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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王昆义为台湾战略学会秘书长，国立台湾海洋大学通识中心兼任教授，专书着有《台湾安全的拱心石》（合着）、《中共对台舆论战》、《城乡裂变与中共的农村改革：结构制度与国家》。正文为NOWnews.com网友提供，版权为作者所有，请勿随意转载。※→去看「战略风」部落格)

王昆义

2011年2月号的「中国评论」月刊里，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助理教授唐桦所写的那篇「两岸关系中的交往与仁」的文章中，使用了一个很好的概念--「视口」，她以此来分析两岸在不同的历史中所生成的不同观念。她说：「我们无法摆脱由自身历史存在而带来的『先见』，又不能以自身的先见去任意曲解对方。所以我们需要一种融合生成的新的更大视口，意味着给两岸开辟新的可能」。

其实，不只是两岸关系的「视口」不同，台湾绿营的视口也不见得一致，在民进党决定以全民调来决定总统提名人选之後，就以到底民进党内谁最适合出来担纲2012年总统大选的主角为例，春节过後就出现七嘴八舌的热闹场景。

最早是由李登辉在接受日本政论杂志专访时说出，现在民进党里也有好的人才，像是蔡英文，虽是年轻女性，但非常优秀；「但是她要当总统的话，时机还嫌早了点，难保不会重蹈陈水扁覆辙」。所以，李登辉就期望国民党籍的立法院长王金平可以和蔡英文搭配，然而这项主张马上被民进党给反驳，民进党发言人林右昌就表示，民进党会依照提名制度、期程，完成总统候选人的提名操作。意思是不需他党插手民进党总统提名的事务。

尔後，台独大老辜宽敏在点名苏贞昌与蔡英文谁适合担任民进党总统候选人时，他一开始说，苏蔡谁出线都给于高度祝福，领导人要能够听得进别人的意见，不要自以为很聪明，否则就会变成陈水扁第二。

这个「陈水扁第二」的说法，似乎是绿营大老最忧虑的地方，而通过李登辉与辜宽敏的说法，蔡英文是否会被定性为「陈水扁第二」，恐怕未来会成为蔡英文更上层楼最大的「罩门」。

●蔡英文的「罩门」

可以看得出来，不管是李登辉或辜宽敏，他们对於蔡英文的聪明又坚持己见是有些忧虑的，依照辜宽敏的看法，最好的总统人选应该是「人民选出来的总统不一定要很聪明，陈水扁当初就认为自己很聪明，每样事都自己来，国事如麻，怎可能如此？所以，身为总统最好能够听别人的意见，做正确决定，说难听一点稍为傻傻也无所谓」。但是，「稍为傻傻的人」面对全台的选民，可能选得上总统吗？这当然是天方夜谭。

就以美国前总统柯林顿为例，他在卸任以後，光以他的口才和聪明才智，每年在各国举行60场演说，就可以赚进几亿美元，如果柯林顿他是「稍为傻傻的人」，他有本事领导全国，而且卸任後还能靠着一张嘴去赚近几亿美金吗？

显然，不管李登辉或辜宽敏，他们的「视口」并不符合当前台湾的需求，两个80几岁的老先生，跟现在年轻一辈的看法是有些不同的，台湾年轻一辈的选民已经看厌了民进党内的「天王」之争，他们需要有清新的面孔来带领国家走向新的方向。所以，年轻一代的选民跟80几岁的老先生，他们的「视口」确实有相当的不同。

问题是蔡英文如果被两位老先生定位为「陈水扁第二」，这可能成为她更上层楼的「罩门」，她又该如何摆脱这项「罩门」呢？

首先，蔡英文应该先低下头去听取党内大老的意见，毕竟他们其中有很多都是在台湾戒严时期就已经坐过牢的，他们对台湾民主化的贡献，跟蔡英文这种後生小辈确实有不同的使命感，如果蔡英文想摆脱「陈水扁第二」的罩门，也只能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取得他们的支持，这样才能有更上层楼的机会。

