕宋翔凤曰:“治要无此二句。”

      〔一二〕公羊传桓公九年:“京师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师者何?众也;天子之居,必以众大之辞言之。”白虎通京师:“京师者何谓也?千里之邑号也。京,大也;师,众也;天子所居,故以大众言之。明什倍诸侯,法日月之经千里。春秋传曰:‘京师,天子之居也。’”王制曰:“天子之田方千里。’”独断上:“天子所都曰京师。京,水也,地下之众者,莫过于水,地上之众者,莫过于人。京,大;师,众也。故曰京师也。”

      〔一三〕宋翔凤曰:“‘之下’二字治要无。”

      〔一四〕宋翔凤曰:“此二句本作‘因于斧斤之功,舒其文彩之好’,依治要改。”说文斤部:“斤,斫木斧也,象形。斧,所以斫也。”王筠句读曰:“斤之刃横,斧之刃纵,其用与锄镢相似,玄应引贾逵国语注:‘斤,镢也。’”

      〔一五〕“捍”,傅校本作“悍”,天一阁本误“扬”。案:史记游侠郭解传:“解为人短小精悍。”则“捍”亦“悍”之误也。

      〔一六〕“■”,子汇本、程本、天一阁本、品节、折中、拔萃、别解作“软”,俗别字,后不复出。

      〔一七〕“画”,两京本误作“昼”。

      〔一八〕“御物”,原作“●物”,各本俱作“御物”,今改正。

      〔一九〕“而”,宋翔凤曰:“本作‘不’,依治要改。”

      〔二0〕俞樾曰:“樾谨案:宋氏翔凤据群书治要改‘不’字为‘而’字,‘不’字是‘而’字非也。此当于‘卿’字绝句,上者为帝王御物,下者犹以赐公卿,则庶贱固不得而用之矣。此正见楩柟豫章之为天下名木也。治要不达此意,改‘不’字为‘而’,殊非其旨,宋氏从之,误矣。”唐晏曰:“与下文不接,疑有夺文尔。”

      〔二一〕宋翔凤曰:“‘闭绝以关梁’,五字治要无。”案:折中夺“闭”字,折中、拔萃无“以”字,汇函、拔萃“关”误“开”。楚辞宋玉九辩:“关梁闭而不通。”

      〔二二〕器案:此文以●与堤连言为义,治要又作“九派”,则●亦水泽之类。文选杨子云甘泉赋:“陈众车于东坑兮。”如淳曰:“东坑,东海也。苦庚切。”说文水部:“沆,大水也。从水亢声。一曰,大泽貌。”系传引博物志:“停水,东方曰都,一名沆。”太平御览七○引述征记:“齐人谓湖曰沆。”后汉书马融传广成颂:“弥纶坑泽。”皆谓坑或沆为水泽之类也。文选班孟坚西京赋:“绝坑踰斥。”李善注:“坑音刚。”楚辞九歌大司命:“导帝之兮九坑。”坑与翔、阳为韵,旧校:“‘坑’一作“坑’。”“九坑”当即“九●”,以陆氏为楚人而楚言也。其字从水,从土,或从阜亢声,其义与斥泽同类,传写误从山,而于是王逸注大司命以“九州之山”为说,古文苑又径改作“冈”,颜师古注汉书杨雄传上云:“坑,大阜也,读与冈同。”俱非也。

      〔二三〕宋翔凤曰:“治要作‘及其戾于山陵之阻,隔于九派之间,仆于块磥之津,顿于窈窕之溪’。”案:论衡超奇篇:“极窅冥之深。”谓深窅而幽冥也。

      〔二四〕“蒙茏”,李本、两京本、子汇本、程本、天一阁本、唐本、折中、别解作“蒙笼”,同。汉书晁错传:“草木蒙茏。”师古曰:“蒙茏,覆蔽之貌也。”

      〔二五〕“崭岩”,唐本作“崭岩”,汇函、品节、拔萃作“崭■”,并通。文选班孟坚西都赋:“蹶●岩。”李善注:“毛苌诗传曰:‘●岩,高峻之貌也。’”

      〔二六〕宋翔凤曰:“十六字治要无。”

      〔二七〕“通”,宋翔凤曰:“治要作‘道’。”

      〔二八〕“步担”,宋翔凤曰:“治要作‘徒步’。”案: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担”作“檐”,集韵以为“担”之或体字。

      〔二九〕宋翔凤曰:“十字治要无。”

      〔三0〕宋翔凤曰:“廿一字治要无。”案:汇函、品节、拔萃“僵”误“强”。李为霖曰:“此喻贤者不遇,老于沟壑,不如卑贱见收,令人三复兴叹。”

      〔三一〕宋翔凤曰:“治要‘时’下有‘尚’字。”

      〔三二〕文选宋玉高唐赋:“砾磥磥而相摩兮。”文与此相类,彼以磥磥形容砾石之众多,此则以●●形容枯杨根株之盘互臃肿也。

      〔三三〕“结屈”,李本、子汇本、天一阁本、折中作“诘屈”,汇函、品节、拔萃作“佶屈”,并同音通借,诘屈,谓根株之屈曲也。

      〔三四〕宋翔凤曰:“九字治要无。”

      〔三五〕左传隐公元年:“大都不过参国之一。”又闵公二年:“大都耦国。”史记货殖传:“通邑大都。”大都,犹今言大城市。

      〔三六〕孟子告子上:“大匠能诲人以规矩。”又尽心上:“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大匠,木工之长。

      〔三七〕宋翔凤曰:“‘工’下本有‘则’字,依治要删。”

      〔三八〕宋翔凤曰:“‘断’,子汇作‘斲’。”案:折中亦作“斲”。

      〔三九〕宋翔凤曰:“‘坚’,治要作‘贤’。”

      〔四0〕宋翔凤曰:“‘续’,治要作‘接’。”

      〔四一〕唐晏曰:“按庄子:‘何不虑以为大尊?’韩诗说:‘总名曰爵,其实曰觞。’是尊大而觞小。”

      〔四二〕文选张茂先励志诗:“如彼梓材,弗勤丹漆。”

      〔四三〕宋翔凤曰:“按‘斁’与‘剫’通。”唐晏曰:“案毛传:‘斁,盛也。’又疑‘泽’之假借也。”器案:尚书梓材:“惟其涂丹●。”孔颖达正义:“二文皆言斁,即古涂字。”阮元校勘记曰:“卢文弨云:‘斁乃■之讹。’赵佑云:‘说文●字下引周书曰:惟其■丹●。孔疏盖本此,即古涂字四字,当为疏中之注。’案斁当作■,固为有据,但孔疏自据梅氏所上之本,非本说文也。”今案:说文丹部●下段玉裁注云:“杍材文。■,孔颖达正义本作斁,卫、包改作涂,俗字也。”宋人集韵径改周书之■为斁,云:“斁,涂也。周书:‘斁丹●。’”据此,则斁乃涂字,此为古文之见于疏者。群经音辨二■部:“斁,涂也。音徒。书:‘惟其斁塈茨。’又同路切。”此亦据疏改经文也。唐晏以盛释之,非是。明光,谓丹漆之光辉。文选谢灵运入彭蠡湖口诗:“金膏灭明光。”

      〔四四〕“大牢”,李本、唐本、汇函作“太牢”。

      〔四五〕“采”,李本、子汇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折中、拔萃作“彩”,古通。后不复出。

      〔四六〕说文酉部:“酌,盛酒行觞也。”段玉裁注:“盛酒于觯中以饮人曰行觞。”

      〔四七〕“闭”,原作“闲”,唐本、汇函、折中、拔萃作“闭”,今从之。李本作“●”,即“闲”之俗别字。上文云:“闭绝以关梁。”汉书李寻传:“闭绝私路。”

      〔四八〕“次”,子汇本、唐本、折中作“吹”,不可据。次谓次序也。

      〔四九〕“处地”,折中作“剧地”,不可据。处地,谓出产之地也。

      〔五0〕陈懿典曰:“音韵协律。”翟昆湖曰:“讥刺卑贱小人之见录,快心。”文廷式曰:“此节文似赋颂,楚人固渐染屈、宋之流风也。”唐晏曰:“按此篇用韵,同、通、工与杨、堂并用,异于三百篇,西汉以下之音也。”器案:汉书艺文志诗赋略于屈赋之属之下即列陆赋之属,着录陆贾赋三篇,亡。文心雕龙才略篇曰:“汉室陆贾,首发奇采,赋孟春而选典、诰,其辨之富矣。”陆赋今不可得见矣,读新语之文,不翅尝鼎一脔矣。

      〔五一〕丘琼山曰:“转得有情。”器案:“相绝”与下文“相悬”互文见义,或以“悬绝”并言者,如文选李少卿答苏武书:“步马之势,又甚悬绝”是也。悬绝,犹今言差距甚大。文选左太冲吴都赋:“西蜀之于东吴,小大之相绝也。”即谓小大相距甚远。荀子荣辱篇:“以夫桀、跖之道,是其为相县也,岂直夫刍豢之县糟糠尔哉?”县同悬。白虎通礼乐篇:“贫富不相悬也。”文选嵇叔夜养生论:“至于树养不同,则功收相悬。”义俱与此相同。

      〔五二〕“才力”,唐本作“才美”,肊改。

      〔五三〕宋翔凤曰:“自‘饰以丹漆’以下九十字,治要无。”

      〔五四〕“槁枯”,宋翔凤曰:“治要作‘枯槁’。”

      〔五五〕“之瑚琏者”,宋翔凤曰:“本作‘之器者’,依治要改。”今案:论语公冶长:“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集解:“包曰:‘瑚琏,黍稷之器,夏曰瑚,殷曰琏,周曰簠簋,宗庙之器贵者。’”

      〔五六〕宋翔凤曰:“本作‘通与不通,亦如是也’,依治要改。”杨廉夫曰:“下言高贤大良不为用,文机得心应手。”唐晏曰:“以上以木之材,喻人之才;以下专言人才之用与否。”

      夫穷泽之民,据冰接耜〔一〕之士,或怀不羁之能〔二〕,有禹、皋陶之美〔三〕,纲纪存乎身,万世之术藏于心〔四〕;然身不容于世,无绍介通之者也〔五〕。公卿之子弟,贵戚之党友〔六〕,虽无过人之能〔七〕,然身在尊重之处,辅之者强而饰之众也〔八〕,靡不达也。

      〔一〕“接耜”,宋翔凤曰:“本作‘嗝报’,依治要改。”傅校“嗝”作“嗃”。析中曰:“嗝音革,鸣也。”唐晏曰:“按:‘嗝’疑是‘●’之假借字,说文:‘裘里也,以缯附(原误“傅”)于革也。’‘报’当作‘服’。”案:嗝报不见他书,从宋校依治要改正。

      〔二〕“能”,宋翔凤曰:“本作‘才’,依治要改。”今案:文选邹阳狱中上书自明:“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皁。”李善注:“不羁,谓才行高远,不可羁系也。”

      〔三〕宋翔凤曰:“本作‘身有尧、舜、皋陶之美’,依治要改。”今案:汇函、金丹、折中、拔萃“身”作“具”。品节、金丹、折中、拔萃“皋陶”作“禹、皋”。

      〔四〕宋翔凤曰:“治要无此十二字。”器案:韩非子难一:“万世之利也。”史记晋世家作“万世之功”,说苑权谋作“百世之谋”,术也,谋也,功也,利也,其义一也,犹今言长远利益也。

      〔五〕宋翔凤曰:“本作‘然身不用于世者□□之通故也’,依治要改;别本作‘不用于世者,无使之通故也’。”器案:汇函、别解作“身不用于世者,才之不通故也”,金丹作“身不用于世者,不通故也”,折中作“身不用于世者,莫为之通也”,皆出肊改。文选邹阳狱中上书自明注引作“穷泽之民,身不容于世,无绍介通之”,与治要合。

      〔六〕汉书孔光传:“不结党友。”又杜周传:“方进复奏立党友。”此东汉朋党之滥觞也。

      〔七〕“能”,宋翔凤曰:“本作‘才’,依治要改。”

      〔八〕宋翔凤曰:“本作‘然在尊重之位者,辅助者强,饰之者巧’,依治要改。”今案:汇函、金丹本又作“然在尊位之重者”,亦以肊为之耳。

      昔扁鹊居宋〔一〕,得罪于宋君,出〔二〕亡之卫,卫人有病将死者,扁鹊至其家,欲为治之。病者之父谓扁鹊曰:“言子病甚〔三〕笃,将为〔四〕迎良医治〔五〕,非子所能治也。”退而不用,乃使灵巫〔六〕求福请命,对扁鹊而咒,病者卒死,灵巫不能治也〔七〕。夫扁鹊天下之良医,而不能与灵巫争用者,知与不知也〔八〕。故事求远而失近〔九〕,广藏而狭弃,斯之谓也。

      〔一〕折中无“居宋”二字。姚大章曰:“扁鹊、宫之奇、鲍丘三人,事虽不同,其不遇一也。”器案:史记扁鹊传:“扁鹊者,勃海郡郑人也,姓秦氏,名越人。”集解、索隐俱谓“郑”当作“鄚”。正义:“家于卢国,因命之曰卢医也。”扬子法言重黎篇:“扁鹊,卢人也,而医多卢。”注:“太山卢人。”淮南子齐俗篇高诱注:“扁鹊,卢人,姓秦,名越人,赵简子时人。”史记正义又云:“黄帝八十一难序云:‘秦越人与轩辕时扁鹊相类,仍号之为扁鹊。’”案汉书艺文志方技略经方:“泰始黄帝扁鹊俞拊方二十三卷。”注:“应劭曰:‘黄帝时医也。’”寻轩辕本纪:“帝乃着内外经,……又有扁鹊、俞跗二臣定脉方。”盖秦越人以医名,时人以古之名医谥之,扁鹊传所谓“在赵者名扁鹊”是也。史记载扁鹊与赵简子事,谓当晋昭公时,索隐正之,云:“案左氏,简子专国,在定、顷二公之时,非当昭公之世,且赵系家叙此事,亦在定公之初。”则当周景王、敬王之世也。战国策秦策上载医扁鹊见秦武王,秦武王元年,当周赧王五年,相去二百余年。扁鹊传又言:“秦太医令李醯自知伎不如扁鹊也,使人刺杀之。”则鹊之死久矣。盖善医之人,古皆称为扁鹊,犹善射之人,古皆称为羿矣。淮南子俶真篇:“是故虽有羿之知,而无所用之。”高诱注:“是说上古之时也,但甘卧治化自行,故曰‘虽有羿之知,其无所用之’。是尧时羿善射,能一日落九乌,缴大风,杀窫窳,斩九婴,射河伯之知巧也,非有穷后羿也。”盖高氏已知羿非一人也。论语宪问:“羿善射。”孔注曰:“羿,有穷国之君,篡夏后相之位,其臣寒浞杀之。”左传襄公四年载其事云:“昔夏后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迁于穷石,因夏氏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则有穷之君亦以善射名羿也。孟子告子:“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赵注:“羿,古之善射者。”又尽心篇:“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以羿兴大匠对言,明古之善射之人皆称为羿矣。与古之善医之人皆称为扁鹊,其事正相比也。

      〔二〕折中无“出”字。

      〔三〕折中无“甚”字。

      〔四〕“为”,天一阁本、品节作“谓”,古通。折中无“为”字。

      〔五〕折中无“治”字。唐晏曰:“(“治”)疑衍,否则下有‘之’字。”

      〔六〕灵巫,犹言神巫,墨子迎敌祠:“徙外宅诸名大祠,灵巫或祷焉。”

      〔七〕唐晏曰:“案此事别无所考见。”器案:史记扁鹊传云:“信巫不信医,亦不治也。”

      〔八〕陈懿典曰:“又以扁鹊结出知不知意,甚有关键,有照应。”

      〔九〕孟子离娄上:“道在迩而求之远。”

      昔宫〔一〕之奇为虞公画计,欲辞晋献公璧马之赂,而不假之夏阳之道〔二〕,岂非金石之计哉〔三〕!然虞公不听者,惑于珍怪之宝也〔四〕。

      〔一〕“宫”,宋翔凤本误作“公”。

      〔二〕左传僖公二年:“晋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宝也。’对曰:‘若得道于虞,犹外府也。’公曰:‘宫之奇存焉。’对曰:‘宫之奇之为人也,懦而不能强谏,且少长于君,君昵之,虽谏,将不听。’乃使荀息假道于虞,曰:‘冀为不道,入自颠軨,伐鄍三门;冀之既病,则亦唯君故。今虢为不道,保于逆旅,以侵敝邑之南鄙;敢请假道以请罪于虢。’虞公许之,且请先伐虢,宫之奇谏,不听,遂起师。夏,晋里克、荀息帅师会虞师伐虢,灭下阳。”又五年:“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寇不可翫,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谚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公曰:‘晋,吾宗也,岂害我哉?’对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从,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为文王卿士,勋在王室,藏于盟府,将虢是灭,何爱于虞!且虞能亲于桓、庄乎?其爱之也?桓、庄之族何罪?而以为戮,不唯偪乎?亲以宠偪,犹尚害之,况以国乎?……’弗听,许晋使。宫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腊矣。在此行也,晋不更举矣。’八月,晋侯围上阳。……冬十二月丙子朔,晋灭虢,虢公丑奔京师。师还,馆于虞,遂袭虞,灭之。”下阳,公羊、谷梁俱作夏阳。

      〔三〕后汉书冯衍传:“故信庸庸之论,破金石之策。”注:“金石以谕坚。”金石之计,犹言金石之策也。

      〔四〕唐晏曰:“按谷梁传,晋以璧马假道,宫之奇谏曰:‘晋国之使者,其辞卑而币重,必不便于虞。’虞公弗听。”

      鲍丘〔一〕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于蒿庐〔二〕之下,而不录于世〔三〕,利口〔四〕之臣害之也〔五〕。

      〔一〕戴彦升曰:“考汉书儒林传:‘申公,鲁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齐人浮邱伯,受诗。’又云:‘申公以诗、春秋授,而瑕邱江公尽能传之。’又云:‘瑕邱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楚元王交传:‘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同受诗于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夫谷梁家始自江公,而江公受之申公,申公受之浮邱伯,浮邱伯为孙卿门人;今荀子礼论、大略二篇具谷梁义,则荀卿谷梁之初祖也。荀卿晚废居楚,陆生楚人,故闻谷梁义欤?盐铁论:‘包邱子与李斯俱事荀卿。’本书资贤(当作“质”)篇:‘鲍邱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鲍邱即包邱子,即浮邱伯也。楚元王传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时儒生。’陆生盖尝与浮邱伯游,故称其德行,或即受其谷梁学欤?”文廷式曰:“鲍丘俟考。”唐晏曰:“盐铁论:‘李斯与包邱子俱事荀卿,包邱子不免瓮牖蒿庐。’按即浮邱伯。”器案:盐铁论毁学篇:“昔李斯与包丘子俱事荀卿,既而李斯入秦,遂取三公,据万乘之权,以制海内,功侔伊、望,名巨太山;而包丘子不免于瓮牖蒿庐,如潦岁之蛙,口非不众也,卒死于沟壑而已。”案太平御览八四一引盐铁论作“鲍邱子”,汉书楚元王交传:“俱受诗于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时儒生。’”刘向孙卿书录:“春申君死,而孙卿废,因家兰陵,李斯尝为弟子,已而相秦,及韩非号韩子,又浮丘伯皆受业为名儒。”鲍、包、浮,一音之转。

      〔二〕“蒿庐”,原作“嵩庐”,今改正。唐晏曰:“疑当作‘蒿’。”器案:盐铁论毁学篇:“包丘子不免于瓮牖蒿庐。”即本陆氏此文,今据改正。史记褚先生东方朔传:“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寻周礼地官载师职:“以宅田土田贾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赏田牧田任远郊之地。”注:“故书‘郊’或为‘蒿’。”然则蒿庐盖谓郊外之庐,“伏处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即下文所谓“弃于野”、“或隐于田里”也。

      〔三〕录,录用,齿录。后汉书袁绍传:“广罗英雄,弃瑕录用。”

      〔四〕论语阳货:“恶利口之覆邦家者。”集解:“孔曰:‘利口之人,多言少实,苟能悦媚时君,倾覆国家。’”孟子尽心下:“恶利口。”

      〔五〕胡雅斋曰:“三段或借类相形,或援引作证,意愈真愈妙。”

      凡人莫不知善之为善,恶之为恶;莫不知学问之有益于己,怠戏之无益于事也〔一〕。然而为之者情欲放溢,而人不能胜其志也。人君莫不知求贤以自助,近贤以自辅;然贤圣或隐于田里,而不预国家之事者,乃观听之臣〔二〕不明于下,则闭塞之讥归于君〔三〕;闭塞之讥归于君,则忠贤之士弃于野;忠贤之士弃于野,则佞臣之党存于朝;佞臣之党存于朝,则下不忠于君;下不忠于君,则上不明于下;上不明于下,是故天下所以倾覆也〔四〕。

      〔一〕李为霖曰:“又一转,更有遐思。”

      〔二〕观听之臣,即耳目之臣。尚书益稷:“臣作朕股肱耳目。”孔颖达正义:“言己动作视听,皆由臣也。”又冏命:“充耳目之官。”孔氏传:“充备侍从,在视听之官。”

      〔三〕吕东莱曰:“连环结锁,神妙。”

      〔四〕王凤洲曰:“此篇言人才之通塞有数,惟人主不明,故贤者弃逐,不才者通显,其借喻俱照出正意,所谓‘喻而非喻,真而非真’者。至叙事空阔,总说关锁尤高。”李为霖曰:“君子抱道自处,故以道为屈伸,非汤、武为之君,终不遇也。小人以容悦逢君,虽庸君世主无不合,所以常遇。篇中以大木枯杨立喻至切,何也?获大木难,枯杨便也。且叙事娴美,关锁尤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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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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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德〔一〕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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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黄震曰:“至德言善治者不尚刑。”戴彦升曰:“至德、怀虑二篇,称晋厉、齐庄、楚灵、宋襄、鲁庄,盖着古成败之国,而警乎马上得天下之言也。”唐晏曰:“此篇主修德。”器案:孝经开宗明义章:“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后有广至德章,即以“顺民”为言。陆氏此文,言至德在得民,亦儒家之旨也。

      夫欲富〔一〕国强〔二〕威,辟〔三〕地服远者,必得之于民;〔四〕欲建〔五〕功兴誉,垂名烈,流荣华者〔六〕,必取之于身。故〔七〕据万乘之国〔八〕,持百姓之命,苞山泽之饶,主〔九〕士众之力,而功不存乎〔一0〕身,名不显于世者,乃〔一一〕统理之非也。

      〔一〕“富”,宋翔凤曰:“本作‘建’,据治要改。”

      〔二〕“强”,李本、程本、两京本、品节、拔萃误作“疆”。

      〔三〕“辟”,宋翔凤曰:“本作‘辟’,据治要改。”案:天一阁本作“辟”。汇函曰:“与‘辟’同。”

      〔四〕品节曰:“此言立功成名在得民,在治身,不在威武。”李为霖曰:“得民则国强,治身则功立,故下以君子为治之道立言,又以四君之失证之,开合有法。”

      〔五〕“建”,宋翔凤曰:“本作‘立’,据治要改。”

      〔六〕宋翔凤曰:“本作‘垂名流光显荣华者’,依治要改。”

      〔七〕“故”,别解作“夫”。

      〔八〕宋翔凤曰:“治要作‘千乘之众’。”

      〔九〕“主”,别解作“王”,天一阁本、唐本作“至”,俱误。本行篇:“主九州之众。”用法与此同。

      〔一0〕“存乎”,宋翔凤曰:“本作‘在于’,依治要改。”

      〔一一〕宋翔凤曰:“治要无‘乃’字。”

      天地之性,万物之类,怀德〔一〕者众归之,恃刑〔二〕者民畏之,归之则充〔三〕其侧,畏之则去其域〔四〕。故设刑者不厌轻,为德者不厌重,行罚者不患薄,布赏者不患厚〔五〕,所以亲近而致远也〔六〕。

      〔一〕宋翔凤曰:“‘怀德’本作‘儴道’,子汇本、抄本作‘穰道’,依治要改。”唐晏曰:“按尔雅释诂:‘儴,因也。’按亦所谓‘着秦之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是。”

      〔二〕“刑”,汇函、品节、拔萃误作“形”。

      〔三〕“充”,宋翔凤曰:“本作‘附’,依治要改。”

      〔四〕宋翔凤曰:“‘域’,治要作‘城’。”金丹曰:“此即得道者多助之意。”

      〔五〕盐铁论周秦篇:“故高皇帝约秦苛法,慰怨毒之民,而长和睦之心,唯恐刑之重而德之薄也。”读此文,知汉高之省刑,盖亦受陆生之影响矣。

      〔六〕宋翔凤曰:“‘远’上本有‘疏’字,依治要删。”唐晏曰:“即悦近来远意。”

      夫形〔一〕重者则心烦〔二〕,事众者则身劳〔三〕;心烦者则刑罚纵横而无所立,身劳者则百端回邪〔四〕而无所就。是以君子之为治也〔五〕,块〔六〕然若无事,寂然若无声〔七〕,官〔八〕府若无吏〔九〕,亭落〔一0〕若无民,闾里不讼于巷〔一一〕,老幼不愁于庭〔一二〕,近者无所议,远者无所听〔一三〕,邮〔一四〕无夜行之卒〔一五〕,乡〔一六〕无夜召之征〔一七〕,犬不夜吠,鸡〔一八〕不夜鸣,耆老甘味〔一九〕于堂,丁男〔二0〕耕耘于野〔二一〕,在朝者〔二二〕忠于君,在家者孝于亲;于是赏善罚恶而润色〔二三〕之,兴辟雍庠序而教诲之〔二四〕,然后贤愚异议,廉鄙异科,长幼异节,上下有差〔二五〕,强弱相扶,大小相怀,尊卑相承,雁行〔二六〕相随,不言而信〔二七〕,不怒而威〔二八〕,岂待〔二九〕坚甲利兵〔三0〕、深牢刻令〔三一〕、朝夕切切〔三二〕而后行哉〔三三〕?

      〔一〕“形”,宋翔凤曰:“治要作‘刑’。”案:子汇本、金丹亦作“刑”。

      〔二〕“心烦”,宋翔凤曰:“本作‘身劳’,依治要改。”今案:楚辞屈原卜居:“心烦虑(一作“意”)乱,不知所从。”注:“迷所着也。一云,迷瞀眩也。”

      〔三〕“身劳”,宋翔凤曰:“本作‘心烦’,依治要改。”真西山曰:“精言可诵。”

      〔四〕礼记乐记:“回邪曲直,各归其分。”正义:“回谓乖违,邪谓邪辟。”回邪、回邪同。

      〔五〕庄九微曰:“得天下者得其民,民不可以刑罚威,而可以道德聚,其知本之论乎!”

      〔六〕“块”,宋翔凤曰:“治要作‘混’。”案:谷梁传僖公五年:“块然受诸侯之尊。”注:“块然,安然也。”

      〔七〕宋翔凤曰:“治要无两‘若’字。文选注廿六引新语曰:‘君子之治也,混然无事,寂然无声。’”案:文选注见潘安仁在怀县作诗。茅鹿门曰:“韵语铿铿。”

      〔八〕“官”,李本误“宫”。

      〔九〕宋翔凤曰:“治要‘吏’作‘人’。”唐晏曰:“意林作‘事’。”黄东发曰:“盛治气象。”金丹曰:“言政尚易简,不事烦苛也。”

      〔一0〕周广业曰:“汉书:‘秦制,十里一亭。’广雅:‘落,居也。’李贤曰:‘今人谓院为落。’”器案:北方乡村率以某格庄、某各庄为名,各、格亦落之音转也。

      〔一一〕器案:讼于巷,即所谓“庶人议”也。史记始皇本纪:“三十四年,李斯议烧诗、书、百家语云:‘入则心非,出则巷议。’”盐铁论相刺篇:“鄙人不能巷言面违。”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也。”如淳注曰:“王者欲知闾巷风俗,故立稗官,使称说之。”曰巷讼,曰巷议,曰巷言,曰巷语,其义一也。

      〔一二〕宋翔凤曰:“意林引云:‘犬不夜吠,鸡不夜鸣,家若无声,官府若无事,亭落若无人,闾里不讼,老者不愁,君子之治也。’按:‘家’当作‘寂’,古文作‘●’。”今案:意林本作“耆老”,不作“老者”。

      〔一三〕宋翔凤曰:“治要无‘闾里’以下廿二字。”

      〔一四〕宋翔凤曰:“‘邮’下本有‘驿’字,依治要删。”器案:天一阁本、唐本“邮”下有“亭”字,亭已见上文,不应复重。后汉书郭太传注、续汉书舆服志上注引风俗通:“汉改邮为置,置者,度其远近之间置之也。今吏邮书传府督邮职掌此。”

      〔一五〕“卒”,宋翔凤曰:“本作‘吏’,依治要改。”

      〔一六〕宋翔凤曰:“‘乡’下本有‘闾’字,依治要删。”

      〔一七〕“召”,宋翔凤曰:“本作‘名’,依治要改。”案:子汇本、品节、金丹作“召”。

      〔一八〕“鸡”,宋翔凤曰:“本作‘乌’,抄本作‘鸟’,依治要、意林改。”唐本作“鸟”,云:“意林作‘鸡’。”

      〔一九〕甘味,即老子四十三章“甘其食”之意。史记苏秦传:“食不甘味。”

      〔二0〕史记主父偃传:“发天下丁男以守河北。”汉书严安传:“丁男被甲。”案史记项羽本纪:“楚、汉久相持未决,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漕。”寻上文云:“萧何亦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集解:“孟康曰:‘古者,二十而傅,三年耕有一年储,故二十三年而后役之。’如淳曰:‘律:年二十三傅之畴官,各从其父畴内学之。高不满六尺二寸以下为罢癃。汉仪注:民年二十三为正,一岁为材官骑士,习射御,驰战阵。又曰:年五十六衰老,乃得免为庶民,就田里。’”然则丁壮盖谓年满二十三之人,亦即所谓正也。

      〔二一〕宋翔凤曰:“本作‘老者息于堂,丁壮者耕耘于田’,依治要改。”金丹曰:“此段言养民之政。”

      〔二二〕宋翔凤曰:“治要无‘者’字,下同。”

      〔二三〕论语宪问:“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邢昺疏:“修饰润色,皆谓增修使华美也。”

      〔二四〕金丹曰:“此段言教民之政。”

      〔二五〕“有差”,金丹作“异差”。

      〔二六〕诗郑风大叔于田:“两骖雁行。”正义:“如雁之行相次序也。”文选丘希范与陈伯之书:“雁行有序。”注:“应劭汉官仪:‘典职杨乔纠羊柔曰:柔知丞郎,雁行有序。’”

      〔二七〕宋翔凤曰:“治要作‘虽不言而信诚’。”

      〔二八〕宋翔凤曰:“‘威’下治要有‘行’字。”唐晏曰:“按古韵,科、差、随固协,怀与威亦协,而从无二音并用者,此亦汉初音变也。”

      〔二九〕“待”,宋翔凤曰:“本作‘恃’,依治要改。”

      〔三0〕孟子梁惠王上:“可使制挺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

      〔三一〕“深牢刻令”,宋翔凤曰:“本作‘深刑刻法’,依治要改。”

      〔三二〕论语子路:“朋友切切偲偲。”集解:“马曰:‘切切偲偲,相切责之貌。’”

      〔三三〕王浚川曰:“一反绾上有力。”廖安止曰:“应前穰道(今改“怀德”)众归之。”

      昔者〔一〕,晋厉〔二〕、齐庄〔三〕、楚灵〔四〕、宋襄〔五〕,乘〔六〕大国之权,杖〔七〕众民之威,军师横出,陵轹〔八〕诸侯,外骄敌国,内刻〔九〕百姓,邻国之雠结于外,群臣〔一0〕之怨积于内,而欲建金石之统〔一一〕,继〔一二〕不绝之世,岂不难哉?故宋襄死于泓〔一三〕之战〔一四〕,三君弒于臣〔一五〕之手〔一六〕,皆轻师尚威〔一七〕,以致〔一八〕于斯,故春秋重而书之,嗟〔一九〕叹而伤之。三君强其威而失其国〔二0〕,急其刑而自贼,斯乃去事之戒,来事之师也〔二一〕。

      〔一〕宋翔凤曰:“本无‘者’字,治要有。”

      〔二〕晋厉公,景公之子,名寿曼,一作州满,其作州蒲者,误也,见史记晋世家。

      〔三〕齐庄公名光,见史记齐太公世家。

      〔四〕楚灵王名围,见史记楚世家。

      〔五〕宋襄公名兹甫,见史记宋微子世家。

      〔六〕“乘”,宋翔凤曰:“本作‘秉’,依治要改。”

      〔七〕“杖”,汇函作“仗”。

      〔八〕史记楚世家:“陵轹中国。”字亦作“辚轹”,史记司马相如传:“观徒车之所辚轹。”正义:“辚,践也。轹,辗也。”

      〔九〕“刻”,宋翔凤曰:“本作‘克’,子汇本、抄本并作‘克’,从治要改。”

      〔一0〕“群臣”,宋翔凤曰:“本作‘臣下’,依治要改。”

      〔一一〕宋翔凤曰:“‘统’本作‘功’,依治要改。”器案:金石,谓所建统绪,可铭之金石。吕氏春秋求人篇:“功绩铭乎金石。”高诱注:“金,钟鼎也。石,丰碑也。”文选曹子建与杨德祖书:“留金石之功。”注:“吴越春秋:‘乐师谓越王曰:君王德可刻金石。’”

      〔一二〕“继”,宋翔凤曰:“本作‘终传’,依治要改。”案:礼记中庸:“继绝世。”语又见论语尧曰篇。

      〔一三〕“泓”,宋翔凤曰:“本作‘泓水’,依治要删。”

      〔一四〕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又二十三年:“夏五月,宋襄公卒,伤于泓故也。”案: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以为“公伤股,三日而死”,未可据。唐晏曰:“按谷梁僖二十三传:‘兹父之不葬,何也?失民也。失民何也?以其不教民战,则是弃其师也。为人君而弃其师,其民孰以为君哉?’”

      〔一五〕“臣”下,宋翔凤曰:“本有‘子’字,依治要删。”

      〔一六〕唐晏曰:“谷梁传成二十八年:‘晋弒其君州蒲。称国以弒君,恶甚也。’又襄二十五年:‘齐弒其君光。’传:‘庄公失言,淫于崔氏。’又昭公十有三年:‘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弒其君虔于干溪。’传:‘弒君者日,不日,比不弒也。’”

      〔一七〕“皆轻师尚威”,宋翔凤曰:“本作‘皆轻用师而尚威力’,今依治要改。”

      〔一八〕“致”,宋翔凤曰:“本作‘至’,依治要。”

      〔一九〕“嗟”,两京本误“差”。

      〔二0〕宋翔凤曰:“本作‘是三君皆强其盛而失国’,依治要删改,子汇本‘盛’亦作‘威’。”案:拔萃“君”误“军”。

      〔二一〕本书行事篇:“追治去事,以正来世。”去事,谓往事、前事也。战国策赵策上:“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文选过秦论引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王凤洲曰:“此篇言立功成名,在得民治身,不在威武。首反起,方转正说,文机流动,而叙事得体,大方手笔。”汪南溟曰:“正意结在言外。”李为霖曰:“此篇议论国政,深得为治体要,而铺叙严正,语多流丽,不落纤媚,古韵铿然。”

      鲁庄公一年之中,以三时兴筑作〔一〕之役,规虞〔二〕山林草泽之利,与民争田渔薪菜之饶〔三〕,刻桷丹楹〔四〕,眩曜靡丽,收民〔五〕十二之税〔六〕,不足以供邪曲〔七〕之欲,缮不用之好,以快妇人之目〔八〕,财尽于骄淫,力疲于不急〔九〕,上困于用,下饥于食,乃遣臧孙辰请滞积于齐〔一0〕,仓〔一一〕■空匮,外人知之〔一二〕,于是为齐、卫、陈、宋〔一三〕所伐〔一四〕,贤臣出,邪臣乱〔一五〕,子般杀,鲁国危也〔一六〕。公子牙、庆父之属,败上下之序,乱男女之别,继位者无所定,逆乱者无所惧。于是〔一七〕齐桓公遣大夫高子立僖公而诛夫人,逐庆父而还〔一八〕季子,然后社稷复存,子孙反业〔一九〕,岂不谓微弱者哉?故为威不强还自亡,立法不明还自伤,鲁庄公之谓也。故春秋谷(缺)〔二0〕

      〔一〕左传桓公六年:“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杜注:“三时,春夏秋。”正义:“春夏秋三时,农之要节,为政不害于民,得使尽力耕耘,自事生产,故百姓和而年岁丰也。”兴筑作,即大兴土木。

      〔二〕“虞”,宋翔凤曰:“本作‘固’,依治要改。”案:治要是。尚书舜典:“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孔氏传:“虞,掌山泽之官。”此文即谓“掌山林草泽之利”也。

      〔三〕唐晏曰:“谷梁传庄公三十一年:‘春,筑台于郎;夏,筑台于薛;秋,筑台于秦。’传:‘不正,罢民三时,虞山林薮泽之利;且财尽则怨,力尽则怼,君子危之。’”器案:谷梁传庄公二十八年:“冬,筑微。山林薮泽之利,所以与民共也,虞之,非正也。”范宁集解:“虞,典禽兽之官,言规固而筑之,又置官司以守之,是不与民共同利也。”汉书食货志上:“诸儒多言盐铁官及北假田官、常平仓可罢,毋与民争利。上(元帝)从其议,皆罢之。”此文与民争田渔薪菜之饶,亦与民争利之一端也。

      〔四〕杜预春秋序:“故发传之体有三,而为例之情有五。……四曰:尽而不污。直书其事,具文见义,丹楹刻桷、天王求车、齐侯献捷之类是也。”孔颖达疏:“曲礼:‘制宫庙之饰,楹不丹,桷不刻。’庄二十三年:‘秋,丹桓宫楹。’二十四年:‘春,刻桓宫桷。’……皆非礼而动,直书其事,不为之隐,具为其文,以见讥意,是其事实尽而不有污曲也。”

      〔五〕宋翔凤曰:“本无‘民’字,依治要增。”

      〔六〕论语颜渊:“二,吾犹不足。”集解:“孔曰:‘二谓什二而税。’”公羊传宣公十五年:“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多乎十一,大桀小桀。”此十二之税,即谓其奢泰,多取于民,比之于桀也。

      〔七〕“邪曲”,宋翔凤曰:“本作‘回邪’,依治要改。”

      〔八〕“快”,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原缺,子汇本、唐本作“悦”,宋翔凤本依治要改为“膳不足好,以快妇人之目”。孙诒让曰:“案此当作‘缮不用之好’,谓修缮无用之玩好也。前无为篇云:‘缮雕琢刻画之好。’文例与此正同。治要所引,亦有挩误。”按孙说是,今从之改正。唐晏曰:“谷梁庄二十四年:‘刻桷,非正也。夫人,所以崇宗庙也,取非礼,与非正,而加之于宗庙,以饰夫人,非正也。’”

      〔九〕宋翔凤曰:“本作‘人力罢于不急’,依治要改。”案:荀子天论:“不急之察。”战国策秦策:“捐不急之官。”

      〔一0〕“滞积”原缺,子汇本作“籴”。国语鲁语上:“文仲以鬯圭与玉磬如齐告籴曰:‘……不腆先君之敝器,敢告滞积,以纾执事。’”今据补“滞积”二字。谷梁传庄公二十八年:“臧孙辰告籴于齐。国无三年之畜,曰国非其国也。一年不升,告籴诸侯。告,请也,籴也,籴也,不正,故举臧孙辰以为私行也。国无九年之畜曰不足,无六年之畜曰急,无三年之畜曰国非其国也。诸侯无粟,诸侯相归粟,正也。臧孙辰告籴于齐,告,然后与之,言内之无外交也。古者税什一,丰年补败,不外求而上下皆足也。虽累凶年,民弗病也。一年不艾,而百姓饥,君子非之。不言如,为内讳也。”范宁集解曰:“臧孙辰,鲁大夫臧文仲。”

      〔一一〕“仓”,天一阁本误“食”。

      〔一二〕宋翔凤曰:“治要无‘乃遣’以下十六字。”

      〔一三〕“齐卫陈宋”,宋翔凤曰:“本作‘宋卫陈’,无‘齐’字,依治要增。”

      〔一四〕唐晏曰:“按:谷梁庄二十八年传:‘臧孙辰告籴于齐,告,然后与之,言内之无外交也。古者,税什一,丰年补败,不外求而上下皆足也,虽累凶年,而民弗病也。’至宋、陈、卫伐鲁,事不见春秋,疑是谷梁旧说。”

      〔一五〕宋翔凤曰:“‘邪’本作‘叛’,依治要改。”说苑臣术篇:“故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六邪者,一曰,安官贪禄,营于私家,不务公事,怀其智,藏其能,主饥于论,渴于策,犹不肯尽节,容容乎与世浮沈上下,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二曰,主所言皆曰善,主所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即进之以快主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其后害,如此者谀臣也。三曰,中实颇险,外貌小谨,巧言令色,又心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而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而匿其美,使主妄行过任,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四曰,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反言易辞,而成文章,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朝廷,如此者谗臣也。五曰,专权擅势,持招国事,以为轻重,私门成党,以富其家,又复增加威势,擅矫主命,以自贵显,如此者贼臣也。六曰,谄言以邪,坠主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入则辩言好辞,出则更复异其言语,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闲,伺候可推,因而附然,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此者亡国之臣也。”

      〔一六〕宋翔凤曰:“‘杀’下本有‘而’字,‘鲁’下本缺二字,依治要改。”

      〔一七〕“是”字原挩,各本俱有,今补。

      〔一八〕“还”,唐本作“返”。

      〔一九〕史记鲁世家:“初,庄公筑台临党氏,见孟女,说而爱之,许立为夫人,割臂以盟。孟女生子斑,斑长,说梁氏女,往观;圉人荦自墙外与梁氏女戏,斑怒鞭荦。庄公闻之曰:‘荦有力焉,遂杀之,是未可鞭而置也。’斑未得杀,会庄公有疾。庄公有三弟,长曰庆父,次曰叔牙,次曰季友。庄公取齐女为夫人,曰哀姜。哀姜无子,哀姜娣曰叔姜,生子开。庄公无适嗣,爱孟女欲立其子斑。庄公病,而问嗣于弟叔牙,叔牙曰:‘一继一及,鲁之常也。庆父在,可为嗣,君何忧?’庄公患叔牙欲立庆父,退而问季友,季友曰:‘请以死立斑也。’庄公曰:‘曩者,叔牙欲立庆父,奈何?’季友以庄公命,命牙待于针巫氏,使针季劫饮叔牙以鸩曰:‘饮此则有后奉祀,不然,死且无后。’牙遂饮鸩而死,鲁立其子为叔孙氏。八月癸亥,庄公卒,季友竟立子斑为君,如庄公命,待丧舍于党氏。先时,庆父与哀姜私通,欲立哀姜娣子开,及庄公卒,而季友立斑。十月己未,庆父使圉人荦杀鲁公子斑于党氏,季友奔陈,庆父竟立庄公子开,是为愍公。愍公二年,庆父与哀姜通益甚,哀姜与庆父谋,杀愍公而立庆父。庆父使卜齮袭杀愍公于武闱。季友闻之,自陈与愍公弟申如邾,请鲁求内之。鲁人欲诛庆父,庆父恐,奔莒,于是季友奉子申入,立之,是为厘公。厘公亦庄公少子,哀姜恐,奔邾。季友以赂如莒,求庆父,庆父归,使人杀庆父,庆父请奔,弗听,乃使大夫奚斯行哭而往,庆父闻奚斯音,乃自杀。齐桓公闻哀姜与庆父乱以危鲁,乃召之邾而杀之,以其尸归,戮之鲁,鲁厘公请而葬之。”愍公即春秋之闵公,厘公即僖公。文选陈孔璋檄吴将校部曲文:“百姓安堵,四民反业。”

