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莉儿可能去向:“思入风云变态中”

思入风云变态中”
——《三平斋夜语二集》读记
发布时间：2011-02-28 10:03 文章来源：北京日报 作者： 李乔 网络编辑:谢永利

《人生大格局——三平斋夜语二集》，九思著，北京出版社出版
九思先生曾著《三平斋夜语》（初集），流布坊间，甚得好评。今又读到他新版的《三平斋夜语二集》。此集新加了一个主题书名，曰《人生大格局》，标识出人生话题在集子中的分量。前后两书，俨成姊妹篇，血脉相连，又各有韵致。
读两书，特别是读了《夜语二集》后，几个常萦回脑际的问题，觉得豁然明了或增加了理解。例如，什么是“换骨夺胎法”、怎么看佛教对思考人生的作用、怎样理解“人生大格局”、思想的珍贵性等。述之如下。
一、“换骨夺胎法”
九思作《夜语》，大多篇章采用一种独特文体：先援引一段先哲精言，再生发出自铸的新言新意。此种写法，对前人自是一种深化，但主要还是表达己意，看似“接着说”，实质是“自己说”。这种极具匠心的写法，九思自云为“换骨夺胎法”。
考此法，实源自宋人黄庭坚。鉴于晚唐诗人读书少、乏技巧之弊，黄庭坚倡导多读书，多学韩愈、杜甫，倡导以故为新、变俗为雅，于是有“换骨夺胎”及“点石成金”之说。所谓“不易其意而造其语，谓之换骨法；窥其意而形容之，谓之夺胎法”。“换骨夺胎”四字，本于道教说法：吃了金丹，换去凡骨凡胎，便可羽化成仙。
九思显然是熟悉文学史，且深谙此法的，他借古人酒杯，倾入自酿的美酒，写出了新意盎然的《夜语》。
且看《夜语二集》之《治心药》：
清·曾国藩《家书》云：“治心，以‘广大’二字为药；治身，以‘不药’二字为药。”治政，以“亲民”二字为药；治吏，以“清慎”二字为药；治家，以“勤敬”二字为药；治学，以“持恒”二字为药；治欲，以“息机”二字为药；治狭，以“容忍”二字为药；治嗔，以“淡泊”二字为药；治争，以“谦退”二字为药。
先引曾氏二语，随之生发自己的精辟新见。表面看是接续曾国藩，实际是表达自己的见解。
使用“换骨夺胎法”有一前提条件，必须胸罗万卷。先哲的精言，往往藏于文献的字缝里，只有披沙才能获金，所以书读少了是不行的。九思是一位坐拥书城的饱读之士，他完全有条件用“换骨夺胎法”著文。
九思以此法著文，透出他对国学的珍重，也显现出他的旧学根底。他征引的文献，经史子集、野乘杂抄、诗词说部、清言官箴，林林总总，像是把中华古文化的百卉千葩捧到我们目前。
以此法著文，九思实际也是在做国学的传承和普及工作。据我观察，九思很有一点国学兴衰，匹夫有责的心胸。他曾说，“国学当与国人同在”，这就把国学当做国人的性命来看了。
二、《夜语》中的佛理
九思在谈论做事做官做人的原则时，常引用佛典和佛学大师的话，常以佛语佛理做论说的由头或根据，这成了九思表达思想的一个法门。
《夜语二集》之《立身处世》云：
星云大师说：“知己、律己，是立身处世之要道；容他、助他，是人际相处之良津。”读书、藏书，是博闻广识之蹊径；亲民、惠民，是为官从政之正路；修心、养心，是清平明达之坦途；缄默、守默，是慎行自察之契机；知忍、善忍，是涵养冲虚之履步。
星云大师是在用佛理教给僧俗两界的人们怎样立身处世，接人待物。九思拈出其中的佛理精髓，加以申说，延展和升华了星云大师的思想。
这种援入佛教元素的文章作法，应该说是颇有创意和魅力的。但也听到一位读者质疑：这样用佛教来教育人合适吗？宗教可是“人民的鸦片”呀！
这显然是对佛教文化了解不多，对马克思论宗教的“鸦片说”也没弄清原义。对此，姑不置辩，还是看看先哲是怎么看待佛教文化的。
恩格斯说过，辩证思维是人类的高级思维，佛教的辩证法思想就属于这种高级思维。梁启超认为佛学“广矣！大矣！深矣！微矣！”章太炎说，“佛教最恨君权”，“佛教最重平等”，道出佛教与民权观念，与近代平等观念的契合。
