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海岸第八关:下跪上访女冤情各异，书记们面容淡定总是相同！

　　3月21日，中国淮阳(河南周口下辖)非物质文化遗产展演活动现场，主持人宣布演出开始后，一名妇女忽然越过警戒线来到了淮阳县委书记任连军的面前，双膝跪倒，大声诉说“冤情”。一名警察和一名保安从两边冲过来，将妇女拖离现场。整个过程中，任书记竟然无动于衷，一直正襟危坐坚持观看演出。 据该系列照片的拍摄者介绍，3月20日上午9时15分，演出当时已经开始，他偶然间看到一女子跪在淮阳县委书记桌前，“本来以为她是工作人员，很平静地跟书记说着话，可我感到奇怪，工作人员为什么要跪着？”突然，有警察上来架住该女子往外拖，拍摄者才知道该女子是上访的。被拖时，女子情绪显得很激动，大喊大叫，因为现场表演声响很大，拍摄者没有听到该女子在喊什么。拍摄的现场画片显示，女子被拖离现场，是在9时17分。拍摄者回忆说，整个过程，没见到书记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面无表情，看着女子被拖走”。之后，有记者半蹲到县委书记桌前拍摄表演现场时，有警察以为又来了上访者，还试图上前拖走该记者。

　　淮阳县委宣传部长王怡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在中部六省非遗展演闭幕式上，领导刚就座完毕，张艳辉跑到任连军座位前跪下。任连军问张艳辉是否有反映材料，张艳辉说没有。此时，安保人员将张艳辉带离主席台。任连军对此非常重视，在上访人离开主席台后，当即安排县委办公室秘书孔飞越和太昊陵广场管理办公室现场工作人员：一是做好解释工作，中部六省非遗展演闭幕式正在进行，请张艳辉耐心等待；二是询问其是否有书面诉求材料，如果没有，请尽快写出书面材料。

　　笔者以为，尽管如今县委书记不再具体负责司法审判，而是总揽全局，但对于国家主人的投诉，不谈要体现古代公堂匾额上写着的爱民如子的精神，更加不谈要袒露为人民服务的公务员情怀，可这时总得表现出来一种总负责人的起码的公仆风度以及慈祥姿态是吧，或弯腰扶起，或嘘寒问暖，然而这位县委书记大人不仅无动于衷，还视小民如空气般不存在，脸上无任何表情，太轻狂了，试问他眼里还有没有他的衣食父母——人民？

　　实际上，一个弱女子非要大众广庭下跑到县委书记面前下跪反映问题。这就说明了该县下情上达以及解决群众纠纷的渠道不通畅，毕竟强词夺理的刁民很少，倒是麻木不仁的官员比比皆是，逼得一些老百姓投诉无门。

　　如今，最羞辱人的方式莫过于两种，一种是扇耳光，一种便是下跪。扇耳光在任何时候都会让被扇者感到羞辱，并刻骨铭心。而下跪则不同，虽然绝大多数人都不希望为他人下跪，但在某些特殊时刻，还是会有人自觉或不自觉地下跪。前述两种下跪情形暂且不说，就在去年上半年，辽宁庄河大批访民在庄河市人民政府大楼门口集体下跪长达30分钟，最后引起媒体的关注，导致该市市长被迫辞职。

　　3月22日《南方都市报》网络“微报道”跟踪了一则流传广泛的微博：河南淮阳非物质文化遗产展演活动现场，一名妇女忽然越过警戒线来到了淮阳县委书记任连军的面前，双膝跪倒，大声诉说“冤情”。一名警察和一名保安从两边冲过来，将妇女拖离现场。整个过程中，任书记无动于衷，一直正襟危坐坚持观看演出。

　　正当任书记的无动于衷被网民的口水淹没之时，大河网刊出了“相关部门第一时间发布的情况说明”：3月20日，任书记面对上访女张艳辉的当众下跪，马上安排工作人员做好解释工作：表演尚未结束，请张耐心等待。22日上午，任书记在县委群众工作部亲自接待了张，得知其反映的问题后，当即要求公检法等相关人员召开专题会议，要求依法、公正、公平解决处理，云云。

　　这则“相关部门的情况说明”，显然旨在回应网络上的批评：张书记不但没有无动于衷，而且还及时处理了下跪女反映的问题，似乎前途一片光明，我们真替下跪女感到高兴。只是，笔者想到另一桩下跪喊冤的事。去年福建南平校园惨案发生后，南平市委书记雷春美到医院看望受伤者时，一个上访女突然闯进来，当着记者的面举起申诉材料，向雷书记下跪喊冤，并说了过激的话。喊冤后的“故事”出现两个版本。一如本次淮阳的喊冤事件，南平官方做了及时的回应：市委领导马上搀扶起这位妇女，为了不影响受伤学生的治疗与家属休息，领导扶她到休息厅门口，之后，市委领导当即批示相关部门迅速调查处置，云云。而另一个版本是下跪女被当地警方处以九天拘留的重罚。

　　下跪喊冤、拦轿告状的确是我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并且至今也没有要消亡的兆头。民女拦轿喊冤是经典桥段，只是当年还能拦到八省巡案、钦差大臣，如今拦一下七品县官，就是壮举了。

　　关于“拦轿喊冤”的规定见于《大清律例·刑律·诉讼·越诉》的条目下：凡军民词讼，皆须自下而上陈告。若越本管官司，辄赴上司诉者，即实亦笞五十。若迎车驾及击登闻鼓申诉，而不实者，杖一百；得实者，免罪。拦轿喊冤原则上就是违法的，属于“越级上访”的一种，只有查实方可以免罪。而且对于喊冤的行为，官家可以随便扣上“挟制官府”的罪名，至于要搞“自刎、自缢、撒泼喧呼”，更是闹访行动，要受到严惩。可见《大清律例·刑律·诉讼》并不是什么诉讼法，而是一部“不让告状法”。其中维护告状人权利的“听讼回避”只有一条规定，而打击“诬告”的有26条规定，打击越级上访的“越诉”条目有27条规定，剩下的就是官府严厉打击“教唆词讼”之类的规定。

　　据报道，当天是淮阳县欢天喜地举办的中部六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展演的闭幕仪式，任书记陪着一众领导正在欣赏节目，半路里杀出上访女，大煞风景，毁了淮阳的一派盛世景象。其实，任书记本可以对着同座的领导淡定地说：这是我们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展演的一部分，叫“民女下跪喊冤”。

　　如果有一个人突然跪倒在你面前，你会作何反应？你可能吃惊，然后问他出了事，能帮点什么忙，或猝不及防，担心是骗术，快速离开等等。但不论怎样，从人的本能来看，“无动于衷，面无表情”都不可能是正常的反应。不过，有一点大致是可以确信的，“相关部门”一定会吸取教训，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防止类似的事件重演——如果下跪喊冤没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下跪？如果让大家觉得这招有用，那领导真是太没用了。

　　现代传播学告诉我们，这本来是任书记展示亲民爱民形象的一个绝佳机会，即便不是真的亲民爱民，也可以乘机好好做一番秀，为自己的口碑加分，但任书记的所作所为，表明他连秀都不屑于作。为什么会这样？只有两种可能：一，他缺乏这种展示意识；二，在他掌控的“一亩三分地”里，根本没有作秀的必要，因为一切都取决于他的好恶，又何须作秀讨好谁。

　　而无论出于哪一种可能，有一点勿庸置疑，“淡定”书记们与民众的隔阂已到了令人诧异的地步。这样的地方官员，其德尚且不如封建时代收下拦路喊冤状的知县老爷，还能指望他“主政”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