      〔二0〕戴彦升曰:“至德篇末‘故春秋谷’(下缺),似引传说鲁庄公事而缺其文。”唐晏曰:“阙文下,当是引谷梁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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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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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虑〔一〕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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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黄震曰:“怀虑言立功当专一。”品节曰:“此言忠诚专一者成名,二三诡随者辱殆。”唐晏曰:“此篇义主窒欲。”

      怀异〔一〕虑者不可以立计〔二〕,持两端〔三〕者不可以定威。故治外者必调内,平远者必正近。纲维〔四〕天下,劳神八极者,则忧不存于家。养气治性〔五〕,思通精神,延寿命者,则志不流于外〔六〕。据土〔七〕子民〔八〕,治国治众者,不可以图利,治产业,则教化不行,而政令不从〔九〕。苏秦、张仪〔一0〕,身尊〔一一〕于位,名显于世,相六国,事六君,威振〔一二〕山东〔一三〕,横说诸侯,国异辞,人异意,欲合弱而制强,持衡〔一四〕而御纵,内无坚计,身无定名〔一五〕,功业不平〔一六〕,中道〔一七〕而废,身死于凡人之手,为天下所笑者〔一八〕,乃由辞语不一,而情欲放佚故也〔一九〕。

      〔一〕宋翔凤曰:“本缺二字,依子汇本增。”案:傅校本、唐本、汇函、品节、金丹有此二字。

      〔二〕金丹曰:“怀异虑,谓心术不一也。”

      〔三〕淮南子修务篇:“所谓言者,齐于众而同于俗,今不称九天之顶,则言黄泉之底,是两末之端议,何可以公论乎?”史记晋世家:“晋闻楚之伐郑,发兵救郑,其来持两端,故迟。”太平御览四0六引阮子政论:“朝有两端之议,家有不协之论,至令父子不同好,兄弟异交友,破和穆之道,长诤讼之端。”此皆言持两端者之不可以成事也。

      〔四〕宋翔凤曰:“本缺一字,依别本补。子汇本作‘纪’。”案:金丹、唐本作“纪”。

      〔五〕说苑建本篇:“学者所以反情治性。”义与此同。天一阁本“养气”作“养亲”,非是。

      〔六〕宋翔凤曰:“‘流’字本缺,依别本补,子汇本作‘役’。”案:金丹、唐本亦作“役”。

      〔七〕“土”,宋翔凤本作“上”,不可据。据土子民,即有土有民之义。史记孔子世家:“楚令尹子西曰:‘今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

      〔八〕礼记表记:“子民如父母。”正义:“子谓子爱于民,如父母爱子也。”汉书景十三王传:“多欲不宜君国子民。”

      〔九〕唐晏曰:“公仪所以拔葵去妇。”

      〔一0〕苏秦、张仪,史记俱有传。汉书艺文志诸子略纵横家:“苏子三十一篇。”本注:“名秦,有列传。”又张子十篇。”本注:“名仪,有列传。”

      〔一一〕“尊”,金丹作“荣”。

      〔一二〕“振”,金丹作“震”。

      〔一三〕器案:山东谓二崤及函谷以东之地,贾谊过秦论称“秦孝公据殽、函之固”,即谓殽、函以西为秦,殽、函以外,即山东之地,泛指六国,故常以山东与秦对言。战国策秦策上:“王襟以山东之险,带以河曲之利,韩必为关中之侯。”又范睢说秦王曰:“今反闭关,而不敢窥兵于山东者,是穰侯为国谋不忠,而大王之计有所失也。”又曰:“臣居山东,闻齐之有田单,不闻其有王;闻秦之有太后、穰侯、泾阳、华阳、高陵,不闻其有王。”秦策下:“应侯言于秦昭王曰:‘客新有从山东来者蔡泽,其人辨士。’”又顿弱曰:“山东战国有六,威不掩于山东,而掩于母。”又赵策上:“苏秦始合从说赵王曰:‘……秦欲已得行于山东,……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如赵强。……六国从亲以摈秦,秦必不敢出兵于函谷关以害山东矣。’”又机赫谓赵王曰:“然山东不能易其路,兵弱也。弱而不能相壹,是何秦之智,山东之愚也。是臣之所为山东之忧也。”又曰:“今山东之主,不知秦之即己也。”又赵策下司空马说赵王:“秦衔赂以自强,山东必恐亡赵自危。”又曰:“则是大王名亡赵之半,实得山东以敌秦,秦不足亡。”过秦论:“山东豪俊并起而亡秦族矣。”又云:“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一四〕宋翔凤曰:“本作‘横’,子汇作‘衡’,通。”

      〔一五〕管子九守:“按实而定名。”定名即正名,谓有一定不变之名也。

      〔一六〕“平”,宋翔凤曰:“按疑作‘卒’。”案:唐本作“成”。

      〔一七〕礼记表记:“中道而废。”语又见论语雍也篇。案:犹今言半途而废也。

      〔一八〕器案:古书常称身死国亡之人为为天下笑,盖亦取鉴之义也。吕氏春秋疑似篇:“至于后,戎寇真至,幽王之身,乃死于丽山之下,为天下笑。”淮南泛论篇:“夏桀,殷纣之盛也,人迹所至,舟车所通,莫不为郡县;然而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有亡形也。”战国策秦策上:“智伯瑶残范、中行,围逼晋阳,卒为三家笑。”文选贾谊过秦论:“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史记淮阴侯列传:“始常山王、成安君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争张黡、陈泽之事,二人相怨,常山王背项王,奉项婴头而窜逃,归于汉王,汉王借兵而东下,杀成安君泜水之南,头足异处,卒为天下笑。”

      〔一九〕杨廉夫曰:“苏、张以二三败,可为断案。”金丹曰:“此大段言政不出于一,则天下不治也。”

      故管仲相桓公,诎节〔一〕事君,专心一意〔二〕,身无境外之交〔三〕,心无欹斜之虑〔四〕,正其国如〔五〕制天下,尊其君而屈〔六〕诸侯,权行〔七〕于海内,化流于诸夏〔八〕,失道者诛,秉义者显,举一事而天下从,出一政〔九〕而诸侯靡〔一0〕。故圣人执一政以绳百姓,持一概〔一一〕以等万民,所以同一治而明一统也〔一二〕。

      〔一〕器案:诎节犹言屈节,汉书王吉传:“休则俛仰诎信以利形。”“诎信”即“屈伸”也。此谓管仲不死子纠之难,而屈身以事齐桓也。论语宪问:“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战国策齐策下:“且吾闻效小节者,不能行大威;恶小耻者,不能立荣名。昔管仲射桓公,中钩,篡也;遗公子纠而不能死,怯也;束缚桎梏,辱身也;此三行者,乡里不通也,世主不臣也,使管仲终穷抑幽,囚而不出,惭耻而不见,穷年没寿,不免为辱人贱行矣。然而管子幷三行之过,据齐国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诸侯,为五霸首,名高天下,光照邻国。”

      〔二〕品节曰:“管仲以专一成。”

      〔三〕礼记郊特牲:“为人臣无外交,不敢贰君也。”即所谓大夫无境外之交也。汉书循吏朱邑传:“无疆外之交,束修之馈。”此用谷梁义,谷梁隐公元年传:“寰内诸侯,非有天子之命,不得出会诸侯,不正其外交,故弗与朝也。聘弓镞矢,不出竟场,束修之肉,不行竟中,有至尊者,不贰之也。”杨疏即以“臣无竟外之交”说之。金丹“境外”作“意外”,非是。

      〔四〕文廷式曰:“‘欹斜’即‘奇邪’之异文。”唐晏曰:“按当作‘奇邪’,周礼注:‘非常也。’”器案:周礼天官宫正职:“去其淫怠与其奇邪之民。”注:“奇邪,谲觚非常。”正义:“兵书有谲觚之人,谓谲诈桀出,觚角非常也。”金丹作“歌斜”,非是。

      〔五〕“如”,宋翔凤曰:“子汇作‘而’。”案:傅校本、汇函、品节、金丹作“而”。

      〔六〕“屈”,宋翔凤本作“出”,各本俱作“屈”,今改。

      〔七〕“行”,金丹作“衡”,不可据。

      〔八〕论语八佾:“不如诸夏之亡也。”集解:“包曰:‘诸夏,中国。’”邢疏:“此及闵元年左氏传皆言诸夏,襄四年左传,魏绛云:“诸夷必叛华夏。”皆谓中国,而谓之华夏者,夏,大也,言有礼仪之大,有文章之华也。”

      〔九〕“政”,子汇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作“故”。

      〔一0〕王守溪曰:“管仲以专一成相业,亲切详明。”许子春曰:“把一字收拾详尽。”缪当时曰:“政事不统于一,则民之耳目无所从矣。如苏秦事六君,政出多门,世所以乱也;管仲事一君,政出于一,所以霸也。况圣人治天下,而可以不统于一乎?”金丹曰:“此一段明政出于一。”唐晏曰:“按陆生贬苏秦而褒管仲,所以不及孟、荀,而为秦、楚之儒也。”

      〔一一〕文选谢宣远于安城答灵运诗:“肇允虽同规,翻飞各异概。”注:“异概,谓异量也。凡概以平量,故言概而显量焉。楚辞曰:‘一概而相量也。’”案:所举楚辞,见屈原九章怀沙:“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洪兴祖补注曰:“概,平斗斛木。”此文以概等为言,亦谓等量也。

      〔一二〕公羊传隐公元年:“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注:“统者,始也,摠系之辞。天王始受命改制,布政施教于天下,自公侯至于庶人,自山川至于草木昆虫,莫不一一系于正月,故云政教之始。”疏:“所以书正月者,王者受命,制正月以统天下,令万物无不一一皆奉之以为始,故言大一统也。”汉书董仲舒传:“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又王吉传:“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文选曹子建求自试表:“方今天下一统。”注:“尚书大传曰:‘周公一统天下,合和四海。’然一统,谓其统绪也。”

      故天一〔一〕以大成数,人一以□成伦。楚灵王居千里之地,享百邑之国,不先仁义而尚道德,怀奇伎,□□□,□阴阳,合物怪,〔二〕作干溪之台〔三〕,立百仞之高,欲登浮云,窥天文〔四〕,然身死于弃疾之手〔五〕。鲁庄公据中土〔六〕之地,承圣人〔七〕之后,不修周公之业,继先人之体〔八〕,尚令牌威,有万人之力,〔九〕怀兼人〔一0〕之强,不能存立子纠〔一一〕,国侵地夺,以洙、泗为境〔一二〕。

      〔一〕老子三十九章:“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文选陆佐公新刻漏铭:“则于地四,参以天一。”注:“天以得一生水,地以得四生金也。”

      〔二〕“怪”,原作“■”,孙诒让曰:“案:‘■’当作‘怪’,形近而误。史记封禅书云:‘苌弘依物怪,欲以致诸侯。’公羊庄三十一年何休注云:‘礼,天子有灵台以候天地,诸侯有灵台以候四时。’故陆子以阴阳物怪言之。”案:孙说是,今从之改正。

      〔三〕唐晏曰:“按:左传、国语皆作章华台,此作干溪台,干溪在下蔡,章华台故址在华容,相去甚远,此误合之,由谷梁无章华台故。”器案:国语楚语上:“楚子为章华之台,数年乃成。”水经沔水注:“台高十丈,基广十五丈。”

      〔四〕“天文”,太平御览一七七作“天下”,非是。诗大雅灵台正义:“公羊说:‘天子三,诸侯二。’天子有灵台以观天文,有时台以观四时施化,有囿台观鸟兽鱼鳖。诸侯当有时台、囿台,诸侯卑,不得观天文,无灵台。”初学记引五经异义:“天子有三台,灵台以观天文,时台以观四时,囿台以观鸟兽鱼鳖。诸侯无灵台,但有时台、囿台也。”太平御览五三四引礼含文嘉曰:“礼,天子灵台,以考观天人之际,阴阳之会也,揆星度之验,征气朔之瑞应,原神明之变化,为万姓获福于天。”然则灵台王者之制,楚子僭天子而为之,楚语载其“愿得诸侯与始升焉,诸侯皆距,无有至者”,亦以其僭天子之礼,而抗距之耳。文选潘安仁闲居赋注引作“窥天文”,不误。

      〔五〕宋翔凤曰:“本缺‘疾之手’三字,依别本补。”唐晏曰:“按‘弃’下当是‘疾’字,谓平王也。”按:史记楚世家:“十二年春,楚灵王乐干溪不能去也,国人苦役。初,灵王会兵于申,僇越大夫常寿过,杀蔡大夫观起,起子从亡在吴,乃劝吴王伐楚,为闲越大夫常寿过而作乱,为吴闲,使矫公子弃疾命召公子比于晋,至蔡,与吴、越兵欲袭蔡,令公子比见弃疾,与盟于邓,遂入杀灵王太子禄,立公子比为王,公子子■为令尹,弃疾为司马。先除王宫。观从从师于干溪,令楚众曰:‘国有王矣。先归,复爵邑田室;后者迁之。’楚众皆溃,去灵王而归。灵王闻太子禄之死也,自投车下而曰:‘人之爱子,亦如是乎?’侍者曰:‘甚是。’王曰:‘余杀人之子多矣,能无及此乎!’右尹曰:‘请待于郊以听国人。’王曰:‘众怒不可犯。’曰:‘且入大县,而乞师于诸侯。’王曰:‘皆叛矣。’又曰:“且奔诸侯,以听大国之虑。’王曰:‘大福不再,只取辱耳。’于是王乘舟将欲入鄢。右尹度王不用其计,惧俱死,亦去王亡。灵王于是独彷徨山中,野人莫敢入王。王行遇其故鋗人,谓曰:‘为我求食,我已不食三日矣。’鋗人曰:‘新王下法,有敢饟王从王者,罪及三族,且又无所得食。’王因枕其股而卧,鋗人又以土自代逃去,王觉而弗见,遂饥弗能起。芋尹申无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犯王命,王弗诛,恩孰大焉!’乃求王,遇王饥于厘泽,奉之以归。夏五月癸丑,王死申亥家。”按:左传作“王缢于芋尹申亥”。

      〔六〕淮南墬形篇:“正中冀州曰中土。”高诱注:“冀,大也。四方之主,故曰中土也。”案:冀州,古以为中州,中土与中州同义。谷梁传桓公五年:“郑,同姓之国也,在乎冀州。”杨士勋疏:“冀州者,天下之中州,自唐、虞及夏、殷皆都焉。则冀州是天子之常居。以郑近王畿,故举冀州以为说。故邹衍著书云:‘九州之内,名曰赤县。’赤县之畿,从冀州起。故后王虽不都冀州,亦得以冀州言之。”

      〔七〕圣人,谓周公也。

      〔八〕公羊传文公九年:“继文王之体,守文王之法度。”史记外戚世家:“继体守文之君。”索隐:“按继体,谓非创业之主,而是嫡子继先帝之正体而立者也。”正义:“继体,谓嫡子继先祖者也。”按:文又见汉书外戚传,师古曰:“继体,谓嗣位也。”

      〔九〕唐晏曰:“按:庄公以善射闻,不闻其多力,此亦可备异闻。”

      〔一0〕论语先进:“由也兼人,故退之。”集解:“郑曰:‘子路务在胜尚人。’”汉书韩信传:“受辱于跨下,无兼人之勇。”

      〔一一〕公羊传庄公九年:“九月,齐人取子纠杀之。其取之何?内辞也,胁我,使我杀之也。其称子纠何?贵也。其贵奈何?宜为君者也。”又谷梁传:“九月,齐人取子纠杀之。外不言取,言取,病内也。取,易辞也,犹曰取其子纠而杀之云尔。十室之邑,可以逃难,百室之邑,可以隐死,以千乘之鲁,而不能存子纠,以公为病矣。”杨士勋疏:“是其贵,故以子某称之,如子般、子野之类也。”

      〔一二〕唐晏曰:“按国侵地夺,以洙、泗为境,当指干时之败,及冬浚洙也。谷梁传曰:‘浚洙者,着力不足也。’”

      夫世人不学诗、书〔一〕,存仁义,尊〔二〕圣人之道,极经艺〔三〕之深,乃论不验〔四〕之语,学不然〔五〕之事,图天地之形,说灾变之异〔六〕,乖先〔七〕王之法,异圣人之意,惑学者之心,移众人之志,指天画地〔八〕,是非世事,动人以邪变,惊人以奇怪,听之者若神,视〔九〕之者如异〔一0〕;然犹不可以济于厄而度其身〔一一〕,或触罪□□〔一二〕法,不免于辜戮〔一三〕。故事不生于法度,道不本于天地,可言而不可行也,可听而不可传也,可□〔一四〕翫而不可大用也。

      〔一〕淮南子修务篇:“诵诗、书者,期于信道略物。”高诱注:“略,达;物,事也。”

      〔二〕“尊”,宋翔凤曰:“本缺一字,依别本补。”

      〔三〕“经艺”,宋翔凤本作“经义”,肊改。本书道基篇:“圣人防乱以经艺。”

      〔四〕淮南子泛论篇:“不用之法,圣王弗行。不验之语,圣王弗听。”盐铁论相刺篇:“今儒者释耒耜而学不验之语。”

      〔五〕汉书司马相如传下:“卫使者不然。”张揖注曰:“不然之变也。”文选司马长卿喻巴蜀檄同。又五行志中:“如有不然,老母安得处所。”不然,谓非常之变。墨子辞过:“府库实满,足以待不然。”

      〔六〕“灾变之异”,天一阁本作“灾异之变”。唐晏曰:“一本作‘灾变之异’。”

      〔七〕“乖先”,宋翔凤曰:“本缺二字,依子汇补,别本‘乖’作‘■’。”案:唐本有此二字,汇函作“紊先”。

      〔八〕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武安曰:‘天下幸而安乐无事,蚡得为肺腑,所好音乐狗马田宅,蚡所爱倡优巧匠之属;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桀壮士与议论,腹诽而心谤,不仰视天而俯画地,辟倪两宫间,幸天下有变,而欲有大功。’”集解:“张晏曰:“视天,占三光也。画地,知分野所在也。画地,谕欲作反事。”后汉书侯霸传:“歆又证岁将饥凶,指天画地,言甚刚切。”然则指天画地亦就灾异之变为言也。太平御览七六引春秋运斗枢:“宓牺、女娲、神农,是谓三皇也。皇者,合元履中,开阴布纲,指天画地,神化潜通。”盖指天画地为皇王之事,非其人而为之,斯为僭越耳。

      〔九〕“视”,唐本作“观”,云:“一本作‘视’。”

      〔一0〕唐晏曰:“按世谓谶纬之说,起自哀、平;今据陆生所言,则战国以来有之矣。故‘亡秦者胡’及孔子闭房记、沙丘之说,皆谶也。”

      〔一一〕器案:度谓度世。汉书景纪:“中元六年十二月,定铸钱伪黄金弃市律。”注引孟康曰:“语曰:‘金可铸,世可度。’”风俗通义正失篇:“语曰:‘金不可作,世不可度。’”抱朴子内篇黄白:“故经曰:‘金可作也,世可度也。’”三国志魏书董昭传:“上书陈末流之弊曰:‘至乃相谓,今世何忧不度耶?但求人道不勤,罗之不博耳。’”楚辞远游集注:“度世,谓超越尘世而仙去也。”度身即度世也。

      〔一二〕“□□”,宋翔凤曰:“抄本作缺一字。”案:李本、唐本缺一字。

      〔一三〕唐晏曰:“此京房、翼奉之伦所以不免。”

      〔一四〕“□”,宋翔凤曰:“别本作‘小’。”

      故物之所可,非道之所宜;道之所宜,非物之所可。是以制事者不可□,设道者不可通。目以精明,耳以主听,口以别味,鼻以闻芳,手以之持,足以之行,各受一性,不得两兼,两〔一〕兼则心惑,二路者行穷,正心一坚,久而不忘,在上不逸,为下不伤,执一〔二〕统物,虽寡必众,心佚情散,虽高必崩,气泄生疾,寿命不长,颠倒无端〔三〕,失〔四〕道不行。故气感之符,清洁明光〔五〕,情素〔六〕之表,恬畅和良,调密者固,安静者详〔七〕,志定心平,血脉乃强〔八〕,秉政图两〔九〕,失其中央〔一0〕,战士不耕,朝士不商,邪不奸直,圆不乱方,违戾相错,拨剌〔一一〕难匡。故欲理〔一二〕之君,闭利门,积德之家,必无灾殃〔一三〕,利绝而道着,武让〔一四〕而德兴,斯乃持久之道,常行之法也〔一五〕。

      〔一〕“两”字原缺,今据俞樾说订补。俞樾曰:“樾谨按:‘兼则心惑’,本作‘两兼则心惑’,与‘二路者行穷’,相对成文。”

      〔二〕尸子分篇:“执一以静,令名自正,令事自定。”又曰:“执一之道,去智与巧。”韩非子扬搉篇:“圣人执一以静,使名自静,令事自定。”吕氏春秋执一篇:“王者执一而为万物正。……天子必执一,所以抟之也。一则治,两则乱。”又有度篇:“先王不能尽知,执一而万物治。使人不能执一者,物感之也。”高诱注:“感,惑也。”

      〔三〕“端”,两京本误“喘”。淮南子主术篇:“运转而无端。”高诱注:“端,■也。”

      〔四〕“失”,子汇本、唐本作“大”。两京本、天一阁本误“夫”。

      〔五〕“明光”,唐本作“光明”,云:“一作‘明光’。”

      〔六〕史记蔡泽传:“披心腹,示情素。”文选谢灵运还旧园作见颜范二中书诗:“夫子照情素。”李善注引蔡泽传而释之曰:“素犹实也。”楚辞刘向九叹:“屈情素以从事。”王注:“屈我素志,以从众人,而承事之也。”

      〔七〕“详”,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作“祥”。

      〔八〕唐晏曰:“自‘制事者’至‘久而不忘’,荀卿劝学之旨也。自‘在上不逸’至‘血脉乃强’,庄子养生主之说也。汉初诸儒其学出于周、秦,亦时代为之。”

      〔九〕“图两”,二字中间,原缺一字,严可均曰:“‘图两’中间无缺。”按:严说是,今从之。

      〔一0〕“央”,原作“方”,唐晏曰:“按诗笺:‘方,且也。’此‘方’字之义。”今案:唐说迂曲,义不可通,且“中方”与下文“乱方”韵复,今辄定为“中央”。

      〔一一〕“拨刺”,原作“拨剌”,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拨●”,“●”即“刺”俗别字,今从孙诒让、唐晏说校改。孙诒让曰:“案“拨”,“●”之借字,“刺”当作“剌”,说文●部云:‘●,足剌●也,读若拨。’刀部云:‘剌,戾也。’淮南子修务篇云:‘琴或拨剌枉挠。’高注云:‘拨剌,不正也。’程荣本‘剌’作‘●’,尤讹。”唐晏曰:“按淮南修务训:‘拨剌枉挠。’注:‘不正也。’当从剌。”

      〔一二〕“理”,当是避唐讳“治”字改。

      〔一三〕易坤卦文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一四〕“让”,唐晏曰:“当作‘攘’。”不可从。

      〔一五〕苏紫溪曰:“此篇言忠诚专一者成名,二三诡随者殆辱,笔势纵横开合,抑扬婉转,如大鹏鼓翼,天风迅发,一息万里,笔力到矣。”唐晏曰:“结语乃孟子‘何必曰利’之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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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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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行〔一〕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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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黄震曰:“本行言立行本仁义。”戴彦升曰:“本行篇大旨在贵德贱财。”唐晏曰:“此篇义主本诸身以加乎民。”

      治以道〔一〕德为上,行以仁义为本。故尊于位而无德者绌〔二〕,富于财而无义者刑,贱而好德者尊,贫而有义者荣。段干木徒步〔三〕之士,修道行德,魏文侯过其闾而轼之〔四〕。夫子陈、蔡之厄〔五〕,豆饭菜羹,不足以接馁〔六〕,二三子〔七〕布弊〔八〕褞袍,不足以御寒〔九〕,倥偬〔一0〕屈厄,自处甚矣;然而夫子当于道〔一一〕,二三子近于义,自布衣之士,上□天子,下齐庶民,而〔一二〕累其身而匡上也。及闵〔一三〕周室之衰微,礼义之不行也,厄挫顿仆,历说〔一四〕诸侯,欲匡帝王之道〔一五〕,反天下之政,身无其立〔一六〕,而世无其主,周流〔一七〕天下,无所合意,大道隐而不舒,羽翼摧而不申,自□□□深授其化,以序终始〔一八〕,追治去事,以正来世〔一九〕,按纪图录〔二0〕,以知性命〔二一〕,表定六艺,以重儒术〔二二〕,善恶不相干〔二三〕,贵贱不相侮,强弱不相凌,贤与不肖不得相踰,科第〔二四〕相序,为万□□□〔二五〕而不绝,功传而不衰,诗、书、礼、乐,为得其所〔二六〕,乃天道之所立,大义之所行也,岂以□□□威耶?

      〔一〕宋翔凤曰:“本缺二字,依治要增,又多一字。”

      〔二〕“绌”,宋翔凤曰:“本作‘黜’,依治要。”

      〔三〕战国策齐策:“今夫士之高者,乃称匹夫徒步,而处农亩,下则鄙野,监门闾里,士之贱也亦甚矣。”淮南子泛论篇:“苏秦匹夫徒步之人也。”谓一匹之夫,出门无车,故称徒步也。

      〔四〕吕氏春秋期贤篇:“魏文侯过段干木之闾而轼之,其仆曰:‘君胡为轼?’曰:‘此非段干木之闾欤?段干木盖贤者也,吾安敢不轼!且吾闻段干木未尝肯以己易寡人也,吾安敢骄之!段干木光乎德,寡人光乎地;段干木富乎义,寡人富乎财。’其仆曰:‘然则君何不相之?’于是君请相之,段干木不肯受,则君乃致禄百万而时往馆之。于是国人皆喜,相与诵之曰:‘吾君好正,段干木之敬。吾君好忠,段干木之隆。’居无几何,秦兴兵欲攻魏,司马唐谏秦君曰:‘段干木贤者也,而魏礼之,天下莫不闻,无乃不可加兵乎?’秦君以为然,乃按兵辍不敢攻之。”

      〔五〕吕氏春秋慎人篇:“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尝食,藜羹不糁。宰予备(注云当作“惫”)矣,孔子弦歌于室,颜回择菜于外。子路与子贡相与而言曰:‘夫子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借夫子者不禁,夫子弦歌鼓舞,未尝绝音,盖君子之无所丑也若此乎?’颜回无以对,入以告孔子。孔子憱然推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小人也。召,吾语之。’子路与子贡入。子贡曰:‘如此者,可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达于道之谓达,穷于道之谓穷。今丘也,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所也,何穷之谓?故内省而不疚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昔桓公得之莒,文公得之曹,越王得之会稽,陈、蔡之阨,于丘其幸乎!’孔子烈然返瑟而弦,子路抗然执干而舞。子贡曰:‘吾不知天之高也!不知地之下也!’”

      〔六〕唐晏曰:“按周官廪人:‘则共其接盛。’注:‘接读为扱。’淮南精神训:‘圣人食足接气。’”案:淮南精神篇高注:“接,续也。”文子守平篇作“圣人食足以充虚接气”。接馁、接气,当与今言维持生命义同。

      〔七〕论语八佾:“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集解:“孔曰:‘语诸弟子言何患于夫子圣德之将丧亡邪?’”论语述而“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集解:“包曰:‘二三子谓诸弟子。’”论语阳货:“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集解:“孔曰:‘从行者。’”邢疏曰:“呼其弟子从行者也。”礼记檀弓上:“孔子与门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皆尚右。孔子曰:‘二三子之嗜学也!我则有姊之丧故也。’二三子皆尚左。”二三子俱谓孔子诸弟子,非指二三人,用法与此正同。

      〔八〕“弊”,天一阁本、唐本作“敝”。俞樾曰:“樾谨按:弊者,●之假字。广雅:‘●,袂也。’布●,谓布袂也,古无●字,或以敝为之。礼记缁衣篇:‘苟有衣,必见其敝。’谓有衣必见其袂也。说本王氏念孙。此又作‘弊’,盖以声近而通用,本无定字耳。”案:俞说是,天一阁本、唐本正作“敝”。

      〔九〕“御寒”,唐本作“避寒”。

      〔一0〕楚辞刘向九叹:“悲余生之无欢兮,愁倥偬于山陆。”王逸注:“倥偬,犹困苦也。”洪兴祖补曰:“倥偬,苦贡、走贡二切,困苦也。”后汉书张衡传:“诚所谓将隆大位,必先倥偬之也。”注:“埤苍曰:‘倥偬,穷困也。’”

      〔一一〕器案:当于道,谓任于道,即以道为己任也。国语晋语九:“襄子曰:“吾闻之:德不纯,而福禄并至谓之幸。夫幸非福,非德不当雝。’”韦解:“当犹任也。雝,和也。言唯有德者,任以福禄为和乐也。”

      〔一二〕“而”,唐晏曰:“此字有误。”器案:疑当作“以”。

      〔一三〕“闵”,天一阁本作“悯”,俗别字。

      〔一四〕器案:文选刘孝标辩命论:‘历说而不入。”历说谓周流游说。吕氏春秋遇合篇:“孔子周流海内,再干世主,如齐至卫,所见八十余君。”汉书杨雄传:“或七十说而不遇。”注:“应劭曰:‘孔丘也。’”

      〔一五〕论语宪问篇集解引马融曰:“匡,正也。”文子精诚篇:“圣人不降席而匡天下。”淮南缪称篇:“舜不降席而天下治。”则匡有治义。

      〔一六〕“立”,子汇本、唐本作“位”。宋翔凤曰:“按‘立’与‘位’通。”文廷式曰:“‘立’,古‘位’字。”

      〔一七〕论衡儒增篇:“书说:孔子不能容于世,周流游说七十余国,未尝得安。”楚辞离骚:“周流乎天余乃下。”又云:“路修远以周流。”俱谓“周遍流行”(文选上林赋注语)也。

      〔一八〕“序”原作“厚”,今据孙诒让说校改。孙诒让曰:“案:此言孔子作春秋也。‘厚’当为‘序’,汉隶‘序’‘厚’二字形近,(汉荆州刺史度尚碑“厚”作“●”,三公山碑“厚”作“●”,并与“序”相似。)故传写多互讹。毛诗序:‘厚人伦。’释文云:‘厚本作序。’亦其证也。序终始,谓序次十二公之事也。”

      〔一九〕唐晏曰:“此修春秋也。”

      〔二0〕后汉书方术谢夷吾传:“推考星度,综校图录。”图录谓谶纬,然则谶纬之道,汉初人即谓其托始于孔子也。

      〔二一〕唐晏曰:“此赞易也。”

      〔二二〕宋翔凤曰:“本缺(重儒术)三字,依别本补。”唐晏曰:“此总言诗、书、礼、乐。”

      〔二三〕“干”,两京本误“于”。

      〔二四〕汉书元纪:“永光元年二月,诏丞相、御史,举质朴、敦厚、逊让、有行者,光禄岁以此科第郎、从官。”师古曰:“始令丞相、御史举此四科人以擢用之,而见在郎及从官,而见在郎以从官,又令光禄每岁依此科考校,定其第高下,用知其人贤否也。”则科第谓依科考校,第其高下,使之相序,如甲科、乙科是也。

      〔二五〕唐晏曰:“所阙不止三字。”

      〔二六〕论语子罕:“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集解:“郑曰:‘反鲁,哀公十一年冬,是时,道衰乐废,孔子来还乃正之,故雅、颂各得其所。’”

      夫人之好〔一〕色,非脂粉所能饰;大怒之威,非气力所能行也。圣人乘天威〔二〕,合天气〔三〕,承天功〔四〕,象天容〔五〕,而不与为功,岂不难哉〔六〕?夫酒池可以运〔七〕舟,糟丘可以远望〔八〕,岂贫于财哉?统四海之权〔九〕,主九州之众,岂弱于武力哉〔一0〕?然功不能自存,而〔一一〕威不能自守,非〔一二〕贫弱也〔一三〕,乃道德不存乎身,仁义不加于〔一四〕下也。

      〔一〕“好”,唐晏曰:“上声。”

      〔二〕尚书泰誓上:“肃将天威。”孔氏传:“敬行天罚。”

      〔三〕淮南子泰族篇:“圣人怀天气,抱天心。”

      〔四〕尚书舜典:“亮天功。”荀子天论:“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功。”(“功”字原缺,据杨倞注引或曰及王念孙说订补。)

      〔五〕齐书张融传海赋:“照天容於■渚,鏡海色於魦潯。”案白虎通圣人篇:“圣人者何?圣者,通也,道也,声也。道无所不通,明无所不照,闻声知情,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吉凶。”义与此相会。

      〔六〕唐晏曰:“文选注引作‘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

      〔七〕“运”,宋翔凤曰:“本作‘泛’,依治要改。”

      〔八〕“远望”,宋翔凤曰:“本作‘望远’,依治要改。”案:太平御览七六八引尸子:“六马登糟丘,方舟泛酒池。”韩诗外传四:“桀为酒池,可以运舟,糟丘可以望十里。”新序节士:“桀为酒池,足以运舟,糟丘足以望七里。”淮南子本经篇:“纣为肉圃酒池。”高诱注:“纣积肉以为园圃,积酒以为渊池。今河内朝歌,纣所都也,城西有糟丘、酒池处是也。”

      〔九〕明诫篇云:“操四海之纲。”与此义同。

      〔一0〕宋翔凤曰:“本无‘武’字,依治要增。”

      〔一一〕宋翔凤曰:“‘而’字依治要增。”

      〔一二〕“非”,宋翔凤曰:“本下有‘为’字,依治要删。”

      〔一三〕宋翔凤曰:“本无‘也’字,依治要增。”

      〔一四〕“于”,唐本作“乎”。宋翔凤曰:“本下有‘天’字,依治要删。”

      故察于利〔一〕而惛〔二〕于道者,众之所谋也;果于力而寡于义者,兵之所图也〔三〕。君子笃于义〔四〕而薄于利,敏于行〔五〕而慎于言〔六〕,所□□□广〔七〕功德也。故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八〕

      〔一〕“利”,宋翔凤曰:“本作‘财’,依治要。”

      〔二〕“惛”,宋翔凤曰:“本作‘昏’,依治要。”唐本无“而”字。

      〔三〕唐晏曰:“按以上一节,即孔子告冉有、季路‘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之说也。”宋翔凤曰:“‘也’下本有‘故’,依治要删。”

      〔四〕案:文选江文通杂体诗注引作“君子笃义于惠”。

      〔五〕“行”,宋翔凤曰:“本作‘事’,依治要改。”

      〔六〕论语学而:“敏于事而慎于言。”集解:“孔曰:‘敏,疾也。’”邢疏:“敏,疾也,言当敏疾于所学,事业则有成功。说命曰‘敬逊务时,敏厥修乃来’是也。学有所得,又当慎言说之。”

      〔七〕宋翔凤曰:“‘广’字依治要增。”

      〔八〕论语述而:“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集解:“郑曰:‘富贵而不以义者,于我如浮云,非己之有。’”

      夫怀璧玉,要环佩,服名宝,藏珍怪,玉斗酌酒,金罍〔一〕刻镂,所以夸小人之目者也〔二〕;高台百仞,金城文画〔三〕,所以疲百姓之力〔四〕者也。故圣人卑宫室而高道德,恶衣〔五〕服而勤仁义〔六〕,不损其行,以好〔七〕其容,不亏其德,以饰其身,国不兴不事〔八〕之功,家不藏不用〔九〕之器,所以稀力役〔一0〕而省贡献也。璧玉珠玑〔一一〕,不御〔一二〕于上,则翫好〔一三〕之物弃于下;琱琢刻画之类〔一四〕,不纳于君,则淫伎曲巧〔一五〕绝于下〔一六〕。夫释农桑之事,入山海,采珠玑〔一七〕,捕豹翠〔一八〕,消■〔一九〕力,散布泉〔二0〕,以极耳目之好,快淫侈之心〔二一〕,岂不谬哉〔二二〕?

      〔一〕诗周南卷耳:“我姑酌彼金罍。”正义:“罍,卢回反,酒樽也。韩诗云:‘天子以玉饰,诸侯大夫皆以黄金饰,士以梓。’”

      〔二〕宋翔凤曰:“此三十字,本作‘夫身带璧玉,膺瑰佩,服府藏珍□□□□酌含银刻镂,可以夸小人,非所以厚于己而济于事也’,今依治要改。意林引此云:‘玉斗酌酒,金碗刻镂,所以夸小人,非厚己也。’”

      〔三〕宋翔凤曰:“本作‘金□□□□帘雕饰’,依治要改,无缺字。”器案:文选班孟坚西都赋:“建金城之万雉。”六臣注:“向曰:‘言立此城基固如金。’”又左太冲蜀都赋:“金城石郭,兼市中区。”刘渊林注:“金、石,言坚也。”又案:文选啸赋注及七启注引俱作“高台百仞,文轩雕■”,李善曰:“文,画饰也。轩,殿槛也。”所引较治要义胜,疑治要有误。

      〔四〕宋翔凤曰:“本下有‘非所以(原挩“以”字,则为六字矣,今补)扶弱存亡’七字,依治要删。”

      〔五〕宋翔凤曰:“本缺‘恶衣’二字,依治要补。”

      〔六〕宋翔凤曰:“‘勤’本作‘谨’,依治要改。”今案:论语泰伯:“子曰:‘禹,吾无闲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邢疏曰:“恶衣服,言禹降损其常服。卑宫室,言禹卑下所居之宫室。”

      〔七〕“好”,宋翔凤曰:“本作‘增’,依治要改。”

      〔八〕“不”,宋翔凤曰:“本作‘无’,依治要改。”

      〔九〕“不”,宋翔凤曰:“本作‘无’,依治要改。”

      〔一0〕孟子尽心下:“有力役之征。”赵岐注:“征,赋也。力役,民负荷冢养之役也。”

      〔一一〕楚辞东方朔七谏:“贯鱼眼与珠玑。”王逸注:“圜泽为珠,廉隅为玑。”补曰:“玑字音机,珠不圆也。”

      〔一二〕礼记王制:“千里之内以为御。”正义:“御是进御所须。”

      〔一三〕周礼天官大府:“凡式贡之余财,以共玩好之用。”疏云:“以供玩好器物之用。”翫、玩古通。

      〔一四〕宋翔凤曰:“此六字本作‘雕刻綪画’四字,依治要改增。”案:唐本作“雕刻绘画”。

      〔一五〕淮南子原道:“所谓人者,偶●智故,曲巧伪作,所以俯仰于世人,而与俗交者也。”

      〔一六〕“下”,宋翔凤曰:“本作‘民’,依治要。”

      〔一七〕宋翔凤曰:“本有‘求瑶琨,探沙谷’六字,依治要删。”

      〔一八〕宋翔凤曰:“本作‘捕翡翠,□玳瑁,搏犀象’,今依治要改删。”

      〔一九〕“■”,唐本作“觔”,字同。

      〔二0〕周礼天官外府:“掌邦布之入出。”郑注:“布,泉也。布读为宣布之布。其藏曰泉,其行曰布。取名于水泉,其流行无不遍。”汉书食货志下:“故货……流于泉,布于布。”注:“如淳曰:‘流行如泉也。’又曰:‘布于民间。’”

      〔二一〕宋翔凤曰:“本作‘以快淫邪之心’,今依治要。”

      〔二二〕唐晏曰:“陈义极高,遣词极雅,贾长沙乏其深纯,董江都逊其丽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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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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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诫〔一〕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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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黄震曰:“明诫(原误“试”)言君臣当谨言行。”品节曰:“此篇言天人相感,善道作于下,则善气感于天。”戴彦升曰:“明诫篇陈天文虫灾之变,谓天道因乎人道,开言春秋五行、陈灾异封事者之先。”唐晏曰:“此篇意主于去恶。”

      君明于德〔一〕,可以及于〔二〕远;臣笃于义〔三〕,可以至于大〔四〕。何以言之?昔〔五〕汤以七十里〔六〕之封〔七〕,升帝王之位;周公自立三公之官〔八〕,比德于五帝三王〔九〕;斯乃口出善言,身行善道之所致也。故〔一0〕安危之要〔一一〕,吉凶之符〔一二〕,一出于身;存亡〔一三〕之道,成败之事〔一四〕,一起于善行〔一五〕;尧、舜不易日月而兴,桀、纣不易〔一六〕星辰而亡,天道不改而人道易也〔一七〕。

      〔一〕宋翔凤曰:“本作‘君□□政’,今依治要。”今按:子汇本、唐本缺一字,傅校本补“亲于”二字。

      〔二〕宋翔凤曰:“本无‘于’,依治要。”

      〔三〕“义”,宋翔凤曰:“本作‘信’,依治要。”

      〔四〕宋翔凤曰:“本作‘可以致大’,依治要改。”

      〔五〕宋翔凤曰:“本无‘昔’字,依治要。”

      〔六〕孟子公孙丑上:“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

      〔七〕宋翔凤曰:“本下有‘而’字,依治要删。”

      〔八〕宋翔凤曰:“本作‘周公以□□□□’,今依治要。”案:道基篇云:“太公自布衣升三公之位。”

      〔九〕“三王”,宋翔凤曰:“本无此二字,依治要。”

      〔一0〕“故”,宋翔凤曰:“本无此字,依治要。”

      〔一一〕“要”,子汇本、程本、天一阁本作“效”,傅校本、唐本作“效”。

      〔一二〕“符”,宋翔凤曰:“本缺一字,依治要补,子汇作‘征’字。”案:傅校本、唐本作“征”。

      〔一三〕宋翔凤曰:“本缺‘存亡’二字,依治要补。”

      〔一四〕“事”,宋翔凤曰:“本作‘验’,依治要改。”

      〔一五〕宋翔凤曰:“本无‘善’字,依治要增。”俞樾曰:“樾谨按:此文,宋氏翔凤据治要改补,末句‘善’字,亦据治要而增,然与上文‘一出于身’句法不伦矣。窃疑此句本作‘一起于言’。上文说汤、周公之事,曰‘斯乃口出善言,身行善道之所致也’。此云:‘安危之要,吉凶之符,一出于身’,与上‘身行善道’相应;此云‘存亡之道,成败之事,一起于言’,与上‘口出善言’相应。因‘言’字误作‘善’,浅人乃更加‘行’字以成其义,治要所据本是也。至今本则又删去‘善’字,止作‘一出于行’,幷其错误之迹而泯之矣。”唐晏曰:“按陆生此言,本之于周易。”

      〔一六〕文选任彦升宣德皇后令注引“易”作“异”。

      〔一七〕唐晏曰:“荀子:‘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陆生之所本。”器案:荀子天论篇:“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又曰:“治乱,天邪?曰:日月星辰瑞历,是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乱,治乱非天也。”

      夫持天地之政,操四海之纲,屈申〔一〕不可以失法〔二〕,动作不可以离度〔三〕,谬误出〔四〕口,则乱及万里之外,何〔五〕况刑〔六〕无罪于狱,而诛〔七〕无辜于市乎〔八〕?

