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茶舍』 [其他]【日本核漏之抢盐】抢盐风潮淡定观

作者：关不羽  发表日期：2011-3-18 13:10:00         

抢盐风潮大起，盐业公司的朋友笑倒。他说，中国的矿盐储备足够把全体地球人腌制两遍咸肉。他乐观地估计，今年的福利可能有戏。我不以为然，盐这个玩意儿，多吃无益，用量基本恒定。上半年热卖，下半年无人问津才是正常的。其实，抢盐风潮本身就是那么回事，错买错卖，三五天就过去了，料也没什么严重后果。既不必痛心疾首、上升到国家荣誉、民族素质的高度，也不必紧张兮兮去抓什么幕后黑手。

我想事情的由来大概是这样的。虽然我们也有些核电，可是保持高度神秘，与公众视线中距离遥远。而辐射危害看不见、摸不着、会潜伏、能渗透，赛过余则成，胜似服部半藏。这种无影无形的威胁，最容易刺激人的神经。日本事发之后，由核泄漏扯出碘片，再从碘片到碘盐，这是一条线索。再有，核泄漏联系到海水污染，海水污染衍生出盐污染的想象。两条线索，都指向了盐，在危机心理的压力下释放，形成了普普通通的盐就被想象成“攻守兼备”利器。风潮一起，即使不相信盐能防辐射的主妇们又开始担心盐断供的担心，遂成愈演愈烈的趋势。看似荒唐的光景，原理不过如此。

如果不是这次核泄漏事件，谁会特别留心中国的盐业状况？谁会重点关心市场上的是海盐还是矿盐？谁会把盐的储备量和生产能力当做一个话题？抢盐风潮的荒诞性之一是，人们对盐这样一个极其普通的日常生活用品突然显得如此无知。然而，细细一想，盐业公司本来也不必特意去大做广告，宣传我国盐业的大好形势——如果这次事件之前，盐业总公司在央视黄金时段砸下大笔金子，大作宣传、普及盐业知识，估计挺身而出骂他们是傻子的决计不是少数。因此，百姓日用而不知也是寻常事。

抢盐风潮的发生，从事前看，最直接的原因是公众对防辐射的正确措施缺乏认知。以这种最戏剧性的方式爆发，其实是提醒我们这方面的工作做得还不够。其实，我们防灾意识的培养，在哪一方面是够的呢？上海静安大火，凸显了防火意识和措施的不足；几次地震灾害，凸显了防震意识和措施的不足。火灾、地震的发生概率远高于辐射灾害，这些常见灾害都没有充分的准备，公众面对陌生的核辐射产生异常的恐慌压力，难道不可理解吗？还是可以理解的，低水平的防灾意识宣传，当然是低水平的应对行为。

　　从事后看，按理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事前的防灾教育不够，事后的防灾宣传多少可以弥补些。这次事件的媒体报道、专家分析反复强调“辐射污染威胁不大”、“辐射威胁还未影响中国”为重中之重。用力不可谓不猛。但是，抢盐风潮分明还是发生了。民众的“创造性思维”、群体无意识行动还是猝不及防。其中的缘故倒是值得深思的。
　　
　　中国社会面临的重要问题是，社会公信力的垮塌。社会公信力建立在权威可信的信息发布，最主要的是政府、媒体、专家三家。三家博弈，把公众训练得很“狡猾”， 深谙货比三家之道。谁也不尽信，但是也不尽疑。高音喇叭喊话的，不管是哪家也得掂量分量，吹吹小牛还可以，信用破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此，公信力便有了基本点保障。而在中国国情下，基本是三位一体的格局。媒体统稿体发布、专家背书体发言，皆为官方信息的注脚。一主二仆，高度一致，姿态确实优美，但也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副作用。楼倒桥塌，专家出来保驾护航；群体事件，媒体出来宣传教育。最重要的是，新时代最最最可爱人——国统局、发改委不断给我们带来各种喜讯。一而再、再而三地证明了是公众“眼见为虚”，权威信息才是“耳听为实”。公信力不断被浇水，温度顺利冷却。到了“狼真的来了”，还能发电发光吗？安全封堆了。于是，盐，毫无悬念的，闪亮登场！
　　
　　因此，我对抢盐风潮非常淡定。场面上看，是个热热闹闹、基本无害的荒诞剧。但是，未必是件坏事。我想，在这个危机处理的敏感时刻，盐这样的小CASE，大概还是可以迅速搞定的。事实会比任何巧言令色都有说服力，盐荒解决时，就是此次事件中的公信力进步一分。如果下一步核泄漏的事态真的恶化波及中国，多这一分急就的公信力也是好的。即使下一步情况没有恶化，至少经过这次风波，中国盐业的来源结构、大致生产能力和储备量算是普及过了。盐业总公司总不好意思打着“避免海盐污染而增加成本”之类的旗号提高盐价了吧——请盐业公司的朋友原谅我，这种最坏打算的心理习惯完全是你们的堂兄弟中石化、中石油培养出来的，他们总是涨价有理。
　　
　至于诸君引申到国民素质问题给过热的盐降降温，也算是个题目。但是细想想，有什么好说的？生而知之者少，都是学而知之者。几十年教育的状况摆在这里，好得起来吗？而且，多年来，中国公众面对超乎想象、层出不穷、生命力顽强的“外星食品”、面对电话诈骗、街头诈骗的泛滥，有司淡定得像海外华侨一样，不断为公众提供“加强自我保护意识”的良策。抢盐风潮，其实是严重的危机心理之下，公众表现出精力充沛异常、创造性思维特出的自救行为。荒唐是荒唐，却有荒唐的道理，有荒唐的坚实基础。对此，哀矜而已。
　　
　　总之，素质问题，多谈谈教育问题；秩序问题，多谈谈提高公共服务水平；公信力问题，姑且……不谈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