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魔追魂降:古巴的渐变,从宽容同性恋开始—《看世界》—2011年第3期—

　　有人用“月亮的两个面”来比喻同性恋者与异性恋者的统一并存，把这个比喻拍成电视剧在全国传播的，竟然是被外界认为是“封闭的”古巴人。

　　一部古巴电视剧的暗示

　　2006年，国营的古巴电视台播出了一部《月亮的背面》的肥皂剧，讲述了一个男人爱上了另一个已婚男人并最终被检查出感染艾滋病的故事，尽管故事结局的选择仍然具有很强的“疾病控制宣传”说教风格，但是古巴的同性恋者依然将这部剧视为古巴政府正视同性恋者存在的转折点，外界也将此片播出视作古巴在大众生活领域逐渐开放的一个暗示。

　　不就是一部涉及同性恋情节的电视剧么？它会带有多少的政治意义呢？据美国《新闻周刊》报道，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古巴，同性恋者会同很多被认为是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人一样被送往劳改营。直到1993年，古巴仍然出现了艾滋病感染者被锁在疗养院的事件。而在2010年末，包括首都哈瓦那在内的多个古巴城市都在举行“古巴同志电影节”，成为古巴同性恋者的狂欢节日。从回避到正视，古巴走过了一个相当艰难而又漫长的过程。

　　让古巴这个仍然处在美国封锁之下的“封闭国家”的同性恋者政策有所改变的最大动力，来自于一个叫做玛丽拉·卡斯特罗的女人，她是古巴现任领导人劳尔·卡斯特罗的女儿、中国人熟悉的古巴领袖菲德尔·卡斯特罗的侄女。肥皂剧《月亮的背面》正是在玛丽拉和她的性教育中心的帮助下拍摄完成的。“这部剧非常走红”，玛丽拉说。

　　某种意义上，古巴同性恋政策的改变，源自于身份独特的玛丽拉的“上层路线”，这个“思想前卫”的侄女也从某种意义上，促使一向不讲后悔话的卡斯特罗委婉地承认了自己曾经在同性恋政策上犯过的失误。

　　一个女人改变一个国家

　　1962年出生的玛丽拉曾在大学主修心理学，现任古巴性教育中心主任，一直在从事古巴的艾滋病防治工作，也是古巴同性恋运动的积极分子。2005年，她提出提案允许古巴的变性者接受变性手术来改变性别，这个提案在2008年6月被古巴写进了法律，规定变性者可以接受免费的变性手术，当然，这也是古巴公费医疗体系的一部分，变性也是公费。古巴法律规定，手术之后，身份证件中的性别即更改。玛丽拉工作的性教育中心雇用的艾滋病问题咨询员就是做过手术的变性者。

　　2007年，在古巴军中，同性恋依然是不被允许的，甚至有很多人会以谎称自己是同性恋者的方式来逃避兵役。玛丽拉曾试着与古巴军方的领导人接触，想他们帮助她在军中宣传同性恋政策和艾滋病防治，可即便知道她是劳尔的女儿，他们依然拒绝了她。

　　玛丽拉想到了可以利用自己的“上层路线”。她在劳尔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本她办的杂志，并且向劳尔简短地汇报了自己的工作进展。劳尔的反应让玛丽拉喜出望外，“他说他支持我，他支持保护同性恋者的个人权利。”玛丽拉欣喜若狂，那一年劳尔75岁，他一直视自己为一个军人，当年正是劳尔将切·格瓦拉介绍给了卡斯特罗，然而他却并未像那些军界高层一样抵制开放的同性恋政策。

　　父亲的关过了，可是伯父呢？玛丽拉觉得突破菲德尔·卡斯特罗那关可能是一个真正的挑战。玛丽拉说卡斯特罗经常会对那些汇报工作的人发火，因为那些汇报者无法回答卡斯特罗提出的问题，玛丽拉很怕自己也会被骂，她不知道卡斯特罗会问什么。