其次，蔡英文当前为她出谋策划的不是一些扁时代的政务官，就是一些时新流系的年轻小辈，所以对一些事情的反应常常出现矛盾的现象。例如她接受媒体的访问时说要「延续前朝的政策」，但一碰到马英九提出「九二共识」的前提时，却又急於划清界线，说没有「九二共识」这回事，这又叫人如何相信她如果赢得政权，真的能够「延续前朝政策」呢？

另外，对於菲律宾把台湾嫌犯交给大陆，吕秀莲认为这是合法的，但蔡英文马上搬出「主权」来反驳，这种盛气凌人的作法，当然会惹得吕秀莲的不快，也难怪吕秀莲从来不给蔡英文好脸色看。

第叁，从去年初开始，蔡英文就说要搞一份「十年政纲」，以做为未来重新执政的政策纲领，但「十年政纲」不只雷声大雨点小，最後连小雨滴都看不到。显然「十年政纲」一直无法现身，问题就出在两岸关系上面，为此，在五都选举之後，蔡英文只得把竞选经费移拨叁分之一成立一个「两岸智库」，而且还从原先说一月份要挂牌，一直拖延到叁月份才要挂牌，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个「两岸智库」，到底能提出什麽符合两岸现状的论述。

这些其实都是蔡英文要更上层楼的「罩门」，如果她不能在以上叁点上有所改变，最後恐怕会形成心有余，而力不足。当然，这也就不能怪李登辉、辜宽敏把她定性成「陈水扁第二」的「视口」了。

●苏蔡能「合体」吗？

从民进党在临代会中通过以全民调进行总统初选提名以後，台湾媒体都认为「苏蔡合体」是最强的汇编，也就是苏贞昌搭配蔡英文的汇编是最佳搭档。过去提到某人和某人搭配时，媒体都是使用「配」字，例如2004年的「陈吕配」、「连宋配」，2008年的「常昌配」和「马萧配」。但这次媒体改用「合体」这个词汇，倒是有些新意。

这次台湾媒体会改用「合体」这个词汇，其实用意颇有指涉两个人的实力不相上下，所以不是谁比较强，而必须找谁搭配的用意，例如，过去民间常用的「金刚合体」，就是意指两个实力相当的「金刚」结合在一起的意味。特别是民进党改用全民调以後，现在比的是民调的高低，而不是像过去谁养的党员多，所以改用「合体」倒是满符合这次民进党在初选上的改变。

然而，台湾媒体所看好的「苏蔡合体」，是否就是最佳的汇编呢？恐怕未必。例如2月12日民进党举办新北市观音山的「走春」活动，被认为「苏蔡合体」是最强汇编的苏贞昌，却缺席没有去参加，想要「拔剑再战」的谢长廷也不克出席，两大「天王」的缺席，使得这场「走春」活动，反而变成蔡英文的「个人秀」，可见民进党想期待在2012年推出「苏蔡合体」，并非是容易的事。

那麽「苏蔡合体」为何难以成型呢？这倒要从蔡英文说起。蔡英文在新北市选举时并未暂停党主席的职务，使得一些民进党的大老相当不快，他们认为这是蔡英文权力欲望太强的表现之一。一个候选人和党主席的双重身份，如何去帮其他候选人辅选，这显然是蔡英文最大的败笔。

另一方面，民进党在五都选举中在大家原先看好应该有取得叁席以上的实力，结果却只取得南二都两个席次，虽然总选票数超过国民党，但单一选区的选举输了就是输了，跟总得票数超过国民党并没有什麽伟大的意义，但蔡英文却以一句「虽败犹荣」含混过去，继续当她的党主席，可见蔡英文的企图心并非只要担任次要的角色，她想在2012年竞逐总统的欲望应该从这里可以看得出来。这显然也是李登辉和辜宽敏要对她竞选总统指指点点的缘故吧。