      〔一〕宋翔凤曰:“本缺‘屈申’二字,依治要补。”案:汇函、品节作“周旋”二字,当出肊补。

      〔二〕“法”,宋翔凤曰:“本作‘度’,依治要改。”

      〔三〕“度”,宋翔凤曰:“本作‘道’,依治要改。”

      〔四〕宋翔凤曰:“‘出’下本有‘于’字,依治要删。”

      〔五〕宋翔凤曰:“本无‘何’字,依治要增。”

      〔六〕宋翔凤曰:“‘刑’下本有‘及’字,治要无。”

      〔七〕“诛”,宋翔凤曰:“本作‘杀’,又有‘及’字,依治要改。”

      〔八〕礼记王制:“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正义:“亦谓殷法,谓贵贱皆刑于市。周则有爵者刑于甸师氏也。”

      故世衰道失〔一〕,非天之所为也,乃君国〔二〕者有以〔三〕取之也。恶政生〔四〕恶气〔五〕,恶气生〔六〕灾异〔七〕。螟虫〔八〕之类,随气而生;虹蜺〔九〕之属,因政而见。治道失于下,则天文变〔一0〕于上;恶政流于民,则螟虫〔一一〕生于野〔一二〕。贤君智则〔一三〕知随变而改,缘类而试思之〔一四〕,于□□□变〔一五〕。圣人之理〔一六〕,恩及昆虫,泽及草木,乘天气而生,随寒暑而动者,莫不延颈而望治〔一七〕,倾耳〔一八〕而听化。圣人察物,无〔一九〕所遗失,上及日月星辰,下至鸟兽草木昆虫,□□□〔二0〕鹢之退飞,治〔二一〕五石之所陨,所以不失纤微〔二二〕。至于鸲鹆来,冬多麋,言鸟兽之类□□□也〔二三〕。十有二月陨霜不煞菽〔二四〕,言寒暑之气,失其节也〔二五〕。鸟兽草木尚欲各得其所,纲之以法,纪之以数,而况于人乎?

      〔一〕“失”,宋翔凤曰:“本作“亡”,依治要。”

      〔二〕“君国”,宋翔凤曰:“本作‘国君’,依治要。”

      〔三〕“以”,宋翔凤曰:“本所‘所’,依治要。”

      〔四〕宋翔凤曰:“‘生’下本有‘于’字,治要无。”

      〔五〕论衡谴告篇:“刑赏失实,恶也,为恶气以应之。”

      〔六〕宋翔凤曰:“‘生’下本有‘于’字,治要无。”

      〔七〕论衡谴告篇:“论灾异者,谓古之人君,为政失道,天用灾异谴告之也。”

      〔八〕“螟虫”,宋翔凤曰:“本作‘蝮虫’,依治要改。”案:公羊传隐公五年:“螟何以书?记灾也。”

      〔九〕淮南子原道篇:“虹蜺不出,贼星不行,含德之所致也。”

      〔一0〕“变”,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作“度”,唐本作“应”。

      〔一一〕“螟虫”,宋翔凤曰:“本作‘虫灾’,依治要。”

      〔一二〕“野”,宋翔凤曰:“本作‘地’,依治要。”唐晏曰:“按:春秋书‘多麋’,‘有蜮’,‘有蜚’,‘螽’,‘螟’,‘有星孛于大辰’,‘有星孛于东方’,皆政之所感也。”

      〔一三〕“则”,子汇本、唐本、汇函、品节作“辟”。

      〔一四〕唐晏曰:“有误。”

      〔一五〕汇函、品节无“于□□□变”五字。

      〔一六〕“理”,唐人避“治”字讳改。

      〔一七〕宋翔凤曰:“本缺‘颈而望治’四字,子汇不缺。”今案:傅校本、唐本、汇函、品节不缺。文选司马相如喻巴蜀檄:“延颈举踵,喁喁然皆向风慕义,欲为臣妾。”注:“吕氏春秋曰:‘圣人南面而立,天下皆延颈举踵矣。’论语素王受命谶:‘莫不喁喁,延颈归德。’”

      〔一八〕礼记孔子闲居:“倾耳而听之。”

      〔一九〕汇函、品节“无”上有“而”字。

      〔二0〕“昆虫□□□”,子汇本、唐本作“昆虫□□六”,汇函、品节此五字只作一“六”字。

      〔二一〕汇函、品节无“治”字。

      〔二二〕唐晏曰:“谷梁僖十六年:‘六鹢退飞。’传:‘子曰:石无知之物,故日之。鹢微有知之物,故月之。君子之于物,无所苟而已。石、■且猶盡其辭,而況於人乎?’”

      〔二三〕汇函、品节无“言鸟兽之类□□□也”九字。唐晏曰:“春秋昭十五年‘有鸲鹆来巢’,十七年‘冬,多麋’。”

      〔二四〕“陨”,程本、唐本、汇函、品节作“殒”。“菽”,子汇本、程本、天一阁本作“●”字,俗别字。

      〔二五〕唐晏曰:“春秋僖三十二年‘十有二月,李梅实。’传:‘实之为言犹实也。’又僖二十三年‘十二月,陨霜不杀菽。’传:‘未可杀而杀,举重也;可杀而不杀,举轻也。’”

      圣人承天之明,正日月之行,录星辰之度,因天地之利,等高下之宜,设山川之便,平四海,分九州,同好恶,一风俗〔一〕。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天出善道,圣人得之〔二〕。”言御占图历之变〔三〕,下衰风化之失,以匡盛衰,纪物定世,后〔四〕无不可行之政,无不可治之民,故曰:“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五〕观天之化,推演万事之类〔六〕,散之于□□之闲〔七〕,调之以寒暑之节,养之以四时之气,同之以风雨之化〔八〕,故绝国〔九〕异俗,莫不知□□□〔一0〕,乐则歌,哀则哭,盖圣人之教所齐一也。

      〔一〕荀子议兵篇:“政令以定,风俗以一。”应劭风俗通义序:“风者,天气有寒暖,地形有险易,水泉有美恶,草木有刚柔也。俗者,含血之类,像之而生;故言语歌讴异声,鼓舞动作殊形,或直或邪,或善或淫也。圣人作而均齐之,咸归于正。圣人废则还其本俗。”一风俗,即均齐之谓也。汉书食货志:“同巧拙而合习俗。”义同。习俗谓所习风俗也。

      〔二〕唐晏曰:“按:今易作‘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陆生所引,大异于今本。”器案:周易系辞上:“是故,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孔颖达正义:“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者,若璇玑玉衡,以齐七政,是圣人象之也。”礼记郊特牲:“天垂象,圣人则之。”郑注:“则,谓则之以示人也。”今案:由前引系辞之文,则新语与易不合;由后引郊特牲之文,则“天垂象”云云,实为天下之公言,故系辞、礼记相率而从同也。然此实不足以说明陆氏引易之本柢;盖汉人引经说,习惯率称本经也。易纬通卦验:“故正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易纬坤灵图:“正其本,万物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故君子必谨其始。”文选竟陵王行状注引易纬干凿度:“正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后汉书王充王符仲长统传论注引易纬:“差以毫厘,失之千里。”则此为易纬之文。而大戴礼记礼察篇:“易曰:‘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之千里。’”(小戴礼记经解篇同)贾子新书胎教篇:“易曰:‘正其本,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故君子慎始。”(大戴礼记保傅篇同)史记太史公自序:“故易曰:‘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汉书司马迁传同)汉书东方朔传:“易曰:‘正其本,万事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又杜钦传引易曰:“正其本,万物理。”后汉书范升传亦引易此文。说苑建本篇:“易曰:‘建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故君子贵建本而立始。”风俗通义正失篇:“易称:‘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所引皆直称易曰,而易经实无其文。寻纬候起于哀、平,两戴所记为古记之文。贾谊、东方朔、司马迁时,纬候未出,何缘见之?小戴记经解孔疏以为易系辞文,今易系辞实无此文。太史公自序集解云:“今易无语,纬有之。”汉书司马迁传注,师古曰:“今之易经及彖、系辞并无此语,所称易纬者则有之焉,斯盖易家之别说者也。”此其一隅耳,以彼例此,则陆氏所引为汉师易说必矣。列女传贞顺召南申女传:“传曰:‘正其本则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所引亦易说之文,不称本经而称传,其故可知矣。

      〔三〕御,治也。尚书泰誓上:“越我御事庶士。”孔氏传:“御,治也。”国语周语上:“百官御事。”注:“御,治也。”占谓占验。图谓图纬。历谓录历也。“历”,子汇本、程本、汇函作“历”,古通。

      〔四〕汇函、品节无“后”字。

      〔五〕文廷式曰:“此亦引孝经。”唐晏曰:“按陆生此引,未知何书,‘则天’二句,孝经所有,以下则非孝经,未可遂谓为引孝经也。”器案:此孝经三才章文。又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子太叔对赵简子曰:‘吉也闻诸先大夫子产曰: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实行之,则天之明,因地之性。’”杜注:“日月星辰,天之明也。高下刚柔,地之性也。”

      〔六〕淮南子说林:“类不可必推。”高诱注:“推犹知也。”

      〔七〕宋翔凤曰:“子汇本作‘散见于弥漫之闲’,无缺字。”案:傅校本、唐本、汇函、品节同子汇本,无缺字。

      〔八〕唐晏以“故曰”云云,直贯至此句,未可从。

      〔九〕淮南子修务篇:“绝国殊俗、僻远幽闲之处。”高诱注:“绝,远。殊,异。”

      〔一0〕“莫不知□□□“,汇函、品节作“莫不知慕”。

      夫善道存乎心〔一〕,无远而不至也〔二〕;恶行着乎己,无近而不去也〔三〕。周公躬行礼义,郊祀后稷〔四〕,越裳奉贡〔五〕而至〔六〕,麟凤白雉草泽〔七〕而应〔八〕。殷纣无道〔九〕,微子弃骨肉而亡〔一0〕。行善者〔一一〕则百姓〔一二〕悦,行恶者〔一三〕则子孙怨〔一四〕。是以明者可以致远,否〔一五〕者可以失〔一六〕近。故春秋书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书〔一七〕鱄绝骨肉之亲,弃大夫之位,越先人之境,附他人之域,穷涉寒饥,织履〔一八〕而食,不明之效也〔一九〕。

      〔一〕“乎心”,宋翔凤曰:“本作‘于身’,依治要改。”

      〔二〕“也”原无,宋翔凤本依治要补。

      〔三〕宋翔凤曰:“‘恶行着乎己;无近而不去也’,本作‘恶行着于□□□而不去’,并依治要改补。子汇作‘恶行着于身,无远而不去’。”严可均曰:“子汇此类多以意补。”案:唐本、汇函与子汇同。傅校本作“恶行着于己,无远而不去”。

      〔四〕孝经圣治章:“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唐明皇注:“后稷,周之始祖也。郊谓圜丘祀天也。周公摄政,因行郊天之祭,乃尊始祖以配之也。”

      〔五〕“奉贡,宋翔凤曰:“本下有‘重译’二字,依治要删。”

      〔六〕“至”,宋翔凤曰:“本作‘臻’,依治要改。”

      〔七〕“草泽”,宋翔凤曰:“本作‘草木缘化’,依治要改补。”

      〔八〕唐晏曰:“按:周公时麟凤草木,所未闻也;若文王时,麟趾蒿宫,有其应矣。”器案:淮南子缪称篇:“昔二皇凤皇至于庭,三代至乎门,周室至乎泽。”诗大雅卷阿,诗序以为“召康公戒成王也”,曰:“凤皇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曰:“凤皇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曰:“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淮南以为周室,诗序明曰成王,盖亦当周公摄政之时也,故陆氏直归之周公耳。不唯此也,太平御览七八五引尚书大传:“交址之南有越裳国,周公居摄六年,制礼作乐,天下和平,越裳以三象重译而献白雉,曰:‘道路悠远,山川阻深,音使不通,故重译而朝。’成王以归周公,曰:‘德不加焉,则君子不飨其质(原注:质,亦贽也),政不施焉,则君子不臣其人,吾何以获此赐也?’其使请曰:‘吾受命吾国之黄耇,曰:久矣,天之无烈夙淫雨!意者,中国有圣人乎?有则盍往朝之。’周公乃归之于王,称先王之神致,以荐于宗庙。”此则明以越裳献白雉为周公时事也,盖伏生与陆生俱本之古尚书说也。若太公金匮又谓:“武王伐殷,四夷闻,各以其职来贡。越裳氏献白雉,重译而至。”(洪颐烜经典集林卷二十二有撰集本)盖一事而歧传耳。

      〔九〕宋翔凤曰:“本缺‘无道’二字,依治要。”案: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缺三字,汇函作“逐微子”,不缺,当出肊补。

      〔一0〕论语微子:“微子去之。”集解:“马曰:‘微,国名;子,爵也。微子,纣之庶兄,见纣无道,早去之。’”又见史记宋微子世家。

      〔一一〕宋翔凤曰:“本无‘者’字,依治要。”

      〔一二〕宋翔凤曰:“‘百姓’本作‘鸟兽’,依治要。”

      〔一三〕宋翔凤曰:“本无‘者’字,依治要。”

      〔一四〕“子孙怨”,宋翔凤曰:“本作‘臣子恐’,依治要。”唐晏曰:“按书:‘我不顾行遯。’微子之所以辟纣。”

      〔一五〕宋翔凤曰:“‘否’,本作‘鄙’,依治要改。”

      〔一六〕宋翔凤曰:“本缺一‘失’字,依治要补。”案:汇函、品节作“劝”,肊补。

      〔一七〕“书”,子汇本、汇函、品节作“言”。

      〔一八〕“履”,谷梁传作“絇”。礼记玉藻注:“絇,履头饰。”又檀弓上释文:“絇,履头饰。”荀子哀公篇:“章甫絇屦。”注:“王肃云:‘絇谓屦头有拘节也。’郑康成云:‘絇之言拘也,以为行戒,状如刀衣鼻,在屦头。’”按杨注引郑康成,仪礼士冠礼注文也。

      〔一九〕唐晏曰:“谷梁襄二十七年:‘卫侯之弟专出奔晋。织絇邯郸,终身不言卫。专之去,合乎春秋。’”案:左氏传、公羊传“专”俱作“鱄”,释文:“鱄,市转切,又音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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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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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务〔一〕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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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黄震曰:“思务言闻见当务执守。”戴彦升曰:“思务篇言圣人不必同道。”唐晏曰:“此篇义在知其所止。”

      夫长于变者,不可穷以诈。通于道者,不可惊以怪。审于辞者,不可惑以言。达〔一〕于义者,不可动以利〔二〕。是以君子博〔三〕思而广〔四〕听,进退顺〔五〕法,动作合度,闻见欲众,而采择欲谨〔六〕,学问欲博而行己〔七〕欲敦〔八〕,见邪而〔九〕知其直,见华而〔一0〕知其实,目不淫于〔一一〕炫耀之色,耳不乱于〔一二〕阿谀之词,虽利〔一三〕之以齐、鲁〔一四〕之富而志不移〔一五〕,谈之以王〔一六〕乔、赤〔一七〕松之寿,而行不易〔一八〕,然后能壹〔一九〕其道而定其操,致其事而立其〔二0〕功也〔二一〕。

      〔一〕“达”,原作“远”,治要注云:“‘远’当作‘达’。”今案:子汇本、品节作“达”,据以改正。

      〔二〕“利”,宋翔凤曰:“本缺一字,依治要补,子汇作‘不可动以义’,亦以意补。”今案:子汇本是“利”字,傅校本、唐本、品节亦是“利”字。

      〔三〕“博”,宋翔凤曰:“本作‘广’,依治要改。”

      〔四〕“广”,宋翔凤曰:“本作‘博’,依治要改。”

      〔五〕“顺”,宋翔凤曰:“本作‘循’,依治要改。”

      〔六〕“谨”,子汇本、品节作“详”。

      〔七〕“博而行己”,宋翔凤曰:“本缺四字,依治要补。”案:品节作“博行义”三字,当出肊补。

      〔八〕宋翔凤曰:“宋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引新语‘远于义’‘远’作‘达’,‘动以’下有‘利’字,又作‘进退循法度,动作合礼仪’,又作‘学问欲博,而行己欲敦’,与治要多同。”案:论语公冶长:“其行己也恭。”邢疏:“言己之所行,常能恭顺,不违忤于物也。”

      〔九〕“而”,宋翔凤曰:“本作‘乃’,依治要。”

      〔一0〕“见华而”,宋翔凤曰:“本作‘观花乃’,依治要改。”

      〔一一〕宋翔凤曰:“本无‘于’字,依治要补。”

      〔一二〕宋翔凤曰:“本无‘于’字,依治要补。”

      〔一三〕“阿谀之词虽利”,宋翔凤曰:“本‘阿’字下缺六字,依治要补五字。以上并依治要。子汇作‘耳不乱阿□之声,是故语’,接下文。别本作‘耳不乱阿誉之声,士人动’,接下文。并不可信。”案:傅校本作“耳不乱阿乱之声语”,品节“阿□”作“阿比”。

      〔一四〕“齐鲁”,宋翔凤曰:“本作‘晋楚’,依治要。”唐晏曰:“孟子:‘晋、楚之富,不可及也。’是当时有此语。”

      〔一五〕“移”,宋翔凤曰:“本作‘回’,依治要。”

      〔一六〕宋翔凤曰:“本无‘王’字,依治要。”

      〔一七〕宋翔凤曰:“本无‘赤’字,依治要。”

      〔一八〕唐晏曰:“按:乔、松,谓赤松、王乔,秦、汉闲多称之,神仙之俦也。汉书亦云:‘体有乔、松之寿。’”器案:王乔、赤松子列仙传有传。简称为乔、松,战国策秦策上:“世世称孤,而有乔、松之寿。”文选王子渊圣主得贤臣颂:“呴嘘呼吸如乔、松。”后汉书冯衍传显志赋:“配乔、松之妙节。”又简称松、乔,汉书王吉传:“体有松、乔之寿。”后汉书冯衍传自论:“庶几乎松、乔之福。”文选班孟坚西都赋:“庶松、乔之群类。”又张平子西京赋:“美往昔之松、乔。”又思玄赋:“松、乔高跱孰能离。”焦氏易林讼之家人、师之离、离之剥、损之离、夬、归妹之升俱有“松、乔、彭祖”语,文选曹子桓芙蓉池作诗:“寿命非松、乔。”

      〔一九〕“壹”,宋翔凤曰:“本作‘一’,依治要改。”

      〔二0〕宋翔凤曰:“本缺‘致其事而立其’六字,依治要补。”

      〔二一〕“功也”,宋翔凤曰:“本无‘也’字,依治要补。”案:品节此八字作“安其身而见其功”,亦出肊补。

      凡人则不然,目放于富贵之荣,耳乱于不死之道〔一〕,故多弃其所长而求其所短,不〔二〕得其所无〔三〕而失其所有。是以吴王夫差知〔四〕艾陵之可以取〔五〕胜,而不知檇李可以破亡也〔六〕。故事〔七〕或见一〔八〕利而丧万机,取〔九〕一福而致百〔一0〕祸。夫学者〔一一〕通于神灵之变化,晓于天地之开阖,□□□〔一二〕弛张,性命之短长,富贵之所在,贫贱之所亡,则手足不劳而耳目不乱,思虑不谬〔一三〕,计策不误,上〔一四〕诀〔一五〕是非于天文,其次定狐疑〔一六〕于世务,废〔一七〕兴有所据,转移有所守,故道□□□□□〔一八〕事可法也。

      〔一〕列子说符篇:“昔人言有知不死之道者。”文选嵇叔夜养生论:“或有谓神仙可以学得,不死可以力致者。”盖自战代以还,言不死之道者,甚嚣尘上矣。

      〔二〕宋翔凤曰:“本无‘不’字,依治要补。”

      〔三〕“无”,宋翔凤曰:“本作‘亡’,依治要改。”

      〔四〕宋翔凤曰:“‘知’下本有‘度’字,依治要删。”

      〔五〕“以取”,宋翔凤曰:“本无此二字,依治要补。”

      〔六〕“而不知檇李可以破亡也”,宋翔凤曰:“本作‘而不悟句践将以破凶也’,依治要改。”唐晏曰:“按春秋哀十一年:‘五月,公会吴伐齐,齐国书帅师及吴战于艾陵,齐师败绩,获国书。于越入吴。”器案:吕氏春秋知化篇:“夫差兴师伐齐,战于艾陵,大败齐师。”高诱注:“艾陵,齐地。”山东通志以为即艾邑,在莱芜县东境。左传定公十四年:“吴伐越,越子句践御之,陈于檇李。句践患吴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动。使罪人三行,属剑于颈,而辞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敏于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归死。’遂自刭也。师属之目,越子因而伐之,大败之。灵姑浮以戈击阖庐,阖庐伤将指,取其一屦。还,卒于陉,去檇李七里。”杜注:“檇李,吴郡嘉兴县南檇(原作“醉”,据史记越世家正义引改)李城。”

      〔七〕宋翔凤曰:“本‘故’下缺二字,治要有‘事’字,无缺。”案:品节“故”连“或”,中间不缺字。

      〔八〕“一”,原作“可”,今据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唐本、品节校改。

      〔九〕“取”,宋翔凤云:“本作‘求’,依治要改。”

      〔一0〕“百”,宋翔凤曰:“本作‘万’,依治要改。”

      〔一一〕两京本无“夫学”二字。

      〔一二〕“□□□”,子汇本、唐本缺二字,品节作“人事之”三字,亦属肊补。

      〔一三〕“谬”字原缺,今据子汇本、傅校本、品节补。

      〔一四〕器案:“上”上疑挩“太”字,古书言次序,率以“太上”云云、“其次”云云,又“其次”云云言之。

      〔一五〕“诀”,崇文本作“决”,傅校作“诀”。器案:诀、决古通。文选江文通别赋:“沥泣共诀。”李善注:“诀与决音义同。”又潘安仁笙赋:“诀厉悄切。”李善注:“诀厉,谓决断清冽也。”又鲍明远东门行:“将去复还诀。”李善注:“诀与决同。”

      〔一六〕水经河水注:“风俗通曰:‘里语称:狐欲渡河,无如尾何。且狐性多疑,故俗有狐疑之说。”又见楚辞离骚补注引。

      〔一七〕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无“废”字。

      〔一八〕“□□□□□”,品节作“可成”二字,亦是肊补。

      昔舜、禹因盛而治世〔一〕,孔子承衰而作功,圣人不空出〔二〕,贤者不虚生,□□□□□□而归于善,斯乃〔三〕天地之法而制〔四〕其事,则世之便而设其义。故圣人不必同道〔五〕,□□□□□□〔六〕,好者不必同色而皆美,丑者不必同状而皆恶,天地之数,斯〔七〕命之象也。日□□□□□□□□八宿并列,各有所主〔八〕,万端异路,千法异形,圣人因其势而调之,使小大不得相踰〔九〕,方圆不得相干〔一0〕,分之以度,纪之以节,星不昼见,日不夜照,雷不冬发,霜不夏降。臣不凌君,则〔一一〕阴不□□阳〔一二〕,盛夏不暑,隆冬不霜,黑气苞日,彗星扬□□〔一三〕,虹蜺冬见,蛰虫夏藏,荧惑乱宿,众星失行。圣人因〔一四〕变而立功,由异而致太平〔一五〕,尧、舜〔一六〕承蚩尤之失,而思钦明之道〔一七〕,君子见恶于外,则知变于内矣〔一八〕。桀、纣不暴〔一九〕,则汤、武不仁,才惑于众非者而改之,□□□□□□□乱之于朝廷,而匹〔二0〕夫治之于闺门。是以接舆〔二一〕、老莱〔二二〕所以避世于穷□□□□□而远其尊也。君子行之于幽闲,小人厉之于士众。老子曰:“上德不德。〔二三〕”□□□□□□虚也〔二四〕。

      〔一〕“世”字原缺,今据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品节补。

      〔二〕论衡对作篇:“贤圣不空生。”本此。

      〔三〕“乃”下唐本有□。

      〔四〕“制”,唐本作“治”。

      〔五〕孟子万章:“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义与此同。

      〔六〕“□□□□□□”,品节作“而皆合”三字,亦是肊补。

      〔七〕“斯”,品节作“性”,唐晏曰:“讹字。”

      〔八〕“日□□□□□□□□八宿并列各有所主”,品节无此十七字。

      〔九〕“踰”字原缺,今据子汇本、品节补。

      〔一0〕“干”,原误“千”,各本俱作“干”,今据改正。

      〔一一〕“则”字品节无。

      〔一二〕“阴不□□阳”,宋翔凤曰:“子汇作‘阴不侵阳’,无缺。”案:李本、天一阁本、唐本、品节亦作“阴不侵阳”,程本作“阴不□阳”,两京本作“阴不侵盛阳”。

      〔一三〕“扬□□”,宋翔凤曰:“子汇作‘扬光’,不缺。”案: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扬光”,程本作“扬□”。

      〔一四〕“因”,宋翔凤曰:“本下有‘天’字,依治要删。”

      〔一五〕“变而立功由异而致太平”,宋翔凤曰:“本作‘因天变而正其失,理其端而正其本’,依治要改。”

      〔一六〕宋翔凤曰:“本无‘舜’字,依治要补。”

      〔一七〕宋翔凤曰:“本缺‘明之道’三字,依治要增。”唐晏曰:“按尚书尧典:‘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吕刑篇曰:‘蚩尤惟始作乱,惟作五虐之刑。’则是尧于刑之钦者,正有鉴于蚩尤之虐也。”器案:尧典:“钦明文思安安。”释文引马云:“威仪表备谓之钦,照临四方谓之明,经纬天地谓之文,道德纯备谓之思。”唐晏未见治要作“钦明”之文,而以“恤刑”为言,亦逞肊之说也。

      〔一八〕宋翔凤曰:“本无‘矣’字,依治要补。”

      〔一九〕“暴”字原缺,据子汇本、唐本补。傅校本作“道”。

      〔二0〕“匹”,子汇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臣”,未可据。

      〔二一〕论语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集解:“孔曰:‘接舆,楚人。’”邢疏曰:“接舆,楚人,姓陆名通,字接舆也。昭王时,政令无常,乃被发佯狂不仕,时人谓之楚狂也。”

      〔二二〕史记老子韩非列传:“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正义:“太史公疑老子或是老莱子,故书之。列仙传云:‘老莱子楚人,当时世乱,逃世耕于蒙山之阳,莞葭为墙,蓬蒿为室,杖(疑当作“枝”)木为床,蓍艾为席,菹芰为食,垦山播种五谷。楚王至门迎之,遂去至于江南而止,曰:鸟兽之解毛,可绩而衣,其遗粒足食也。’”器案:大戴礼记卫将军文子篇:“孔子曰:‘德恭而行信,终日言,不在尤之内,在尤之外。国无道,处贱不闷,贫而能乐。盖老莱子之行也。’”汉书艺文志诸子略道家:“老莱子十六篇。”本注:“楚人,与孔子同时。”文选天台山赋注引刘向别录:“老莱子,古之寿者。”

      〔二三〕老子第三十八章:“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二四〕唐晏曰:“按陆生之解,不可全见,然以虚字测之,与王注合。”

      夫口诵圣人之言,身学贤者之行,久而不弊,劳而不废,虽未为君□□□□□□已。孔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一〕□□□〔二〕道而行之于世,虽非尧、舜之君,则亦尧、舜也〔三〕。今之为君者则不然,治不以五帝之术,则曰〔四〕今之世不可以道德〔五〕治也〔六〕。为臣者不思〔七〕稷、契〔八〕,则曰今之民不可以仁义正也〔九〕。为子者不执曾、闵之质〔一0〕,朝夕不休〔一一〕,而〔一二〕曰家人不和〔一三〕也。学者不操回、赐〔一四〕之精〔一五〕,昼〔一六〕夜不懈〔一七〕,而〔一八〕曰世所不行也。自人君至于庶人,未有不〔一九〕法圣道而为贤者也〔二0〕。易曰:“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其无人。”〔二一〕无人者,非无人也,言无圣贤以〔二二〕治之耳〔二三〕。

      〔一〕论语卫灵公:“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集解:“据见万物之生,以为四时之始,取其易知。”)乘殷之辂,(集解:“马曰:‘殷车曰大辂,左传曰:大辂越席,昭其俭也。’”)服周之冕,(集解:“包曰:‘冕,礼冠。周之礼,文而备,取其黈纩塞耳,不任视听。’”)乐则韶舞,(集解:“韶,舜乐也,尽善尽美,故取之。”)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集解:“孔曰:‘郑声、佞人,亦俱能惑人心,与雅乐、贤人同,而使人淫乱危殆,故当放远之。’”)

      〔二〕“□□□”,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作“圣人之”三字。

      〔三〕文廷式曰:“陆生陈义及此,是以尧、舜望汉高帝,惜乎高帝卑卑,不足与于高论也。”器案:孟子告子下:“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与此文义同。

      〔四〕“治不以五帝之术则曰”,宋翔凤曰:“本作‘治不法□□□而曰’,中缺三字,今依治要。”今案:子汇本、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作“治不法乎尧、舜,而曰”。

      〔五〕宋翔凤曰:“治要无‘德’字,脱。”

      〔六〕唐晏曰:“按今之为君者,当是指始皇,否则属泛论耳。”

      〔七〕“思”,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师”。

      〔八〕尚书舜典:“禹拜稽首,让于稷、契暨皋陶。帝曰:‘俞,汝往哉!’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

      〔九〕宋翔凤曰:“本缺‘仁义正也’四字,依治要增。”案:子汇本、程本、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作“礼义化也”。

      〔一0〕宋翔凤曰:“‘质’本作‘贤’,依治要改。”

      〔一一〕宋翔凤曰:“本下有‘尽节不倦’四字,依治要删。”

      〔一二〕宋翔凤曰:“‘而’本作‘则’,依治要改。”

      〔一三〕宋翔凤曰:“‘和’本作‘敦’,依治要改。”唐晏曰:“‘敦’乃‘惇’之假借,厚也。”

      〔一四〕回、赐,谓颜回、端木赐也。传见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一五〕宋翔凤曰:“‘不’本作‘无’,下缺四字,依治要补。”

      〔一六〕“昼”,天一阁本误“尽”。

      〔一七〕宋翔凤曰:“本下有‘循礼而动’四字,依治要删。”

      〔一八〕宋翔凤曰:“‘而’本作‘则’。”

      〔一九〕宋翔凤曰:“本无‘不’字,依治要增。”

      〔二0〕宋翔凤曰:“‘未有不法圣道而为贤者也’,本作‘未有法圣人’下缺五字,下又有‘为要者寡,为恶者众’八字,依治要补改。”案:李本、两京本“为要”作“为善”。

      〔二一〕案:此易丰卦上六爻辞也。王弼注曰:“屋,藏荫之物,以阴处极,而最在外,不履于位,深自幽隐,绝迹深藏者也。既丰其屋,又蔀(上“丰其蔀”注云:“蔀,覆暖鄣光明之物也。”)其家,屋厚家覆,闇之甚也。虽窥其户,阒其无人,弃其所处,而自深藏也。处于明动尚大之时,而深自幽隐,以高其行,大道既济,而犹不见,隐不为贤,更为反道,凶其宜也。”

      〔二二〕宋翔凤曰:“‘■其无人。无人者,非无人也,言无圣贤以治之耳’,‘■其无人’下,本缺四字,直接下文‘治之耳’,今依治要改补。”

      〔二三〕唐晏曰:“按引易以证‘为善者寡,为恶者众’,此古说也。干宝亦谓:‘盖记纣之侈,社稷既亡,言室虚旷也。’”

      故仁者在位而仁人来,义者在朝而义士至〔一〕。是以墨子之门多勇士〔二〕,仲尼〔三〕之门多道德〔四〕,文王〔五〕之朝多贤良,秦王之庭多不详〔六〕。故善者必有所主〔七〕而至〔八〕,恶者必有所因而来。夫〔九〕善恶不空作〔一0〕,祸福不滥生〔一一〕,唯心之所向〔一二〕,志之所行而已矣〔一三〕。

      〔一〕宋翔凤曰:“‘义者’本作‘义士’,依治要改。”

      〔二〕吕氏春秋上德篇:“墨者钜子孟胜善荆之阳城君,阳城君令守于国,毁璜以为符,约曰:‘符合听之。’荆王薨,群臣攻吴起于丧所,阳城君与焉,荆罪之,阳城君走,荆收其国。孟胜曰:‘受人之国,与之有符,今不见符,而力不能禁,不能死,不可。’其弟子徐弱谏孟胜曰:‘死而有益阳城君,死之可矣;无益矣,而绝墨者于世不可。’孟胜曰:‘不然。吾于阳城君,非师则友也,非友则臣也,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必不于墨者矣,求贤友必不于墨者矣,求良臣必不于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我将属巨子于宋之田襄子。田襄子,贤者也,何患墨者之绝世也。’徐弱曰:‘若夫子之言,弱请先死以除路。’还殁头前于孟胜。因使二人传巨子于田襄子。孟胜死,弟子死之者百八十三人;以致令于田襄子,欲反死孟胜于荆,田襄子止之曰:‘孟子已传巨子于我矣,当听。’遂反死之。”淮南子泰族篇:“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即此事可见墨子之门多勇士也。

      〔三〕宋翔凤曰:“本缺‘勇士仲尼’四字,依治要补。”案:子汇本、天一阁本、唐本此四字作“□□圣贤”,亦是肊补。

      〔四〕唐晏曰:“此以孔、墨并列,战国之习惯耳。”案:礼记曲礼上:“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正义曰:“道德仁义,非礼不成者:道者、通物之名,德者、得理之称,仁是施恩及物,义是裁断合宜。言人欲行四事,不用礼无由得成,故云非礼不成也。道德为万事之本,仁义为群行之大,故举此四者为用礼之主,则余行须礼可知也。道是通物,德是理物,理物由于开通,是德从道生,故道在德上。此经道谓才艺,德谓善行,故郑注周礼云:‘道多才艺,德能躬行。’非是老子之道德也。熊氏云:‘此是老子“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今谓道德,大而言之,则包罗万事;小而言之,则人之才艺善行;无问大小,皆须礼以行之,是礼为道德之具,故云非礼不成。然人之才艺善行,得为道德者,以身有才艺,事得开通,身有美善,于理为得,故称道德也。’”此说道德之义,其言明且清,且有以知与老子之所谓道德者,区以别矣。

      〔五〕宋翔凤曰:“‘文王’本作‘文武’,依治要改。”

      〔六〕宋翔凤曰:“‘详’本作‘祥’,依治要,详、祥字通。”

      〔七〕“主”,宋翔凤曰:“治要注云:‘作因。’”案:子汇本、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作“因”。

      〔八〕宋翔凤曰:“本缺‘主而至’三字,子汇作‘善者必有所因而至’,别本作‘必有所自而生’。依治要补。”

      〔九〕宋翔凤曰:“本无‘夫’字,依治要补。”

      〔一0〕宋翔凤曰:“‘作’本作‘出’,依治要改。”

      〔一一〕“滥生”,宋翔凤曰:“本作‘妄作’,依治要改。”

      〔一二〕“向”,天一阁本误“何”。

      〔一三〕宋翔凤曰:“本无‘矣’字,依治要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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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09-12-16 16:49:48 [已注销]




    附录一 新语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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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儒家:“陆贾二十三篇。”未着录新语。史记陆贾列传:“凡着十二篇,……号其书曰新语。”正义:“七录云:‘新语二卷,陆贾撰’也。”汉书陆贾传:“贾凡着十二篇,……称其书曰新语。”师古曰:“其书今见存。”隋、唐志及意林俱云:“新语二卷,陆贾撰。”今传本二卷十二篇。然则今本即隋、唐人所见之本,惟字句颇有脱落耳。汉志称“陆贾二十三篇”者,盖新语之外,尚有其它十一篇,则陆贾所着之有佚文旧矣。今以钩沈所得,先列新语,次及陆贾,再次更及其它,庶几分别部居,不相杂■,其有可疑,则又随文出之云。

      义者,德之经,履之者圣也。(文选应吉甫晋武帝华林园集诗注引新语)

      案:道基篇:“仁者道之纪,义者圣之学,学之者明,失之者昏,背之者亡。”文义颇相似。

      贤者之处世,犹金石生于沙中,豫章产于幽谷。

      (太平御览九五七引新语)

      案:资质篇:“夫楩柟豫章,天下之名木也,生于深山之中,产于溪谷之傍。”亦以豫章取譬贤者也。

      世言围碁,或言兵法之类:上者,张置疏远,多得道而胜;中者,务相遮绝,争便求利;下者,守边隅,趋作罫。(古买反,线间方目也)。犹薛公之言黥布反也:上计,取吴、楚广地;中计,塞成皋,遮要争利;下计,据长江以临越,守边隅,趋作罫者也。(宋本太平御览七五三引新语)

      案:此桓谭新论言体第四文也。严可均校辑全后汉文卷十三:“世有围棋之戏,或言是兵法之类也。及为之:上者,远棋疏张,置以会围,因而伐之,成多得道之胜;中者,则务相绝遮要,以争便求利,故胜负狐疑,须计数而定;下者,则守边隅,趋作罫目,以自生于小地。然亦必不如察薛公之言黥布反也:上计云,取吴、楚,幷齐、鲁及燕、赵者,此广地道之谓也;其中计云,取吴、楚,幷韩、魏,塞成皋,据敖仓,此趋遮要争利者也;下计云,取吴下蔡,据长沙以临越,此守边隅,趋作罜目者也。更始帝将相不能防卫,而令罜中死碁皆生也。”(史记黥布传集解、文选博奕论注、长短经二国权、御览七百五十三、意林)

      梁君出猎,见白鴈而欲自射之,道上有惊鴈飞者,梁王怒,命以射此人。其御公孙龙谏曰:“昔卫文公时,大旱三年,卜云:‘必须人祀。’公曰:‘求雨者为民也,今杀之不仁,吾自当之。’言未卒而雨下。今君重鴈杀人,何异虎狼。”梁君引龙登车入郭,呼万岁。曰:“善哉!今日猎,得善言。”(御览九一七引新语)

      案:此新序杂事第二文也。其文:梁君出猎,见白鴈群,梁君下车彀弓欲射之,道有行者,梁君谓行者止,行者不止,白鴈群骇。梁君怒,欲射行者。其御公孙袭下车抚矢曰:“君止。”梁君忿然作色而怒曰:“袭不与其君,而顾与他人,何也?”公孙袭对曰:“昔齐景公之时,天大旱三年,卜之曰:‘必以人祠乃雨。’景公下堂顿首曰:‘凡吾所以求雨者,为吾民也;今必使吾以人祠,乃且雨,寡人将自当之。’言未卒而天大雨方千里者,何也?有德于天,而惠于民也。今主君以白鴈之故,而欲杀人,袭谓主君言,无异于虎狼矣。”梁君援其手,与上车,归入庙门,呼万岁。曰:“幸哉!今日也!他人猎皆得禽兽,吾猎得善言而归。”(新序文止此)寻艺文类聚六六、太平御览四五七、困学纪闻一0引庄子,太平御览三九0引说苑皆有此文。所引庄子、说苑皆佚文也。二书俱作“公孙龙”,独新序杂事作“公孙袭”耳。又“齐景公”独此文作“卫文公”,盖误,列女传辩通载此事,亦以为齐景公也。

      高台,喻京师;悲风,言教令;朝日,喻君之明;照北林,言狭,比喻小人。(文选曹子建杂诗六首注引新语)

      案:曹子建杂诗云:“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之子在万里,江湖迥且深。”前两句李善注云:“新语曰:‘高台,喻京师;悲风,言教令;朝日,喻君之明;照北林,言狭,比喻小人。’新序曰:‘高堂百仞。’”后两句李善注云:“江湖,喻小人隔蔽。毛诗曰:‘之子于征。’尔雅曰:‘迥,远也。’”今案:前两句李善注有讹误。“高台,喻京师”云云四句,准后两句李善注“江湖,喻小人”,则“高台喻京师”四句,乃李善解释子建杂诗前两句之义,所谓句解也。其引新序“高堂百仞”之文,当作“新语曰:‘高台百仞’”。此新语本行篇文也。误“高台”为“高堂”,不知“高堂”与子建诗有何关涉?李善腹笥即俭,何至引豪不相干之高堂以释并非僻典之高台乎?传钞者误“新语”为“新序”,而原有“新语”二字无以安之,遂移植于注文之首耳。独不思为杂诗作注,非新语之所有事,且汉初之陆贾何由得知有汉末之曹子建也?

