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蛇和物性相制:絮暖夕阳:2010高中生必读美文(推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5:01:00

褪去了底色的那条老街

周东升

前几日回了趟老家,是为参加一位近门的二老爷的丧事。随着这位二老爷的离去,我家所在的那条老街巷上爷爷辈的老人就一位也没有了。他们这代人就像一盏盏燃尽的青灯,渐渐失去了生命的光辉,成为愈来愈模糊的记忆。而他们富足起来的子孙,正极力地抹去自身带有“土味”的乡村气息,刻意模仿起那“高雅”的都市风情,一如这条改造得日益光洁亮丽的街巷,彻底地褪去了那层厚重古朴的底色。这于我,多了几分陌生,少了几分亲切。

记忆中的老街全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清晨雾霭里的鸡叫声总是唤醒贪睡的孩童,傍晚斜阳下飘荡的炊烟是小巷中一道醉人的风景,石条旁反刍的老牛和屋门前趴卧的黄狗诠释出小巷生活节奏的悠然自得,爷爷们的旱烟袋和奶奶们的针线筐又把小巷装点得原汁原味、闲适悠然,街西口那盘石碾吱吱呀呀不知响了多少年,光滑的碾道里又留下多少辈人一日三餐的期盼……

春来的时候,伴随着家家户户槐花饼子的清香和榆钱窝头的甘甜,卖鸡鸭鹅的那沙哑的吆喝声总是将小巷传遍,后园子里的大奶奶每每踮着三寸金莲、端个柳条筐,颤悠悠地一路小跑赊上几只小鹅。不出一个月,“嘎嘎嘎”的叫声就为大奶奶判别是否有生人进门提个醒。

老家门前那棵两人才能合抱过来的椿树已经没有了踪影,取代它的是一盏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街灯。那棵椿树下,曾是小巷中的妇女和孩子们消夏的天然场所。闷热的夜晚,妇人们半敞着怀,一手抱着正吃奶的孩子,一手拎一块缺边少沿的席片,随便找个空地坐下来,便唠起了家长里短。泥猴似的孩子们围着大树一圈圈地玩着老鹰叼小鸡的游戏,或者拍打着树身,口中念念有词:“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来我长(zhang)长(chang),你长粗来解板板,我长长来做栋梁。”玩累了,便躺在娘跟前的席片上,眨眼的工夫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西南角一口人大奶奶家的院子曾是我和伙伴们的乐园,如今也堆砌了一座不伦不类的假山。一口人大奶奶虽然二十多岁就守寡,一辈子没有解怀(生孩子),平日里就只有她一人在家,但她慈祥善良,谁家的爹娘要下坡,孩子没人看,总是放到她这里;孩子们放学后见不到爹娘,也喜欢到这里来扎堆。院子里有棵大枣树,枣子只有花生米大时,我们就攀上爬下地摘着吃,等不到红鼻的时候就吃光了。秋收过后,间或有几位来村里说书唱戏的艺人,也选定在这个院子里安营扎寨,不仅场地开阔,而且大奶奶还无偿提供桌凳和热水。天刚擦黑,一盏小马灯就高高地挂在院子中间的枣树杈上,四射的光芒不仅招引的孩子们发疯似的追逐打闹,还招引来金龟子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飞虫纷纷上演飞蛾扑火的活剧。来听书看戏的大人们,都是非常自觉地端上一搪瓷缸子小麦或玉米倒进表演者那长长的口袋,作为犒劳。至于说唱的是三国、水浒还是聊斋,我们这帮孩子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只觉得咿咿呀呀地拖着个长腔。

冬日初升的阳光把东邻居二老爷家那高高的土门楼照射得暖洋洋的,早起拾了一圈粪的我和弟弟坐在门楼下的门枕石上,手里攥着母亲刚刚煮出锅的热乎乎的地瓜晒太阳。不一会儿,就有几位穿着露出棉花头的棉袄棉裤、扎着外腰的老人陆续出门,倚靠在斑驳的北墙下,吸几口旱烟,谈天说地。

这样的日子一年又一年,老街上的人们一辈又一辈,像一首无言的诗,如一杯醇厚的酒,定格为心中永恒的记忆。

如今,这条街巷里家家户户都盖上了二层小楼,垒起了高高的水泥院墙,安装了空调网线,天还没黑,都蛰伏在家中上网看电视,享受这些现代文明。尽管外面的路灯亮得耀眼,笔直的路面也水平如镜,却见不到一个人影。我想,小巷里以后走出的人们,彼此之间还认识吗?

