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歌王第十二期:瓦莉娅是朝鲜人,出生在中国,却完全俄罗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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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龙江省公安厅监狱,曾监禁过一个会五国语言,能出色地表演钢琴和芭蕾舞的“苏修特务”,她是朝鲜人,出生在中国,却完全俄罗斯化,她就是瓦莉娅——上世纪七十年代曾轰动一时的电影《黑三角》中女特务的原型,也是哈尔滨当时四大美女之一。这四大美女中三个被打成“女特务”,包括电影《徐秋影案件》两个“女特务”的原型。《“女特务”瓦莉娅的故事》(周鹤著,文汇出版社)讲述的就是她充满传奇的人生历程。

                                                                           ——编者

   

    [ 1939年瓦莉娅摄于家中 ]

    在大雨中被黑色轿车带走

    瓦莉娅在1954年加入中国籍。那时为了保住工作,无国籍人士必须选择回苏联或是加入中国籍。已在哈工大工作的瓦莉娅,为了照顾好父母,选择了中国。国籍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只要生活得好一点就可以了。
    1961年,她去了苏联领事馆,把自己全家的材料交了上去。
    那时候中苏关系已经出现了很大的裂痕。
    瓦莉娅还记得,第一次去苏联领事馆时,领事、副领事,还有秘书,一起和瓦莉娅谈话。他们看了她递送的材料,对她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们说:“你会弹钢琴,能不能留下来教教我们的孩子?会弹钢琴的苏联人都回国了,我们这里很需要你的帮助。”
    瓦莉娅说:“不行,中国和苏联的关系不像以前那样友好了。”
    “没关系。我们和中国政府商量商量,你每天来上一次课。”领事说。
    “我不想这样。我只想和爸爸妈妈快点离开中国。”瓦莉娅急了。
    她打算告辞,领事走到她面前强调说:“你回去考虑考虑吧。”
    没过多久,瓦莉娅接到了领事馆的通知书。
    这次去的时候,领事非常明确地说:“我们跟中国外侨科谈过了,你可以来教钢琴。我们大人小孩都要学钢琴,工资没问题。”
    瓦莉娅说:“我现在为了爸爸妈妈,想尽快去苏联。他们年纪大了,两个儿子都在苏联,我不能留在这里教你们钢琴。”
    接着,领事馆第三次通知瓦莉娅见面。谈话的内容没变,结果也没变。
    瓦莉娅感觉事态严重,绕开哈尔滨苏联领事馆,去了北京的苏联大使馆。在那里她又递交了一份申请。那是1963年的夏天。

    苏联方面究竟怎么想的呢?

    中国和苏联断交后,苏联的克格勃想在中国安插他们的情报人员,也许瓦莉娅就是他们想要利用的对象。因为她有机会和高层领导接触,所以苏联方面一直拒绝给他们一家签证——当然这都是猜测,尤其在那样的年代,这种推论更容易产生了。
    瓦莉娅一家等待着签证的到来。他们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他们。
    1964年8月28日,瓦莉娅和以往一样去上班,人事科一位女科长把瓦莉娅叫到了办公室。她对瓦莉娅说:“明天团里派你去吉林省图书馆。那里缺个打字员,你到那里帮助他们做事,一个月就回来。给你发一个月的工资,56元。”
    这是单位领导的决定,简单的瓦莉娅想都没想,点头说“行”。
    她拿了工资,回家交给了妈妈。想着要到外地一个月,她准备了漂亮衣服、口红和粉盒,还带了一双高跟皮鞋。
    8月29日,瓦莉娅在家把所有洗熨的衣服收拾一遍。傍晚,王维嘉来了。瓦莉娅告诉他要去吉林出差,她说:“我很快就回来。外面下大雨,你就不要到火车站送了。”
    临走前,王维嘉到商店里给瓦莉娅买了牙膏和牙刷。这成了他送给瓦莉娅最后的一份礼物。
    王维嘉在大雨中把瓦莉娅送到了有轨电车站。这时,相反方向的电车开了过来,瓦莉娜催促着王维嘉赶快上车。在滂沱的大雨中,瓦莉娅目送着王维嘉的背景,还有那辆远去的电车。

    她送走了她的恋人,也送走了她的过去。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悄悄地靠近瓦莉娅,门突然打开,有人说:“韩明禧(瓦莉娅的朝鲜名字——编者注),请到车上来。”
    瓦莉娅回过头,莫明地看了看。她不认识他们。她说:“我要去火车站。”
    “那好,我们送你去火车站。”
    他们看到瓦莉娅犹豫着不肯上车,又说:“我们是公安局的,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瓦莉娅感到奇怪,但还是上了轿车。然后,他们把她让到中间,一边坐着一个人。
    黑色轿车在大雨中飞快地向前冲击,最后在市郊的一座平房前停了下来,瓦莉娅跟着那些人走了进去。她看见屋里已经坐着六七个人,有人介绍说,这是哈尔滨公安局局长,这是省公安厅厅长。还有车上一起来的人和一个翻译。
    他们很客气地开始问话了:“你到苏联领事馆去了几次?”
    “3次。”
    “他们给你什么任务了?”
    瓦莉娅瞪起了眼睛说:“任务?没什么任务啊。他们就讲了苏联的情况,他们想让我做他们的钢琴教师。我说,我是要尽快去苏联的。他们还劝我不要着急。这是什么任务?奇怪了。”
    “你为什么要出国?苏联方面已经了解了你家庭的情况,他们就是要利用你们这样的人当情报员。”
    瓦莉娅突然想起来了,她“哎呀”了一声说:“火车要开了,为什么还不让我走?”
    四周的人被她的神情激动了。他们不懂俄语,以为她招供了。
    在翻译的帮助下,他们弄明白了,她还在做梦,以为自己能去外地出差。