      治末者调其本。(文选潘安仁籍田赋注引新语注)

      案:唐以前不闻有新语注,所引乃术事篇文也,“注”字当衍。

      离娄之明,不能察帷薄之内;师旷之聪,不能闻百里之外。(论衡书虚篇引陆贾)

      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之谓道。(论衡本性篇引陆贾)

      王充曰:“夫陆贾知人礼义为性,人亦能察己所以受命。性善者不待察而自善;性恶者,虽能察之,犹背礼畔义,义挹于善,不能为也。故贪者能言廉,乱者能言治,盗跖非人之窃也,庄蹻刺人之滥也。明能察己,口能论贤,性恶不为,何益于善?陆贾之言,未能得实。”

      严可均曰:“今新语十二篇无此文。论衡但云陆贾,不云新语,或当在汉志之二十三篇中。”(铁桥漫稿五新语叙)

      陆贾论薄葬。

      论衡薄葬篇:“贤圣之业,皆以薄葬省用为务;然而世尚厚葬,有奢泰之失者,儒家论不明,墨家议之非故也。墨家之议右鬼,以为人死辄为鬼而有知,能形而害人,故引杜伯之类以为效验。儒家不从,以为死人无知,不能为鬼;然而赙祭备物者,示不负死以观生也。陆贾依儒家而说,故其立语,不肯明处。刘子政举薄葬之奏,务欲省用,不能极论。是以世俗内持狐疑之议,外闻杜伯之类,又见病且终者,墓中死人,来与相见,故遂信是;谓死如生,闵死独葬,魂孤无副;丘墓闭藏,谷物乏匮。故作偶人,以侍尸柩;多藏食物,以歆精魂。积浸流至,或破家尽业,以充死棺;杀人以殉葬,以快生意。非知其内无益,而奢侈之心外相慕也。以为死人有知,与生人无以异。孔子非之,而亦无以定实;然而陆贾之论,两无所处;刘子政奏,亦不能明。”

      樊将军哙问于陆贾曰:“自古人君皆云受命于天,云有瑞应,岂有是乎?”陆贾应之曰:“有。夫目●得酒食,灯火花得钱财,干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小既有征,大亦宜然。故目●则咒之,灯火花则拜之,干鹊噪则餧之,蜘蛛集则放之;况天下大宝,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瑞者,宝也,信也,天以宝为信,应人之德,故曰瑞应。无天命,无宝信,不可以力取也。”(西京杂记卷三)

      太平广记一三五引殷芸小说:“樊将军哙问于陆贾曰:‘自古人君皆云受命于天,云有瑞应,岂有是乎?’陆贾应之曰:‘有。夫目●得酒食,灯火花则钱财,干(原作“午”,今改正)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小既有征,大亦宜然。故曰:目●则■之,灯火花则拜之,干鹊噪则餧之,蜘蛛集则放之。况天下之大宝,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瑞,宝信也,天以宝为信,应人之德,故曰瑞应。天命无信,不可以力取也。’”

      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十新语:“此所记陆贾之语,以意度之,必出于陆贾二十三篇之中,盖就论衡所引观之,知贾喜论性命鬼神之事,此条之论瑞应,与其书之宗旨体裁,正复相合也。”

      器案:“干鹊”,原作“午鹊”。寻论衡龙虚、是应两篇、酉阳杂俎前集卷十六广动植序,俱有“干鹊知来”语;字又作“干鹄”,淮南子泛论篇:“干鹄知来而不知往。”高诱注:“干鹄,鹊也,人将有来事忧喜之征则鸣,此知来也。……干读干燥之干。”仪礼大射仪注、周礼天官司裘疏、引淮南子作“鳱鹄知来。”广雅释鸟:“鳱鹄,鹊也。”“干”即“鳱”之俗别字,作“午”者,则又以与“干”形相近而误耳。今改正,下同。又案:说文隹部:“雗,雗鷽也。”又鸟部:“鷽,雗鷽,出鹊(段注云:“‘山’字当衍。”),知来事鸟也。”然则“干”又“雗”之借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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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09-12-16 16:50:04 [已注销]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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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录二 楚汉春秋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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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海洪颐烜原辑江津王利器校订

      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春秋:“楚汉春秋九篇。”本注:“陆贾所记。”隋书经籍志九卷,新唐书艺文志同。唐书经籍志二十卷,不知何以多出十一卷,或字误也。文献通考经籍考未见着录,盖其书已亡于南宋矣。后汉书班彪传上:“汉兴,定天下,太中大夫陆贾记录时功,作楚汉春秋九篇。”史记高祖功臣侯年表索隐:“陆贾记事,在高祖与惠帝时。”史通六家篇:“晏子、虞卿、吕氏、陆贾,其书篇第,本无年月,而亦谓之春秋。”又题目篇:“吕、陆二氏,各着一书,惟次篇章,不系时月,此乃子书杂记,而皆号曰春秋。”又杂说上篇:“刘氏初兴,书唯陆贾而已;子长述楚、汉之事,譬夫行不由径,出不由户,未之闻也。”汉书司马迁传赞:“司马迁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接其后事,讫于大汉。”盖司马迁撰史记据楚汉春秋,故其言秦、汉事尤详;然则楚汉春秋,诚研究汉代史之第一手材料也。旧辑本以洪颐烜撰集者为较佳,刻入经典集林卷十,但纰缪亦复不少,如太平御览六九六带部引“北郭先生献带于淮阴侯”云云,而误“献带”为“献策”;吴王濞史记入列传,而洪氏引史记吴王濞世家;此其一隅耳,然亦足见其鲁莽灭裂矣。今辄重而理之,发为后定,而附于新语校注之后焉,斯亦汉志称某氏所著书之例也。

      项燕为秦将王翦所杀。(史记项羽本纪索隐)

      项梁阴养生士九十人,参木者,所与计谋者也。木佯疾,于室中铸大钱,以具甲兵。(太平御览八三五)

      案:“生”字当衍。

      项梁尝阴养士,最高者多力,拔树以击地。(太平御览三八六)

      吴广说陈涉曰:“王引兵西击,则野无交兵。”

      (文选曹子建又赠丁仪王粲诗注)

      会稽假守殷通。(史记项羽本纪正义、汉书项籍传注)

      东阳狱史陈婴。(史记项羽本纪正义)

      上过陈留,郦生求见,使者入通。公方洗足,问:“何如人?”曰:“状类大儒。”上曰:“吾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大儒也。”使者出告。郦生瞋目按剑曰:“入言,高阳酒徒,非儒者也。”(北堂书钞一二二、太平御览三四二、又三六六)

      洪颐烜曰:“案:史通杂说篇:‘刘氏初兴,书惟陆贾而已。子长述楚、汉之事,专据此书,……如郦生之初谒沛公,高祖之长歌鸿鹄,非唯文句有别,遂乃事理皆殊。’”

      高祖向咸阳南攻宛,宛坚守不下。乃匿其旌旗,人衔枚,马束舌,龙举而翼奋,鸡未鸣,围宛城三匝。宛城降。(史记高祖本纪索隐、太平御览三五七)

      洪颐烜曰:“案:北堂书钞十二引‘龙举翼起’四字。”

      樊哙请杀之。(史记高祖本纪索隐)

      案:此“秦王子婴降轵道旁”句,索隐所引也。

      沛公西入武关,居于灞上,遣将军闭函谷关,无内项王。项王大将亚父至关,不得入,怒曰:“沛公欲反耶?”即令家发薪一束,欲烧关门,关门乃开。(艺文类聚六)

      解先生云:“遣守函谷,无内项王。”(史记高祖本纪索隐)

      洪颐烜曰:“案项羽本纪集解、留侯世家索隐、汉书张良传注臣瓒云:‘楚汉春秋,鲰生本姓解。’”

      项王在鸿门,而亚父谏曰:“吾使人望沛公,其气冲天,五色相摎,或似龙,或似蛇,或似虎,或似云,或似人,此非人臣之气也,不若杀之。”(水经渭水注、太平御览十五、又八七、又八七二)

      案:御览八七引作“五彩相纠”。

      沛公脱身鸿门,从闲道至军。张良、韩信乃谒项王军门曰:“沛公使臣奉白璧一只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只献大将军足下。”亚父受玉斗,置地,戟撞破之。(太平御览三五二)

      蔡生。(史记项羽本纪集解)

      案:此“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项王闻之,烹说者”句,集解所引也。

      董公八十二,遂封为成侯。(史记高祖本纪正义)

      器案:汉书高帝纪上:“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曰:‘臣闻: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项羽为无道,放杀其主,天下之贼也。夫仁不以勇,义不以力;三军之众(荀悦汉纪句上有“若”字)为之素服,以告之诸侯,为此东伐,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汉王曰:‘善。非夫子无所闻。’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袒而大哭。”汉书此文,当亦本之陆氏,而史记乃略出为“为义帝死故”五字一句,不若汉书之得其本真也。

      项王为高阁,置太公于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项王,约为兄弟,吾翁即汝翁,若烹汝翁,幸分我一杯羹。”(太平御览一八四)

      新昌亭长。(史记淮阴侯列传索隐)

      案:此“常数从其下乡南昌亭长寄食”句,索隐所引也。

      卑山。(史记淮阴侯列传索隐)

      案:此“从闲道萆山而望赵军”句,索隐所引也。

      北郭先生献带于淮阴侯曰:“牛为人任用,力尽犹不置其革。”(太平御览六九六)

      项王使武涉说淮阴侯,淮阴侯曰:“臣故事项王,位不过郎中,官不过执戟,及去楚归汉,汉王赐臣玉案之食,玉具之剑,臣背叛之,内愧于心也。”(北堂书钞一三三、艺文类聚六九、文选张平子四愁诗注、太平御览七一0)

      上东围项羽,闻樊哙反,旄头公孙戎明之卒不反,封戎二千户。(汉书王莽传上晋灼注)

      上欲封侯公,匿不肯复见,曰:“此天下之辨士,所居倾国,故号平国君。”(史记项羽本纪正义、文选陆士衡汉高祖功臣颂注)

      歌曰: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史记项羽本纪正义)

      高帝初封侯者,皆赐丹书铁券,曰:“使黄河如带,泰山如砺,汉有宗庙,尔无绝世。”(太平御览五九八、又六三三、困学纪闻十二)

      汉已定天下,论群臣破敌禽将,活死不衰,绛灌、樊哙是也。功成名立,臣为爪牙,世世相属,百世无邪,绛侯周勃是也。(文选刘子骏移书让太常博士注)

      洪颐烜曰:“案汉书礼乐志注、陈平传注云:‘楚汉春秋高祖功臣,别有■灌。’”器案:文选注引楚汉春秋此文,复下以己意曰:“然(案:文选注所云“然”,当读作“然则”。)■灌自一人,非■侯与灌婴。”

      上败彭城,薛人丁固追上,上被发而顾曰:“丁公,何相逼之甚?”乃回马而去。上即位,欲陈功,上曰:“使项氏失天下者是子也。为人臣用两心,非忠也。”使下吏笞杀之。(太平御览三七三、又六四九)

      上封许负为鸣雌亭侯。(史记周勃世家索隐)

      正疆数言事而当,上使参乘,解玉剑以佩之。天下定,出以为守。有告之者,上曰:“天下方急,汝何在?”曰:“亡。”上曰:“正疆沐浴霜露,与我从军,而汝亡,告之何也?”下廷尉劓。(太平御览六四八)

      淮阴武王反,上自击之。张良居守。上体不安,卧辒车中,行三四里。留侯走,东追上,簪堕被发,及辒车,排户曰:“陛下即弃天下,欲以王葬乎?以布衣葬乎?”上骂曰:“若翁天子也,何故以王及布衣葬乎?”良曰:“淮南反于东,淮阴害于西,恐陛下倚沟壑而终也。”(太平御览三九四)

      谢公。(史记淮阴侯列传索隐、汉书韩信传注)

      案:此“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句,索隐所引也。

      岂是乎?(史记黥布列传索隐)

      案:此“黥布笑曰‘人相我当刑而王’”句,索隐所引也。

      黥布反,羽书至,上大怒。(文选虞子阳咏霍将军北伐诗注)

      下蔡亭长詈淮南王曰:“封汝爵为千乘,东南尽日所出,尚未足黔徒群盗所邪?而反,何也?”(文选陆士衡五等论注)

      斩告萧何者。(北堂书钞七)

      滕公者,御也。(史记樊郦滕灌列传索隐)

      孔将军居左。(汉书高帝功臣表注)

      叔孙通名何。(史记叔孙通传集解及索隐)

      叔孙何曰:“臣三谏不从,请以身当之。”抚剑将自杀。上离席云:“吾听子计,不易太子。”(史记叔孙通列传索隐)

      四人冠韦冠,佩银环,衣服甚鲜。(后汉书冯衍传四皓注)

      惠帝崩,吕太后欲为高坟,使从未央宫坐而见之。诸将谏,不许。东阳侯垂泣曰:“陛下日夜见惠帝冢,悲哀流涕无已,是伤生也。臣窃哀之。”于是太后乃止。(艺文类聚三五、太平御览四五七、又四八八、又五五七)

      田子春说张卿云:“刘泽,宗家也。”(史记燕王世家索隐)

      洪颐烜曰:“案世家云:‘高后时,齐人田生游乏资,以画干营陵侯。’集解:‘晋灼曰:楚汉春秋田子春,汉书燕王传注作字子春。’”

      赵中大夫曰:“臣闻:越王句践,素甲三甲。”

      (文选潘安仁关中诗注)

      吴太子名贤,字德明。(史记吴王濞列传索隐)

      韩王信都。(史记韩王信列传索隐、汉书功臣表注、史通杂说上)

      清阳侯王隆。(史记高祖功臣年表索隐)

      洪颐烜曰:“案索隐云:‘史记与汉书同,而楚汉春秋则不同者,陆贾记事,在高祖、惠帝时,汉书是后定功臣等列。’”

      器案: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侯第,索隐引姚氏曰:“萧何第一,曹参二,张敖三,周勃四,樊哙五,郦商六,奚涓七,夏侯婴八,灌婴九,傅宽十,靳歙十一,王陵十二,陈武十三,王吸十四,薛欧十五,周昌十六,丁复十七,虫逢(当作“达”)十八。史记与汉表同,而楚汉春秋则不同者,陆贾记事,在高祖、惠帝时,汉书是后定功臣等列,及陈平受吕后命而定,或已改邑号,故人名亦别。且高祖初定惟十八侯,吕后令陈平终竟以下列侯第录,凡一百四十三人也。”

      阴陵。(史记高祖功臣年表阳陵侯傅宽条索隐)

      名濆。(史记高祖功臣年表博阳侯陈濞条索隐)

      夜侯虫达。(史记高祖功臣年表索隐)

      南宫侯张耳。(史记高祖功臣年表索隐)

      凭成侯。(史记蒯成侯列传索隐)

      器案:索隐云:“姓周,名■,音薛。蒯者,乡名。案三苍云:‘蒯乡,在城父县,音裴。汉书作,从崩,从邑。’今书本并作蒯,音菅蒯之蒯,非也。苏林音簿催反。(汲古阁史记索隐单行本作“苦催反”)晋灼案功臣表,属长沙。崔浩音簿坏反。(汲古阁史记索隐单行本作“苦坏反”)楚汉春秋作“凭成侯”,则裴(汲古阁史记索隐单行本作“陪”)凭声相近,此(汲古阁史记索隐单行本作“或”)得其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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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09-12-16 16:50:29 [已注销]



    附录三 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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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充论衡超奇篇

      若夫陆贾、董仲舒,论说世事,由意而出,不假取于外,然而浅露易见,观读之者,犹曰传记。

      陆贾消吕氏之谋,与新语同一意。

      

    又书解篇

      高祖既得天下,马上之计未败;陆贾造新语,高祖粗纳采。吕氏横逆,刘氏将倾,非陆贾之策,帝室不宁。盖材知无不能,在所遭遇:遇乱则知有功,有起则以其材著书者也。

      汉世文章之徒,陆贾、司马迁、刘子政、杨子云,其材能若奇,其称不由人。

      

    又案书篇

      新语陆贾所造,盖董仲舒相被服焉;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观,鸿知所言,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陆贾之言,未见遗阙;而仲舒之言雩祭可以应天,土龙可以致雨,颇难晓也。

      

    又对作篇

      高祖不辨得天下马上之计未转,则陆贾之语不奏。

      

    班固答宾戏

      陆子优繇,新语以兴。(汉书叙传上)

      案:郑氏注曰:“优繇,不仕也。”文选四五载此文,“繇”作“游”。

      

    又汉书高帝纪下

      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陆贾造新语。

      

    孔融上书荐谢该

      臣闻:高祖创业……陆贾、叔孙通进说诗、书。(后汉书儒林下谢该传)

      

    陆喜自序

      刘向省新语而作新序,桓谭咏新序而作新论。(晋书陆喜传)

      

    刘勰文心雕龙诸子篇

      若夫陆贾新语,贾谊新书,扬雄法言,刘向说苑,王符潜夫,崔寔政论,仲长昌言,杜夷幽求,或叙经典,或明政术,虽标论名,归乎诸子。何者?博明万事为子,适辨一理为论,彼皆蔓延杂说,故入诸子之流。

      案:“新语”原作“典语”,今据王惟俭训故本校改。孙诒让札迻曰:“案‘典’当作‘新’,新语十二篇,今书具存,史记贾本传及正义引七录并同,皆不云‘典语’。隋书经籍志儒家云:‘梁有典语,十卷,吴中夏督陆景撰。’(亦见马总意林)与陆贾书别。彦和盖偶误记也。”

      

    又才略篇

      汉室陆贾,首发奇采,赋孟春而选典诰,其辩之富矣。

      器案:“选典诰”当作“进新语”,诸子篇之“陆贾新语”,本亦误作“陆贾典语”,不知何以竟一误再误也。

      

    黄震黄氏日钞卷五十六

      新语十二篇,汉太中大夫陆贾所撰。一曰道基,言天地既位,而列圣制作之功。次曰术事,言帝王之功,当思之于身,舜弃黄金,禹捐珠玉,道取其至要。三曰辅政,言用贤。四曰无为,言舜、周。五曰辨惑,言不苟。六曰慎微,言谨内行。七曰资质,言质美者在遇合。八曰至德,言善治者不尚刑。九曰怀虑,言立功当专一。十曰本行,言立行本仁义。十一曰明试,言君臣当谨言行。十二曰思务,言闻见当务执守。此其大略也,往往多合于理,而又黜神仙之妄,言墨子之非,则亦有识之言矣。然其文烦细,不类陆贾豪杰士所言。贾本以诗、书革汉高帝马上之习,每陈前代行事,帝辄称善,恐不如此书组织以为文。又第五篇云:“今上无明正(当作“王”)圣主,下无贞正诸侯,鉏奸臣贼子之党。”考其上文,虽为鲁定公而发,岂所宜言于大汉方隆之日乎?若贾本旨谓天下可以马上得,不可以马上治之意,十二篇咸无焉,则此书似非陆贾之本真也。

      

    杨维祯山居新话序

      经史之外有诸子,亦羽翼世教者,而或议之说铃,以不要诸六经之道也。汉有陆生,著书十二篇,号新语,至今传之者,亦善着古今存亡之征。(据知不足斋丛书本)

      

    钱福新刊新语序

      汉班固论列刘向父子所校书为艺文志,又即歆所奏七略中序六艺为九种,首之以儒家者流,称其“出于司徒之官,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宗师仲尼,以重其言”,虽未必尽然,要亦有近似者矣。书凡五十三家,而陆贾新语十二篇实存焉。予读其书,信固之知言,又叹司马迁之雄于文也。迁传:“贾拜太中大夫,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贾曰:‘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乎?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以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帝有惭色,谓贾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今成败之国。’贾凡着十二篇。”今其书不下数千言,而其要旨,不越迁数言,于是乎知迁之雄于文,序事核而明可指也。然迁尚豪侠,喜纵横,而称其“固辩士。”固稍知重儒术,既列其书于儒,又赞身名俱荣,为优于郦、娄、建、通辈。贾固有以致之哉!故知人不可以无所见,有所见,必不能掩矣。先儒议其逆取顺守之说,及秦虽行仁义,不可及者。秦、汉辨士,岂足及此?要之,亦为高帝既定天下而言之耳。其书亦不复见此论,岂迁以己见文饰其说而致然欤?若其两使南粤,调和平、勃,以平诸吕,自为大有功于汉,其识见议论,非惟椎埋屠狗之辈所不及,而一时射利卖友,采芝绵蕞之徒,亦岂可企哉?其书所论亦正,且多崇俭尚静等语,似亦有启文、景、萧、曹之治者。但无段落条理,如先儒所论贾谊之失,自是当时急于论事,动人主听,不暇精择浑融,观迁谓其“每奏一篇,帝辄称善”,其称新语,又出于他人,可见其随时论奏,非若后世之著述次第成一家言也。其所分篇目,则固所称“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旨意奏之”者,必非其所自定。然其言既与迁传合,而篇次至于今不讹,且雄伟粗壮,汉中叶以来所不及,其为真本无疑。秦、汉之书传于今,无讹妄如此者,良亦鲜哉!方久承平既久,文章焕兴,有识者或病其过于细而弱也,故往往搜秦、汉之佚书而梓之。然辨鉴未精,以伪为真,则害道坏教亦有之矣。予窃病焉。适过桐乡,访宗合族,而得其令莆阳李君梓是书见视。予素闻李君学博意诚,履朴守谦,而敏于政事;今观是,益可见其见之明而择之精也,乐书其首。君名廷梧,字仲阳,以己未进士,来已二年,此又仕优而学之一端云。皇明弘治壬戌岁(十五年)日长至,翰林国史修撰儒林郎华亭钱福序。(据李廷梧本、程荣本)

      

    都穆新语后记

      新语三(原如此作)卷,凡十二篇,汉大中大夫楚人陆贾譔。贾以客从高帝定天下,名有口辨,其论秦、汉之失得,古今之成败,尤为明备。高帝虽轻士善骂,不事诗、书,而独于贾之语,每奏称善,盖前此固帝之所未闻也。惜其书岁久残阙,人间少有藏者。予同年李君仲阳,宰淛之桐乡,尝得其本,锓之于木。昔人谓文章与时高下,质而不俚,必曰先秦、西汉,此书殆其一也。然则李君之行之者,岂直取其文字之古,而其失得成败之论,固有国有家者之当鉴也。弘治壬戌(十五年)九月十有一日,前进士吴郡都穆记。(据李廷梧本、程荣本)

      李廷梧刻本,每半页十行,行十七字。余所据本为北京图书馆藏。有钱谦益题识云:“此书亦余十五时所收,用紫色点过。辨惑篇云:‘众口之毁誉,浮石沈木。’后为文喜用此语。癸卯九月七日,东涧遗老书。”有“聋騃道人”白文篆书印。

      

    陆子题辞

      史记列传:“陆贾者,楚人也,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名为有口辩士,居左右,常使诸侯。及高祖时,中国初定,尉他平南越,因王之。高祖使陆贾赐尉他为南越王,陆生卒拜尉他为越王,令称臣,奉汉约。归报,高祖大悦,拜贾为大中大夫。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祖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已幷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怿,而有惭色,乃谓陆生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陆生乃粗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据子汇本)

      案:此仅迻录史记本传文,而亦谓之题辞。子汇收刻此书,列为儒家四,并易其名曰陆子。版心记“万历四年刊”及“万历五年刊”云。

      

    胡维新刻两京遗编序

      余按陆贾习短长者也,然当斲雕破觚之初,气轮屯而不流,词莽郁而不炫。

      案:万历十年,胡维新刻两京遗编,收入新语为第一种。

      

    范大冲陆贾新语序

      陆生,汉初异人也。其人何以异?而稽其言与行,人异甚矣。方汉祖龙兴于沛上,若萧、曹以刀笔,张、陈以智谋,勃、婴以织贩,布、哙以屠黥,凡有一技一能者,靡不各逞所长,以赴攀龙附凤之会,而竟得名垂竹帛,勋列鼎彝,何伟伟也!斯时也,陆生安在哉?渊潜豹隐,相时而出,不驱驰于草昧劻勷之时,而乃仗齿颊于泰定康靖之日,马上得之治之之一语,足开卯金刀溺冠之颛蒙,故特命一一录奏,辄以新语目之,其语异矣,而非异人能之乎?此语其语也。若出使南越,和谐将相,戮吕氏,定汉鼎之数百年,如太山盘石,而不动声色,行更何异也!此足知萧、曹、张、陈辈,均当在其下风矣。吾先大人喜其语,录置左右。兹不肖检阅残编,特付剞劂,仰承先志云尔。时万历辛卯(十九年)夏日,光禄署丞范大冲子受甫书于天一阁中。

      案:是本题署为:“明兵部侍郎范钦订,男大冲校刻”。

      

    传归有光搜辑诸子汇函云阳子题辞

      姓陆名贾,楚人,以客从汉高帝定天下,拜大中大夫。所著书号曰新语,其卓识宏议,为汉儒首唱。

      案:传归有光搜辑诸子汇函卷十四之云阳子,即陆贾新语,此明人惯为古书易名之恶习。诸子汇函有文震孟丙寅序,亦黎丘之鬼耳。

      

    闵景贤纂诸子斟淑新语题辞

      西汉陆贾,号为有口辩士。今所传新语,乃和雅典则,与汉初文气不类,疑东汉人膺作。

      案:此收入快书第三十二种,云“朱君复删本”也。

      

    臧琳记汉魏丛书

      独断、西京杂记、新语、新序、说苑、潜夫论、申鉴、中论、新论、论衡、星经,亦多善者,但少杂耳。

      (经义杂记十九)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附余嘉锡辨证)

      新语二卷,旧本题汉陆贾撰。案汉书贾本传称着新语十二篇,汉书艺文志儒家陆贾二十七篇,(案汉志实二十三篇,此“七”字误。)盖兼他所论述计之。隋志则作新语二卷。此本卷数与隋志合,篇数与本传合,似为旧本。然汉书司马迁传称:“迁取战国策、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作史记。”楚汉春秋,张守节正义犹引之,今佚不可考。战国策取九十三事,皆与今本合,惟是书之文,悉不见于史记。

      辨证曰:“嘉锡案:自来目录家皆以新语为陆贾所作,相传无异词,至提要始创疑其伪,而其所考,至为纰缪,不足为据。如所引汉书司马迁传,考之汉书,实无其文,迁传终篇,未尝言及陆贾新语,其赞中惟言:‘司马迁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接其后事,讫于大汉。”亦无取陆贾新语作史记之语。惟高似孙子略卷三云:‘班固称太史公取战国策、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作史记。’此盖似孙误记,而提要误信之,未及覆考之汉书本传也。(卷五十一杂史类战国策提要后案语引班固语,尚不误。)考后汉书班彪传、史通古今正史篇述史记所采书,皆与迁传赞同,他书亦无取新语作史记之说,则是书之文,悉不见于史记,固其宜也。”

      王充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谓之道。”今本亦无其文。

      辨证曰:“案:是书贾本传作十二篇,汉志儒家陆贾二十三篇,提要既知为兼他论述计之,则论衡本性篇所称引之语,称‘陆贾曰’,不称‘新语曰’,自是贾他论述中之文。故严可均铁桥漫稿卷五新语叙谓:‘本性篇所引,当在汉志二十三篇中。’则今本之无其文,亦不足异。论衡书虚篇引陆贾曰:‘离娄之明,不能察帷薄之内,师旷之聪,不能闻百里之外。’其文亦不见于今本。又薄葬篇云:‘圣贤之业,皆以薄葬省用为务。然而世尚厚葬,有奢泰之失者,儒家论不明,墨家议之非故也。墨家之议右鬼,以为人死辄为神鬼而有知,能形而害人,故引杜伯之类以为效验。儒者不从,以为死人无知,不能为鬼;然而赙祭备物者,示不负死以观生也。陆贾依儒而说,故其立语,不肯明处。’今新语无论鬼神之语,此亦引贾他著述也。西京杂记卷三曰:‘樊将军哙问于陆贾曰:自古人君皆云受命于天,云有瑞应,岂有是乎?陆贾应之曰:有。夫目●得酒食,灯火花得钱财,干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小既有征,大亦宜然。故目●则咒之,灯火花则拜之,干鹊噪则餧之,蜘蛛集则放之;况天下大宝,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瑞者,宝也,信也。天以宝为信,应人之德,故曰瑞应。无天命,无宝信,不可以力取也。’太平广记卷一百三十五引殷芸小说略同。西京杂记乃晋葛洪杂钞诸书为之,说详彼书条下,此所记陆贾之语,以意度之,必出于陆贾二十三篇之中,盖就论衡所引观之,知贾喜论性命鬼神之事;此条之论瑞应,与书之宗旨体裁,正复相合也。贾所著书,除新论外,其可考者如此,提要及严氏仅引本性篇一条,盖犹考之未详矣。”

      又谷梁传至汉武帝时始出,而道基篇末乃引谷梁传曰,时代尤相抵牾。其殆后人依托,非贾原本欤?

      辨证曰:“案谷梁传出世时代,御览卷六百十引桓谭新论云:‘左氏传世后百余年,鲁谷梁赤为春秋,残略多所遗失。又有齐人公羊高,缘经作传,弥失其本事矣。’礼记王制天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章,疏引郑玄云:‘谷梁近孔子,公羊正当六国之亡。’(此郑释废疾之文)汉书儒林传云:‘汉兴,高祖过鲁,申公以弟子从师入见于鲁南宫,申公卒以诗、春秋授,而瑕丘江公尽能传之。’又云:‘瑕丘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并无谷梁传至武帝时始出之说。提要之意,盖以瑕丘江公受谷梁春秋于鲁申公,申公之学,惟江公尽能传之,申公至武帝时年八十余乃卒,而江公在武帝时与董仲舒并,(以上并见儒林传)因谓谷梁传至是始出,为贾所不及见;不知申公为浮邱伯弟子,其谷梁春秋之学,自当是受之于伯,高祖过鲁,申公以弟子从师入见,师盖即浮邱伯,其时贾方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居左右;吕太后时,浮邱伯在长安,楚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业,(见楚元王传及儒林传)贾亦方为陈平画与绛侯交驩之策,(均见贾传)是贾与浮邱伯正同时人,又同处一地,何为不可以见谷梁春秋乎?新语资质篇云:‘鲍丘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利口之臣害之也。’盐铁论毁学篇云:‘李斯与包邱子俱事荀卿,包邱子不免于瓮牖蒿庐。’又云:‘方李斯之相秦也,始皇任之,人臣无二,而荀卿为之不食,睹其罹不测之祸也。包邱子饭麻蓬藜,条道白屋之下,乐其志,安之于广厦刍豢,无赫赫之势,亦无戚戚之忧。’与新语所言鲍丘、李斯之事合,饭麻蓬藜修道白屋之下,即所谓伏隐蒿庐之下,包邱即鲍邱,古字通用。(文苑英华卷八百五顾况华亭县令包公壁记云:“鲍靓通灵之士,秦有包邱,汉有包咸。”是唐人尚以鲍邱与包邱为一姓也。)包又与浮通,左氏隐八年经浮来,谷梁作包来,是其证。鲍邱子即浮邱伯,(汪中荀卿子通论、顾千里盐铁论考证后序、沈钦韩汉书疏证卷二十七,均谓包邱子即浮邱伯,今参用其意,更详加考证如此。)浮邱伯为孙卿门人,见楚元王交传。贾着新语,在申公卒业之前,浮邱尚未甚老,贾之年辈当亦与相上下,而贾极口称之,形于奏进之篇,其意盖欲以此当荐书,则其学出于浮邱伯,尤有明征。谷梁传序疏云:‘谷梁子名俶,字符始,鲁人,一名赤。受经于子夏,为经作传,传孙卿,孙卿传鲁人申公,申公传博士江翁。’阎若璩古文尚书疏证卷四云:‘申公受诗浮邱伯,伯,荀卿门人,申于诗为再传,何独于春秋而亲受业乎?且申至武帝初年八十余,计其生当在秦初幷天下日,荀卒已久,疏凡此等,俱悠谬不胜辨。’沈钦韩汉书疏证卷三十四云:‘案申公之年,不能逮事荀卿,而其师浮邱伯也,盖荀卿传浮邱伯,浮邱伯传申公。’其说是也。浮邱伯以诗及谷梁传授弟子,贾与之同时,敬其德行,安知其不从之问春秋大义,如司马迁之问故于孔安国耶?特贾非专门名家,故儒林传不列其名耳。则其引谷梁传,曾何足异乎?(刘歆移太常博士书所云:‘汉兴,天下惟有易、卜。至文帝时,诗始萌芽。至武帝,然后邹、鲁、梁、赵,颇有诗、礼、春秋先师’者,特谓文、景以前诸儒,皆孤经传授,至武帝时,邹、鲁、梁、赵,皆有先师,其传始广耳。考之汉书楚元王传:‘交与申公受诗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及秦焚书,各别去,元王至楚,高后时,浮邱伯在长安,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业。’又儒林传云:‘汉兴,言易,自淄川田生;言书,自济南伏生;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燕,则韩太傅;言礼,则鲁高堂生;言春秋,于齐,则胡毋生,于赵,则董仲舒。’又云:‘汉兴,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而鲁徐生善为颂。孝文时,徐生以颂为礼官大夫。胡毋生治公羊春秋,为景帝博士。汉兴,北平侯张苍及梁太傅贾谊皆修春秋左氏传。’是则诗之萌芽,早在高后之时,而礼与春秋,自汉兴已有先师矣,安得执刘歆之言,谓谷梁传至武帝时始出乎?)辨惑篇引鲁定公与齐侯会于夹谷事,与谷梁传略同,而其词加详。公羊既无其事,左传所载复不同,知其用谷梁义也。‘两君升坛,两相处下,而相欲揖’,传作‘两君就坛,两相相揖’,‘夷狄之民何求為’,傳作‘夷狄之民何來為’,‘使優■於魯公之幕下’,传作‘使优施舞于鲁君之幕下’,可以考见古今传文之异。至德篇云:‘鲁庄公一年之中,以三时兴筑作之役,(案谓三十一年春筑台于郎,夏筑台于薛,秋筑台于秦也。)规固山林草泽之利,与民争田渔薪菜之饶,刻桷丹楹,眩曜靡丽,收十二之税,不足以供回邪之欲,膳不用之好,以快(“快”字原缺,据治要补。)妇人之目,财尽于骄盈,人力罢于不急,上困于用,下饥于食,乃遣臧孙辰请(原缺二字)于齐,仓廪空匮,外人知之,于是为宋、陈、卫所伐。’考谷梁庄二十八年冬筑微传云:‘山林薮泽之利,所以与民共也,虞之,非正也。’臧孙辰告籴于齐传云:‘国无三年之畜,曰国非其国也。古者税什一,丰年补败,不外求而上下足也。虽累凶年,民弗病也。一年不艾,而百饥,君子非之。’三十一年秋筑台于秦传云:‘不正,罢民三时,虞山林薮泽之利,且财尽则怨,力尽则怼,君子危之,故谨而志之也。’贾说全出于此。所谓规固山林草泽之利,与民争田渔薪菜之饶者,左氏、公羊皆无此事,知贾为用谷梁师说也。明诫篇云:‘圣人察物,无所遗失,上及日月星辰,下至鸟兽草木昆虫,(原缺三字)鹢之退飞,治五石之所陨,所以不失纤微。至于鸲鹆来,冬多麋,言鸟兽之类(原缺三字)也。十有二月李梅实,十月殒霜不杀菽,言寒暑之气失其节也。鸟兽草木尚欲各得其所,纲之以法,纪之以数,而况于人乎?’案谷梁僖十六年六鹢退飞过宋都传云:‘子曰:石,无知之物;鶂,微有知之物。石无知,故日之。鶂微有知之物,故月之。君子之于物,无所苟而已。石、鶂犹且尽其辞,而况于人呼?故五石、六鹢之辞不设,则王道不亢矣。’(范宁注云:“不遗细微,故王道可举。”)此亦左氏、公羊所未言,知贾说本于此也。以此数条推之,知全书所言春秋时事,皆用谷梁家法,又不独道基篇所引一条而已。(近人刘师培左庵集卷二春秋三传先后考云:“周季汉初之儒,凡治春秋,均三传并治,非惟荀卿之书可征也,观陆贾新语道基篇,明引谷梁传,而辅政、无为、至德、怀虑、明诫诸篇,均述公羊谊,为繁露所本。若辨惑一篇,甄引孔子论嘉乐诸言,则又悉本左传。”又左氏学行于西汉考云:“新语之说,多本公、谷,然辨惑篇载孔子‘嘉乐不野合’二语,均本左传,则贾兼通三传。”余谓贾兼左传,诚如刘说,但不过引用其语耳;至其说春秋大义,实用谷梁家法。若春秋繁露之说,或有与贾相似者,此自仲舒被服新语耳,不得以贾为述公羊谊也。盖公羊传至汉景帝时始由公羊寿与齐人胡毋子都着于竹帛,当汉初时,尚是口说相传,贾未必得闻之。若谷梁则贾亲从浮邱伯游,自得从之问故也。)又至德篇末有‘故春秋谷’四字,其下文阙佚,盖亦引谷梁传也。杨士勋谷梁疏谓‘谷梁子为经作传’,而徐彦公羊疏则谓:‘谷梁亦是着竹帛者,题其亲师故曰谷梁传。’二说不同,今亦不敢断其孰是。(四库提要卷二十六云:“疑徐彦之言为得其实。”)然既为贾所征引,足知其着竹帛先于公羊,桓谭、郑玄之言,信而有征矣。汉儒诸经师说虽多亡佚,然其遗文,散见诸书者,多可裒集;惟谷梁春秋,以后人治之者鲜,汉儒之说几希殆绝,贾书幸而仅存其说,犹在申公、瑕邱江公之前,去着竹帛时未远,微言大义,皆有所受,治经者宜若何宝重之乎?有清一代,经学极盛,而于贾之谷梁义,鲜称述之者,岂非为提要不根之说所惑耶?”

      考马总意林所载,皆与今本相符。李善文选注于司马彪赠山涛诗引新语曰:“楩梓仆则为世用。”于王粲从军诗引新语曰:“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于陆机日出东南隅行引新语曰:“高台百仞。”于古诗第一首引新语曰:“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于张载杂诗第七首引新语曰:“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以今本核校,虽文句有详略异同,而大致亦悉相应,似其伪犹在唐前。惟玉海称:“陆贾新语,今存于世者,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贤(当作“质”)、至德、怀虑纔七篇。”此本十有二篇,乃反多于宋本,为不可解;或后人因不完之本,补缀五篇,以合本传旧目也。

      辨证曰:“案严氏新语叙曰:‘史记本传十二篇,汉书同,艺文志作二十三篇,疑兼他论譔计之。史记正义引梁七录:新语二卷,陆贾撰。隋志、旧、新唐志同。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书录解题皆不着录。王伯厚汉艺文志考证云:今存道基、术事、无为、资质、至德、怀虑七篇。盖宋时佚而复出,出亦不全。至明弘治间,莆阳李廷梧字仲阳,得十二篇足本,刻版于桐乡县治,后此有姜思复本、胡维新本、子汇本、程荣、何镗丛书本,皆祖李廷梧。或疑明本十二篇,反多于王伯厚所见,恐是后人因不全之本,补缀五篇以合本传篇数;今知不然者,群书治要载有八篇,(按见治要卷四十)其辨惑、本行、明诫、思务四篇,皆非王伯厚所见,而与明本相同。文选张载杂诗注引“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古诗行行重行行注引“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今在辨惑篇;王粲从军诗注引“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今在本行篇;意林所载“众口毁誉,浮石沈木,群邪相抑,以直为曲”,今在辨惑篇;“玉斗酌酒,金碗刻镂,所以夸小人,非厚己也”,今在本行篇;足知多出五篇,是隋、唐原本。’严氏所考,足以释提要之疑。群书治要为修四库书时所未见,提要不知其所载新语同于今本,固不足怪;独是提要既谓此书之伪,似在唐前,又谓后人因不完之本补缀五篇。夫所谓不完之本者,即王伯厚之所见也,伯厚为南宋末人,信如提要之言,则必伯厚所见之七篇为唐以前人所伪作,今本多出之五篇,出于宋以后人之伪作而后可;乃其所引意林及选注所谓与今本虽有详略异同而大致亦悉相应者,竟多见于后出之篇;然则此五篇者,究出于唐以前耶?宋以后耶?可谓自相矛盾,多所抵牾者矣。考宋黄震日钞卷五十六云:‘新语十二篇,汉大中大夫陆贾所撰。一曰道基,言天地既位,而列圣制作之功。次曰术事,言帝王之功,当思之于身,舜弃黄金,禹捐珠玉,道取其至要。三曰辅政,言用贤。四曰无为,言舜、周。五曰辨惑,言不苟合。六曰慎微,言谨内行。七曰资质,言质美者在遇合。八曰至德,言善治者不尚刑。九曰怀虑,言立功当专一。十曰本行,言立行本仁义。十一曰明诫,言君臣当谨言行。十二曰思务,言闻见当务执守。此其大略也。’其所叙篇目,与今本皆合,且能每篇言其作意,是十二篇未尝阙也。黄氏与王伯厚皆生于宋末,正是同时之人;然则当时自有两本,一只七篇,一则十二篇,王氏偶见不全之本耳。乃提要遽谓宋本只七篇,余出后人补缀,严氏亦谓宋时佚而复出,出亦不全,皆不考之过也。”

      今但据其书论之,则大旨皆崇王道,黜霸术,归本于修身用人。其称引老子者,惟思务篇引“上德不德”一语,余皆以孔氏为宗,所援据多春秋、论语之文,汉儒自董仲舒外,未有如是之醇正也。流传既久,其真其赝,存而不论可矣。

      辨证曰:“案班固宾戏云:‘近者,陆生优游,新语以兴;董生下帷,发藻儒林;刘向司籍,辨章旧闻;杨雄覃思,法言、太玄;皆及时君之门闱,究先圣之壸奥,婆娑虖术艺之场,休息虖篇籍之囿,以全其质,而发其文。’(汉书叙传、文选卷四十五)汉书高祖本纪云:‘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为章程,叔孙通制礼仪,陆贾造新语。’(高纪此节,史记所无,班固采自太史公自序,但自序无“陆贾造新语”一句,又班氏所自增。)论衡案书篇云:‘新语陆贾所造,盖董仲舒相被服焉,(案汉书河间献王传云:“被服儒术,造次必于儒者。”注:“师古曰:‘被服,言常居处于其中也。’”通鉴卷十八胡注:“被服者,言以儒术衣服其身也。”与颜注虽异,而意亦不甚相远。王先谦汉书补注定从胡注,未为不可;乃又云:“史记作‘被服造次必于儒者’,则谓不服奇邪,不苟行止也。”此则纯出臆说,未免画蛇添足。如此文之董仲舒相被服,可以不服奇邪解之乎?)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观,鸿知所言,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陆生之言,未见遗阙;而仲舒之言雩祭可以应天,土龙可以致雨,颇难晓也。’又超奇篇:‘陆贾、董仲舒论说世事,由意而出,不假取于外。’又云:‘陆贾消吕氏之谋,与新语同一意。’其为汉人推重如此。王充谓其言君臣政治得失,论说世事,与今本体裁亦复相合,知新语确为敷陈治道之书,非记事之书。且班固称之曰:‘究先圣之壸奥,婆娑术艺,休息篇籍。’王充称之曰:‘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则其崇王道,黜霸术,援据春秋、论语,以孔氏为宗,正不待作提要之时,读其书而始知之也。况班固以之与董仲舒、刘向、扬雄并言,又与萧何、韩信、张苍、叔孙通诸家之开国制作同称,其重之也至矣。王充谓新语盖董仲舒相被服,是仲舒固亦推服其书,故充屡以二人之书相衡较,且谓仲舒不如贾;然则提要所谓汉儒自董仲舒外未有如是之醇正者,不独不足为奇,尚嫌高视仲舒,所以赞贾者,未及其量也。黄震日抄卷四十六谓:‘汉初诸儒,未有贾比。’卷四十七又谓:‘贾庶几以道事君者。’其称誉贾甚至;然其卷五十六又谓:‘此书似非贾之本真。’则其识亦尚未足以知贾矣。严氏叙云:‘子书,新语最纯最早,贵仁义,贱刑威,述诗、书、春秋、论语,绍孟、荀而开贾、董,卓然儒者之言,史迁目为辨士,未足以尽之。’严氏此论甚善。虽其意亦取之于提要,然提要非真能知新语者,惟严氏乃能知之耳。但严氏又谓谷梁传孝武始立学,非陆贾所预见,则犹未免惑于提要之说。谷梁传由荀卿、浮邱伯以授之申公,贾与浮邱伯同时相善,何为不可预见乎?且据儒林传,谷梁春秋至宣帝时始征江公孙为博士,孝武时未尝立诸学官也。道基篇所引谷梁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今谷梁传无其文,钟文蒸谷梁补注谓此语乃汉志所称谷梁外传、谷梁章句之语,而通谓之传。’(见补注卷首论传篇)其说似为得之。严氏谓贾所见者,谷梁旧传,疑瑕邱江公所受于鲁申公者,其本复经改造,非谷梁赤之旧。亦未必然也。要之,贾在汉初,粹然儒者,于诗、书煨烬之余,独能诵法孔氏,开有汉数百年文学之先,较之贾、董为尤难,其功不在浮邱伯、伏生以下,故班固、王充皆亟称之,汉高以马上得天下,不知重儒,贾独为之称说诗、书,陈述仁义,本传言其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论衡书解篇云:‘高祖既得天下,马上之计未败,陆贾造新语,高祖粗纳采。’后汉书儒林谢该传载孔融上书荐该曰:‘臣闻高祖创业,陆贾、叔孙通进说诗、书。’则汉初之拨乱反正,贾有力焉。融以贾与叔孙通、范升、卫宏而言,亦以贾为经学之儒也。然贾实具内圣外王之学,非叔孙通辈陋儒所敢望,惜乎未尽其用,否则经术之兴,不待汉武时也。史迁乃曰:‘余读陆生新语书十二篇,固当世之辨士。’夫新语岂飞箝捭阖书耶?然则国人皆以孟子为好辩,又何为读之废书而叹也!本传叙贾着新语,但粗述存亡之征,盖其不足以知陆生如此;班固之智虽足以知之,而其为贾作传,仅删去粗述存亡之征一语,(此盖不以史记为然,有意删去。)其它皆沿袭史记,无所发明,传赞虽改作,但称其附会将相,以强社稷,身名俱荣,竟不复道及新语;叙传亦只言从容讽议,博我以文而已。(博我以文,即指新语言之。)后儒因之,遂鲜称述之者。幸而遗书具在,犹可考见其学问,而提要不能博考,臆决唱声,诬为赝作,岂不重可叹哉!愚故逐条辨驳,表而出之,无使读者惑焉。”