既然如此，民进党中央举办「走春」，苏贞昌和谢长廷不去参加，应该也是理所当然。苏贞昌对此就说：「哪怕是亲兄弟也会有不同的地方，但同党都有相同的理念」。这句话套一句毛泽东的战略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现在既然是比全民调，就不需要大家和在一起，你爬你的山，我辅我的选，到时看谁的民调高，就由谁担当主角。

问题来了，如果到时苏贞昌的民调高於蔡英文，她是否真的愿意「苏蔡合体」；反过来说，如果蔡英文的民调高於苏贞昌，苏是否就愿意「蔡苏合体」呢？这才是民进党即将面临的难题。

以苏贞昌来说，他在2008年已经担任过谢长廷的副手，当时两人是由陈水扁强硬凑合，所以那场选举，两人呈现「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情况相当明显，主副手不同心，输给马英九两百多万票，应该也不奇怪。

而2012年以蔡英文的企图心来看，如果由她担任副手，是否会形成2008年的情况再现，也不是不可能。反之，如果蔡英文的民调高於苏贞昌，苏贞昌是否愿意接受「蔡苏合体」，恐怕也是一项难题。所以从「囚犯困境」理论来看，未来民进党的汇编，「苏蔡合体」或「蔡苏合体」的可能性都不高，既然如此，那麽未来民进党的汇编又将呈现什麽样的「合体」呢？

●「蔡苏合体」或「苏苏合体」

如果蔡英文的民调高於苏贞昌，要苏贞昌在当一次副手，恐怕是不却实际的想法，那麽这时蔡英文要找的最佳汇编，只有往苏嘉全去找，这种「蔡苏合体」应该是蔡英文最好的汇编。

什麽原因呢？从蔡英文担任民进党主席之後，苏嘉全一直当任党秘书长的职务，两人一起把民进党从最底谷拉拔上来，所以苏嘉全对民进党重新再起可以说是功不没。特别是五都选举前，苏嘉全「临危授命」前往台中市参选市长，最後仅输掉呼声很高的胡志强叁万多票，显见苏嘉全的爆发力十足。

所以，如果蔡英文找苏嘉全搭档成「蔡苏合体」，不只可以延续苏嘉全在中部所打下的基础，也不会让民进党在中部唱「空城计」，这是「蔡苏合体」最有利之处。

同样的，如果苏贞昌的民调若高於蔡英文，而蔡英文也不愿意担任苏贞昌的副手，那麽苏贞昌要找的最佳汇编，必然也是往苏嘉全身上去思考，虽然苏贞昌和苏嘉全两人都出身自南台湾的屏东线，但这几年他们在台北发展，台湾选民恐怕已经忘了他们出身自哪，而「苏苏合体」最有利之处，就是可以形成一种「南北之战」，民进党可以更强化南部的实力，极力拉高南部的选票，只要在中北部小输，那麽要扳倒马英九并非不可能，就像这次都选举南部选票大赢，让国民党虽然赢得北北中叁个席次，但也赢得心惊胆跳。

所以，对於苏贞昌或蔡英文来说，如果两人不能「合体」，那麽苏嘉全绝对是一只好棋，不管两人怎麽下这只棋，对国民党的马英九绝对是最大的威胁，马英九除非能够拉大中北部的选票，否则民进党想要翻盘的机会就相当大。

这麽说也并非认定民进党要在2012年扳倒马英九就绝对有机会，毛泽东在抗日时期就说过一句话：「一切空话都是无用的，必须给人民以看得见的物质福利」。过去民进党打赢选战都是以物质福利来吸引选民，例如发放老人年金、国民年金等，这都是物质福利的表征。但当前这些福利都已经在实行，民进党会在五都选举中输了叁都，显然是高调唱得太多，却拿不出真正的物质福利出来，像是苏贞昌的「台北超越台北」，蔡英文的「幸福」，这些都只是空话，选民当然愿意把选票投给朱立伦「叁环叁线」的政见主张。