　　劳尔的女儿为何会如此专注于同性恋运动呢？玛丽拉说那源自于她母亲威尔玛·爱斯潘的影响，威尔玛一直担任古巴妇女大会的领导人，是古巴女性独立运动的先驱。卡斯特罗家族的人几乎各个都是先驱，遍布于古巴这个国家的各行各业。同时，玛丽拉在接受德国媒体采访时说，包括劳尔在内的家人也始终免于使她被提名各种政治职务，“我觉得他们是想保护我。”

　　85岁卡斯特罗承认同性恋政策失误

　　2010年，古巴领袖菲德尔·卡斯特罗在接受墨西哥《日报》采访时表示说，他执政时期对同性恋者的迫害是“极大的不公正”。他说：“因为那时我们有着太多诸如此类的棘手问题，有关生命或死亡的。在很多时候，我无法处理同性恋政策的问题，因为我发现我自己完全沉浸在战争和政治问题当中。”他勇敢地承认了自己在对待同性恋者问题上的失误，这一年，他85岁了。

　　其实，侄女玛丽拉在去年7月接受德国《明镜周刊》采访时，也曾委婉地指出伯父卡斯特罗在看待同性恋者问题上的失误和有待进步，因为卡斯特罗曾经批评同性恋者“缺乏革命者的气魄”。她对记者说：“菲德尔伯父必须认识到，他是支持女性独立、男女平等运动的，而女性独立运动恰恰是打开了一扇大门，使得我们可以向社会中一切的偏见和不平等宣战，当然也应该包括对同性恋者的偏见和不平。”玛丽拉用卡斯特罗自己的“革命者理论”来委婉地劝说卡斯特罗，可谓是用心良苦。

　　1983年，菲德尔·卡斯特罗了解到艾滋病的情况，要求在古巴尽量避免这种疾病的蔓延。艾滋病患者会得到公费的治疗，玛丽拉的工作也就变得十分重要。

　　尽管劳尔支持玛丽拉，但是当劳尔继卡斯特罗出任古巴领导人之后，身份极其特殊的劳尔就很难再公开地支持女儿了，他对玛丽拉说：“那是你自己的战争，你要靠你自己来战胜它。”支持归支持，可是劳尔一再和玛丽拉说要慢一点。玛丽拉就主动撤回了一项关于允许同性恋婚姻的提案。“劳尔理解这个提案的意义，也支持它。但是在他身边和政府高层中有些人并不理解我的提案，可他们必须明白，同性恋者也需要无障碍地参加政治活动。”

　　卡斯特罗不喜欢同性恋者或许也是事出有因的。因为一位古巴最著名的同性恋作家曾经是卡斯特罗的反对者，这个作家名叫阿里纳斯。1993年，阿里纳斯出版了一本自传性小说《当黑夜降临》，描写他出生于古巴贫困的山村，曾参加反对卡斯特罗的运动，因为是同性恋和多次批评政府政策而屡次被送入监狱。因为同性恋者和精神病就可以离开古巴，所以他于1980年去了美国，可是不久之后他就发现美国虽然不像古巴那样禁锢，却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天堂，他陷入了一种无所适从的失望，1990年在美国死于艾滋病。

　　而在1980年到达美国的古巴同性恋者并非只有阿里纳斯自己。1980年，古巴经济发生了大规模的倒退，政府在无奈之下宣布，任何想要离开古巴到海外谋生的人都可以走。于是，在1980年4月15日至10月31日，很多人在古巴的马瑞尔港口登上了1700余条船，前往美国谋生，这就是“马瑞尔登船事件”。时任美国总统的吉米·卡特本以为会借此事件来嘲讽了古巴脆弱的经济，可却使得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因为很快就有媒体发现，总计有将近12万人通过“登船事件”去了与古巴最近的美国佛罗里达州，可是并非所有登船来美的人都是像同性恋者一样在古巴受到排挤的人，也有很多是从古巴的监狱和精神病院中放出来的（这些人的数量估计在7500到4万人之间）。卡斯特罗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兴高采烈地说他送走了“给古巴惹麻烦的人”，“我把古巴厕所里的东西都打扫送给了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