      所载卫公子鱄奔晋一条,与三传皆不合,莫详所本。中多阙文,亦无可校补。所谓文公种米,曾子驾羊诸事,刘昼新论、马总意林皆全句引之,知无讹误,然皆不知其何说。又据冰嗝报之语,训诂亦不可通。古书佚亡,今不尽见,阙所不知可也。

      辩证曰:“案新语明诫篇云:‘故春秋书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书鱄绝骨肉之亲,弃大夫之位,越先人之境,附他人之域,穷涉寒饥,织履而食,不明之效也。’考谷梁襄二十七年传云:‘卫杀其大夫宁喜,卫侯之弟专出奔晋。专,喜之徒也。专之为喜之徒何也?己虽急纳其兄,与人之臣谋弒其君,是亦弒君者也。专,其曰弟何也?专有是信者,君赂不入乎喜而杀喜,是君不直乎喜也,故出奔晋,织絇邯郸,终身不言卫。专之去,合乎春秋。’是谷梁未尝以绝骨肉之亲责鱄;左氏叙鱄事,意多褒美;公羊亦无贬辞。故提要以新语为与三传不合。然新语之织履,即谷梁之织絇也,(礼记玉藻注云:“絇,履头饰也。”)此事左氏、公羊皆不载,则仍是用谷梁义也。谷梁虽谓鱄之去合乎春秋,然又谓鱄亦弒君者,则于鱄有所不满,陆生因谓之不明。公羊何休注云:‘传极道此者,是献公无信,刺鱄兄为强臣所逐,既不能救,又移心事剽,背为奸约,献公虽因喜得反,诛之小负,未为大恶,而深以自绝,所谓守小信而忘大义,拘小介而失大忠。’夫所谓忘大义失大忠者,正责其弃骨肉之亲,而轻去其国也。或者,谷梁先师亦有此说,而贾叙之耳。何休之说公羊,与新语同,则不得谓之与三传皆不同矣。(何休之说亦非公羊传本意,故陆贾之说不必定为谷梁本传所有。)淮南子泰族训云:‘夫观逐者于其反也,而观行者于其终也。故舜放弟,周公杀兄,犹之为仁也。文公树米,曾子架羊,犹之为智也。’高诱注云:‘文公,晋文公也。树米,而欲生之也。架,连架,所以备知也。’(末句不甚可解。)此亦望文为说,而不能详其本事者。说苑杂言篇亦云:‘文公种米,曾子驾羊,孙叔敖相楚,三年,不知轭在衡后,务大者固忘小。’然则此固相沿古语,汉人习用者矣。刘子新论观量篇作‘晋文种米,曾子植羊’,文又小异。世说尤悔篇云:‘简文见田稻不识,问是何草,左右答是稻。简文还,三日不出,云:宁有赖其末,而不识其本!’刘孝标注云:‘文公种菜,曾子牧羊,纵不识稻,何所多悔?此言必虚。’亦用此二语,‘米’作‘菜’,‘驾’作‘牧’,疑后人不得其解而妄改之。详数书之意,盖言米不可种,羊不可驾,此众人之所知,而晋文、曾子不知,世或以为不智;然君子之智,有大于此者,故新语曰:‘智者之所短,不如愚者之所长。’(见辅政篇)说苑曰:‘务大者固忘小。’刘孝标亦谓‘无所多悔’也。但终不能得其本事耳。资质篇云:‘夫穷泽之民,据冰嗝报之士,或怀不羁之才。’各本皆同,故提要以为训诂不可通。然考群书治要卷四十引此句作‘据冰接耜之士’,则固文从字顺,无不可通者,今本传写误耳。”(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十子部一儒家类一)

      

    王谟汉魏丛书识语

      右陆贾新语二卷。按史记本传:“贾为高帝麤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正义引刘向七录云:“新语二卷。”班固论列刘向父子所校书为艺文志,而贾书乃有二十三篇,似不止此十二篇;然自隋、唐志及崇文书目相承皆止二卷,至王伯厚着玉海,言“今存于世者,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贤(当作“质”)、至德、怀虑纔七篇”,则此书至宋末又阙其五篇。故文献通考备录汉世儒家诸书,独遗新语,必其未见全书也。而今本钱序乃云“篇次至今不讹”,又谓:“秦、汉之书传至于今无讹妄,如此者亦鲜。”则又元、明以来裒集得之者也。今读其书,所敷奏盖不独称说诗、书,发明帝王所以治天下之道而已,又多引论语、孝经,于孔子诛少正卯,会夹谷,厄陈、蔡事,以及颜、曾诸贤,皆乐举而颂扬之,汉世儒家者流,固未能或之先也。夫以暴秦禁学,有敢偶语诗、书弃巿,以古非今者族,宜乎举世瘖哑,不知经学,而浮丘公、伏生之徒,各抱遗经,以相教授,陆生且能以其所学,昌言于人主之前,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其于消息存亡之几,所关非细故也。鸣呼,是岂得以辩士当之也!汝上王谟识。

      

    新语总评

      王充玩子云之篇,乐于居千石之官,挟桓君山之书,富于积猗顿之财。韩非之书,传在秦庭,始皇叹曰:“独不得与此人同时。”陆贾新语,每奏一篇,高祖左右称曰万岁。夫叹思其人,与喜称万岁,岂可空为哉?诚见其美,欢气发于内也。

      又云:世儒之愚,有赵他之感,鸿文之人,陈陆贾之说。都穆云:“文章与时高下,质而不俚,必曰先秦、两汉,若陆贾新语,殆其一也。”(王谟编汉魏丛书)

      

    周广业意林附注

      陆贾新语(旧讹“书”)二卷。本注:“大中大夫陆贾也。”案:贾,楚人,汉高帝拜大中大夫。史记本传:“著书十二篇,号新语。”汉志作二十三篇,隋、唐、宋志二卷,今存十二篇。新语之名,史及七录、隋、唐、宋诸志并同。又班固宾戏曰:“陆子优繇,新语以兴。”论衡书解篇曰:“陆贾造新语,高祖粗纳。”则知旧作“新书”者,又因下晁、贾二子书而讹写也。

      按此汉人著书之始,新语外,又有楚汉春秋、感春赋,文心雕龙所谓“首发奇采,赋孟春而选典诰”也。承秦燔之后,遇骂儒之主,而能使每篇称善,左右皆呼万岁,斯其启沃之功大矣。王仲任谓:“新语参贰经传,言可采,行足观。”王弇州讥其浅显,无甚高倜傥之见,过矣。

      

    章学诚校雠通议

      刘歆七略亡矣,其义例之可见者,班固艺文志注而已。(原注云:“班固自注,非颜注也。”)七略于兵书权谋家有伊尹、太公、管子、荀卿子(原注云:“汉书作孙卿子。”)、鹖冠子、苏子、蒯通、陆贾、淮南王九家之书,而儒家复有荀卿子、陆贾二家之书,道家复有伊尹、太公、管子、鹖冠子四家之书,纵横家复有苏子、蒯通二家之书,杂家复有淮南一家之书,兵书技巧家有墨子,而墨家复有墨子之书,惜此外之重复互见者,不尽见于着录,容有散逸失传之文;然即此十家之一书两载,则古人之申明流别,独重家学,而不避重复着录明矣。

      器案:汉书艺文志兵书略兵权谋云:“右兵权谋十三家、二百五十九篇。”本注:“省伊尹、太公、管子、孙卿子、鹖冠子、苏子、蒯通、陆贾、淮南王三百五十九篇,(原作“种”,今从刘奉世说改正)出司马法,入礼也。”古书杀青缮写,着于竹帛,往往裁篇别出。汉书艺文志六艺略礼类中庸说二篇,师古曰:“今礼记有中庸一篇,亦非礼本经,盖此之流。”今案:以其别出,故有说,犹弟子职之有说三篇也。又六艺略论语类孔子三朝记七篇,师古曰:“今大戴礼有其一篇。”又六艺略孝经类弟子职一篇,师古注引应劭曰:“管仲所作,在管子书。”案今为管子第五十九篇。隋书经籍志着录夏小正一卷,戴德撰,今载于大戴礼记;又月令章句十二卷,蔡邕撰,今月令载于礼记,盖汉代一家之书,就其性质而分别单行者,固不乏其例矣。七略以伊尹以下九家之言兵权谋者,别出单行,班固则以之并入儒、道、纵横、杂各家之全书,故于七略之兵权谋省去此九家也。汉志道家鹖冠子一篇,韩愈所见为十六篇(读鹖冠子),今本十九篇,其中多与庞暖问答之语,寻兵权谋有庞暖三篇,盖当时即以庞暖书傅合,羼入鹖冠,班固以其复出,故省兵家之鹖冠而留庞暖。又六艺略礼军礼司马法百五十五篇,此即班氏所云“出司马法入礼也。又诸子略道太公谋八十一篇,兵八十篇及今本管子之兵法,荀子之议兵,淮南子之兵略等篇,皆当在所省二百五十九篇之内。至艺文志儒家陆贾二十三篇,本传十二篇,今本篇数与本传合,与汉志不合,盖汉志所着录者乃合并兵权谋家之陆贾,故得二十三篇,然则兵权谋家之陆贾为班氏所省者,当为十一篇也。陆贾盖以儒家而兼兵家,故于汉之得天下与治天下,于新语“粗述”之余,复有专言“马上”之道也。然则今传世之新语,当为七略分别着录于儒家之本即新语,而非班氏省兵权谋家十一篇入儒家二十三篇之本,儒家新语十二篇,既合于陆贾二十三篇之中,故汉志不见着录,非班氏之大忘也。然则新语是七略本行世,而汉志着录本失传耳。前贤言陆贾书者多不了,盖未注意及兵权谋家所省之陆贾耳。

      

    严可均新语叙

      史记本传:“陆贾者,楚人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乃粗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汉书本传同。艺文志作二十三篇,疑兼他所论譔计之。史记正义引梁七录,新语二卷,陆贾撰。隋志、旧新唐志同。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皆不着录。王伯厚汉艺文志考证云:“今存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质、至德、怀虑七篇。”盖宋时此书佚而复出,出亦不全。至明弘治间,莆阳李廷梧字仲阳得十二卷足本,刻版于桐乡县治,后此有姜思复本、胡维新本、子汇本、程荣、何镗丛书本,皆祖李廷梧。或疑明本十二篇,反多于王伯厚所见,恐是后人因不全之本,补缀五篇,以合本传篇数。今知不然者,群书治要载有八篇,其辨惑、本行、明诫、思务四篇,皆非王伯厚所见,而与明本相同。文选张载杂诗注引“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古诗行行重行行注引“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今在辨惑篇;王粲从军诗注引“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今在本行篇;意林所载“众口毁誉,浮石沈木,群邪相抑,以直为曲”,今在辨惑篇;“玉斗酌酒,金碗刻镂,所以夸小人,非厚己也”,今在本行篇;足知多出五篇,是隋、唐原本。至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谓之道”,今十二篇无此文,论衡但云陆贾,不云新语,或当在汉志之二十三篇中。又谷梁传孝武始立学,非陆贾所预见,今此道基篇引谷梁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乃是谷梁旧传,故今传无此文;因知瑕丘江公所受于鲁申公者,其本复经改造,非谷梁赤之旧也。汉代子书,新语最纯最早,贵仁义,贱刑威,述诗、书、春秋、论语,绍孟、荀而开贾、董,卓然儒者之言,史迁目为辨士,未足以尽之。其词皆协韵,流传久远,转写多讹,今据明各本,以群书治要之八篇,及文选注、意林等书,改正删补,疑者阙之,间有管见一二,辄附案语,不敢臆定;后之览者,或有取乎此。嘉庆乙亥岁(二十年)夏六月,乌程严可均谨叙。(铁桥漫稿卷五)

      案:铁桥漫稿卷三答徐星伯同年书附所著书目,有“陆贾新语二卷,可均辑。”其乡人范锴花笑庼杂笔卷四亦登载严氏所著书目,大半未刊行,陆贾新语其一也。

      

    周中孚郑堂札记一

      高氏子略三,战国策条,首云:“班固校太史公,取战国策、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作史记,三书者,一经太史公采择,后之人遂以为天下奇书。”此下将战国策辨驳。后又云:“况于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乎?三书纪载,殊无奇耳。然则太史公独何有取于此?夫载战国、楚、汉之事,舍三书,他无可考者,太史公所以加之采择者在此乎?”中孚案:汉书迁传赞只云:“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不曾数及新语,高氏频言三书,甚误已甚。况新语一书,汉志着录在儒家,绎其文,绝非战国策、楚汉春秋之类,且亦不见有为太史公所采择者,何得相提而并论乎?予于子书,考纵横家、战国策下,全采高氏此条,竟将两陆贾新语删去,三书俱改作二书,免滋学者之惑。

      案:周氏谓汉志儒家着录者为新语,而不知实乃陆贾,亦可谓鲁莽灭裂矣。

      

    戴彦升陆子新语序

      新语十二篇,汉大中大夫陆贾撰,今分二卷。史记陆贾传:“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已幷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怿,而有惭色,乃谓陆生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陆生乃麤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汉书略同)陆生作书之本末具此。汉艺文志儒家有陆贾二十三篇,彦升谓即新语也,高帝号为新语,七略但署生名耳。“二十三”当为“二十二”,盖向校中书,每篇析为上下,晏子春秋亦向所定,谏、问、杂皆分上下,是其证。或以汉志为兼他所论述计之者非也。史记正义引七录云:“新语二卷,陆贾撰也。”则分十二篇为二卷,始于阮孝绪。隋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艺文志、崇文总目、通志艺文略、宋史艺文志并云二卷,因梁旧也。案颜师古汉书本传“称其书曰新语”注:“其书今见存。”可征唐世未有阙佚。而玉海艺文志及汉志考证幷云:“今存于世者,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贤(当作“质”)、至德、怀虑纔七篇。”则宋世本缺五篇。季沧苇藏书目宋、元板书中有陆贾新语一本,不知归谁氏,无从取证。明陈第世善堂书目载新语十三篇,“三”乃“二”之误。今所据为明程荣本,二卷与七录合,十二篇与本传合,是明世此书校宋世转完,或疑后人补缀五篇,以合旧目。彦升案,今所有辨惑、慎微、本行、明诫、思务五篇,协句皆古韵,词义与道基等七篇一律。辨惑篇“赵高驾鹿而从行,王曰:‘丞相何为驾鹿?’高曰:‘马也。’王曰:‘丞相误也,以鹿为马。’高曰:‘陛下以臣为不然,愿问群臣。’”今始皇本纪作“持鹿献于二世”,似不若驾鹿为近。又无高请问群臣语。陆生在二世时,具知其详,所述较史公为得实,若是伪为,不能立异也。慎微篇“故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也”,文选古诗十九首注、太平御览八并引为新语文,若后人伪为,唐、宋人不得引也。以斯言之,此五篇非后人补缀明矣。盖宋世馆阁书籍,悉沦于金,王伯厚所见,或南宋时残本,至明而全本复出耳。考证引吴俦曰:“辅政篇曰:‘书不必起于仲尼之门。’”今此语在术事篇,可见残本之错互矣。陆生书本列儒家,惟崇文总目移入杂家,宋史志因之。彦升谓杂家者,兼儒、墨,合名、法,本书惟思务一篇称墨子之门多(下缺),绝未道其学。辅政篇叹商鞅显于西秦,世无贤知之君,能别其形。盖于法家深疾之。独陈儒术,无所兼合,入之杂家,谬矣。本传称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则十二篇非一时所作。道基篇原本天地,历叙先圣,终论仁义,知伯杖威任力而亡,秦二世尚刑而亡,语在其中,盖即面折高帝语,退而奏之,故为第一篇也。术事篇谓言古者必合之今,述远者必考之近,故云书不必起仲尼之门,药不必出扁鹊之方,以因世而权行故也;吴俦执其单词而议之,则以辞害志矣。(语见汉志考证)辅政篇言所任之必得其材,秦用刑罚以任李斯、赵高,而推其原于谗夫似贤,美言似信。无为篇言始皇暴兵极刑骄奢之患,而折以虞舜、周公之治。此二篇着秦所以失也。辨惑篇道正言之忤耳,伤流言之害圣,而深恶纵横家之阿从意旨,规则乎孔门也。慎微篇言修于闺门之内,行于纤微之事,故道易见晓,而求神仙者,乃避世,非怀道,此亦取鉴秦皇,而早有见于新垣平等之事也。资贤(“贤”,今本误作“执”,依玉海及汉志考证。器案:当作“质”,王伯厚所见亦误本。)篇虑贤才之不见知,而归责于观听之臣不明,谓公卿子弟、贵戚党友,无过人之才,在尊重之位,此终汉世之弊也。至德、怀虑二篇,称晋厉、齐庄、楚灵、宋襄、鲁庄,盖着古成败之国,而警乎马上得天下之言也。本行篇大旨在贵德贱财。明诫篇陈天文虫灾之变,谓天道因乎人道,开言春秋五行、陈灾异封事者之先。思务篇言圣人不必同道。此三篇缺字较多。综其全书,诚孟坚所谓从容风议,博我以文者乎。(汉书叙传语,注:“李奇曰:‘作新语也。’”)或以道基篇末引谷梁传,非贾所及见,疑出依托。彦升案:本书凡两引谷梁传,至德篇末,故春秋谷(下缺)似引传说鲁庄公事,而缺其文。考汉书儒林传:“申公,鲁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齐人浮邱伯受诗。”又云:“申公以诗、春秋授,而瑕邱江公尽能传之。”又云:“瑕邱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楚元王交传:“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同受诗于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夫谷梁家始自江公,而江公受之申公,申公受之浮邱伯,浮邱伯为孙卿门人,今荀子礼论、大略二篇具谷梁义,则荀卿谷梁之初祖也。荀卿晚废居楚,陆生楚人,故闻谷梁义欤?盐铁论包邱子与李斯俱事荀卿,本书资贤篇:“鲍邱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鲍邱即包邱子,即浮邱伯也。楚元王传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时儒生。”陆生盖尝与浮邱伯游,故称其德行,或即受其谷梁学欤?辨惑篇说夹谷之会事,与谷梁定十年传大同。至德篇说齐桓公遣高子立僖公事,本谷梁闵二年传。怀虑篇言鲁庄公不能存立子纠,亦本谷梁庄九年传,可征陆生乃谷梁家矣。故所述楚汉春秋,向、歆入之春秋家。但辅政篇说郑儋归鲁,至德篇说臧孙辰请籴,明诫篇说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今谷梁传无此义。道基篇所引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今谷梁传亦无此二语。彦升案:谷梁之着竹帛,虽不知何时,而出自后师,陆生乃亲受之浮邱伯者,实谷梁先师。古经师率皆口学,容有不同,如刘子政说谷梁义,亦有今传所无者,可证也。或乃以谷梁传为贾所不及见,既昧乎授受之原,且亦不检今传文矣。本传言时时前说称诗、书,而本书多说春秋,谷梁微学,借以存焉。论语、孝经,亦颇见引,盖所谓“游文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重其言”者,生书有以当之。太史公谓:“陆生新语书十二篇,固(原误“因”,今改)当世之辨士。”以辨士目生,何浅之乎读是书哉!答宾戏云:“陆子优游,新语以兴。”与董生、刘向、杨雄并称其“及时君之门闱,究先圣之壸奥,婆娑乎术艺之场,休息乎篇籍之囿,以全其质而发其文,用纳乎圣听,列炳于后人。”高帝纪言:“天下既定,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而终之以陆贾之造新语,班孟坚盖深知生书者,识过马迁矣。彦升以为陆生犹及见未焚之书,及七十二子后学者,在贾、董诸人之先,西京儒者,未能或之过也。今是书昧晦,为章句鄙儒所莫窥,故详为校定,如术事篇:“舜弃黄金于崭岩之山,禹沈珠玉于五湖之渊,将以杜淫邪之欲。”据御览八十一卷引无“禹”字,“杜”作“塞”。辨惑篇:“夷、狄之民何求为?”以谷梁定十年传校,“求”当作“来”,皆由传写者妄有增改,此类不可枚数。彦升是正粗毕,乃檃括体要,别白群疑,为此叙录,不嫌详尽,后之君子,庶有考焉。道光六年十月,丹徒戴彦升记。(宋翔凤浮溪精舍丛书新语校本序)

      

    宋翔凤新语校本题记二则

      岁丁亥(道光七年)孟夏,桐孙自丹徒来,访余于旌德学舍,出所作陆子新语序,考据详密,论断条析,尝手录之;而余固自校此书,以后求其序稿,则已失去,在湘中刻新语时,不能录入,颇以为憾。去夏还家,检点旧籍乃得之。闻其于全文皆有注释;然桐孙之没,年甫弱冠,如假以年寿,则深造于道,又何可量哉!咸丰三年三月五日,翔凤记。

      戴桐孙携孙渊翁家藏子汇本(万历四年刻)及旧影抄明胡维新本(序作于万历间),抄本内有朱笔添改处,渊翁跋云:“不知何人据别本所增(余校中所引别本指此),两家互有详略,群书治要所不载者,两本差备,然皆不能无肊改也。”又有姜思复本(明弘治间刻),亦出渊翁家,虽在子汇本之前,而讹脱尤甚。余此所校,系汉魏丛书本,首载(原误“在”)弘治间钱福序,称莆阳李廷梧始梓是本,当就李本重刻,故中间阙字多于他本,而文少讹错,尚无肊改也。道光七年闰月,长洲宋翔凤记。(俱见浮溪精舍丛书新语宋翔凤校本)

      

    黄式三读徐刊陆氏新语

      王仲任论衡屡称陆贾新语,其二十九案书篇云:“新语陆贾所造,董仲舒相被服焉,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观,鸿智所言,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其推誉可谓至矣。慎微篇云:“说道者所以通凡人之心,而达不能之行,道者人之所行也。夫大道履之而行,则无不能,故谓之道。”郑君注礼中庸、朱子注论语皆用之。资执篇云:“名木生于深山之中,商贾所不至,工匠所不窥,知者所不见,见者所不知。”又云:“人君莫不知求贤以自助,近贤以自辅,然圣贤或隐于田里,而不预国家之事,乃观听之臣不明于下,则闭塞之讥归于君。”反复诸篇,感慨系之。式三家藏旧钞本有“揖臣”“筑民”诸印,其书与汉魏丛书同本,中有稍异,后得徐天池所刊本,较钞本为胜,辩惑篇第五自“邑土单于强齐,夫用人若彼,失人若此,然定公不觉悟”起,至“不操其柄,则无以制其刚”止,皆旧本慎微第六之错简,读之文顺意适;知古书错讹,类此者多,恨不能多得古本以校正之。(儆居集四读子集一)

      

    谭献复堂日记卷四

      阅陆贾新语,义富文密,七十子之绪言,非必陆生所创。篇体颇有似东方朔者,而法语为多。宋于庭浮溪精舍丛书中有校本。

      

    汪之昌书新语后

      陆贾撰新语,具详马、班书贾传中,艺文志着录于儒家。案:自战国时横议蜂起,儒术几为天下裂,论者谓汉武表章六经,儒术渐近于古,爰开一代崇儒之规模。吾谓汉高过鲁,以太牢祠孔子,实为后来崇儒肇基;而汉高之崇儒,当以称说诗、书者,朝夕于左右。考汉高初起时,与共周旋者,微论贩缯屠狗徒所不知,刀笔吏所未习,即义士如张苍,绪正者律历,叔孙通号儒者,进言罔非大猾壮士;独陆贾以行仁义,法先王为言,见于此十二篇中者,陈说古事,每引经文以证成其义,于春秋、论语,见采尤多。殆以春秋经孔子所笔削,论语记孔子之言行,凡为儒者准绳在斯。案:王充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谓之道。”今新语并无此文,似非完书。考艺文志陆贾二十三篇,殆统贾之论述计之,新语则定箸为十二篇,论衡所引,安知非在新语外十一篇中?考意林引新语八条,其见文选注五条,虽或与此本微别,大致无甚悬殊,是唐人所见新语,即此十二篇本矣。夫汉初箸述流传完本,于今殊罕,其为儒家者流尤罕;况贾撰斯书,尚在汉武表章六经之先,守先王之道,以待后学,不可谓非有志之士矣。此本篇数,揆之马、班两家,亦复相符,爰书数语于后。(青学斋集卷二十三)

      

    唐晏陆子新语校注序

      自始皇灭学,负大疚于天下,至今谈古籍之亡,必归其疚于始皇。然以史考之,始皇三十四年,李斯上言烧书,三十五年,坑儒于骊山,此后三年,二世之二年而秦亡,又后五年,汉高即位,其间不过八年耳。陆生以客从高祖,时已在学成之后。或者谓陆生为荀卿弟子,然则陆生固及见全经矣,其视汉初诸儒抱残守缺者何如?故其说经之言,与汉人不同,而说谷梁尤精;世以谷梁学出申公,乌知申公尚在陆生后乎?今人知重公羊,而以董生为巨子;不知公羊齐学也,为历下游士之余绪,谷梁鲁学也,为阙里诸儒之雅言,而陆生为谷梁大师,又前乎董公,人知重董,而不知重陆,傎矣。陆生之书,自隋、唐志皆着于录,颜师古注陆生传云:“其书今现在。”文选注亦引之,至宋崇文总目尚有之,南宋人书目,则未之见,殆亡于靖康之乱矣。比及明代,其书复出,非复出也,亡于南,存于北耳。金、元史不志艺文,是以存亡无考。今代所传汉魏丛书本,讹脱之处,均经妄人改失。余得明范氏天一阁刻本,虽讹误不免,而第六篇中有第五篇错简一段,汉魏丛书本妄改,不复可寻,范本则起止宛然。后复见子汇本,则第五篇完然不误,又胜范本。又汉魏本十二篇之末,脱字累累,不可以句,范本存字固多,而子汇本尤多,遂合三本,正其讹误,补其脱字,间引他书,以为注释,虽未必有当大雅,而亦可云首辟蚕丛矣。夫高帝木强人也,又不悦儒,卒之,陆生陈书,未尝不称善,遂能以太牢祀阙里焉,汉代重儒,开自陆生也。迨其末季,王莽不臣,而杨雄颂美功德,言无实,法言、太玄,亦儒林之侧调也,乃千载下法言昭昭,新语冥冥,亦事理之难解者也。漯川居士唐晏自叙于海上飞尘小驻。(据龙溪精舍校刊本)

      案:扉页纪年为丁巳夏五,则一九一七年也。

      

    又陆子新语校注跋

      陆氏此书,见于汉、唐志,及崇文总目,流传有序,决无可疑。乃四库提要独引汉书司马迁传迁取此书作史记之言,而是书之文不见史记为疑;不知史记载赵高指鹿为马事,正本之此书也。提要又以此书引谷梁传,谓谷梁传武帝时方出;不知陆氏着此书,去秦焚书纔六年耳,其所读者,未焚之谷梁传也,至武帝则为再出矣。故所引者,今本无之也。提要又疑自南宋以后,不见着录;则杨铁崖序山居新语固引及此书,且云而今见在,则不得云南宋后无之也。提要之疑,全无影响,而今世和之者多,不得不为分辨之如此。涉江唐晏跋。(据龙溪精舍校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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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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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录三 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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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充论衡超奇篇

      若夫陆贾、董仲舒,论说世事,由意而出,不假取于外,然而浅露易见,观读之者,犹曰传记。

      陆贾消吕氏之谋,与新语同一意。

      

    又书解篇

      高祖既得天下,马上之计未败;陆贾造新语,高祖粗纳采。吕氏横逆,刘氏将倾,非陆贾之策,帝室不宁。盖材知无不能,在所遭遇:遇乱则知有功,有起则以其材著书者也。

      汉世文章之徒,陆贾、司马迁、刘子政、杨子云,其材能若奇,其称不由人。

      

    又案书篇

      新语陆贾所造,盖董仲舒相被服焉;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观,鸿知所言,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陆贾之言,未见遗阙;而仲舒之言雩祭可以应天,土龙可以致雨,颇难晓也。

      

    又对作篇

      高祖不辨得天下马上之计未转,则陆贾之语不奏。

      

    班固答宾戏

      陆子优繇,新语以兴。(汉书叙传上)

      案:郑氏注曰:“优繇,不仕也。”文选四五载此文,“繇”作“游”。

      

    又汉书高帝纪下

      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陆贾造新语。

      

    孔融上书荐谢该

      臣闻:高祖创业……陆贾、叔孙通进说诗、书。(后汉书儒林下谢该传)

      

    陆喜自序

      刘向省新语而作新序,桓谭咏新序而作新论。(晋书陆喜传)

      

    刘勰文心雕龙诸子篇

      若夫陆贾新语,贾谊新书,扬雄法言,刘向说苑,王符潜夫,崔寔政论,仲长昌言,杜夷幽求,或叙经典,或明政术,虽标论名,归乎诸子。何者?博明万事为子,适辨一理为论,彼皆蔓延杂说,故入诸子之流。

      案:“新语”原作“典语”,今据王惟俭训故本校改。孙诒让札迻曰:“案‘典’当作‘新’,新语十二篇,今书具存,史记贾本传及正义引七录并同,皆不云‘典语’。隋书经籍志儒家云:‘梁有典语,十卷,吴中夏督陆景撰。’(亦见马总意林)与陆贾书别。彦和盖偶误记也。”

      

    又才略篇

      汉室陆贾,首发奇采,赋孟春而选典诰,其辩之富矣。

      器案:“选典诰”当作“进新语”,诸子篇之“陆贾新语”,本亦误作“陆贾典语”,不知何以竟一误再误也。

      

    黄震黄氏日钞卷五十六

      新语十二篇,汉太中大夫陆贾所撰。一曰道基,言天地既位,而列圣制作之功。次曰术事,言帝王之功,当思之于身,舜弃黄金,禹捐珠玉,道取其至要。三曰辅政,言用贤。四曰无为,言舜、周。五曰辨惑,言不苟。六曰慎微,言谨内行。七曰资质,言质美者在遇合。八曰至德,言善治者不尚刑。九曰怀虑,言立功当专一。十曰本行,言立行本仁义。十一曰明试,言君臣当谨言行。十二曰思务,言闻见当务执守。此其大略也,往往多合于理,而又黜神仙之妄,言墨子之非,则亦有识之言矣。然其文烦细,不类陆贾豪杰士所言。贾本以诗、书革汉高帝马上之习,每陈前代行事,帝辄称善,恐不如此书组织以为文。又第五篇云:“今上无明正(当作“王”)圣主,下无贞正诸侯,鉏奸臣贼子之党。”考其上文,虽为鲁定公而发,岂所宜言于大汉方隆之日乎?若贾本旨谓天下可以马上得,不可以马上治之意,十二篇咸无焉,则此书似非陆贾之本真也。

      

    杨维祯山居新话序

      经史之外有诸子,亦羽翼世教者,而或议之说铃,以不要诸六经之道也。汉有陆生,著书十二篇,号新语,至今传之者,亦善着古今存亡之征。(据知不足斋丛书本)

      

    钱福新刊新语序

      汉班固论列刘向父子所校书为艺文志,又即歆所奏七略中序六艺为九种,首之以儒家者流,称其“出于司徒之官,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宗师仲尼,以重其言”,虽未必尽然,要亦有近似者矣。书凡五十三家,而陆贾新语十二篇实存焉。予读其书,信固之知言,又叹司马迁之雄于文也。迁传:“贾拜太中大夫,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贾曰:‘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乎?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以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帝有惭色,谓贾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今成败之国。’贾凡着十二篇。”今其书不下数千言,而其要旨,不越迁数言,于是乎知迁之雄于文,序事核而明可指也。然迁尚豪侠,喜纵横,而称其“固辩士。”固稍知重儒术,既列其书于儒,又赞身名俱荣,为优于郦、娄、建、通辈。贾固有以致之哉!故知人不可以无所见,有所见,必不能掩矣。先儒议其逆取顺守之说,及秦虽行仁义,不可及者。秦、汉辨士,岂足及此?要之,亦为高帝既定天下而言之耳。其书亦不复见此论,岂迁以己见文饰其说而致然欤?若其两使南粤,调和平、勃,以平诸吕,自为大有功于汉,其识见议论,非惟椎埋屠狗之辈所不及,而一时射利卖友,采芝绵蕞之徒,亦岂可企哉?其书所论亦正,且多崇俭尚静等语,似亦有启文、景、萧、曹之治者。但无段落条理,如先儒所论贾谊之失,自是当时急于论事,动人主听,不暇精择浑融,观迁谓其“每奏一篇,帝辄称善”,其称新语,又出于他人,可见其随时论奏,非若后世之著述次第成一家言也。其所分篇目,则固所称“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旨意奏之”者,必非其所自定。然其言既与迁传合,而篇次至于今不讹,且雄伟粗壮,汉中叶以来所不及,其为真本无疑。秦、汉之书传于今,无讹妄如此者,良亦鲜哉!方久承平既久,文章焕兴,有识者或病其过于细而弱也,故往往搜秦、汉之佚书而梓之。然辨鉴未精,以伪为真,则害道坏教亦有之矣。予窃病焉。适过桐乡,访宗合族,而得其令莆阳李君梓是书见视。予素闻李君学博意诚,履朴守谦,而敏于政事;今观是,益可见其见之明而择之精也,乐书其首。君名廷梧,字仲阳,以己未进士,来已二年,此又仕优而学之一端云。皇明弘治壬戌岁(十五年)日长至,翰林国史修撰儒林郎华亭钱福序。(据李廷梧本、程荣本)

      

    都穆新语后记

      新语三(原如此作)卷,凡十二篇,汉大中大夫楚人陆贾譔。贾以客从高帝定天下,名有口辨,其论秦、汉之失得,古今之成败,尤为明备。高帝虽轻士善骂,不事诗、书,而独于贾之语,每奏称善,盖前此固帝之所未闻也。惜其书岁久残阙,人间少有藏者。予同年李君仲阳,宰淛之桐乡,尝得其本,锓之于木。昔人谓文章与时高下,质而不俚,必曰先秦、西汉,此书殆其一也。然则李君之行之者,岂直取其文字之古,而其失得成败之论,固有国有家者之当鉴也。弘治壬戌(十五年)九月十有一日,前进士吴郡都穆记。(据李廷梧本、程荣本)

      李廷梧刻本,每半页十行,行十七字。余所据本为北京图书馆藏。有钱谦益题识云:“此书亦余十五时所收,用紫色点过。辨惑篇云:‘众口之毁誉,浮石沈木。’后为文喜用此语。癸卯九月七日,东涧遗老书。”有“聋騃道人”白文篆书印。

      

    陆子题辞

      史记列传:“陆贾者,楚人也,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名为有口辩士,居左右,常使诸侯。及高祖时,中国初定,尉他平南越,因王之。高祖使陆贾赐尉他为南越王,陆生卒拜尉他为越王,令称臣,奉汉约。归报,高祖大悦,拜贾为大中大夫。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祖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已幷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怿,而有惭色,乃谓陆生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陆生乃粗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据子汇本)

      案:此仅迻录史记本传文,而亦谓之题辞。子汇收刻此书,列为儒家四,并易其名曰陆子。版心记“万历四年刊”及“万历五年刊”云。

      

    胡维新刻两京遗编序

      余按陆贾习短长者也,然当斲雕破觚之初,气轮屯而不流,词莽郁而不炫。

      案:万历十年,胡维新刻两京遗编,收入新语为第一种。

      

    范大冲陆贾新语序

      陆生,汉初异人也。其人何以异?而稽其言与行,人异甚矣。方汉祖龙兴于沛上,若萧、曹以刀笔,张、陈以智谋,勃、婴以织贩,布、哙以屠黥,凡有一技一能者,靡不各逞所长,以赴攀龙附凤之会,而竟得名垂竹帛,勋列鼎彝,何伟伟也!斯时也,陆生安在哉?渊潜豹隐,相时而出,不驱驰于草昧劻勷之时,而乃仗齿颊于泰定康靖之日,马上得之治之之一语,足开卯金刀溺冠之颛蒙,故特命一一录奏,辄以新语目之,其语异矣,而非异人能之乎?此语其语也。若出使南越,和谐将相,戮吕氏,定汉鼎之数百年,如太山盘石,而不动声色,行更何异也!此足知萧、曹、张、陈辈,均当在其下风矣。吾先大人喜其语,录置左右。兹不肖检阅残编,特付剞劂,仰承先志云尔。时万历辛卯(十九年)夏日,光禄署丞范大冲子受甫书于天一阁中。

      案:是本题署为:“明兵部侍郎范钦订,男大冲校刻”。

      

    传归有光搜辑诸子汇函云阳子题辞

      姓陆名贾,楚人,以客从汉高帝定天下,拜大中大夫。所著书号曰新语,其卓识宏议,为汉儒首唱。

      案:传归有光搜辑诸子汇函卷十四之云阳子,即陆贾新语,此明人惯为古书易名之恶习。诸子汇函有文震孟丙寅序,亦黎丘之鬼耳。

      

    闵景贤纂诸子斟淑新语题辞

      西汉陆贾,号为有口辩士。今所传新语,乃和雅典则,与汉初文气不类,疑东汉人膺作。

      案:此收入快书第三十二种,云“朱君复删本”也。

      

    臧琳记汉魏丛书

      独断、西京杂记、新语、新序、说苑、潜夫论、申鉴、中论、新论、论衡、星经,亦多善者,但少杂耳。

      (经义杂记十九)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附余嘉锡辨证)

      新语二卷,旧本题汉陆贾撰。案汉书贾本传称着新语十二篇,汉书艺文志儒家陆贾二十七篇,(案汉志实二十三篇,此“七”字误。)盖兼他所论述计之。隋志则作新语二卷。此本卷数与隋志合,篇数与本传合,似为旧本。然汉书司马迁传称:“迁取战国策、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作史记。”楚汉春秋,张守节正义犹引之,今佚不可考。战国策取九十三事,皆与今本合,惟是书之文,悉不见于史记。

      辨证曰:“嘉锡案:自来目录家皆以新语为陆贾所作,相传无异词,至提要始创疑其伪,而其所考,至为纰缪,不足为据。如所引汉书司马迁传,考之汉书,实无其文,迁传终篇,未尝言及陆贾新语,其赞中惟言:‘司马迁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接其后事,讫于大汉。”亦无取陆贾新语作史记之语。惟高似孙子略卷三云:‘班固称太史公取战国策、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作史记。’此盖似孙误记,而提要误信之,未及覆考之汉书本传也。(卷五十一杂史类战国策提要后案语引班固语,尚不误。)考后汉书班彪传、史通古今正史篇述史记所采书,皆与迁传赞同,他书亦无取新语作史记之说,则是书之文,悉不见于史记,固其宜也。”

      王充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谓之道。”今本亦无其文。

      辨证曰:“案:是书贾本传作十二篇,汉志儒家陆贾二十三篇,提要既知为兼他论述计之,则论衡本性篇所称引之语,称‘陆贾曰’,不称‘新语曰’,自是贾他论述中之文。故严可均铁桥漫稿卷五新语叙谓:‘本性篇所引,当在汉志二十三篇中。’则今本之无其文,亦不足异。论衡书虚篇引陆贾曰:‘离娄之明,不能察帷薄之内,师旷之聪,不能闻百里之外。’其文亦不见于今本。又薄葬篇云:‘圣贤之业,皆以薄葬省用为务。然而世尚厚葬,有奢泰之失者,儒家论不明,墨家议之非故也。墨家之议右鬼,以为人死辄为神鬼而有知,能形而害人,故引杜伯之类以为效验。儒者不从,以为死人无知,不能为鬼;然而赙祭备物者,示不负死以观生也。陆贾依儒而说,故其立语,不肯明处。’今新语无论鬼神之语,此亦引贾他著述也。西京杂记卷三曰:‘樊将军哙问于陆贾曰:自古人君皆云受命于天,云有瑞应,岂有是乎?陆贾应之曰:有。夫目●得酒食,灯火花得钱财,干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小既有征,大亦宜然。故目●则咒之,灯火花则拜之,干鹊噪则餧之,蜘蛛集则放之;况天下大宝,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瑞者,宝也,信也。天以宝为信,应人之德,故曰瑞应。无天命,无宝信,不可以力取也。’太平广记卷一百三十五引殷芸小说略同。西京杂记乃晋葛洪杂钞诸书为之,说详彼书条下,此所记陆贾之语,以意度之,必出于陆贾二十三篇之中,盖就论衡所引观之,知贾喜论性命鬼神之事;此条之论瑞应,与书之宗旨体裁,正复相合也。贾所著书,除新论外,其可考者如此,提要及严氏仅引本性篇一条,盖犹考之未详矣。”

      又谷梁传至汉武帝时始出,而道基篇末乃引谷梁传曰,时代尤相抵牾。其殆后人依托,非贾原本欤?