温暖的园子

苏美玲

园子在深冬的寒风里渐次老去,色彩简静,寥落。又一次站在小园子边,心如铺展的流年,一阵轻风,一缕花香,都唤起记忆中最深的惦记。

我的园子,是我童年时代居住的外公的家。园子很大,足有一亩多地,对着一弯清清的池塘。五间正屋,两间北屋。冬来,会加一层稻草编缝的门,阻隔了风寒,再用许多矮小带刺的干枯小槐树做篱笆墙,围成一个小园子。园子门只用木棍松松插着,是真正意义上的“柴门”了。园子里栽着许多棵枣树,两棵梨树;一眼深井,两畦韭菜;一架葡萄,几行的萝卜或白菜,还有外公劳作时候的铁锨、锄头、小铲子、斗笠等。

春末,梨树上陆续有纯白的花盛开,我会像皮实的男孩子一样,“哧溜”爬上树,摘一朵娇艳的花儿戴在发间,再跑到门前池塘边照影儿,看清澈水面上,我美丽娇小的倒影和那一张微笑洋溢的脸。

初夏,枣树上开满了薄白细碎的小花,继而结了小小的青枣子,风来雨落,都有我在枣树下寻找小枣儿的身影。春深处,有蜀葵开满粉色、深紫或素白的大朵大朵的花。每次站在蜀葵花旁,总会摘下几片,轻轻分开花瓣,粘于鼻尖或额头,做一个搞怪的鬼脸,常常惹得外公呵呵大笑,嗔怪着:“傻丫头,乖丫头,又逗外公开心了。”

夏天,雨水丰沛,葡萄渐紫。葡萄总是不等熟透就会去偷吃,酸涩的汁液清晰记录着童年的饱满滋味。而每到七夕节晚上,我和伙伴们就依照着大人们讲的故事,以为能在葡萄架下听见牛郎织女的情话儿,悄悄钻进葡萄架下,一脸好奇,耐心张望和倾听,结果没有听到天上神仙缠绵的情话,却只听得见自己和伙伴们“怦怦”的心跳和喘息声,站到腿部发麻酸疼的地步。最后,在葡萄架下再也坚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惹得伙伴们也大笑不已。那夜晚,美妙温馨着。

整个园子,是我和表姐姐的乐园。那一畦畦的韭菜、菠菜、萝卜、白菜、西红柿、豆角等的地垄空隙间,都留下我和表姐姐小小的脚印。放学后的中午或黄昏,我们会一起抬着水桶去园子浇水。水井是自家打的,长长的铁压把,我跟表姐姐轮流用力压,不一会儿,水就流满了桶。一趟趟地浇着菜蔬,渴了,就喝一口,水甜甜的,也不闹肚子。

那些冬日或初春的午后,离上学还有一段时间,我会搬一个小马扎坐下,倚了柴门,晒着温和的太阳,慢慢地翻看舅舅从南京水利学院带回老家的五花八门的书,内容是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好像也看起过《今古传奇》。那时候,那本书出版的很正统很纯文学,里面的插图也很美,不似现在的血腥或太艳情的一类。印象最深的是看过《玉娇龙》(这篇小说被改编成了电影《卧虎藏龙》)。那些文字,开启了一个小女孩对文学懵懂的向往和对江湖的热切期待。

上世纪七十年代人的童年,大抵都是简陋的吧。那时最先进的应该是听收音机了,每到晚上六点钟的时候,正是掌灯时分,一边粗糙地扒拉着简单的饭菜,一边听“小喇叭开始广播了”的甜美童音。那些神奇的故事一次次丰富着儿时单调的黄昏时光,唤醒了孩提时代的耳朵和心灵。

后来,我离开了外公家回到父母身边,离开了相伴三年之久的园子,开始了人生的长途跋涉。丢失了一些记忆,但唯有对园子的思念,却随着年岁的增多,越发清晰。

行走于凡尘间,我们必定要学会遗忘一些东西。但是这些生命历程中的微小光芒却被记忆完整地保存了下来,无数次闪烁在眼前,开成满路芬芳,这般宽厚地抵达了我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