而今，两岸从马英九上台後开始交流以後，人民已经开始感受到景气的复苏，民进党如果在两岸议题上不能提出具体的「福利政见」，还只在模糊的说说「延续前朝政策」，恐怕无法满足人民的想望，这些都是民进党必须再思考的问题。

●两岸智库能提出什麽新议题？

从这里应该要问的是，民进党在两岸议题上可能提出什麽新议题呢？这其实是很难让人有所期待的。毕竟，这个「两岸智库」是蔡英文所成立的，智库所用的人也都仅止於蔡英文的人马，并未找其他派系的人员参与，所以结果可以预期，它最後必然又是像「十年政纲」一样，雷声大雨点小，甚至连小雨滴都看不到。

我们知道民进党内有心竞逐2012年总统大选的人，他们对於两岸关系的界定，最早是去年由吕秀莲提出的「九六共识」，她认为1996年台湾首先完成总统民选，而不管是国民党、民进党或其他无党派都参与了这次的选举，所以由1996年当成台湾主权确立的开始，应该是大家可以接受的，所以去年她就不断的宣扬「九六共识」这个理念。

尔後，谢长廷也提出「重叠共识、宪法各表」的理念。「重叠共识」（overlapping consensus）的概念是美国知名哲学家罗尔斯（John Rawls）在1971年出版《正义论》中所提出的。罗尔斯的概念是，尽管公民们对正义的理解有许多差异，但不同的政治观念有可能导致相似的政治判断。罗尔斯说这种相似的政治判断是「重叠的共识而不是严格的共识」，这个共识的逻辑含义很简单，那就是「不同的前提有可能导致同一个结论」。

所以，一般对「重叠共识」有几项理解：一是，我们可以把「重叠共识」理解为不同的人们在承认观点上存在分歧的同时，在态度上却具有共识，即持不同观点的人们会愿意以合理的态度彼此相待。二是，「重叠共识」也可以理解为人们在承认价值方面发生分歧的同时，在规范方面却具有共识??不同价值的人们认可和遵守同样的规范。叁是，「重叠共识」还可以做这样的理解，即不同的人们在承认现在的观念存在着分歧的同时，在未来的目标上却具有共识；或者说当前持有不同观点和立场的人们，努力寻求通过和平共处、平等交往而形成或加深彼此理解，甚至追求「视口融合」。

然而，既始有了「重叠共识」，但两岸如何提出「宪法各表」，却是更大的难题。因为两岸在「一中各表」都难以「表」成，何况整部宪法的差异性那麽大，要以宪法来各表，显然不是「重叠共识」就能够解决。

除了吕秀莲和谢长廷努力在提出一些说法之外，苏贞昌几乎是对两岸议题不做表述，他不做表述到底是认为两岸的议题太难，无法提出新说法，还是他内心已经隐藏好一个说法，准备2012再提出来，又或者他可能乾脆就接受「九二共识」，这是未可知的情况，我们也难以加以猜测。

反观蔡英文大剌剌的成立「两岸智库」，到底葫芦里能卖什麽药，也难以猜测，但从他去年由前陆委会主委陈明通所提出的研究报告来看，陈明通的想法并未超越主权的议题，所以蔡英文想在两岸政策上有所突破，我想也不可能在「两岸智库」中提出什麽新意。

由此来看，民进党想要超越民进党，甚至超越当前的「九二共识」，恐怕是一种不现实的想法。所以看待未来民进党「两岸智库」所推出的两岸政策，最好就像大陆电视剧「我的美丽人生」中，一个偏执又带点自卑的儿子，以及一个长年守寡又对儿子过度期待的母亲一样，必须有一个乐观、充满自信，又有耐心的小褓母来解开他们的心结，除此之外，应该是无可期待。（正文刊登於香港「中国评论」月刊，2011年3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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