      辨证曰:“案谷梁传出世时代,御览卷六百十引桓谭新论云:‘左氏传世后百余年,鲁谷梁赤为春秋,残略多所遗失。又有齐人公羊高,缘经作传,弥失其本事矣。’礼记王制天子诸侯无事则岁三田章,疏引郑玄云:‘谷梁近孔子,公羊正当六国之亡。’(此郑释废疾之文)汉书儒林传云:‘汉兴,高祖过鲁,申公以弟子从师入见于鲁南宫,申公卒以诗、春秋授,而瑕丘江公尽能传之。’又云:‘瑕丘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并无谷梁传至武帝时始出之说。提要之意,盖以瑕丘江公受谷梁春秋于鲁申公,申公之学,惟江公尽能传之,申公至武帝时年八十余乃卒,而江公在武帝时与董仲舒并,(以上并见儒林传)因谓谷梁传至是始出,为贾所不及见;不知申公为浮邱伯弟子,其谷梁春秋之学,自当是受之于伯,高祖过鲁,申公以弟子从师入见,师盖即浮邱伯,其时贾方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居左右;吕太后时,浮邱伯在长安,楚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业,(见楚元王传及儒林传)贾亦方为陈平画与绛侯交驩之策,(均见贾传)是贾与浮邱伯正同时人,又同处一地,何为不可以见谷梁春秋乎?新语资质篇云:‘鲍丘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利口之臣害之也。’盐铁论毁学篇云:‘李斯与包邱子俱事荀卿,包邱子不免于瓮牖蒿庐。’又云:‘方李斯之相秦也,始皇任之,人臣无二,而荀卿为之不食,睹其罹不测之祸也。包邱子饭麻蓬藜,条道白屋之下,乐其志,安之于广厦刍豢,无赫赫之势,亦无戚戚之忧。’与新语所言鲍丘、李斯之事合,饭麻蓬藜修道白屋之下,即所谓伏隐蒿庐之下,包邱即鲍邱,古字通用。(文苑英华卷八百五顾况华亭县令包公壁记云:“鲍靓通灵之士,秦有包邱,汉有包咸。”是唐人尚以鲍邱与包邱为一姓也。)包又与浮通,左氏隐八年经浮来,谷梁作包来,是其证。鲍邱子即浮邱伯,(汪中荀卿子通论、顾千里盐铁论考证后序、沈钦韩汉书疏证卷二十七,均谓包邱子即浮邱伯,今参用其意,更详加考证如此。)浮邱伯为孙卿门人,见楚元王交传。贾着新语,在申公卒业之前,浮邱尚未甚老,贾之年辈当亦与相上下,而贾极口称之,形于奏进之篇,其意盖欲以此当荐书,则其学出于浮邱伯,尤有明征。谷梁传序疏云:‘谷梁子名俶,字符始,鲁人,一名赤。受经于子夏,为经作传,传孙卿,孙卿传鲁人申公,申公传博士江翁。’阎若璩古文尚书疏证卷四云:‘申公受诗浮邱伯,伯,荀卿门人,申于诗为再传,何独于春秋而亲受业乎?且申至武帝初年八十余,计其生当在秦初幷天下日,荀卒已久,疏凡此等,俱悠谬不胜辨。’沈钦韩汉书疏证卷三十四云:‘案申公之年,不能逮事荀卿,而其师浮邱伯也,盖荀卿传浮邱伯,浮邱伯传申公。’其说是也。浮邱伯以诗及谷梁传授弟子,贾与之同时,敬其德行,安知其不从之问春秋大义,如司马迁之问故于孔安国耶?特贾非专门名家,故儒林传不列其名耳。则其引谷梁传,曾何足异乎?(刘歆移太常博士书所云:‘汉兴,天下惟有易、卜。至文帝时,诗始萌芽。至武帝,然后邹、鲁、梁、赵,颇有诗、礼、春秋先师’者,特谓文、景以前诸儒,皆孤经传授,至武帝时,邹、鲁、梁、赵,皆有先师,其传始广耳。考之汉书楚元王传:‘交与申公受诗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及秦焚书,各别去,元王至楚,高后时,浮邱伯在长安,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业。’又儒林传云:‘汉兴,言易,自淄川田生;言书,自济南伏生;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燕,则韩太傅;言礼,则鲁高堂生;言春秋,于齐,则胡毋生,于赵,则董仲舒。’又云:‘汉兴,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而鲁徐生善为颂。孝文时,徐生以颂为礼官大夫。胡毋生治公羊春秋,为景帝博士。汉兴,北平侯张苍及梁太傅贾谊皆修春秋左氏传。’是则诗之萌芽,早在高后之时,而礼与春秋,自汉兴已有先师矣,安得执刘歆之言,谓谷梁传至武帝时始出乎?)辨惑篇引鲁定公与齐侯会于夹谷事,与谷梁传略同,而其词加详。公羊既无其事,左传所载复不同,知其用谷梁义也。‘两君升坛,两相处下,而相欲揖’,传作‘两君就坛,两相相揖’,‘夷狄之民何求為’,傳作‘夷狄之民何來為’,‘使優■於魯公之幕下’,传作‘使优施舞于鲁君之幕下’,可以考见古今传文之异。至德篇云:‘鲁庄公一年之中,以三时兴筑作之役,(案谓三十一年春筑台于郎,夏筑台于薛,秋筑台于秦也。)规固山林草泽之利,与民争田渔薪菜之饶,刻桷丹楹,眩曜靡丽,收十二之税,不足以供回邪之欲,膳不用之好,以快(“快”字原缺,据治要补。)妇人之目,财尽于骄盈,人力罢于不急,上困于用,下饥于食,乃遣臧孙辰请(原缺二字)于齐,仓廪空匮,外人知之,于是为宋、陈、卫所伐。’考谷梁庄二十八年冬筑微传云:‘山林薮泽之利,所以与民共也,虞之,非正也。’臧孙辰告籴于齐传云:‘国无三年之畜,曰国非其国也。古者税什一,丰年补败,不外求而上下足也。虽累凶年,民弗病也。一年不艾,而百饥,君子非之。’三十一年秋筑台于秦传云:‘不正,罢民三时,虞山林薮泽之利,且财尽则怨,力尽则怼,君子危之,故谨而志之也。’贾说全出于此。所谓规固山林草泽之利,与民争田渔薪菜之饶者,左氏、公羊皆无此事,知贾为用谷梁师说也。明诫篇云:‘圣人察物,无所遗失,上及日月星辰,下至鸟兽草木昆虫,(原缺三字)鹢之退飞,治五石之所陨,所以不失纤微。至于鸲鹆来,冬多麋,言鸟兽之类(原缺三字)也。十有二月李梅实,十月殒霜不杀菽,言寒暑之气失其节也。鸟兽草木尚欲各得其所,纲之以法,纪之以数,而况于人乎?’案谷梁僖十六年六鹢退飞过宋都传云:‘子曰:石,无知之物;鶂,微有知之物。石无知,故日之。鶂微有知之物,故月之。君子之于物,无所苟而已。石、鶂犹且尽其辞,而况于人呼?故五石、六鹢之辞不设,则王道不亢矣。’(范宁注云:“不遗细微,故王道可举。”)此亦左氏、公羊所未言,知贾说本于此也。以此数条推之,知全书所言春秋时事,皆用谷梁家法,又不独道基篇所引一条而已。(近人刘师培左庵集卷二春秋三传先后考云:“周季汉初之儒,凡治春秋,均三传并治,非惟荀卿之书可征也,观陆贾新语道基篇,明引谷梁传,而辅政、无为、至德、怀虑、明诫诸篇,均述公羊谊,为繁露所本。若辨惑一篇,甄引孔子论嘉乐诸言,则又悉本左传。”又左氏学行于西汉考云:“新语之说,多本公、谷,然辨惑篇载孔子‘嘉乐不野合’二语,均本左传,则贾兼通三传。”余谓贾兼左传,诚如刘说,但不过引用其语耳;至其说春秋大义,实用谷梁家法。若春秋繁露之说,或有与贾相似者,此自仲舒被服新语耳,不得以贾为述公羊谊也。盖公羊传至汉景帝时始由公羊寿与齐人胡毋子都着于竹帛,当汉初时,尚是口说相传,贾未必得闻之。若谷梁则贾亲从浮邱伯游,自得从之问故也。)又至德篇末有‘故春秋谷’四字,其下文阙佚,盖亦引谷梁传也。杨士勋谷梁疏谓‘谷梁子为经作传’,而徐彦公羊疏则谓:‘谷梁亦是着竹帛者,题其亲师故曰谷梁传。’二说不同,今亦不敢断其孰是。(四库提要卷二十六云:“疑徐彦之言为得其实。”)然既为贾所征引,足知其着竹帛先于公羊,桓谭、郑玄之言,信而有征矣。汉儒诸经师说虽多亡佚,然其遗文,散见诸书者,多可裒集;惟谷梁春秋,以后人治之者鲜,汉儒之说几希殆绝,贾书幸而仅存其说,犹在申公、瑕邱江公之前,去着竹帛时未远,微言大义,皆有所受,治经者宜若何宝重之乎?有清一代,经学极盛,而于贾之谷梁义,鲜称述之者,岂非为提要不根之说所惑耶?”

      考马总意林所载,皆与今本相符。李善文选注于司马彪赠山涛诗引新语曰:“楩梓仆则为世用。”于王粲从军诗引新语曰:“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于陆机日出东南隅行引新语曰:“高台百仞。”于古诗第一首引新语曰:“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于张载杂诗第七首引新语曰:“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以今本核校,虽文句有详略异同,而大致亦悉相应,似其伪犹在唐前。惟玉海称:“陆贾新语,今存于世者,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贤(当作“质”)、至德、怀虑纔七篇。”此本十有二篇,乃反多于宋本,为不可解;或后人因不完之本,补缀五篇,以合本传旧目也。

      辨证曰:“案严氏新语叙曰:‘史记本传十二篇,汉书同,艺文志作二十三篇,疑兼他论譔计之。史记正义引梁七录:新语二卷,陆贾撰。隋志、旧、新唐志同。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书录解题皆不着录。王伯厚汉艺文志考证云:今存道基、术事、无为、资质、至德、怀虑七篇。盖宋时佚而复出,出亦不全。至明弘治间,莆阳李廷梧字仲阳,得十二篇足本,刻版于桐乡县治,后此有姜思复本、胡维新本、子汇本、程荣、何镗丛书本,皆祖李廷梧。或疑明本十二篇,反多于王伯厚所见,恐是后人因不全之本,补缀五篇以合本传篇数;今知不然者,群书治要载有八篇,(按见治要卷四十)其辨惑、本行、明诫、思务四篇,皆非王伯厚所见,而与明本相同。文选张载杂诗注引“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古诗行行重行行注引“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今在辨惑篇;王粲从军诗注引“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今在本行篇;意林所载“众口毁誉,浮石沈木,群邪相抑,以直为曲”,今在辨惑篇;“玉斗酌酒,金碗刻镂,所以夸小人,非厚己也”,今在本行篇;足知多出五篇,是隋、唐原本。’严氏所考,足以释提要之疑。群书治要为修四库书时所未见,提要不知其所载新语同于今本,固不足怪;独是提要既谓此书之伪,似在唐前,又谓后人因不完之本补缀五篇。夫所谓不完之本者,即王伯厚之所见也,伯厚为南宋末人,信如提要之言,则必伯厚所见之七篇为唐以前人所伪作,今本多出之五篇,出于宋以后人之伪作而后可;乃其所引意林及选注所谓与今本虽有详略异同而大致亦悉相应者,竟多见于后出之篇;然则此五篇者,究出于唐以前耶?宋以后耶?可谓自相矛盾,多所抵牾者矣。考宋黄震日钞卷五十六云:‘新语十二篇,汉大中大夫陆贾所撰。一曰道基,言天地既位,而列圣制作之功。次曰术事,言帝王之功,当思之于身,舜弃黄金,禹捐珠玉,道取其至要。三曰辅政,言用贤。四曰无为,言舜、周。五曰辨惑,言不苟合。六曰慎微,言谨内行。七曰资质,言质美者在遇合。八曰至德,言善治者不尚刑。九曰怀虑,言立功当专一。十曰本行,言立行本仁义。十一曰明诫,言君臣当谨言行。十二曰思务,言闻见当务执守。此其大略也。’其所叙篇目,与今本皆合,且能每篇言其作意,是十二篇未尝阙也。黄氏与王伯厚皆生于宋末,正是同时之人;然则当时自有两本,一只七篇,一则十二篇,王氏偶见不全之本耳。乃提要遽谓宋本只七篇,余出后人补缀,严氏亦谓宋时佚而复出,出亦不全,皆不考之过也。”

      今但据其书论之,则大旨皆崇王道,黜霸术,归本于修身用人。其称引老子者,惟思务篇引“上德不德”一语,余皆以孔氏为宗,所援据多春秋、论语之文,汉儒自董仲舒外,未有如是之醇正也。流传既久,其真其赝,存而不论可矣。

      辨证曰:“案班固宾戏云:‘近者,陆生优游,新语以兴;董生下帷,发藻儒林;刘向司籍,辨章旧闻;杨雄覃思,法言、太玄;皆及时君之门闱,究先圣之壸奥,婆娑虖术艺之场,休息虖篇籍之囿,以全其质,而发其文。’(汉书叙传、文选卷四十五)汉书高祖本纪云:‘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为章程,叔孙通制礼仪,陆贾造新语。’(高纪此节,史记所无,班固采自太史公自序,但自序无“陆贾造新语”一句,又班氏所自增。)论衡案书篇云:‘新语陆贾所造,盖董仲舒相被服焉,(案汉书河间献王传云:“被服儒术,造次必于儒者。”注:“师古曰:‘被服,言常居处于其中也。’”通鉴卷十八胡注:“被服者,言以儒术衣服其身也。”与颜注虽异,而意亦不甚相远。王先谦汉书补注定从胡注,未为不可;乃又云:“史记作‘被服造次必于儒者’,则谓不服奇邪,不苟行止也。”此则纯出臆说,未免画蛇添足。如此文之董仲舒相被服,可以不服奇邪解之乎?)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观,鸿知所言,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陆生之言,未见遗阙;而仲舒之言雩祭可以应天,土龙可以致雨,颇难晓也。’又超奇篇:‘陆贾、董仲舒论说世事,由意而出,不假取于外。’又云:‘陆贾消吕氏之谋,与新语同一意。’其为汉人推重如此。王充谓其言君臣政治得失,论说世事,与今本体裁亦复相合,知新语确为敷陈治道之书,非记事之书。且班固称之曰:‘究先圣之壸奥,婆娑术艺,休息篇籍。’王充称之曰:‘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则其崇王道,黜霸术,援据春秋、论语,以孔氏为宗,正不待作提要之时,读其书而始知之也。况班固以之与董仲舒、刘向、扬雄并言,又与萧何、韩信、张苍、叔孙通诸家之开国制作同称,其重之也至矣。王充谓新语盖董仲舒相被服,是仲舒固亦推服其书,故充屡以二人之书相衡较,且谓仲舒不如贾;然则提要所谓汉儒自董仲舒外未有如是之醇正者,不独不足为奇,尚嫌高视仲舒,所以赞贾者,未及其量也。黄震日抄卷四十六谓:‘汉初诸儒,未有贾比。’卷四十七又谓:‘贾庶几以道事君者。’其称誉贾甚至;然其卷五十六又谓:‘此书似非贾之本真。’则其识亦尚未足以知贾矣。严氏叙云:‘子书,新语最纯最早,贵仁义,贱刑威,述诗、书、春秋、论语,绍孟、荀而开贾、董,卓然儒者之言,史迁目为辨士,未足以尽之。’严氏此论甚善。虽其意亦取之于提要,然提要非真能知新语者,惟严氏乃能知之耳。但严氏又谓谷梁传孝武始立学,非陆贾所预见,则犹未免惑于提要之说。谷梁传由荀卿、浮邱伯以授之申公,贾与浮邱伯同时相善,何为不可预见乎?且据儒林传,谷梁春秋至宣帝时始征江公孙为博士,孝武时未尝立诸学官也。道基篇所引谷梁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今谷梁传无其文,钟文蒸谷梁补注谓此语乃汉志所称谷梁外传、谷梁章句之语,而通谓之传。’(见补注卷首论传篇)其说似为得之。严氏谓贾所见者,谷梁旧传,疑瑕邱江公所受于鲁申公者,其本复经改造,非谷梁赤之旧。亦未必然也。要之,贾在汉初,粹然儒者,于诗、书煨烬之余,独能诵法孔氏,开有汉数百年文学之先,较之贾、董为尤难,其功不在浮邱伯、伏生以下,故班固、王充皆亟称之,汉高以马上得天下,不知重儒,贾独为之称说诗、书,陈述仁义,本传言其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论衡书解篇云:‘高祖既得天下,马上之计未败,陆贾造新语,高祖粗纳采。’后汉书儒林谢该传载孔融上书荐该曰:‘臣闻高祖创业,陆贾、叔孙通进说诗、书。’则汉初之拨乱反正,贾有力焉。融以贾与叔孙通、范升、卫宏而言,亦以贾为经学之儒也。然贾实具内圣外王之学,非叔孙通辈陋儒所敢望,惜乎未尽其用,否则经术之兴,不待汉武时也。史迁乃曰:‘余读陆生新语书十二篇,固当世之辨士。’夫新语岂飞箝捭阖书耶?然则国人皆以孟子为好辩,又何为读之废书而叹也!本传叙贾着新语,但粗述存亡之征,盖其不足以知陆生如此;班固之智虽足以知之,而其为贾作传,仅删去粗述存亡之征一语,(此盖不以史记为然,有意删去。)其它皆沿袭史记,无所发明,传赞虽改作,但称其附会将相,以强社稷,身名俱荣,竟不复道及新语;叙传亦只言从容讽议,博我以文而已。(博我以文,即指新语言之。)后儒因之,遂鲜称述之者。幸而遗书具在,犹可考见其学问,而提要不能博考,臆决唱声,诬为赝作,岂不重可叹哉!愚故逐条辨驳,表而出之,无使读者惑焉。”

      所载卫公子鱄奔晋一条,与三传皆不合,莫详所本。中多阙文,亦无可校补。所谓文公种米,曾子驾羊诸事,刘昼新论、马总意林皆全句引之,知无讹误,然皆不知其何说。又据冰嗝报之语,训诂亦不可通。古书佚亡,今不尽见,阙所不知可也。

      辩证曰:“案新语明诫篇云:‘故春秋书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书鱄绝骨肉之亲,弃大夫之位,越先人之境,附他人之域,穷涉寒饥,织履而食,不明之效也。’考谷梁襄二十七年传云:‘卫杀其大夫宁喜,卫侯之弟专出奔晋。专,喜之徒也。专之为喜之徒何也?己虽急纳其兄,与人之臣谋弒其君,是亦弒君者也。专,其曰弟何也?专有是信者,君赂不入乎喜而杀喜,是君不直乎喜也,故出奔晋,织絇邯郸,终身不言卫。专之去,合乎春秋。’是谷梁未尝以绝骨肉之亲责鱄;左氏叙鱄事,意多褒美;公羊亦无贬辞。故提要以新语为与三传不合。然新语之织履,即谷梁之织絇也,(礼记玉藻注云:“絇,履头饰也。”)此事左氏、公羊皆不载,则仍是用谷梁义也。谷梁虽谓鱄之去合乎春秋,然又谓鱄亦弒君者,则于鱄有所不满,陆生因谓之不明。公羊何休注云:‘传极道此者,是献公无信,刺鱄兄为强臣所逐,既不能救,又移心事剽,背为奸约,献公虽因喜得反,诛之小负,未为大恶,而深以自绝,所谓守小信而忘大义,拘小介而失大忠。’夫所谓忘大义失大忠者,正责其弃骨肉之亲,而轻去其国也。或者,谷梁先师亦有此说,而贾叙之耳。何休之说公羊,与新语同,则不得谓之与三传皆不同矣。(何休之说亦非公羊传本意,故陆贾之说不必定为谷梁本传所有。)淮南子泰族训云:‘夫观逐者于其反也,而观行者于其终也。故舜放弟,周公杀兄,犹之为仁也。文公树米,曾子架羊,犹之为智也。’高诱注云:‘文公,晋文公也。树米,而欲生之也。架,连架,所以备知也。’(末句不甚可解。)此亦望文为说,而不能详其本事者。说苑杂言篇亦云:‘文公种米,曾子驾羊,孙叔敖相楚,三年,不知轭在衡后,务大者固忘小。’然则此固相沿古语,汉人习用者矣。刘子新论观量篇作‘晋文种米,曾子植羊’,文又小异。世说尤悔篇云:‘简文见田稻不识,问是何草,左右答是稻。简文还,三日不出,云:宁有赖其末,而不识其本!’刘孝标注云:‘文公种菜,曾子牧羊,纵不识稻,何所多悔?此言必虚。’亦用此二语,‘米’作‘菜’,‘驾’作‘牧’,疑后人不得其解而妄改之。详数书之意,盖言米不可种,羊不可驾,此众人之所知,而晋文、曾子不知,世或以为不智;然君子之智,有大于此者,故新语曰:‘智者之所短,不如愚者之所长。’(见辅政篇)说苑曰:‘务大者固忘小。’刘孝标亦谓‘无所多悔’也。但终不能得其本事耳。资质篇云:‘夫穷泽之民,据冰嗝报之士,或怀不羁之才。’各本皆同,故提要以为训诂不可通。然考群书治要卷四十引此句作‘据冰接耜之士’,则固文从字顺,无不可通者,今本传写误耳。”(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十子部一儒家类一)

      

    王谟汉魏丛书识语

      右陆贾新语二卷。按史记本传:“贾为高帝麤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正义引刘向七录云:“新语二卷。”班固论列刘向父子所校书为艺文志,而贾书乃有二十三篇,似不止此十二篇;然自隋、唐志及崇文书目相承皆止二卷,至王伯厚着玉海,言“今存于世者,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贤(当作“质”)、至德、怀虑纔七篇”,则此书至宋末又阙其五篇。故文献通考备录汉世儒家诸书,独遗新语,必其未见全书也。而今本钱序乃云“篇次至今不讹”,又谓:“秦、汉之书传至于今无讹妄,如此者亦鲜。”则又元、明以来裒集得之者也。今读其书,所敷奏盖不独称说诗、书,发明帝王所以治天下之道而已,又多引论语、孝经,于孔子诛少正卯,会夹谷,厄陈、蔡事,以及颜、曾诸贤,皆乐举而颂扬之,汉世儒家者流,固未能或之先也。夫以暴秦禁学,有敢偶语诗、书弃巿,以古非今者族,宜乎举世瘖哑,不知经学,而浮丘公、伏生之徒,各抱遗经,以相教授,陆生且能以其所学,昌言于人主之前,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其于消息存亡之几,所关非细故也。鸣呼,是岂得以辩士当之也!汝上王谟识。

      

    新语总评

      王充玩子云之篇,乐于居千石之官,挟桓君山之书,富于积猗顿之财。韩非之书,传在秦庭,始皇叹曰:“独不得与此人同时。”陆贾新语,每奏一篇,高祖左右称曰万岁。夫叹思其人,与喜称万岁,岂可空为哉?诚见其美,欢气发于内也。

      又云:世儒之愚,有赵他之感,鸿文之人,陈陆贾之说。都穆云:“文章与时高下,质而不俚,必曰先秦、两汉,若陆贾新语,殆其一也。”(王谟编汉魏丛书)

      

    周广业意林附注

      陆贾新语(旧讹“书”)二卷。本注:“大中大夫陆贾也。”案:贾,楚人,汉高帝拜大中大夫。史记本传:“著书十二篇,号新语。”汉志作二十三篇,隋、唐、宋志二卷,今存十二篇。新语之名,史及七录、隋、唐、宋诸志并同。又班固宾戏曰:“陆子优繇,新语以兴。”论衡书解篇曰:“陆贾造新语,高祖粗纳。”则知旧作“新书”者,又因下晁、贾二子书而讹写也。

      按此汉人著书之始,新语外,又有楚汉春秋、感春赋,文心雕龙所谓“首发奇采,赋孟春而选典诰”也。承秦燔之后,遇骂儒之主,而能使每篇称善,左右皆呼万岁,斯其启沃之功大矣。王仲任谓:“新语参贰经传,言可采,行足观。”王弇州讥其浅显,无甚高倜傥之见,过矣。

      

    章学诚校雠通议

      刘歆七略亡矣,其义例之可见者,班固艺文志注而已。(原注云:“班固自注,非颜注也。”)七略于兵书权谋家有伊尹、太公、管子、荀卿子(原注云:“汉书作孙卿子。”)、鹖冠子、苏子、蒯通、陆贾、淮南王九家之书,而儒家复有荀卿子、陆贾二家之书,道家复有伊尹、太公、管子、鹖冠子四家之书,纵横家复有苏子、蒯通二家之书,杂家复有淮南一家之书,兵书技巧家有墨子,而墨家复有墨子之书,惜此外之重复互见者,不尽见于着录,容有散逸失传之文;然即此十家之一书两载,则古人之申明流别,独重家学,而不避重复着录明矣。

      器案:汉书艺文志兵书略兵权谋云:“右兵权谋十三家、二百五十九篇。”本注:“省伊尹、太公、管子、孙卿子、鹖冠子、苏子、蒯通、陆贾、淮南王三百五十九篇,(原作“种”,今从刘奉世说改正)出司马法,入礼也。”古书杀青缮写,着于竹帛,往往裁篇别出。汉书艺文志六艺略礼类中庸说二篇,师古曰:“今礼记有中庸一篇,亦非礼本经,盖此之流。”今案:以其别出,故有说,犹弟子职之有说三篇也。又六艺略论语类孔子三朝记七篇,师古曰:“今大戴礼有其一篇。”又六艺略孝经类弟子职一篇,师古注引应劭曰:“管仲所作,在管子书。”案今为管子第五十九篇。隋书经籍志着录夏小正一卷,戴德撰,今载于大戴礼记;又月令章句十二卷,蔡邕撰,今月令载于礼记,盖汉代一家之书,就其性质而分别单行者,固不乏其例矣。七略以伊尹以下九家之言兵权谋者,别出单行,班固则以之并入儒、道、纵横、杂各家之全书,故于七略之兵权谋省去此九家也。汉志道家鹖冠子一篇,韩愈所见为十六篇(读鹖冠子),今本十九篇,其中多与庞暖问答之语,寻兵权谋有庞暖三篇,盖当时即以庞暖书傅合,羼入鹖冠,班固以其复出,故省兵家之鹖冠而留庞暖。又六艺略礼军礼司马法百五十五篇,此即班氏所云“出司马法入礼也。又诸子略道太公谋八十一篇,兵八十篇及今本管子之兵法,荀子之议兵,淮南子之兵略等篇,皆当在所省二百五十九篇之内。至艺文志儒家陆贾二十三篇,本传十二篇,今本篇数与本传合,与汉志不合,盖汉志所着录者乃合并兵权谋家之陆贾,故得二十三篇,然则兵权谋家之陆贾为班氏所省者,当为十一篇也。陆贾盖以儒家而兼兵家,故于汉之得天下与治天下,于新语“粗述”之余,复有专言“马上”之道也。然则今传世之新语,当为七略分别着录于儒家之本即新语,而非班氏省兵权谋家十一篇入儒家二十三篇之本,儒家新语十二篇,既合于陆贾二十三篇之中,故汉志不见着录,非班氏之大忘也。然则新语是七略本行世,而汉志着录本失传耳。前贤言陆贾书者多不了,盖未注意及兵权谋家所省之陆贾耳。

      

    严可均新语叙

      史记本传:“陆贾者,楚人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乃粗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汉书本传同。艺文志作二十三篇,疑兼他所论譔计之。史记正义引梁七录,新语二卷,陆贾撰。隋志、旧新唐志同。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皆不着录。王伯厚汉艺文志考证云:“今存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质、至德、怀虑七篇。”盖宋时此书佚而复出,出亦不全。至明弘治间,莆阳李廷梧字仲阳得十二卷足本,刻版于桐乡县治,后此有姜思复本、胡维新本、子汇本、程荣、何镗丛书本,皆祖李廷梧。或疑明本十二篇,反多于王伯厚所见,恐是后人因不全之本,补缀五篇,以合本传篇数。今知不然者,群书治要载有八篇,其辨惑、本行、明诫、思务四篇,皆非王伯厚所见,而与明本相同。文选张载杂诗注引“建大功于天下者,必垂名于万世也”,古诗行行重行行注引“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今在辨惑篇;王粲从军诗注引“圣人承天威,承天功,与之争功,岂不难哉”,今在本行篇;意林所载“众口毁誉,浮石沈木,群邪相抑,以直为曲”,今在辨惑篇;“玉斗酌酒,金碗刻镂,所以夸小人,非厚己也”,今在本行篇;足知多出五篇,是隋、唐原本。至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谓之道”,今十二篇无此文,论衡但云陆贾,不云新语,或当在汉志之二十三篇中。又谷梁传孝武始立学,非陆贾所预见,今此道基篇引谷梁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乃是谷梁旧传,故今传无此文;因知瑕丘江公所受于鲁申公者,其本复经改造,非谷梁赤之旧也。汉代子书,新语最纯最早,贵仁义,贱刑威,述诗、书、春秋、论语,绍孟、荀而开贾、董,卓然儒者之言,史迁目为辨士,未足以尽之。其词皆协韵,流传久远,转写多讹,今据明各本,以群书治要之八篇,及文选注、意林等书,改正删补,疑者阙之,间有管见一二,辄附案语,不敢臆定;后之览者,或有取乎此。嘉庆乙亥岁(二十年)夏六月,乌程严可均谨叙。(铁桥漫稿卷五)

      案:铁桥漫稿卷三答徐星伯同年书附所著书目,有“陆贾新语二卷,可均辑。”其乡人范锴花笑庼杂笔卷四亦登载严氏所著书目,大半未刊行,陆贾新语其一也。

      

    周中孚郑堂札记一

      高氏子略三,战国策条,首云:“班固校太史公,取战国策、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作史记,三书者,一经太史公采择,后之人遂以为天下奇书。”此下将战国策辨驳。后又云:“况于楚汉春秋、陆贾新语乎?三书纪载,殊无奇耳。然则太史公独何有取于此?夫载战国、楚、汉之事,舍三书,他无可考者,太史公所以加之采择者在此乎?”中孚案:汉书迁传赞只云:“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不曾数及新语,高氏频言三书,甚误已甚。况新语一书,汉志着录在儒家,绎其文,绝非战国策、楚汉春秋之类,且亦不见有为太史公所采择者,何得相提而并论乎?予于子书,考纵横家、战国策下,全采高氏此条,竟将两陆贾新语删去,三书俱改作二书,免滋学者之惑。

      案:周氏谓汉志儒家着录者为新语,而不知实乃陆贾,亦可谓鲁莽灭裂矣。

      

    戴彦升陆子新语序

      新语十二篇,汉大中大夫陆贾撰,今分二卷。史记陆贾传:“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已幷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怿,而有惭色,乃谓陆生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陆生乃麤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汉书略同)陆生作书之本末具此。汉艺文志儒家有陆贾二十三篇,彦升谓即新语也,高帝号为新语,七略但署生名耳。“二十三”当为“二十二”,盖向校中书,每篇析为上下,晏子春秋亦向所定,谏、问、杂皆分上下,是其证。或以汉志为兼他所论述计之者非也。史记正义引七录云:“新语二卷,陆贾撰也。”则分十二篇为二卷,始于阮孝绪。隋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艺文志、崇文总目、通志艺文略、宋史艺文志并云二卷,因梁旧也。案颜师古汉书本传“称其书曰新语”注:“其书今见存。”可征唐世未有阙佚。而玉海艺文志及汉志考证幷云:“今存于世者,道基、术事、辅政、无为、资贤(当作“质”)、至德、怀虑纔七篇。”则宋世本缺五篇。季沧苇藏书目宋、元板书中有陆贾新语一本,不知归谁氏,无从取证。明陈第世善堂书目载新语十三篇,“三”乃“二”之误。今所据为明程荣本,二卷与七录合,十二篇与本传合,是明世此书校宋世转完,或疑后人补缀五篇,以合旧目。彦升案,今所有辨惑、慎微、本行、明诫、思务五篇,协句皆古韵,词义与道基等七篇一律。辨惑篇“赵高驾鹿而从行,王曰:‘丞相何为驾鹿?’高曰:‘马也。’王曰:‘丞相误也,以鹿为马。’高曰:‘陛下以臣为不然,愿问群臣。’”今始皇本纪作“持鹿献于二世”,似不若驾鹿为近。又无高请问群臣语。陆生在二世时,具知其详,所述较史公为得实,若是伪为,不能立异也。慎微篇“故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也”,文选古诗十九首注、太平御览八并引为新语文,若后人伪为,唐、宋人不得引也。以斯言之,此五篇非后人补缀明矣。盖宋世馆阁书籍,悉沦于金,王伯厚所见,或南宋时残本,至明而全本复出耳。考证引吴俦曰:“辅政篇曰:‘书不必起于仲尼之门。’”今此语在术事篇,可见残本之错互矣。陆生书本列儒家,惟崇文总目移入杂家,宋史志因之。彦升谓杂家者,兼儒、墨,合名、法,本书惟思务一篇称墨子之门多(下缺),绝未道其学。辅政篇叹商鞅显于西秦,世无贤知之君,能别其形。盖于法家深疾之。独陈儒术,无所兼合,入之杂家,谬矣。本传称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则十二篇非一时所作。道基篇原本天地,历叙先圣,终论仁义,知伯杖威任力而亡,秦二世尚刑而亡,语在其中,盖即面折高帝语,退而奏之,故为第一篇也。术事篇谓言古者必合之今,述远者必考之近,故云书不必起仲尼之门,药不必出扁鹊之方,以因世而权行故也;吴俦执其单词而议之,则以辞害志矣。(语见汉志考证)辅政篇言所任之必得其材,秦用刑罚以任李斯、赵高,而推其原于谗夫似贤,美言似信。无为篇言始皇暴兵极刑骄奢之患,而折以虞舜、周公之治。此二篇着秦所以失也。辨惑篇道正言之忤耳,伤流言之害圣,而深恶纵横家之阿从意旨,规则乎孔门也。慎微篇言修于闺门之内,行于纤微之事,故道易见晓,而求神仙者,乃避世,非怀道,此亦取鉴秦皇,而早有见于新垣平等之事也。资贤(“贤”,今本误作“执”,依玉海及汉志考证。器案:当作“质”,王伯厚所见亦误本。)篇虑贤才之不见知,而归责于观听之臣不明,谓公卿子弟、贵戚党友,无过人之才,在尊重之位,此终汉世之弊也。至德、怀虑二篇,称晋厉、齐庄、楚灵、宋襄、鲁庄,盖着古成败之国,而警乎马上得天下之言也。本行篇大旨在贵德贱财。明诫篇陈天文虫灾之变,谓天道因乎人道,开言春秋五行、陈灾异封事者之先。思务篇言圣人不必同道。此三篇缺字较多。综其全书,诚孟坚所谓从容风议,博我以文者乎。(汉书叙传语,注:“李奇曰:‘作新语也。’”)或以道基篇末引谷梁传,非贾所及见,疑出依托。彦升案:本书凡两引谷梁传,至德篇末,故春秋谷(下缺)似引传说鲁庄公事,而缺其文。考汉书儒林传:“申公,鲁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齐人浮邱伯受诗。”又云:“申公以诗、春秋授,而瑕邱江公尽能传之。”又云:“瑕邱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楚元王交传:“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同受诗于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夫谷梁家始自江公,而江公受之申公,申公受之浮邱伯,浮邱伯为孙卿门人,今荀子礼论、大略二篇具谷梁义,则荀卿谷梁之初祖也。荀卿晚废居楚,陆生楚人,故闻谷梁义欤?盐铁论包邱子与李斯俱事荀卿,本书资贤篇:“鲍邱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鲍邱即包邱子,即浮邱伯也。楚元王传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时儒生。”陆生盖尝与浮邱伯游,故称其德行,或即受其谷梁学欤?辨惑篇说夹谷之会事,与谷梁定十年传大同。至德篇说齐桓公遣高子立僖公事,本谷梁闵二年传。怀虑篇言鲁庄公不能存立子纠,亦本谷梁庄九年传,可征陆生乃谷梁家矣。故所述楚汉春秋,向、歆入之春秋家。但辅政篇说郑儋归鲁,至德篇说臧孙辰请籴,明诫篇说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今谷梁传无此义。道基篇所引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今谷梁传亦无此二语。彦升案:谷梁之着竹帛,虽不知何时,而出自后师,陆生乃亲受之浮邱伯者,实谷梁先师。古经师率皆口学,容有不同,如刘子政说谷梁义,亦有今传所无者,可证也。或乃以谷梁传为贾所不及见,既昧乎授受之原,且亦不检今传文矣。本传言时时前说称诗、书,而本书多说春秋,谷梁微学,借以存焉。论语、孝经,亦颇见引,盖所谓“游文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重其言”者,生书有以当之。太史公谓:“陆生新语书十二篇,固(原误“因”,今改)当世之辨士。”以辨士目生,何浅之乎读是书哉!答宾戏云:“陆子优游,新语以兴。”与董生、刘向、杨雄并称其“及时君之门闱,究先圣之壸奥,婆娑乎术艺之场,休息乎篇籍之囿,以全其质而发其文,用纳乎圣听,列炳于后人。”高帝纪言:“天下既定,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而终之以陆贾之造新语,班孟坚盖深知生书者,识过马迁矣。彦升以为陆生犹及见未焚之书,及七十二子后学者,在贾、董诸人之先,西京儒者,未能或之过也。今是书昧晦,为章句鄙儒所莫窥,故详为校定,如术事篇:“舜弃黄金于崭岩之山,禹沈珠玉于五湖之渊,将以杜淫邪之欲。”据御览八十一卷引无“禹”字,“杜”作“塞”。辨惑篇:“夷、狄之民何求为?”以谷梁定十年传校,“求”当作“来”,皆由传写者妄有增改,此类不可枚数。彦升是正粗毕,乃檃括体要,别白群疑,为此叙录,不嫌详尽,后之君子,庶有考焉。道光六年十月,丹徒戴彦升记。(宋翔凤浮溪精舍丛书新语校本序)

      

    宋翔凤新语校本题记二则

      岁丁亥(道光七年)孟夏,桐孙自丹徒来,访余于旌德学舍,出所作陆子新语序,考据详密,论断条析,尝手录之;而余固自校此书,以后求其序稿,则已失去,在湘中刻新语时,不能录入,颇以为憾。去夏还家,检点旧籍乃得之。闻其于全文皆有注释;然桐孙之没,年甫弱冠,如假以年寿,则深造于道,又何可量哉!咸丰三年三月五日,翔凤记。

      戴桐孙携孙渊翁家藏子汇本(万历四年刻)及旧影抄明胡维新本(序作于万历间),抄本内有朱笔添改处,渊翁跋云:“不知何人据别本所增(余校中所引别本指此),两家互有详略,群书治要所不载者,两本差备,然皆不能无肊改也。”又有姜思复本(明弘治间刻),亦出渊翁家,虽在子汇本之前,而讹脱尤甚。余此所校,系汉魏丛书本,首载(原误“在”)弘治间钱福序,称莆阳李廷梧始梓是本,当就李本重刻,故中间阙字多于他本,而文少讹错,尚无肊改也。道光七年闰月,长洲宋翔凤记。(俱见浮溪精舍丛书新语宋翔凤校本)

      

    黄式三读徐刊陆氏新语

      王仲任论衡屡称陆贾新语,其二十九案书篇云:“新语陆贾所造,董仲舒相被服焉,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观,鸿智所言,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其推誉可谓至矣。慎微篇云:“说道者所以通凡人之心,而达不能之行,道者人之所行也。夫大道履之而行,则无不能,故谓之道。”郑君注礼中庸、朱子注论语皆用之。资执篇云:“名木生于深山之中,商贾所不至,工匠所不窥,知者所不见,见者所不知。”又云:“人君莫不知求贤以自助,近贤以自辅,然圣贤或隐于田里,而不预国家之事,乃观听之臣不明于下,则闭塞之讥归于君。”反复诸篇,感慨系之。式三家藏旧钞本有“揖臣”“筑民”诸印,其书与汉魏丛书同本,中有稍异,后得徐天池所刊本,较钞本为胜,辩惑篇第五自“邑土单于强齐,夫用人若彼,失人若此,然定公不觉悟”起,至“不操其柄,则无以制其刚”止,皆旧本慎微第六之错简,读之文顺意适;知古书错讹,类此者多,恨不能多得古本以校正之。(儆居集四读子集一)

      

    谭献复堂日记卷四

      阅陆贾新语,义富文密,七十子之绪言,非必陆生所创。篇体颇有似东方朔者,而法语为多。宋于庭浮溪精舍丛书中有校本。

      

    汪之昌书新语后

      陆贾撰新语,具详马、班书贾传中,艺文志着录于儒家。案:自战国时横议蜂起,儒术几为天下裂,论者谓汉武表章六经,儒术渐近于古,爰开一代崇儒之规模。吾谓汉高过鲁,以太牢祠孔子,实为后来崇儒肇基;而汉高之崇儒,当以称说诗、书者,朝夕于左右。考汉高初起时,与共周旋者,微论贩缯屠狗徒所不知,刀笔吏所未习,即义士如张苍,绪正者律历,叔孙通号儒者,进言罔非大猾壮士;独陆贾以行仁义,法先王为言,见于此十二篇中者,陈说古事,每引经文以证成其义,于春秋、论语,见采尤多。殆以春秋经孔子所笔削,论语记孔子之言行,凡为儒者准绳在斯。案:王充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谓之道。”今新语并无此文,似非完书。考艺文志陆贾二十三篇,殆统贾之论述计之,新语则定箸为十二篇,论衡所引,安知非在新语外十一篇中?考意林引新语八条,其见文选注五条,虽或与此本微别,大致无甚悬殊,是唐人所见新语,即此十二篇本矣。夫汉初箸述流传完本,于今殊罕,其为儒家者流尤罕;况贾撰斯书,尚在汉武表章六经之先,守先王之道,以待后学,不可谓非有志之士矣。此本篇数,揆之马、班两家,亦复相符,爰书数语于后。(青学斋集卷二十三)

      

    唐晏陆子新语校注序

      自始皇灭学,负大疚于天下,至今谈古籍之亡,必归其疚于始皇。然以史考之,始皇三十四年,李斯上言烧书,三十五年,坑儒于骊山,此后三年,二世之二年而秦亡,又后五年,汉高即位,其间不过八年耳。陆生以客从高祖,时已在学成之后。或者谓陆生为荀卿弟子,然则陆生固及见全经矣,其视汉初诸儒抱残守缺者何如?故其说经之言,与汉人不同,而说谷梁尤精;世以谷梁学出申公,乌知申公尚在陆生后乎?今人知重公羊,而以董生为巨子;不知公羊齐学也,为历下游士之余绪,谷梁鲁学也,为阙里诸儒之雅言,而陆生为谷梁大师,又前乎董公,人知重董,而不知重陆,傎矣。陆生之书,自隋、唐志皆着于录,颜师古注陆生传云:“其书今现在。”文选注亦引之,至宋崇文总目尚有之,南宋人书目,则未之见,殆亡于靖康之乱矣。比及明代,其书复出,非复出也,亡于南,存于北耳。金、元史不志艺文,是以存亡无考。今代所传汉魏丛书本,讹脱之处,均经妄人改失。余得明范氏天一阁刻本,虽讹误不免,而第六篇中有第五篇错简一段,汉魏丛书本妄改,不复可寻,范本则起止宛然。后复见子汇本,则第五篇完然不误,又胜范本。又汉魏本十二篇之末,脱字累累,不可以句,范本存字固多,而子汇本尤多,遂合三本,正其讹误,补其脱字,间引他书,以为注释,虽未必有当大雅,而亦可云首辟蚕丛矣。夫高帝木强人也,又不悦儒,卒之,陆生陈书,未尝不称善,遂能以太牢祀阙里焉,汉代重儒,开自陆生也。迨其末季,王莽不臣,而杨雄颂美功德,言无实,法言、太玄,亦儒林之侧调也,乃千载下法言昭昭,新语冥冥,亦事理之难解者也。漯川居士唐晏自叙于海上飞尘小驻。(据龙溪精舍校刊本)

      案:扉页纪年为丁巳夏五,则一九一七年也。

      

    又陆子新语校注跋

      陆氏此书,见于汉、唐志,及崇文总目,流传有序,决无可疑。乃四库提要独引汉书司马迁传迁取此书作史记之言,而是书之文不见史记为疑;不知史记载赵高指鹿为马事,正本之此书也。提要又以此书引谷梁传,谓谷梁传武帝时方出;不知陆氏着此书,去秦焚书纔六年耳,其所读者,未焚之谷梁传也,至武帝则为再出矣。故所引者,今本无之也。提要又疑自南宋以后,不见着录;则杨铁崖序山居新语固引及此书,且云而今见在,则不得云南宋后无之也。提要之疑,全无影响,而今世和之者多,不得不为分辨之如此。涉江唐晏跋。(据龙溪精舍校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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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09-12-16 17:36:09 [已注销]

    道基〔一〕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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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黄震曰:“道基言天地既位,而列圣制作之功。”戴彦升曰:“道基篇原本天地,历叙先圣,终论仁义。知伯杖威任力而亡,秦二世尚刑而亡,语在其中,盖即面折高帝语,退而奏之,故为第一篇也。”唐晏曰:“此篇历叙前古帝王,而总之以仁义。”器案:本书慎微篇:“夫大道履之而行,则无不能,故谓之道。”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之谓道。”意谓顺应自然之道也。此文言道基,义亦相会。