    他们说:“没关系,明天也可以走的。”

    几个公安局人员和她谈完了话,要检查她的手袋。她把漂亮的衣服、高跟皮鞋、口红和粉盒通通拿了出来。后来,她洗了个澡,由两个姑娘陪伴着,去另一个房间休息了。睡觉的时候,一个姑娘和她一起睡在房间的里屋,另一个姑娘睡在房间的外屋。
    在以后许多的日子里,两个姑娘总是跟在她的身边。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那些日子瓦莉娅不断地问自己。一向乐观的她没有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遇上了倒霉的事。
    她不知道,公安厅已经把她作为特大案件对象进行侦查和审理了。

    哈尔滨四大美女中有三个成了“特务”

    哈尔滨作为东北的交通枢纽地带,解放前一直是多个国家、多种势力活动的场所。在这样一个城市,曾发生过许多震惊中外的大事。因此“特务”一词在这个城市里变得更为触目惊心。
    解放初,特务活动仍然猖獗。1948年11月7日清晨,一位渔民在松花江边的“江上俱乐部”西侧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是哈尔滨市文教局秘书赵洁珊,按死者笔记本里的线索,找到了市参议会秘书室女职员邵玉魁,由此引发一起震惊全国的“特大潜伏特务组织案”——哈尔滨市邵玉魁壹号案件。
    1956年该案被拍成故事片《徐秋影案件》,在全国播放。
    女特务徐秋影的美丽让人不能忘记。曾经相传,瓦莉娅和赵洁珊、邵玉魁一样,是当时哈尔滨四大美女之一。70年代以后,电影《黑三角》也和瓦莉娅联系起来了,据说电影里的女特务就是以瓦莉娅为原型创作的。
    进看守所后的每一天都重复着一件事,接受审讯。公安人员给她一本俄文版、北京新华社编发的小册子,上面是有关国家对政治犯的政策。瓦莉娅仔细地看着那本小册子。她实在无法把自己的过去和上面写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但是,她无法表明自己的清白。
    “我能怎么办?”瓦莉娅一次次问自己。她感到绝望。她想起王维嘉,想起那次他在她家的院子里,割颈自杀的事情,想起了溅在自己身上那带着体温的鲜血。那惨烈的情景,勾起了她自杀的念头,那是惟一能洗请自己的方式。可是看守所里没有能致死的机会和工具,两个女青年还时时刻刻盯着她。
    在一轮轮的审讯中,一个个对立的怒目和叫喊中,瓦莉娅已经变得很冷静了。她在想着怎样解脱这种说不清的纠缠。
    瓦莉娅看见了桌子上的水杯,它是易碎的。
    生命也是易碎的。
    瓦莉娅趁人不注意,抓起水杯,砸碎。迅速拿起玻璃碎片,把它放在脖子上,一抹……
    但她没有这样的机会。机警的公安是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的。她的手臂被猛地击了一下,杯子的碎片被打落了。
    五个月后,作为重大案件的政治犯,她被关押到省公安厅监狱,在那里呆了十年。

    汉语全是在监狱里学的

    对瓦莉娅的审讯是件头痛的事,每次审讯都颇费一番折腾。她不懂汉语,审讯员和她交流全靠翻译,审讯进行得像蜗牛爬行一样。
    一次提审她时,一位处长突然不耐烦地说:“哎呀,提审你太麻烦了,你干脆学汉语吧。”翻译立刻把这个意思告诉了她。
    瓦莉娅愉快地点着头说:“行!我家里就有辞典,俄汉的、英汉的都有。”
    第二天,两本辞典就从她家里取来了。看守给她一张报纸,上面有一篇文章,写的是焦裕禄的事迹。她拿起辞典一边查找,一边记。那是一篇非常生动的文章,她很感兴趣。她想尽快知道里面的故事,急着把它读懂。所以,每天起床,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她就一头扎进了辞典里。
    这两本辞典,给她狱中的生活带来了丰盛的营养和快乐。她有很好的记忆力,也具备自学的能力。她抓紧一切时间记忆单词,很快她就把那篇焦裕禄的故事读完了。她说:“我从来没有读过这么感人的故事。在中国,还有这么好的人呢!

    她还阅读了毛主席的“老三篇”。

    有一天,门打开了。进来几个人,有些是领导。就听有人说:“站起来!老三篇背会了没有?”
    “背下来了!”
    瓦莉娅起劲地答应着,站在那里,精神抖擞地大声背起“老三篇”来。她叽里哇啦的声音非常认真,背得很起劲儿。那些人却听得你看我,我看你。他们绷着的脸松弛了下来。就听有人说:“行了,行了!一句也听不懂。背的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领导们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见有人摇头笑得厉害,她知道自己可能出了洋相。
    虽然瓦莉娅能读懂那些文字的意思,但是发音不准,字也写得不好看,没人能听懂看懂。她却仍然这样学下去了。
    监狱发给她一套四本毛泽东选集。她查阅辞典,她不会写,发音也不准确。但这并没有打消她学汉语的热情。在很短的时间里,把毛选通读了四遍。
    如今她微笑着,有些得意地对别人说:“汉语,我是在监狱里学的。” 

(编者按:瓦莉娅1975年刑满后被送至齐齐哈尔的劳改农场,1977年回到哈尔滨,1982年获得平反。如今,年逾80的她是快乐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