鲁迅的思想，佛理（别择后的佛理）是营养源之一。他赞赏舍身求法的玄奘是中国人的脊梁。他的名言，“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导源于佛教的菩萨精神。他肯定佛教对解决人生问题的参考作用，说：“释迦牟尼真是大哲。我平常对人生有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而他居然大部分已明白启示了。”但鲁迅并不信佛，也反对神化佛教。
吸纳佛教精华而用之，是先哲们高明的识见。九思继承了这种识见，将释氏大哲“明白启示了”的道理，当做自己思考和议论人生问题的理论参考之一。这往高一点说，是步履了鲁迅先生的路子。读读九思那些蕴涵佛理的精言，特别是关于解决人生难题的内容，对于意图构筑自己人生大格局的朋友来说，当是一份有益的参考。佛教不是鸦片（鸦片既是药品，也是毒品，但国人多只认鸦片是毒品），佛理大有可观，宗教精华完全可以为精神文明助力。关键是看“拿来”者的本领。九思是有这种本领的人。
三、人生当有大格局
书名“人生大格局”几个字，出自《夜语二集》首篇的题目——《人生当有大格局》。这个题目，实是一个人生哲学的命题，是九思对“人生该怎样过”的一个回答。将此命题用作书名，可见九思对它的看重。
格局者，式样、规模与境界也。何为人生大格局？怎样才能锻造出人生大格局？《夜语二集》之《人生当有大格局》云：
星云大师、刘长乐著《修好这颗心》说：“格局是一种志向。大格局会把人带入一个努力向上的全新境界。”大格局之人，志向远、境界新、底蕴厚、胸襟宽。成功自志向中来，智慧自境界中来，助力自胸襟中来。大付出才有大天地，大作为才有大格局。
志向、境界、底蕴、胸襟，此四词四目，我视之为这段小议的“文眼”，更视其为人生之大天地、大作为、大格局的四根支柱。我想，这段警语，是惟具有大气度且善于思考的“奋斗过来人”才能说得出的，而决非庸人闲客所能生造。听说这段小议用手机发出后，和者、赞者甚众，可见浸入人心矣。
《夜语二集》有不少篇目，虽无“人生格局”的字样，谈的却实际是这个问题。这些内容，可以视之为“人生当有大格局”这一总命题的分述。例如，《真精神》有这样几句：
为政从大处着眼，如登高望远，才是一种真识见；做事从小处着手，似瀚海拾贝，才是一番真作为。
这是在说，从政者要想有人生大格局，一定要“大处着眼，小处着手”，既要有宏远的眼光，又能干琐细的事情。说的是从政，实际具有普遍意义。试观各界各业那些轰轰烈烈地度过平生的人物，哪个不是既昂首看远，又埋头做事的人呢？
“人生当有大格局”，九思的这句警语，既能激起有志者以至庸夫闻鸡起舞，奋发向上，也会引发人们对自己的往昔做严肃深沉的反思。
四、“思入风云变态中”
南怀瑾先生为《三平斋夜语》题词：“虽曰小品，大有可观。昔人有言，‘思入风云变态中’，其此之谓也。”这是借古语夸赞《夜语》虽短小却富有思想。
思想，是人类文化的珍稀品。任何文字，思想都是重要的，而议论性文字，思想更是第一位重要。《三平斋夜语》之受好评，归根到底是靠思想取胜。其思想既精且博，可追古之清言家，而所言所论之牵系天下利病，正可用“思入风云变态中”状之。
我臧否文章，首重思想，再看文字，评人亦甚重思想。义理、考据、辞章，我先看义理之高下。古人讲“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我尤看重立言，言就是思想。毛泽东《讲堂录》云：有办事之人，有传教之人，前者如诸葛武侯范希文，后者如孔孟朱陆王阳明。又云：帝王一代帝王，圣贤百代帝王。传教之人和圣贤，都是思想高明之人，故对后世影响尤大。我赞《夜语》，首先赞它有思想。
九思是深知思想的珍贵性的。他以古语“九思”为笔名，谅非偶然。他写《夜语》，大半功夫都下在了锻造思想上，推敲文辞之美倒在其次。南怀瑾当然也看重思想，题词“思入风云变态中”可证。
我国民众，历来崇尚实用，较之德意志等擅长思考、爱好哲学的民族，稍乏“善思”的品性，这不利于民族素质的提升。读读《三平斋夜语》一类书，对于养成“善思”的品性，肯定是会有好处的。
作于兔年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