      传曰〔一〕:“天生万物,以地养之,圣人成之。”〔二〕功德〔三〕参合〔四〕,而道术〔五〕生焉。

      〔一〕器案:周礼夏官训方氏职:“诵四方之传道。”郑玄注:“传道,世世所传说往古之事也。”庄子盗跖篇:“此上世之所传,下世之所语也。”荀子非相篇:“而况于十世之传也。”杨倞注:“传,传闻也。”凡古书言“传曰”者有二端:一则传其言,如此文所引“传曰”云云是;一则传其事,如史记伯夷列传“其传曰:‘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索隐:“案其传,盖韩诗外传及吕氏春秋也。”然则“传曰”云云者,其文■盖太半俱足征矣。

      〔二〕器案:荀子富国篇:“故曰:‘天地生之,圣人成之。’此之谓也。”杨倞注:“古者有此语,引以明之也。”荀子与陆贾俱引是文,盖皆有所本也。

      〔三〕功德,文选班孟坚西都赋:“功德着乎祖宗。”李善注:“汉书景帝诏曰:‘歌者所以发德,舞者所以立功。’”功谓功业,德谓德化。

      〔四〕参合,荀子天论篇:“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杨倞注:“人能治天时地财而用之,则是参乎天地。”此文参合,亦谓圣人之功德与天地参也。

      〔五〕道术,庄子天下篇言“古之所谓道术”,“道术将为天下裂”,吕氏春秋执一篇言田骈以道术说齐王,又诬徒篇言道术之大行,由于师之善教,道术之废,由于师之不善处。高诱诬徒篇注云:“术,道也。”然则单举之曰道,兼举之则曰道术也。贾子新书有道术篇,其文有曰:“曰:数闻道之名矣,而未知其实也,请问道者何谓也?对曰:道者所从接物也,其本者谓之虚,其末者谓之术;虚者言其精微也,平素而无设施也;术也者,所从制物也,动静之数也;凡此皆道也。”诸言道术,各有所指,盖诸子百家各思以其道易天下,其所谓道,皆道其所谓道也。

      故曰〔一〕:张〔二〕日月,列星辰,序四时〔三〕,调阴阳,布气〔四〕治性〔五〕,次置五行,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六〕,阳生〔七〕雷电,阴成霜雪,养育群生〔八〕,一茂一亡〔九〕,润之以风雨〔一0〕,曝之以日光〔一一〕,温之以节气,降之以殒霜,〔一二〕位之以众星,制之以斗衡〔一三〕,苞之以六合,罗之以纪纲〔一四〕,改之以灾变〔一五〕,告之以祯祥〔一六〕,动之以生杀,悟之以文章〔一七〕。

      〔一〕故曰:史记天官书:“故曰:虽有明天子,必视营惑所在。”索隐:“此据春秋纬文耀钩,故言故曰。”又魏世家:“故曰:君终无适子,其国可破也。”索隐:“此盖古人之言及俗语,故云故曰。”又蒙恬传:“臣故曰:过可振而谏可觉也。”索隐:“此故曰者,必先志有此言,而蒙恬引之以成说也,今不知出何书耳。”又太史公自序:“故曰:圣人不朽,时变是守。”索隐:“故曰:圣人不朽,至因者君之纲,此出鬼谷子,迁引之以成其章,故称故曰也。”寻吕氏春秋君守篇:“故曰:中欲不出谓之扃,外欲不入谓之闭。”淮南子主术篇、文子上仁篇均有其文,此司马贞所谓“古人之言”是也。文选枚叔七发:“故曰:发蒙解惑,不足以言也。”李善注:“素问:黄帝曰:发蒙解惑,未足以论也。”又刘越石劝进表:“故曰:丧君有君,群臣辑睦,好我者劝,恶我者惧。”注:“左传僖十五年:丧君有君,群臣辑睦,甲兵益多,好我者劝,恶我者惧,庶有益乎。”此又注家直举古人之言以证成之者。本书诸言故曰者,太半当作如是解,然亦有就上文而推言之者,如此文是也。寻淮南子泰族篇:“天设日月,列星辰,调阴阳,张四时。”淮南与陆氏此文,当出一源,惜尚未能探明耳。

      〔二〕张,张设,与陈列义近。千字文:“辰宿列张”,本此。特此为对文,彼则联举耳。

      〔三〕序四时,谓春夏秋冬四时代序也。史记太史公自序:“序四时之大顺。”

      〔四〕易林一坤之干:“谷风布气,万物出生。萌庶长养,华叶茂成。”文选陆士衡演连珠:“日薄星回,穹天所以纪物,山盈川冲,方土所以播气。”李善注:“郑玄考工记注:播,散也。”播气,即布气也。

      〔五〕治性,本书怀虑篇:“养气治性。”文同而义别,彼谓人之性,此谓物之性也。治物之性者,顺应万物自然之性,即下文所谓“不夺物性”也。

      〔六〕淮南本经篇:“四时者,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取予有节,出入有量(从王念孙校),开阖张歙,不失其叙,喜怒刚柔,不离其理。”史记太史公自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

      〔七〕意林二引“生”作“出”。

      〔八〕淮南子原道篇:“泰古二皇,得道之柄,立于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其德优天地而和阴阳,节四时而调五行,呴谕覆育,万物群生。”可与本文互参。高诱彼注云:“五行:金、木、水、火、土也。育,长也。”

      〔九〕一茂一亡,文廷式曰:“‘茂’当作‘存’,草书‘存’作‘●’,故讹为‘茂’矣。”器案:“茂”疑当作“有”,谷梁传昭公十六年:“一有一亡曰有。”有、茂音近之误。

      〔一0〕易系辞上:“润之以风雨。”寻礼记乐记:“奋之以风雨。”正义:“万物得风雨奋迅而出也。”义与此相辅相成。

      〔一一〕“曝”,唐本作“暴”,曝,俗别字。孟子滕文公上:“秋阳以暴之。”赵岐注:“秋阳,周之秋,夏之五六月,盛阳也。”淮南子泰族篇:“日以暴之,夜以息之。”

      〔一二〕殒霜,春秋僖公三十三年:“陨霜不杀草。”谷梁传同,公羊传作“霣霜”,汉书五行志上:“诛罚绝理,厥灾水,其水也而杀人,以陨霜。”又云:“陨霜杀谷。”又中之下:“陨霜杀叔草。”陨、霣、殒音义俱同,然陆氏传谷梁,则“殒”或当作“陨”也。

      〔一三〕广雅释天:“北斗七星……五为衡。”

      〔一四〕白虎通三纲六纪篇:“三纲者,何谓也?谓君臣、父子、夫妇也。六纪者,谓诸父、兄弟、族人、诸舅、师长、朋友也。故含文嘉曰:‘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又曰:‘敬诸父兄,六纪道行,诸舅有义,族人有序,昆弟有亲,师长有尊,朋友有旧。’何谓纲纪?纲者,张也;纪者,理也。大者为纲,小者为纪,所以张理上下,整齐人道也。人皆怀五常之性,有亲爱之心,是以纲纪为化,若罗网之有纪纲,而万目张也。诗云:‘亹亹文王,纲纪四方。’”

      〔一五〕春秋繁露必仁且知篇:“灾者,天之谴也;异者,天之威也;谴之而不知,乃畏之以威。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天出灾异以谴告之,谴告之不知变,乃见怪异以惊骇之,尚不知畏恐,其殆咎乃至,以此见天意之仁而不欲害人也。”语又见汉书董仲舒传。灾异,即灾变也。白虎通灾变篇:“天所以有灾变何?所以谴告人君,觉悟其行,欲令悔过修德,深思虑也。”

      〔一六〕礼记中庸:“国家将兴,必有祯祥。”正义:“祯祥,吉之萌兆。祥,善也。言国家之将兴,必先有嘉庆善祥也。文说祯祥者,言人有至诚,天地不能隐,如文王有至诚,招赤雀之瑞也。国本有今异曰祯,本无今有曰祥。何为本有今异者?何胤云:‘国本有雀,今有赤雀来,是祯也。国本无凤,今有凤来,是祥也。’”

      〔一七〕太平御览七八引礼含文嘉:“伏者,别者;牺者,献也,法也。伏牺德洽上下,天应之以鸟兽文章,地应之以龟书,伏牺乃则象作易卦。”又引春秋内事:“伏牺氏以木德王天下。天下之人,未有室宅,未有水火之和,于是乃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始画八卦,定天地之位,分阴阳之数,推列三光,建分八节,以爻应气,凡二十四气,消息祸福,以制吉凶。”据此,则所谓文章,谓天文也。

      故在天者可见,在地者可量〔一〕,在物者可纪,在人者可相。

      〔一〕易系辞上:“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韩康伯注:“象况,日月星辰;形况,山川草木也。悬象运转,以成昏明,山泽通气,而云行施,故变化见也。”

      故地封五岳〔一〕,画四渎〔二〕,规洿泽,通水泉,树物养类,苞植〔三〕万根,暴形养精,以立群生,不违天时,不夺物性〔四〕,不藏其情,不匿其诈〔五〕。

      〔一〕风俗通义山泽篇:“五岳:东方泰山,诗云:‘泰山岩岩,鲁邦所瞻。’尊曰岱宗,岱者,长也,万物之始,阴阳交代,云触石而出,肤寸而合,不崇朝而遍雨天下,其惟泰山乎!故为五岳之长。王者受命易姓,改制应天,功成封禅,以告天地。孔子曰:‘封泰山,禅梁父,可得而数,七十有二。’岱宗庙在博县西北三十里,山虞长守之。十月曰合冻,腊月曰涸冻,正月曰解冻,皆太守自侍祠;若有秽疾,代行事。法七十万五千三牲,燔柴,上福脯三十朐,县次传送京师。四岳皆同王礼。南方衡山,一名霍山,霍者,万物盛长,垂枝布叶,霍然而大。庙在庐江灊县。西方崋山,崋者,华也,万物滋熟,变华于西方也。庙在弘农崋阴县。北方恒山,恒者,常也,万物伏藏于北方有常也。庙在中山上曲阳县。中央曰嵩高,嵩者,高也,诗云:‘嵩高惟岳,峻极于天。’庙在颍川阳城县。”

      〔二〕风俗通义山泽篇:“四渎:河出炖煌塞外昆仑山,发源注海。易:‘河出图,圣人则之。’禹贡:‘九河既道。’诗曰:‘河水洋洋。’庙在河南荥阳县。河堤谒者掌四渎,礼祠与五岳同。江出蜀郡湔氐徼外崏山,入海。诗云:‘江、汉陶陶。’禹贡:‘江、汉朝宗于海。’庙在广陵江都县。淮出南阳平氏桐柏大复山东南,入海。禹贡:‘海、岱及淮,淮、沂其乂。’诗云:‘淮水汤汤。’庙在平氏县。济出常山房子赞皇山,东入沮。禹贡:‘浮于汶,达于济。’庙在东郡临邑县。”

      〔三〕“植”,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殖”,古通。后不复出。

      〔四〕不夺物性,周易干卦文言:“干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王弼注:“不为干元,何能通物之性?不性其情,何能久行其正?是故始而亨者必干元也,利而正者必性情也。”文选颜延年皇太子释奠会作诗:“物性其情。”李善注引周易王弼注此文而译之曰:“所言物性其情,各存其性”,即不夺物性之谓也。

      〔五〕荀子修身篇:“匿行曰诈。”

      故知天者仰观天文,知地者俯察地理〔一〕。跂行〔二〕喘息,〔三〕蜎飞〔四〕蠕动〔五〕之类,水生陆行,根着叶长〔六〕之属,为宁其心而安其性,盖天地相承,气感〔七〕相应而成者也〔八〕。

      〔一〕易系辞上:“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汉书郊祀志下:“祀天则天文从,祭地则地理从。三光,天文也。山川,地理也。”文选左太冲吴都赋:“夫上图景宿,辨于天文者也。下料物土,析于地理者也。”李善注:“文子曰:‘天道为文,地道为理。’”又潘安仁闲居赋注:“日月五星,天之文也。”又谢灵运会吟行:“列宿炳天文,负海横地理。”注:“宋衷易纬注曰:‘天文谓三光,地理谓五土。’”

      〔二〕史记匈奴传:“跂行喙息蠕动之类。”索隐:“案跂音岐,又音企,言虫豸之类,或企踵而行。”正义:“凡有足而行曰跂行。周书云:‘■鹿之类为跂行,并以足跪不着地,如人企。’按又音企。”汉书郊祀志郊祀歌青阳三:“跂行毕逮。”师古曰:“跂行,有足而行者也。”又匈奴传:“跂行喙息蠕动之类。”师古曰:“凡有足而行者也。”字又作“蚑”,淮南子原道篇:“蝡动蚑作。”高诱注:“蚑读鸟蚑步之蚑也。”又修务篇:“蚑行蛲动。”高诱注:“蚑读车蚑之蚑。”(“车”疑“乌”之误。)文选王子渊洞箫赋:“蚑行喙息。”注:“说文曰:‘蚑,徐行。凡生类之行皆曰蚑。蚑音奇。’”又嵇叔夜琴赋:“况蚑行之众类。”注:“说文:‘蚑,行也。凡生之类,行皆曰蚑。’”案:说文虫部:“蚑,徐行也。凡生之类,行皆曰蚑。”(从段注本)

      〔三〕宋翔凤曰:“按:‘喘’当作‘喙’。”器案:文选王子渊洞箫赋:“蚑行喘息。”李善注:“周书曰:‘跂行喘息。’说文曰:‘喘,疾息也。’”寻一切经音义九引周书亦作“蚑行喘息”。广雅释诂:“喘,喙,息也。”王念孙疏证即引新语此文为证。则汉人自有喘息之说,喘息虽与喙息义近,说详上注,亦不必强为改作。

      〔四〕蜎飞,白虎通礼乐篇、文子上德、下德、鬼谷子揣篇俱有“蜎飞蠕动”语,论衡齐世篇作“蜎蜚”。寻说文虫部:“蜎,肙也。”(从段注本)肉部:“肙,小虫也。”与蜚义不相属。一切经音义九:“蜎蜚,一泉反。字林:‘虫貌也,动也。’或作“蠉”,古文“翾”同,呼泉切,飞貌也。”按:说文虫部:“蠉,虫行也。”淮南子原道篇、本经篇俱作“蠉飞”。说文羽部:“翾,小飞也。”艺文类聚十一引淮南子本经篇作“翾飞”。广雅释诂:“翾,飞也。”又释训:“翾翾,飞也。”则字本作“翾”。韩诗外传七:“蝖飞蠕动。”广雅释诂:“■,飞也。”俱翾之异文也。

      〔五〕蠕动,史记匈奴传索隐、汉书匈奴传颜师古注俱云:“蠕蠕,动貌。”说文虫部:“蝡,动也。”说文义证云:“‘蝡’字或作‘蠕’。”

      〔六〕根着叶长,易纬干凿度上:“根着浮流。”郑玄注:“根著者,草木也。浮流者,人兼鸟兽也。”文选王简栖头陀寺碑文李善注引春秋元命苞:“跂行喙息,蠕动蜎飞,根生浮着,含灵盛壮。”淮南子原道篇:“草木注根。”注根与根着,音义俱近。

      〔七〕气感,汉书艺文志方技略:“因气感之宜。”谓气类相感也。

      〔八〕唐晏曰:“以上明人事之出于天道,即董子所谓:‘道之大原出于天,而周易之所以取象。’”

      于是先圣〔一〕乃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图画〔二〕乾坤,以定人道〔三〕,民始开悟〔四〕,知有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五〕,长幼之序〔六〕。于是百官立,王道乃生。

      〔一〕先圣,孟子离娄下:“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彼文先圣指虞舜,后圣指周文王,非此文之义。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易曰:‘宓牺氏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至于殷、周之际,纣在上位,逆天暴物。文王以诸侯顺命而行道,天人之占,可得而效。于是重易六爻,作上下篇。孔氏为之彖、象、系辞、文言、序卦之属十篇。故曰:易道深矣,人更三圣,世历三古。”注:“韦昭曰:‘伏羲、文王、孔子。’孟康曰:‘易系辞曰:易之兴,其于中古乎。’然则伏羲为上古,文王为中古,孔子为下古。”器案:三圣,即陆氏所谓先圣、中圣、后圣也。易系辞下:“古者,包牺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以類萬物之情,(已見前引,故■從略)作結繩而為罔罟,以佃以渔。”此谓包牺始画八卦也。淮南子要略篇:“今易之乾坤,足以穷道通意也,八卦可以识吉凶知祸福矣;然而伏羲为之六十四变,周室增以六爻,所以原测淑清之道,而●逐万物之祖也。”许慎注:“八八变为六十四卦,伏羲示其象。周室谓文王也。”六十四卦,文王增以六爻,则六十四卦,每卦复各有六爻之变,则得三百八十四变爻矣。

      〔二〕“画”,两京本误作“书”。

      〔三〕人道,礼记丧服小记:“亲亲,尊尊,长长,男女之有别,人道之大者也。”孔颖达正义:“人道之大者也,言此亲亲、尊尊、长长、男女有别,人间道理最大者。”

      〔四〕史记商君传:“吾说公以帝道,其志不开悟矣。”开悟,谓开通晓悟。

      〔五〕宋翔凤曰:“‘别’,本作‘道’,依子汇本改。”案:傅校本、唐本作“别”。

      〔六〕管子君臣下:“古者,未知君臣上下之别,未有夫妇妃匹之合,兽处群居,以力相征。”庄子盗跖篇:“神农之世,卧则居居,起则于于,知其母不知其父。”白虎通号篇:“古之时未有三纲六纪,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能覆前而不能覆后,卧之●●,行之吁吁,饥即求食,饱即弃余,茹毛饮血,而衣皮韦;于是伏羲仰观象于天,俯察法于地,因夫妇,正五行,始定人道,画八卦以治天(“天”字依惠定宇校本增,下同)下,天下伏而化之,故谓之伏羲也。”论衡齐世篇:“故夫宓牺之前,人民至质朴,卧者居居,坐者于于,群居聚处,知其母不识其父。至宓牺时,人民颇文,智欲诈愚,勇欲恐怯,强欲凌弱,众欲暴寡,故宓牺作八卦以治之。”

      民人食肉饮血,衣皮毛;至于神农〔一〕,以为行虫〔二〕走兽,难以养民,乃求可食之物,尝百草之实,察酸苦之味,教人〔三〕食五谷〔四〕。

      〔一〕唐晏曰:“自此以下,至‘避劳就逸’句,是隐括系辞之文。”案:见系辞下。

      〔二〕行虫,凡动物皆谓之虫,此与走兽对言,则谓毛虫而外之裸虫、羽虫、鳞虫、介虫四族也。

      〔三〕“人”,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民”。

      〔四〕尸子君治篇:“神农理天下,欲雨则雨,五日为行雨,旬日为谷雨,旬五日为时雨,正四时之制,万物咸利,故谓之神。”淮南子修务篇:“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实,食嬴蛖之肉,时多疾病毒伤之害。于是神农乃始教民播种五谷,相土地宜,燥湿肥硗高下,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辟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高诱注:“五谷:菽、麦、黍、稷、稻也。”白虎通号篇:“古之人皆食禽兽肉。至于神农,人民众多,禽兽不足,于是神农因天之时,分地之利,制耒耜,教民农作,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故谓之神农也。”太平御览七八引贾谊书曰:“神农以为走禽难以久养民,乃求可食之物,尝百草实,察咸苦之味,教民食谷。”又引陆景典略:“神农尝百草,尝五谷,蒸民乃粒食。”

      天下人民,野居穴处,未有室屋,则与禽兽同域〔一〕。于是黄帝乃伐木构〔二〕材,筑作宫室,上栋下宇,以避风雨〔三〕。

      〔一〕“同域”,天一阁本作“司城”,不可从。史记礼书:“人域是域,士君子也。”索隐:“域,居也。”同域,谓人民与禽兽同居也。

      〔二〕“构”,子汇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构”,古从■从木之字多混。

      〔三〕易系辞下:“古者,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淮南子泛论篇:“古者,民泽处复穴,冬日则不胜霜雪霿露,夏日则不胜暑热■,圣人乃作,为之筑土构木,以为宫室,上栋下宇,以蔽风雨,以避寒暑,而百姓安之。”高诱注:“处,居也。复穴,重窟也。一说,穴,毁堤防崖岸之中以为窟室。构,架也,谓材木相乘架也。栋,屋●也。宇,屋之垂。”太平御览七九引春秋内事:“轩辕氏以土德王天下,始有堂室,高栋深宇,以避风雨。”五行大义五:“黄帝造屋宇。古者,巢居穴处,黄帝易之以上栋上宇,以蔽风雨。”

      民知室居食谷,而未知功力〔一〕。于是后稷〔二〕乃列封疆,〔三〕画畔界〔四〕,以分土地之所宜〔五〕;辟土殖〔六〕谷,以用养民〔七〕;种桑麻,致丝枲〔八〕,以蔽形体〔九〕。

      〔一〕功力,犹今言加工。故唐律疏议卷二十盗贼四:“山野物已加功力。”疏议曰:“山野之物,谓草木药石之类,有人已加功力。”功力字本此。

      〔二〕史记周本纪:“周后稷名■,■为儿时,仡如巨人之志,其游戏好种树麻菽,麻菽美。及为成人,遂好耕农,相土之宜,宜谷者稼穑焉。民皆法则之。”吕氏春秋君守篇:“后稷作稼。”高诱注:“后,君;稷,官也。烈山氏子曰柱,能植百谷蔬菜,以为稷。”

      〔三〕“疆”,李本、两京本误作“强”。

      〔四〕说文田部:“畔,田界也。”

      〔五〕周礼夏官土方氏职:“以辨土宜、土化之●,而授任地者。”注:“土宜,谓九谷稙■所宜也。”左传成公二年:“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杜注:“疆,界也。物土之宜,播殖之物各从土宜。”

      〔六〕“殖”,唐本作“植”。

      〔七〕孟子滕文公上:“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赵岐注:“五谷所以养人也,故言民人育也。”

      〔八〕尚书禹贡:“岱畎丝枲。”孔颖达正义:“枲,麻也。”

      〔九〕礼记礼运:“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范金,合土,以为台榭宫室■户。以炮,以燔,以亨,以炙,以为体酪。治其麻丝,以为布帛,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从其朔。”正义曰:“此一节论中古神农及五帝幷三王之事,各随文解之。”又案:淮南子汜论篇:“伯余之初作衣也,……而民得以揜形御寒。”又齐俗篇:“明王制礼义,衣足以覆形。”文子十守篇:“衣足以盖形御寒。”春秋繁露度制篇:“凡衣裳之生也,为盖形暖身也。”韩诗外传五:“内不足以充虚,外不足以盖形。”盐铁论锗币篇:“或无以充虚蔽形也。”抱朴子外篇诘鲍:“古之为屋,足以蔽风雨,……为衣,足以掩身形。”曰掩,曰揜,曰蔽,曰盖,曰覆,其义一也。

      当斯之时,四渎未通,洪水〔一〕为害;禹乃决江疏河〔二〕,通之四渎,致之于海,大小相引〔三〕,高下相受,百川顺流,各归其所〔四〕,然后人民得去高险〔五〕,处平土〔六〕。

      〔一〕孟子滕文公上:“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

      〔二〕孟子滕文公上:“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赵岐注:“疏,通也。”淮南子修务篇:“禹沐浴霪雨,栉扶风,决江疏河。”高诱注:“决巫山,令江水得东过,故言决。疏道东注于海,故言疏。”

      〔三〕诗经小雅沔水:“朝宗于海。”郑玄笺:“兴者,水流而入海,小就大也。喻诸侯朝天子,亦犹是也。”尚书禹贡:“江、汉朝宗于海。”正义:“朝宗是人事之名,水无性识,非有此义,以海水大而江、汉小,以小就大,似诸侯归于天子,假人事而言之也。”案:正义此文,即本郑笺为说。所云以小就大者,犹此之言大小相引也。

      〔四〕文选吴都赋李善注引尚书大传:“百川趋于海。”淮南泛论篇:“百川异源而皆归于海。”高诱注:“以海为宗。”

      〔五〕“险”,两京本误作“噞”。

      〔六〕孟子滕文公下:“当尧之时,水逆行,泛滥于中国,龙蛇居之,民无所定,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书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使禹治之。禹乃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汉是也。险阻既远,鸟兽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赵岐注:“民人下高就平土,故远险阻也。”文选司马相如难蜀父老:“昔者,洪水沸出,泛滥衍溢,民人升降移徙,崎岖而不安;夏后氏戚之,乃堙洪塞源,决江疏河,洒沈澹灾,东归之于海,而天下永宁。”注:“张揖曰:‘疏,通也。’”

      川谷交错〔一〕,风化〔二〕未通,九州绝隔,未有舟车之用,以济深致远;于是奚仲〔三〕乃桡〔四〕曲为轮,因直为辕,驾马〔五〕服牛〔六〕,浮舟杖楫〔七〕,以代人力。

      〔一〕诗小雅楚茨毛传:“东西为交,邪行为错。”文选司马长卿子虚赋:“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岪郁,隆崇●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

      〔二〕风化,犹言教化。诗豳风七月序:“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疏以“后稷之教”为言也。

      〔三〕吕氏春秋君守篇:“奚仲作车。”高诱注:“奚仲,黄帝之后,任姓也。传曰:‘为夏车正,封于薛。’”淮南子修务篇:“奚仲为车。”高诱注:“传曰:‘奚仲为夏车正,封于薛。’”案:左传定公元年:“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为夏车正。”世本作篇、荀子解蔽篇、文选演连珠注引尸子,俱谓奚仲作车。山海经海内经:“番禺生奚仲,奚仲生吉光,吉光是始以木为车。”郭注:“世本云:‘奚仲作车。’此言吉光,明其父子共创作意,是以互称之。”沈约宋书礼志:“系本云:‘奚仲始作车。’案:庖牺画八卦而为大舆,服牛乘马,以利天下;奚仲乃夏之车正,安得始造乎?系本之言非也。车服以庸,着在唐典,夏建旌旗,以表贵贱,周有六职,百工居其一焉,一器而群工致其巧,车最居多,盖奚仲以擅技巧为夏车正,前世制作之美归之耳。”

      〔四〕“桡”,子汇本作“挠”。

      〔五〕驾马,荀子解蔽篇:“奚仲作车,乘杜作乘马。”杨倞注:“奚仲,夏禹时车正。黄帝时已有车服,故谓之轩辕,此云奚仲者,亦改制耳。世本云:‘相土作乘马。’‘杜’与‘土’同。乘马,驷马也。四马驾车,起于相土,故曰作乘马;以其作乘马之法,故谓之乘杜。乘并音剩。相土,契孙也。”案:太平御览七七三引古史考异:“黄帝作车,少皞时略加牛,禹时奚仲驾马,仲又造车,更广其制度也。”云奚仲驾马,与此同也。

      〔六〕服牛,犹言驾用牛。易系辞下:“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正义:“今服用其牛,乘驾其马。服牛以引重,乘马以致远,是以人之所用,各得其宜。”案:说文牛部犕下引易作“犕牛乘马”,段注:“以车驾牛马之字当作‘犕’,作‘服’者假借耳。”诗郑风叔于田:“叔适野,巷无服马。”郑笺:“服马,犹乘马也。”正义:“易称‘服牛乘马’,俱是驾用之义,故云服马犹乘马。”尚书武成:“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孔氏传:“示天下不复乘用。”淮南子泛论篇:“古者,大川名谷,冲绝道路,不通往来也,乃为窬木方版,以为舟航;故地势有无,得相委输,乃为靻蹻而超千里;肩荷负儋之勤也,而作为之楺轮建舆,驾马服牛,民以致远而不劳。”

      〔七〕易系辞下:“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致远以利天下。”正义:“舟必用大木刳凿其中,故云刳木也。剡木为楫者,楫必须纤长,理当剡削,故曰剡木也。”

      铄金〔一〕镂木,分苞烧殖〔二〕,以备器械〔三〕,于是民知轻重,好利恶难,避劳就逸;于是皋陶〔四〕乃立狱制罪〔五〕,县〔六〕赏设罚,异是非,明好恶,检奸〔七〕邪,消佚乱。

      〔一〕国语周语下:“谚曰:‘众心成城,众口铄金。’”韦昭注:“贾逵曰:‘铄,消也,众口所恶,金为之消亡。’”楚辞屈原九章惜诵:“故众口其铄金兮。”王逸注:“铄,销也。言众口所论,乃人所言,金性坚刚强,尚为销铄。”风俗通义佚文:“众口铄金。俗说:有美金于此,众人咸共诋訾,言其不纯,卖金者欲其必售,固取锻烧以见真。此为众口铄金。”(详器撰风俗通义校注页六0七)

      〔二〕孙诒让曰:“案:‘苞’与‘匏’通,(太玄经达次三云:“厥美可以达于瓜苞。”论衡无形篇云:“更以苞瓜喻之。”“苞”并“匏”之借字。)分匏,谓为蠡瓢之属。仪礼士昏礼郑注云:‘合■破瓠也。’庄子逍遥游篇说大瓠云:‘剖之以为瓢。’分与破、剖义同。‘殖’当读为考工记‘抟埴’之‘埴’,烧埴,谓陶●之事也。”唐晏曰:“‘殖’,疑作‘埴’。”

      〔三〕礼记大传:“异器械。”郑注:“器械,礼乐之器及兵甲也。”正义:“器为楬豆房俎,礼乐之器也;械谓戎车革路,兵甲之属也。”

      〔四〕尚书大禹谟:“帝曰:‘皋陶,惟■臣庶,罔或于予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时乃功,懋哉!’皋陶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帝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吕氏春秋君守篇:“皋陶作刑。”高诱注:“虞书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女作士师,(今书无“师”字,此用今文)五刑有服。’”

      〔五〕“罪”,唐本作“■”,古文也。后不复出。

      〔六〕“县”,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悬”,“悬”为“县”或字。后不复出。

      〔七〕“奸”,唐本作“奸”,二字俗不分。后不复出。

      民知畏法,而无礼义;于是中圣〔一〕乃设辟雍〔二〕庠序〔三〕之教,以正上下之仪,明父子之礼,君臣之义,使强〔四〕不凌弱,众不暴寡,■〔五〕贪鄙之心,兴清洁之行。

      〔一〕易系辞下:“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正义:“其于中古乎者,谓易之爻卦之辞,起于中古。若易之爻卦之象,则在上古伏牺之时。但其时,理尚质素,圣道凝寂,直观其象,足以垂教矣。但中古之时,事渐浇浮;非象可以为教,又须系以文辞,示其变动吉凶,故爻卦之辞,起于中古,则连山起于神农,归藏起于黄帝,周易起于文王及周公也。”以文王、周公当中古,则中圣谓文王、周公也。所谓“设辟雍庠序之教”者,辟雍、上庠、东序,俱周大学之名也,然则陆贾此言中圣,亦谓文王、周公也。

      〔二〕白虎通辟雍篇:“天子立辟雍何?辟雍所以行礼乐,宣德化也。辟者,璧也,象璧圆以法天也。雍者,壅之以水,象教化流行也。辟之言积也,积天下之道德;雍之为言壅也,天下之仪则;故谓之辟雍也。”

      〔三〕白虎通辟雍篇:“乡曰庠,里曰序。庠者,庠礼义;序者,序长幼也。礼五帝记曰:‘帝庠序之学,则父子有亲,长幼有序,善如尔舍明令必须外然后前民者也,未见于仁,故立庠序以导之也。”(卢文弨曰:“以上文有讹。”)

      〔四〕“强”,子汇本作“强”。后不复出。

      〔五〕“■”,天一阁本作“弃”,■,古文弃。后不复出。

      礼义不〔一〕行,纲纪不立,后世衰废,于是后圣〔二〕乃定五经〔三〕,明六艺〔四〕,承天统地〔五〕,穷事察〔六〕微,原情立本,以绪人伦〔七〕,宗诸天地,纂〔八〕修篇章,垂诸来世,被诸鸟兽〔九〕,以匡衰乱,天人合策〔一0〕,原道〔一一〕悉备,智者达其心,百工穷其巧,乃调之以管弦〔一二〕丝竹之音,设钟〔一三〕鼓歌舞之乐,以节奢侈,正风俗〔一四〕,通文雅〔一五〕。

      〔一〕“不”,原作“独”,今从子汇本、唐本校改。

      〔二〕后圣,指孔子,详上文“先圣”注。

      〔三〕五经,孔子而后,称说五经者,当以陆氏此文为最先。其后,汉武帝建元五年春,初置五经博士,汉章帝时,会诸儒于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班固譔集其文,作白虎通德论,其五经篇云:“孔子所以定五经者何?以为孔子居周之末世,王道陵迟,礼乐废坏,强陵弱,众暴寡,天子不敢诛,方伯不敢伐,闵道德之不行,故周流应聘,冀行其道德,自卫反鲁,自知不用,故追定五经,以行其道。”后之言五经者,如困学纪闻八经说仅举五经博士及白虎通五经篇为言,尚未得其朔也。

      〔四〕史记太史公自序:“夫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正义:“六艺,谓五礼、六乐、五射御、六书、九数也。”案:史文明言“六艺经传”,正义以周官地官保氏职之礼乐射御书数为六艺解之,非是。史记滑稽传云:“六艺于治,一也: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神化,春秋以道义。”汉书艺文志六艺略:“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着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史记孔子世家:“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编次其事,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足则吾能征之矣。’观殷、夏所损益,曰:‘后虽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质。‘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故书传、礼记自孔氏。孔子语鲁大师:‘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皦如,纵之纯如,绎如也,以成。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是六艺即六经也。自秦火后,乐失其传,故六艺遂为五经,此六经衍变之迹之可得而言者。而白虎通五经篇乃曰:“经所以有五何?经,常也,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经。乐,仁;书,义;礼,礼;易,智;诗,信也。人情有五性,怀五常,不能自成,是以圣人象天五常之道而明之,以教人成其德也。”以五常说五经,且五经有乐而无春秋,此则汉人之经说耳。

      〔五〕承天统地,即承天统物也,详下文“统物”注。

      〔六〕“察微”,“察”字原缺,今据子汇本、傅校本、唐本订补。宋翔凤云:“别本作‘及微’。”

      〔七〕人伦,诗周南关雎序:“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正义:“厚人伦者,伦,理也,君臣父子之义,朋友之交,男女之别,皆是人之常理。父子不亲,君臣不敬,朋友道绝,男女多违,是人理薄也,故教民使厚此人伦也。”此文言绪人伦,义亦相近,绪人伦者,谓人伦之道得其绪也。

      〔八〕“纂”字原缺,宋翔凤引别本作“纂”,今据订补。

      〔九〕案:尚书舜典:“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又益稷:“夔曰:‘笙镛以闲,鸟兽跄跄。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即此“被诸鸟兽”之谓也。白虎通礼乐篇:“八音者何谓也?乐记曰:‘土曰埙,竹曰管,皮曰鼓,匏曰笙,丝曰弦,石曰磬,金曰钟,木曰柷敔。’此谓八音也,法易八卦也,万物之数也,八音万物之声也。天子所以用八音何?天子承继万物,当知其数,既得其数,当知其声,即知其形,如此蜎飞蠕动,无不乐其音者,至德之道也。天子乐之,故乐用八音。”其阐明以音乐被诸鸟兽之理尤微至。

      〔一0〕天人合策,案:此即后来董仲舒天人相感说之滥觞。汉书董仲舒传载其对策之言曰:“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视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又曰:“天人之征,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鉴之于古,考之于今。”举此一隅,无劳九变。寻荀子天论言:“故明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矣。”此又陆氏天人说之所本矣。盖自董仲舒揭橥此义,而于是司马相如封禅文言“天人之际已交”,王褒四子讲德论言“天人并应”,班固西都赋言“天人合应”,皆承其说而为此纷纷也。文选阮嗣宗为郑冲劝晋王笺,张铣注:“天人,谓天意人事也。”

      〔一一〕淮南子原道篇高诱注:“原,本也,本道根真,包裹天地,以历万物,故曰原道。”

      〔一二〕“弦”,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弦”,俗别字,后不复出。

      〔一三〕“钟”,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钟”,古通,后不复出。

      〔一四〕汉书地理志下:“凡民函五常之性,而其刚柔缓急,音声不同,系水土之风气,故谓之风。好恶取舍,动静无常,随君上之情欲,故谓之俗。”风俗通义序:“风者,天气有寒暖,地形有险易,水泉有美恶,草木有刚柔也。俗者,含血之类,像之而生,故言语歌讴异声,鼓舞动作殊形,或直或邪,或善或淫也。”刘昼新论风俗章:“风者,气也。俗者,习也。土地水泉,气有缓急,声有高下,谓之风焉。人居此地,习以成性,谓之俗焉。”

      〔一五〕文雅,文采典雅。汉书叙传:“文雅自赞。”文选刘公干赠五官中郎将:“文雅纵横飞。”李善注:“大戴礼曰:‘天子不知文雅之辞,少师之任。’”又潘安仁夏侯常侍诔:“人恶其异,俗疵文雅。”注同。荀子修身篇:“容貌态度,进退趋行,由礼则雅,不由礼则夷固辟违,庸众而野。”新书道术篇:“辞令就得谓之雅,反雅为陋。”

      后世淫邪,增之以郑、卫之音〔一〕,民■本趋末〔二〕,技巧横出,用意各殊,则加雕文刻镂〔三〕,傅致〔四〕胶漆〔五〕丹青、玄黄〔六〕琦玮〔七〕之色,以穷耳目之好,极工匠之巧〔八〕。

      〔一〕史记乐书:“纣为朝歌北鄙之音,身死国亡。……夫‘朝歌’者,不时也。北者,败也;鄙者,陋也;纣乐好之,与万国殊心,诸侯不附,百姓不亲,天下畔之,故身死国亡。而卫灵公之时,将之晋,至于濮水之上舍,夜半时闻鼓琴声,问左右,皆对曰:‘不闻。’乃召师涓曰:‘吾闻鼓琴音,问左右皆不闻,其状似鬼神,为我听而写之。’师涓曰:‘喏。’因端坐援琴,听而写之。明日曰:‘臣得之矣,然未习也,请宿习之。’灵公曰:‘可。’因复宿,明日报曰:‘习矣。’即去之晋,见晋平公,平公置酒于施惠之台,酒酣,灵公曰:‘今者来闻新声,请奏之。’平公曰:‘可。’即令师涓坐师旷旁,援琴鼓之,未终,师旷抚而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也,不可遂。’平公曰:‘何道出?’师旷曰:‘师延所作也,与纣为靡靡之乐,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自投濮水之中;故闻此声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国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遂闻之。’师涓鼓而终之。”礼记乐记:“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郑注:“濮水之上,地有桑间者,亡国之音于此之水出也。昔殷纣使师延作靡靡之乐,已而自沈于濮水,后师涓过焉,夜闻而写之,为晋平公鼓之,是之谓也。”吕氏春秋本生篇:“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高诱注:“郑国淫辟,男女私会于溱、洧之上,有绚盱之乐,芍药之和。昔者,殷纣使乐师作朝歌北鄙靡靡之乐,以为淫乱。武王伐纣,乐师抱其乐器自投濮水之中。暨卫灵公北朝于晋,宿于濮上,夜闻水中有琴瑟之音,乃使师涓以琴写其音。灵公至晋国,晋平公作乐,公曰:‘寡人得新声,请以乐君。’遂使师涓作之,平公大悦。师旷止之曰:‘此亡国之音也。纣之太师以此音自投于濮水,得此声必于濮水之上。’地在卫,因曰郑、卫之音。”

      〔二〕史记孝文本纪:“上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是为本末者无以异。’”集解:“李奇曰:‘本,农也。末,贾也。’”汉书孝成本纪:“阳朔四年诏:‘间者,民弥惰怠,乡本者少,趋末者众。’”又食货志上:“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师古曰:“本,农业也;末,工商也;言人已弃农而务工商矣。”

      〔三〕汉书孝景本纪:“后二年夏四月诏曰:‘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贾谊新书瑰玮篇:“夫雕文刻镂,害(原误作“周”)用之物繁多。”

      〔四〕汉书文三王传:“傅致难明之事。”师古曰:“傅读曰附。”案:此文傅致义同,谓以胶漆附益于所髹饰之物也。

      〔五〕礼记月令:“季春之月,令百工审五库之量,……脂胶丹漆,毋或不良。”正义:“脂胶丹漆为一库。”又:“季秋之月,是月也,霜露降,则百工休。”注:“寒而胶漆之作,不坚好也。”战国策赵策:“胶漆至●也。”胶漆,工匠以为胶合髹漆之用也。

      〔六〕“玄”,宋翔凤本避清讳作“元”,今改,后不复出。本书无为篇:“缮雕琢刻画之好,博玄黄琦玮之色,以乱制度。”义与此同。文选张平子思玄赋:“由厥好以玄黄。”旧注:“玄黄,玉石之色也。”说苑权谋篇:“厘王变文、武之制,而作玄黄宫室,舆马奢侈,不可振也。”家语六本篇载其事作“作玄黄华丽之饰,宫室崇峻,舆马奢侈。”此言玄黄之色者,盖谓以玉石为饰,其色玄黄也。

      〔七〕案:琦玮之色,他无所闻。疑当作“奇伟”,盖“奇”、“琦”古通,“玮”则涉上偏旁而误也。荀子非十二子篇:“治怪说,玩琦辞。”注:“‘琦’读为‘奇异’之‘奇’。”寻荀子解蔽篇作“治怪说,玩奇辞”,即其证也。

      〔八〕荀子儒效篇:“积斲削而为工匠。”文选何平叔景福殿赋:“惟工匠之多端,固万变之不穷。”唐晏曰:“此节由刑法叙及诗、书,由诗、书叙及礼、乐,由礼、乐之盛,叙及礼、乐之衰,所谓周末文弊也。”

      夫驴骡〔一〕骆驼,犀象玳瑁,琥珀珊瑚,翠羽珠玉,山生水藏,择地而居,洁清明朗,润泽而濡〔二〕,磨而不磷,涅而不淄〔三〕,天气所生,神灵〔四〕所治,幽闲清净,与神浮沈〔五〕,莫不〔六〕效〔七〕力为用,尽情为器。故曰,圣人成之〔八〕。所以能统物〔九〕通变〔一0〕,治情性,显仁义也。〔一一〕。

      〔一〕“骡”,唐本作“■”。“骡”,俗字。

      〔二〕诗郑风羔裘:“羔裘如濡。”毛传:“如濡,润泽也。”

      〔三〕论语阳货:“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集解:“孔曰:‘磷,薄也。涅可以染皂。言至坚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于涅而不黑。”案:沈约高士赞:“犹玉在泥,涅而不缁。”梁简文帝君子行:“君子怀琬琰,不使涅尘缁。”刘孝威堂上行辛苦篇:“黄金坐销铄,白玉遂缁磷。”缁、淄古通。

      〔四〕列子汤问篇:“神灵所生,其物异形。”鬼谷子本经阴符:“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宏无形,化气先天地而成,莫见其形,莫知其名,谓之神灵。”

      〔五〕史记游侠列传:“与世浮沈。”文选司马子长报任少卿书:“故且从俗浮沈,与时俯仰。”又阮嗣宗咏怀诗:“俯仰乍浮沈。”李善注:“轻薄之辈,随俗浮沈。”

      〔六〕“莫不”,原作“莫之”,俞樾曰:“谨按:‘莫之’当作‘莫不’,盖言驴骡骆驼,犀象玳瑁、琥珀珊瑚、翠羽珠玉之类,莫不为我用也。下文‘故曰,圣人成之。所以能统物通变,治情性,显仁义也。’即承此而言。今作‘莫之’,则与下意不贯矣。”案:俞说是,今从之。

      〔七〕“效”,天一阁本作“效”,“效”俗别字。后不复出。

      〔八〕案:此就篇首所引传曰之文,而为之衍绎其义,故以“故曰”结之。

      〔九〕文选嵇叔夜琴赋:“摠中和以统物。”又陆士衡答贾长渊诗注引礼记明堂阴阳录:“王者承天统物也。”承天统物,犹上文之言承天统地也。

      〔一0〕易系辞上:“通变之谓事。”韩康伯注:“物穷则变,变而通之,事之所由生也。”又曰:“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又系辞下:“通其变,使民不倦。”韩注:“通物之变,故乐其器用,不能倦也。”陆氏所言通变,即本易义。

      〔一一〕唐晏曰:“由此以上,皆释‘圣人成之’之义也。”

      夫人者,宽博浩大,恢廓〔一〕密微,附远宁近,怀来〔二〕万邦〔三〕。故圣人怀仁仗义,分明纤微,忖度〔四〕天地,危而不倾,佚而不乱者,仁义之所治也〔五〕。行之于亲近而疏远悦,修〔六〕之于闺门〔七〕之内而名誉〔八〕驰于外。故仁无隐而不着,无幽而不彰者。虞舜蒸蒸于父母〔九〕,光耀于天地〔一0〕;伯夷、叔齐饿于首阳,功美垂于万代〔一一〕;太公自布衣〔一二〕升三公之位〔一三〕,累世享千乘之爵〔一四〕;知伯〔一五〕仗威任力,兼三晋〔一六〕而亡〔一七〕。

      〔一〕文选邹阳狱中上书自明:“天下恢廓之士。”恢郭,谓恢弘廓大也。

      〔二〕文选司马长卿难蜀父老:“于是诸大夫茫然丧其所怀来,失厥所以道。”案:礼记中庸:“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来百工,……怀诸侯也。”正义:“来百工者,谓招来百工也。……怀,安抚也,君若安抚怀之,则诸侯服从。”

      〔三〕文廷式曰:“按:汉高帝讳邦,陆生奏书,必不公犯其讳,‘邦’字当为‘国’也。”

      〔四〕诗小雅节南山巧言:“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五〕唐晏曰:“陆生之学出孔门,故语必首仁义。”

      〔六〕“修”,天一阁本、唐本作“修”,古通用。后不复出。

      〔七〕礼记乐记:“乐在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又仲尼燕居:“以之闺门之内有礼,则三族和也。”闺门之内,犹今言家中也。

      〔八〕文选上林赋:“扬名发誉。”法言学行篇:“名誉以崇之。”

      〔九〕尚书尧典:“曰:‘明明扬侧陋。’师锡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试哉!’”孔氏传:“烝,进也。”史记五帝本纪作“能和以孝,烝烝治,不至奸”。烝、蒸,古通。

      〔一0〕唐晏曰:“按:此檃括尧典‘以孝蒸蒸乂不格奸’之文。‘光耀天地’者,当是古训也。”器案:“光耀于天地”,即尧典“光被四表”之义。

      〔一一〕唐晏曰:“此檃括论语文。”案:论语季氏:“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集解:“马曰:‘首阳山在河东蒲阪县,华山之北,河曲之中。”邢昺疏:“夷、齐,孤竹君之二子,让位适周,遇武王伐纣,谏之不入,及武王既诛纣,义不食周粟,故于河东郡蒲阪县首阳山下,采薇而食,终饿死。”此本史记伯夷列传为说。皇侃疏则云:“夷、齐,是孤竹君之二子也,兄弟让国,遂入隐于首阳之山。武王伐纣,夷、齐扣武王马谏曰:‘为臣伐君,岂得忠乎?横尸不葬,岂得孝乎?’武王左右欲杀之。太公曰:‘此孤竹君之子,兄弟让国,大王不能制也。隐于首阳山,合方立义,不可杀,是贤人。’即止也。夷、齐反首阳山,责身不食周粟,唯食草木而已。后辽西令支县佑家白张石虎,往蒲阪采材,谓夷、齐曰:‘汝不食周粟,何食周草木?’夷、齐闻言,即遂不食,七日饿死。”此则六朝人别说也。

      〔一二〕盐铁论散不足篇:“古者,庶人耋老而后衣丝,其余则麻枲而已,故命曰布衣。”

      〔一三〕汉书董仲舒传:“太公起海滨而即三公。”

      〔一四〕千乘之爵,谓爵为诸侯也。文选李少卿答苏武书:“受千乘之赏。”李善注:“兵车千乘,诸侯之大者。”又陆士衡五等论注引楚汉春秋:“下蔡亭长詈淮南王曰:‘封汝爵为千乘,东南尽日所出,尚未足黔徒群盗所邪?而反,何也?’”案:汉书刑法志:“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匹,兵车千乘,此诸侯之大者也,是谓千乘之国。”卫宏汉旧仪下:“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乘,乘则具车一乘四马,步卒三十六人。千乘之国,马四千匹,步卒三万六千人为三军,大国也。次国二军,小国一军。”

      〔一五〕“知伯”,天一阁本作“智伯”,“知”、“智”古通。后不复出。

      〔一六〕春秋时,晋之六卿智氏、范氏、中行氏、韩氏、魏氏、赵氏分晋,时称为六晋,战国策秦策下:“昔者,六晋之时,智氏最强,破灭范、中行,又帅韩、魏以图赵襄子于晋阳。”是役也,韩、魏、赵合谋,灭智氏,遂称韩、魏、赵为三晋,战国策赵策上所谓“三晋分智氏”是也。

      〔一七〕唐晏曰:“按:战国之世,言盛则齐桓,言灭则智伯,若太公则尤盛矣。”

      是以君子〔一〕握道而治,据〔二〕德而行,席仁而坐,杖义而强,虚无寂寞,通动〔三〕无量。故制事因短,而动益长,以圆制规,以矩立方〔四〕。圣人王世,贤者建功〔五〕,汤举伊尹〔六〕,周任吕望〔七〕,行合天地,德配阴阳〔八〕,承天诛恶,克〔九〕暴除殃,将气养物〔一0〕,明□〔一一〕设光,耳听八极〔一二〕,目睹四方,忠进谗退,直立邪亡,道行奸止〔一三〕,不得两张,□□〔一四〕本理,杜渐消萌。

      〔一〕礼记曲礼上:“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王安石君子斋记:“天子诸侯谓之君,卿大夫谓之子,古之为此名也,所以命天下之有德,故天下有德通谓之君子。”

      〔二〕“据”字原缺,今据子汇本、傅校本、唐本订补。论语述而:“据于德。”

      〔三〕淮南子俶真篇:“若夫神无所掩,心无所载,通洞条达,恬漠无事,无所凝滞,虚寂以待,势利不能诱也。”又见文子十守篇。吕氏春秋精通篇高诱注:“其精诚能通洞于民。”通洞,即通动也。

      〔四〕墨子法仪篇:“百工之为方以矩,为圆以规,直以绳,正以悬。”唐晏曰:“案:于文当作‘以规制圆’,然考规矩之初,方生于圆,由圆既立而始有规之名,故曰‘以圆制规’也。”

      〔五〕文廷式曰:“此以功字与行、强、量、长、方、望、阳、殃、光为韵,已读功如釭矣。”

      〔六〕论语颜渊:“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七〕史记齐太公世家:“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狱,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际,封于吕,或封于申,姓姜氏,夏、商之时,申、吕或封枝庶,子孙或为庶人,尚其后苗裔也,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周西伯。西伯将出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非虎非罴,所获霸王之辅。’于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

      〔八〕白虎通圣人篇:“圣人者何?……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吉凶。”

      〔九〕“克”,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克”,俗别字。后不复出。

      〔一0〕俞樾曰:“谨案:将亦养也。诗桑柔篇:‘天不我将。’笺云:‘将,犹养也。’气言将,物言养,文异而义同。”

      〔一一〕各本俱缺一字。

      〔一二〕淮南子原道篇:“廓四方,柝八极。”高诱注:“八极,八方之极也。”

      〔一三〕“止”,原作“正”,李本作“止”,今据改正。俞樾曰:“谨按:‘正’乃‘止’字之误,道行,奸止,相对成文。”案:俞说是,李本正作“正”。

      〔一四〕李本、程本、两京本缺一字。

      夫谋事不并仁义者后必败〔一〕,殖不固本而立高基者后必崩。故圣人防乱以经艺〔二〕,工正曲以准绳〔三〕。德盛者威广,力盛者骄众。齐桓公尚德以霸,秦二世尚刑而亡〔四〕。

      〔一〕俞樾曰:“谨按:‘并’当读为‘傍’,列子黄帝篇:‘并流而承之。’释文曰:‘史记、汉书傍河傍海皆作并。’是古‘并’、‘傍’字通用。不并仁义者,不傍仁义也。谋事不依傍仁义,故后必败。”器案;俞说是。史记秦始皇本纪:“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正义:“从河傍阴山,东至辽东,筑长城为北界。”又:“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集解:“服虔曰:‘并,音傍,傍,依也。’”又大宛传:“并南山。”正义:“并,白浪反。”皆读“并”为“傍”之证。

      〔二〕经艺,即上文所谓五经、六艺也。史记儒林传:“故汉兴然后诸儒始得修其经艺。”汉书郊祀志下:“于是(匡)衡(张)谭奏议曰:‘八人不案经艺,考古制。’”

      〔三〕孟子离娄上:“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朱熹集注:“准所以为平,绳所以为直。”

      〔四〕唐晏曰:“按史记陆生本传云:‘其对高帝也,曰: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此篇所言智伯、二世语相合。”器案:秦、汉间人言刑德者各执一端,儒家言尚德,法家言尚刑,陆氏固儒家言也。

      故虐行则怨积,德布则功兴,百姓以德附〔一〕,骨肉〔二〕以仁亲,夫妇以义合,朋友以义信,君臣以义序,百官以义承,曾、闵〔三〕以仁成大孝,伯姬以义建至贞〔四〕,守国者以仁坚固,佐君者以义不倾,君以仁治,臣以义平,乡党〔五〕以仁恂恂,朝廷以义便便〔六〕,美女以贞显其行,烈士以义彰〔七〕其名,阳气以仁生,阴节以义降〔八〕,鹿鸣以仁求其群〔九〕,关雎以义鸣其雄〔一0〕,春秋以仁义贬绝〔一一〕,诗以仁义存亡,干、坤以仁和合,八卦以义相承〔一二〕,书以仁叙九族〔一三〕,君臣以义制忠〔一四〕,礼以仁尽节,乐以礼升降〔一五〕。

      〔一〕“附”,唐本作“■”,古通。后不复出。

      〔二〕吕氏春秋精通篇:“故父母之于子也,子之于父母也,一体而两分,同气而异息,若草莽之有华实也,若树木之有根心也,虽异处而相通,隐志相及,痛疾相救,忧思相感,生则相欢,死则相哀,此之谓骨肉之亲。”

      〔三〕荀子性恶篇:“然而曾、骞、孝己,独厚于孝之实,而全于孝之名者,何也?以其綦于礼义故也。”后汉书明帝纪:“永平十二年五月诏曰:‘昔曾、闵奉亲,竭欢致养。’”注:“曾参,字子舆,闵损,字子骞,并孔子弟子,皆有孝行也。”

      〔四〕唐晏曰:“按谷梁传曰:‘妇人以贞为行者也,伯姬之妇道尽矣。’”陆生书引春秋,多本谷梁。”案:春秋襄公三十年:“五月,甲午,宋灾,伯姬卒。”谷梁传:“取卒之日加之灾上者,见以灾卒也。其见以灾卒奈何?伯姬之舍失火,左右曰:‘夫人少辟火乎!’伯姬曰:‘妇人之义,傅母不在,宵不下堂。’左右又曰:‘夫人少辟火乎!’伯姬曰:‘妇人之义,保母不在,宵不下堂。’遂逮乎火而死。妇人以贞为行者也,伯姬之妇道尽矣。详其事,贤伯姬也。”

      〔五〕论语雍也:“以与尔邻里乡党乎?”集解:“郑曰:‘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五百家为党。’”

      〔六〕文廷式曰:“此用论语乡党篇。案郑注:‘恂恂,恭慎貌。便便,辨也。’各家皆就字义为解,陆生仁义之说,尤为心知其意。”唐晏曰:“按此以恂恂、便便分仁义,当是古论语说。‘恂恂’,史记作‘逡逡’,‘便便’,尔雅云:‘辩也。’”

      〔七〕“彰”字原缺,宋翔凤本据子汇本、抄本订补。今案: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俱有“彰”字。

      〔八〕唐晏曰:“案:此以仁义分阴阳,与周礼大宗伯以‘天产作阴德,以中礼防之,以地产作阳德,以乐和防之’之说合。盖中礼属仁,乐和属义,防者犹调剂之义也,阴德之过,以阳剂之,阳德之过,以阴剂之,陆生之说,必有所受之。”器案:此文“降”字协韵,当音户江反。诗召南草虫:“我心则降。”以降与虫、螽、忡为韵,释文:“降,户江反。”又小雅鹿鸣出车:“我心则降。”以降与虫、螽、忡、戎为韵,释文:“降,户江反。”俱其证也。

      〔九〕淮南子泰族篇:“鹿鸣兴于兽,君子大之,取其见食而相呼也。”家语好生篇:“鹿鸣兴于兽,而君子大之,取其得食而相呼。”案:诗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毛传:“兴也。苹,蓱也。鹿得蓱,呦呦然鸣而相呼,恳诚发乎中,以兴嘉乐宾客,当有恳诚相招呼以成礼也。”陆氏以仁求群之说,亦汉人古诗说也。

      〔一0〕诗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毛传:“兴也。雎鸠,王雎也,鸟挚而有别。”郑笺:“挚之言至也,谓王雎之鸟,雌雄情意,至然而有别。”淮南子泰族篇:“关雎兴于鸟,而君子美之,为其雌雄之不乘(“乘”原作“乖”,从王念孙说校改。)居也。”家语好生篇:“关雎兴于鸟,而君子美之,取其雌雄之有别。”孙星衍曰:“此挚而有别之义。挚当为猛挚,不当如郑说。”易顺鼎经义莛撞三:“陆贾新语道基篇云:‘关雎以义鸣其雄。’按此鲁诗说也。汉书杜钦传:‘佩玉晏鸣,关雎叹之。’李奇曰:‘后夫人鸡鸣佩玉去君所,周康王后不然,故诗人叹而伤之。’臣瓒曰:‘此鲁诗也。’是鲁诗以关雎为刺周康王后作。盖后夫人佩玉晏,鸡鸣不能为脱簪待罪之举,故借关雎能以义鸣其雄,喻康王后不能以义警其君。鲁诗盖解关雎为鸣声相警之意,故新语谓以义鸣,与毛诗以关关为和声者不同。然毛谓挚而有别,则亦有义意矣。知陆贾所述为鲁诗者,新语资执篇云:‘鲍丘之德,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利口之臣害之也。’鲍丘即浮丘伯,申公所从受诗者。盐铁论毁学篇:‘李斯与包丘子俱事荀卿,李斯入秦取三公,包丘子不免于瓮牖蒿庐。’正本新语之文,或作‘浮’,或作‘包’作‘鲍’,古字相通。据此,疑贾本浮丘门人,新语所称诗,必皆鲁义,近人辑鲁诗,未见及此也。”唐晏曰:“按从鹿鸣、关雎分仁义,此亦古经说之仅存者。”器案: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序:“周道缺,诗人本之衽席,关雎作,仁义陵迟,鹿鸣刺焉。”法言孝至篇:“周康之时,颂声作乎下,关雎作乎上,习治也。……故习治则伤始乱也。”列女传仁智传魏曲沃妇:“周之康王,夫人晏出朝,关雎起兴,思得淑女,以配君子。”论衡谢短篇:“周衰而诗作,盖康王时也,康王德缺于房,大臣刺晏,故诗作。”后汉纪灵帝纪:“昔周康王承文王之盛,一朝晏起,夫人不鸣璜,宫门不击柝,关雎之人,见几而作。”(又见后汉书杨赐传)文选任彦升齐竟陵王行状李善注引风俗通:“昔周康王一旦晏起,诗人以为深刺。”古文苑张超诮青衣赋:“周渐将衰,康王晏起,毕公喟然,深思古道,感彼关雎,性不双侣,愿得周公,配以窈窕,防微消渐,讽谕君父,孔氏大之,列冠篇首。”此皆鲁诗说也,且以关雎之作者为毕公也。

      〔一一〕公羊传昭公元年:“春秋不待贬绝而罪恶见者,不贬绝以见罪恶也。贬绝然后罪恶见者,贬绝以见罪恶也。”

      〔一二〕俞樾曰:“‘干、坤’、‘八卦’互言之,古人属文,自有此体,刘琨答卢谌诗:‘宣尼悲获麟,西狩涕孔丘。’谢惠连秋怀诗:‘虽好相如达,不同长卿嫚。’六朝时人犹识斯意也。”

      〔一三〕唐晏曰:“案以‘干、坤’为仁,‘八卦’为义,又‘九族’为仁,疑皆古经义。”书尧典:“克明俊德,以亲九族。”孔氏传:“能明俊德之士,以睦高祖、玄孙之亲。”释文:“九族,上自高祖,下至玄孙,凡九族。马、郑同。”

      〔一四〕俞樾曰:“樾谨按:书之所陈,非止叙九族而已,乃云‘书以仁叙九族’,义不可通。忠者,臣之所以事君也,故论语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乃云‘君臣以义制忠’,义亦不可通。疑此文本作‘九族以仁叙,君臣以义制’,浅人见上文言春秋,言诗,而干、坤、八卦,又易之事也,乃窜入‘书’字,以配上文,遂作‘书以仁叙九族’,而下句又妄增‘忠’字,使句法相称耳,非陆氏之旧。”

      〔一五〕俞樾曰:“樾谨案:上下文皆以仁义对言,此亦当同,乃云‘以礼升降’,何欤?疑此文本作‘乐以仁尽节,礼以义升降’。礼记乐记云:‘仁近于乐,义近于礼。’故乐应言仁,礼应言义。浅人不达此理,以礼乐恒言,皆先礼后乐,乃改上句作‘礼以仁尽节’,则下句宜作‘乐以义升降’,今乃作‘乐以礼升降’者,盖既以‘乐’字易‘礼’字,又误以‘礼’字易‘义’字,此窜改之迹之未泯者也。”

      仁者道之纪,义者圣之学。学之者明,失之者昏,背之者亡。陈力就列〔一〕,以义建功,师旅行阵〔二〕,德仁为固〔三〕,仗义而强,调气养性〔四〕,仁者寿长〔五〕,美才次德〔六〕,义者〔七〕行方〔八〕。君子以义相褒,小人以利相欺〔九〕,愚者以力相乱,贤者以义相治。谷梁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万世不乱,仁义之所治也。〔一0〕”

      〔一〕论语季氏:“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集解:“马融曰:‘言当陈其才力,度己所任,以就其位,不能则止。’”

      〔二〕“阵”,唐本作“陈”。“阵”,后起字。后不复出。

      〔三〕俞樾曰:“樾谨案:‘德’当读为‘得’,古字通用。‘为固’当作‘而固’。”

      〔四〕荀子修身篇:“治气养心之术:血气刚强,则柔之以调和;智虑渐深,则一之以易良;勇胆猛戾,则辅之以道顺;齐给便利,则节之以动止;狭隘褊小,则廓之以广大;卑湿重迟贪利,则抗之以高志;怠慢僄弃,则照之以祸灾;愚款端悫,则合之以礼乐,通之以思索。凡治气养心之术,莫径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夫是之谓治气养心之术也。”案:此文又见韩诗外传二,荀子所言治气养心之术,即陆氏此文之所谓调气养性也,以其言之未详,辄最录于此云耳。

      〔五〕论语雍也:“仁者寿。”集解:“包曰:‘性静者多寿考。’”邢疏:“言仁者少思寡欲,性常安静,故多寿考也。”

      〔六〕孙诒让曰:“案:‘美’疑‘差’之误,差与次义同,谓差次才之高下也。”器案:次德,即荀子君道篇“论德而定次”之意,谓论其德之大小而定其位次也。

      〔七〕“义者”,天一阁本、唐引一本作“以义”。

      〔八〕行方,谓行为方正。淮南主术篇:“凡人之论,……智欲圆而行欲方,……行欲方者,直立而不挠,素白而不污,穷不易操,通不肆志。……故智员者无不知也,行方者有不为也。”高诱注:“非正道不为也。”

      〔九〕论语里仁篇:“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义利之辨,即君子小人之分也。

      〔一0〕戴彦升曰:“或以道基篇末引谷梁传,非贾所及见,疑出依托。彦升案:本书凡两引谷梁传,至德篇末‘故春秋谷(下缺)’,似引传说鲁庄公事,而缺其文。考汉书儒林传:‘申公,鲁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齐人浮邱伯,受诗。’又云:‘瑕邱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楚元王交传:‘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同受诗于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夫谷梁家始自江公,而江公受之申公,申公受之浮邱伯,浮邱伯为孙卿门人。今荀子礼论、大略二篇,具谷梁义,则荀卿谷梁之初祖也。荀卿晚废居楚,陆生楚人,故闻谷梁义欤!盐铁论:‘包邱子与李斯俱事荀卿。’本书资贤篇:‘鲍邱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鲍邱即包邱子,即浮邱伯也。楚元王传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时儒生。’陆生盖尝与浮邱伯游,故称其德行,或即受其谷梁学欤!辨惑篇说夹谷之会事,与谷梁定十年传大同。至德篇说齐桓公遣高子立僖公事,本谷梁闵二年传。怀虑篇言鲁庄公不能存立子纠,亦本谷梁庄九年传,可征陆生乃谷梁家矣。故所述楚汉春秋,向、歆入之春秋家。但辅政篇说郑儋归鲁,至德篇说臧孙辰请籴,明诫篇说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今谷梁传无此义。道基篇所引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今谷梁传亦无此二语。彦升案:谷梁之着竹帛,虽不知何时,而出自后师。陆生乃亲受之浮邱伯者,实谷梁先师。古经师率皆口学,容有不同,如刘子政说谷梁义,亦有今传所无者,可证也。或乃以谷梁传为贾所不及见,既昧乎授受之原,且亦不检今传文矣。”唐晏曰:“今谷梁传不见此文,汉志别有谷梁大义,或出其中。陆生治谷梁,故首篇即引之,正所谓‘言必称先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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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藏书 诸子百家:儒家 贾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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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为〔一〕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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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黄震曰:“无为言舜、周。”戴彦升曰:“无为篇言始皇暴兵极刑骄奢之患,而折以虞舜、周公之治。此二篇(案包举前辅政篇)着秦所以失也。”唐晏曰:“此篇义在身修而后国治,乃仁义之所主也。”器案:论语卫灵公篇:“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集解:“言任官得其人,故无为而治。”邢疏曰:“帝王之道,贵在无为清静,而民化之。然后之王者,以罕能及,故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所以无为者,以其任官得人。夫舜何必有为哉?但恭敬己身,正南面向明而已。”此篇即阐发无为而不为之旨,汉初清静无为之治,盖陆氏为之导夫先路矣。

      道莫大于无为〔一〕,行莫大于谨敬〔二〕。何以言之?昔舜治天下也〔三〕,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四〕,寂若无治国之意,漠若无忧天下之心〔五〕,然而天下大治〔六〕。周公制作礼乐〔七〕,郊天地〔八〕,望山川〔九〕,师旅〔一0〕不设,刑格〔一一〕法悬,而四海之内,奉供来臻,越裳之君,重译来朝〔一二〕。故无为者乃有为也〔一三〕。

      〔一〕宋翔凤曰:“‘道’上本有‘夫’字,依治要删。”

      〔二〕丘琼山曰:“二句一篇冒头。”李为霖云翔曰:“‘无为’‘谨敬’二句,是一篇根本,以虞舜、周公、秦始皇设出有为无为榜样耳。”

      〔三〕宋翔凤曰:“‘舜’上本有‘虞’字,又无‘也’字,依治要改。”

      〔四〕礼记乐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郑注:“南风,长养之风也,以言父母之长养己,其辞未闻也。”正义:“案:圣证论引尸子及家语难郑玄云:‘昔者,舜弹五弦之琴,其辞曰: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郑云其辞未闻,失其义也。’今案:马昭云:‘家语,王肃所增加,非郑所见;又尸子杂说,不可取证正经,故言未闻也。’”器案:韩诗外传四、乐府诗集五七引杨雄琴清音、风俗通义声音篇引尚书,俱言舜弹五弦之琴,以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与陆氏之说合。尸子文见治要引绰子篇。

      〔五〕宋翔凤曰:“本作‘忧民之心’,依治要改。”器案:此盖避唐讳改。唐晏曰:“按此引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云‘漠若无忧民之心’,则又与家语、尸子所载‘解愠’‘阜财’者不同。家语、尸子本不可据,可据者惟此与乐记耳。”

      〔六〕宋翔凤曰:“‘而’字‘大’字,依治要增。”

      〔七〕礼记明堂位:“周公践天子之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诸侯于明堂,制礼作乐。”正义:“书传云:‘周公将制礼作乐,优游三年而不能作。将大作,恐天下莫我知也;将小作,则为人子不能扬父之功烈德泽。然后营洛邑以期天下之心、于是四方民大和会。周公曰:示之以力役,旦犹至,而况导之以礼乐乎!’”

      〔八〕诗鲁颂閟宫:“皇皇后帝,皇祖后稷。”郑笺:“‘皇皇后帝’,谓天也。成王以周公功大,命鲁郊天,亦配之以君祖后稷。”

      〔九〕书舜典:“望于山川。”孔氏传:“九州名山大川,五岳、四渎之属,皆一时望祭之。”史记五帝本纪用尚书文,正义:“望者,遥望而祭山川也。”

      〔一0〕诗小雅鱼藻黍苗:“我师我旅。”郑笺:“五百人为旅,五旅为师。”正义:“五百人为旅,五旅为师,夏官序文。”

      〔一一〕格,犹今言阁置。史记梁孝王世家:“太后议格。”索隐:“服虔曰:‘格谓格阁不行。’”

      〔一二〕张玄起曰:“看此,舜与周公微有优劣。”唐晏曰:“按越裳之重译来朝,首见此书,史记、韩诗、说苑在此后。”器案:后汉书南蛮传:“交趾之南有越裳国。周公居摄六年,制礼作乐,天下和平。越裳氏以三象重译而献白雉,曰:‘道路悠远,山川阻深,音使不通,故重译而朝。’成王以归周公,公曰:‘德不加焉,则君子不飨其质;政不施焉,则君子不臣其人。吾何以获此赐也?’其使请曰:‘吾受命吾国之黄■,曰:久矣,天之无烈风雷雨,意者,中国有圣人乎?有则曷往朝之。’周公乃归之于王。”注云:“事见尚书大传。”案:文选应吉甫晋武帝华林园集诗:“越裳重译。”注:“尚书大传曰:‘成王之时,越裳重译而来朝,曰:道路悠远,山川阻深,恐使之不通,故重三译而朝也。’郑玄曰:‘欲其转相晓也。”寻韩诗外传五、白虎通封禅篇、说苑辨物篇俱载此事,盖皆本尚书大传为说也。

      〔一三〕宋翔凤曰:“本作‘故无为也乃无为也’,下有校语曰:‘有误。’兹依治要改。”今案:别解作“故无为也,乃有为也”。唐晏曰:“按此以舜与周公并称无为,足以解论语‘无为’之义。盖无为者治定功成,不扰民之谓也。”器案:史记太史公自序:“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正义曰:“各守其分,故易行也。”(又见汉书司马迁传)寻老子三十七章:“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又四十八章:“无为而无不为。”然则儒道两家俱主张无为而治也。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小说家:“宋子十八篇。”本注:“孙卿道宋子,其言黄老意。”寻荀子正论篇称子宋子,则荀卿与黄老学者有所接触,而陆贾亦传荀子之学者,则其主张无为而治,其渊源固有自也。

      秦始皇〔一〕设刑罚〔二〕,为车裂〔三〕之诛,以歛奸邪〔四〕,筑长城于戎境〔五〕,以备胡、越〔六〕,征大吞小,威震天下,将帅〔七〕横行,以服外国〔八〕,蒙恬讨乱于外〔九〕,李斯〔一0〕治法于内,事逾烦天下逾乱,法逾滋而天下逾炽〔一一〕,兵马益设而敌人逾多〔一二〕。秦非不欲治也〔一三〕,然失之者,乃举措太众、刑罚太极故也〔一四〕。

      〔一〕宋翔凤曰:“本有‘帝’字,依治要删。”

      〔二〕宋翔凤曰:“‘刑罚’二字,依治要增。”

      〔三〕器案:墨子亲士篇:“吴起之裂,其事也。”淮南子缪称篇:“吴起刻削而车裂。”韩非子和氏篇:“商君车裂于秦。”史记商君传:“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君反者。’”则车裂之刑不始于始皇,且不限于秦也。

      〔四〕宋翔凤曰:“四字治要无。”

      〔五〕宋翔凤曰:“‘于戎境’三字治要无。”

      〔六〕淮南子人间篇:“秦皇挟录图,见其传曰:‘亡秦者胡也。’因发卒五十万,使蒙公、杨翁子将筑修城,西属流沙,北击辽水,东结朝鲜,中国内郡挽车而饷之。又利越之犀角象齿、翡翠珠玑,乃使尉屠雎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疑之塞,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余干之水。三年不解甲弛弩,使监禄无以转饷,又以卒凿渠而通粮道,以与越人战,杀西呕君译吁宋;而越人皆入丛薄中,与禽兽处,莫肯为秦虏,相置桀骏以为将,而夜攻秦人,大破之,杀尉屠雎,伏尸流血数十万,乃发适戍以备之。”汉书晁错传:“错复言守边备塞、劝农力本、当世急务二事曰:‘臣闻秦时,北攻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扬、越,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说秦备胡、越事,以淮南子为最详,然备越不言筑长城。窃疑秦统一天下后,即修楚之方城以备越,一如修筑燕、齐、魏、韩、赵、中山之长城以备胡也。方城一名长城。汉书地理志八上:“叶,楚叶公邑,有长城,号曰方城。”水经潕水注引荆州记:“叶东界有故城,始犨县,至瀙水,达比阳界,南北联联数百里,号为方城,一谓之长城。”史记越王句践世家:“越王曰:‘所求于晋者,不至顿刃接兵,而况于攻城围邑乎?愿魏以聚大梁之下,愿齐之试兵南阳、莒地,以聚常、郯之境,则方城之外不南,淮、泗之间不东,商、于、析、郦、宗胡之地、夏路以左,不足以备秦,江南、泗上,不足以待越矣。’”正义:“括地志云:‘故长城,在邓州内乡县东七十五里,南入穰县,北连翼望山,无土之处,累石为固。楚襄王控霸南土,争强中国,多筑列城于北方,以适华夏,号为方城。’”此俱楚之方城一名长城之证。水经汝水注所谓“楚盛周衰,控霸南土,欲争强中国,多筑列城于北方,以逼华夏,故号此城为万城”是也。盖方城者,要害之地,昔者强楚之所以备秦者,亦犹全秦之所以待越也。世之言长城者,多未及陆氏、淮南之文,时因此而申言之。

      〔七〕“帅”,唐本作“师”,云:“一本作‘帅’。”

      〔八〕宋翔凤曰:“十六字治要无。”

      〔九〕蒙恬,史记有传。

      〔一0〕李斯,史记有传。

      〔一一〕宋翔凤曰:“治要作‘事愈烦,下愈乱,法愈众,奸愈纵’。按说文无‘愈’字,此本作‘逾’为正。又‘天’字当是‘而’字之误。”陈金生曰:“李本作‘事逾烦天下逾乱,法逾滋而奸逾炽’,上句‘天’为‘而’字之误,但下句不误。”

      〔一二〕宋翔凤曰:“九字治要无。”

      〔一三〕宋翔凤曰:“本作‘不欲为治’,依治要改。”

      〔一四〕宋翔凤曰:“本作‘乃举措暴众,而用刑太极故也’,依治要改。”茅鹿门曰:“铺叙秦事,痛快。”唐晏曰:“按:此所谓‘着秦之所以亡’也。”

      是以君子尚宽舒以其身,行身中和〔一〕以致疏远〔二〕;民畏其威而从其化,怀其德而归其境,美其治而不敢违其政。民不罚而畏〔三〕,不赏而劝〔四〕,渐渍〔五〕于道德,而被服〔六〕于中和之所致也〔七〕。

      〔一〕礼记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二〕宋翔凤曰:“本作‘尚宽舒以苞身,行中和以统远’,依治要改。”吴鼎汉曰:“以下就君身上说,规讽当时,语温而意恳。”

      〔三〕宋翔凤曰:“(‘畏’下)本有‘罪’字,依治要改。”

      〔四〕宋翔凤曰:“(‘劝’)本作‘欢悦’二字。”案:天一阁本作“劝悦”,“劝”字不误。

      〔五〕史记礼书:“渐渍于失教,被服于成俗。”荀子劝学篇杨注:“渐,渍也,染也。”

      〔六〕宋翔凤据治要删“服”字,今所不从。上注引礼书文,以“渐渍”、“被服”对文,用法与陆氏同。淮南子要略篇:“被服法则而与之终身。”史记五宗世家:“被服造次必于儒者。”集解:“汉名臣奏,杜业奏曰:‘被服造次,必于仁义。’”索隐:“被服造次,按小颜云:‘被服言常居处于其中也。造次谓所向所行皆法于儒者。’”案:索隐所引师古之说,见汉书河间献王传注,通鉴胡三省注云:“颜注非也。被服者,言以儒术衣被其身。”三国志魏书文纪注:“含气有生之类,靡不被服清风,沐浴玄德。”

      〔七〕宋翔凤曰:“本作‘被服于中和之所致也’,无‘而’字,并依治要改。”唐晏曰:“此即所谓‘着汉之所以得’。”

      夫法令所以诛暴也〔一〕,故曾、闵之孝,夷、齐之廉〔二〕,此宁畏法教而为之者哉〔三〕?故〔四〕尧、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纣之民,可比屋而诛〔五〕,何者〔六〕?化使其然也〔七〕。故近河之地湿〔八〕,而近山之木长者〔九〕,以类相及也。高山出云〔一0〕,丘阜生气〔一一〕,四渎东流,百川无西行者,小象大而少从多也〔一二〕。

      〔一〕宋翔凤曰:“本作‘夫法令者,所以诛恶,非所以劝善’,依治要改。”案:品节“夫”误“大”。苏紫溪曰:“法令不如教化,韩非未有。”案:盐铁论刑德篇:“令者所以教民也,法者所以督奸也。令严而民慎,法设而奸禁。”

      〔二〕孟子万章下:“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战国策秦策下:“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让贤者授之,必有伯夷之廉,长为应侯,世世称孤。”

      〔三〕宋翔凤曰:“本作‘岂畏死而为之哉?教化之所致也’,依治要改。”唐晏曰:“按曾、闵之孝,夷、齐之廉,盖出于性,而以为教化之所致,正荀卿化性起伪之说。”

      〔四〕宋翔凤曰:“‘故’下本有‘曰’字。”

      〔五〕论衡率性篇:“传曰:‘尧、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纣之民,可比屋而诛。’”盖即本此。汉书王莽传上:“莽乃上奏曰:‘明圣之世,国多贤人,故唐、虞之时,比屋可封。’”太平御览七七引袁子正论:“尧、舜之人,比屋可封,非尽善也,犹在防之水,非不流也。”寻文选王子渊四子讲德论:“比屋可封。”注:“尚书大传曰:“周民比屋可封。”则又以为周之民也。

      〔六〕宋翔凤曰:“本无‘何’字,依治要校。”

      〔七〕宋翔凤曰:“本作‘教化使然也’,并依治要校。”

      〔八〕“湿”,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意林、汇函、品节、拔萃作“湿”,古通,后不复出。

      〔九〕宋翔凤曰:“本作‘近山之土燥’,无‘而’字,依治要校。”案:意林作“近山之木长”。

      〔一0〕宋翔凤曰:“本作‘故山川出云雨’,依治要改。”唐晏曰:“意林无‘川’、‘雨’二字。”案:周易系辞上:“变化见矣。”韩康伯注:“山泽通气,而云行雨施,故变化见矣。”礼记孔子闲居:“山川出云。”正义曰:“此譬其事,由如天将降时雨,山川先为之出云。”

      〔一一〕宋翔凤曰:“‘气’上本缺一字,治要不缺。”唐晏曰:“意林‘丘’上有‘而’。”

      〔一二〕宋翔凤曰:“本作‘百川无不从,小者从大,少者从多’,依治要改。又按:意林引此云:‘近河之地湿,近山之木长,山出云而丘阜生气,四渎东流,而百川无西。’文与治要大同,知治要可据也。”唐晏曰:“‘无不从’,意林作‘无西’。”

      夫王者之都〔一〕,南面之君,乃百〔二〕姓之所取法则者也,〔三〕举措〔四〕动作,不可以失法度〔五〕。昔者,周襄王不能事后母,出居于郑〔六〕,而下多叛其亲。秦始皇〔七〕骄奢靡丽,好作高台榭,广宫室〔八〕,则天下豪富制屋宅者,莫不仿之,设〔九〕房闼,备厩库,缮雕琢刻画之好,博玄黄琦玮之色,以乱制度〔一0〕。齐桓公好妇人之色,妻姑姊妹,而国中多淫于骨肉〔一一〕。楚平王奢侈纵恣〔一二〕,不能制下,检〔一三〕民以德,增驾百马而行,欲令天下人饶〔一四〕财富利,明不可及,于是楚国逾奢,君臣无别〔一五〕。故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也〔一六〕。王者尚武于朝,则农夫缮甲兵〔一七〕于田〔一八〕。故君子之御下也〔一九〕,民奢应之以俭〔二0〕,骄淫者统之以理〔二一〕;未有上仁而下贼〔二二〕,让行而争路者也〔二三〕。故孔子曰〔二四〕:“移风易俗〔二五〕。”岂家令人视之哉?〔二六〕亦取之于身而已矣〔二七〕。

      〔一〕宋翔凤曰:“治要无此四字。”

      〔二〕“乃”,各本无。“百”,李本、子汇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汇函、品节、拔萃作“臣”。

      〔三〕宋翔凤曰:“本无‘乃’字,无‘则者也’三字,‘法’下缺二字,依治要校。别本‘法’下有‘是以’二字,不缺。”

      〔四〕“举措”上,汇函、拔萃、别解有“虽一”二字。

      〔五〕宋翔凤曰:“本作‘不可失法则也’,依治要改。”王凤洲曰:“此言舜与周公无为而天下治,秦人法烦而天人乱;总论为治当尚宽舒,以舜与周公为法,以秦为鉴耳。”李为霖曰:“宽舒是帝王御民根本,中和是圣人极诣,为帝王者必臻此方称明圣,云阳不啻三致意焉,得王道之精者也。至‘渐渍于道德’一句,又授之以方耳。”

      〔六〕公羊传僖公二十四年:“冬,天王出居于郑。王者无外,此其言出,何?不能乎母也。”何休注:“不能事母,罪莫大于不孝,故绝之言出也。下无废上之义,得绝之者,明母得废之,臣下得从母命。”徐彦疏:“正以襄王之母,于今仍在,亦非继母,与左氏异也。郑氏发墨守云:‘圣人制法,必因其事,非虚之。孟子曰:夫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今襄王实不能孝道,称惠后之心,今其宠专于子,失教而乱作,出居于郑,自绝于周,故孔子因其自绝而书之。公羊以母得废之,则左氏已死矣是也。襄王正是惠后所生,非继母。’又云:‘失教而乱作,自绝于周,从左氏。’郑氏杂用三家,不苟从一。”

      〔七〕“皇”,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王”。

      〔八〕宋翔凤本“宫”误“言”。史记秦始皇本纪:“于是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闲,帝王之都也。’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择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丽山,发北山石椁,乃写蜀、荆地材,皆至。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

      〔九〕“设”,天一阁本、唐本作“諟”,未可从。

      〔一0〕黄澍曰:“汉高帝使贾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故篇中于始皇事痛切及之,以讽汉也。”唐晏曰:“周襄王出居于郑,下多叛其亲,此亦春秋旧说,而今不可考。若始皇之作高台榭,而天下仿之,此则陆生所目睹。”

      〔一一〕唐晏曰:“马氏骕云:‘齐桓公中主也,妻姑姊妹,乱伦之大者,何至为之?汉书云:襄公淫乱,姑姊妹不嫁,于是民闲长女不嫁,名为巫儿,为家主祠。然则是襄公事耳。’”器案:汉书地理志下:始桓公公兄襄公淫乱,姑姊妹不嫁,于是令国中民家长女不得嫁,名曰巫儿,为家主祠,嫁者不利其家。民至今以为俗。”绎史引其文不具,故详录之。然古书亦有以此事属之桓公者。管子小匡篇:“桓公谓管仲曰:‘寡人有污行,不幸好色,姑姊妹有未嫁者。’”荀子仲尼篇:“齐桓,五伯之盛者也,……内行则姑姊妹之不嫁者七人。”论衡书虚篇:“传书言:‘齐桓公妻姑姊妹七人。’”公羊传庄公二十年何休注:“齐侯亦淫诸姑姊妹,不嫁者七人。”徐彦疏云:“晏子春秋文。案彼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吾先君桓公淫,女公子不嫁者九人,而得为贤君何?’”既管子等书有此事,而齐桓又有好内之名(见史记齐太公世家),陆生乃传荀子之学者,其沿用此说,何足怪者。

      〔一二〕绎史卷一三六引此作楚襄王事,此马氏肊改,不可从。

      〔一三〕后汉书周黄徐姜申屠传序:“骠骑执法以检下。”注:“检犹察也。”

      〔一四〕宋翔凤曰:“‘饶’,抄本、子汇本并作‘馁’。”案: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亦作“馁”。

      〔一五〕唐晏曰:“按:楚平王驾百马,不见他书;或者即子南、观起事也。”器案:文选西京赋:“百马同辔,骋足并驰。”李善注引陆贾新语曰:“楚平王增驾,百马同行。”则张平子赋即据新语为言也。陈金生曰:“子南、观起事见左传襄公二十二年,当楚康王之九年,非楚平王时事,唐说非是。”

      〔一六〕史记淮阴侯传:“发使使燕,燕从风而靡。”楚辞东方朔七谏:“世从俗而变化兮,随风靡而成行。”后汉书冯异传:“百姓风靡。”案:风靡,犹言风偃也。文选任彦升天监三年策秀才文:“上之化下,风偃草从。”注:“论语曰:‘子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注引论语者,颜渊篇文也。

      〔一七〕左传隐公元年:“缮甲兵。”缮谓缮治,诗郑风叔于田序:“缮甲治兵。”

      〔一八〕宋翔凤曰:“‘农’上本缺一字,治要作‘则’,子汇本同。又‘兵’字亦依治要增。”案:唐本有“则”字。

      〔一九〕宋翔凤曰:“‘子’字‘也’字,依治要增。”

      〔二0〕宋翔凤曰:“本作‘民奢侈者则应之以俭’,依治要改。”

      〔二一〕宋翔凤曰:“‘者’下,本有‘则’字,依治要删。”

      〔二二〕礼记大学:“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

      〔二三〕宋翔凤曰:“本作‘未有上仁而下残,上义而下争者也’。”

      〔二四〕宋翔凤曰:“本无‘故’字。”

      〔二五〕唐晏曰:“按:‘移风易俗’句,出孝经而不明言之。”今案:孝经广要道章文也,礼记乐记亦有其文。

      〔二六〕宋翔凤曰:“本作‘岂家至之哉’。”

      〔二七〕宋翔凤曰:“‘亦取’二字,本作‘先’字,并依治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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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0-06-08 14:52:41 [已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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