荟生活微信关注有钱拿:范曾:梵高的坟茔 - 精短美文 - 语文星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30 03:35:55
冬天来到了巴黎,寒风料峭,木叶尽脱。洗尽铅华后的巴黎,少了点艳丽,多了些庄严。顺着塞纳河西北行,更是一片冬天的萧瑟。我们驱车向瓦兹河上的欧维尔城疾驶,去瞻仰我心灵深处的艺术殉道者梵高的遗踪。
    欧维尔实际上是一座距离巴黎三十五公里的小镇,镇上惟一的萨都(大宅院之译音),是昔日贵胃的宽邸,阔大而巍峨。在萨都的平台上远望,平林漠漠,轻雾朦胧。只有闪光的瓦兹河不舍昼夜地流淌。一百年前这儿还是纯朴的村庄,生活状貌和巴黎大异其趣。那时巴黎开始有了地下铁路,马路上驰行着方头笨脑的汽车,而辚辚马车声依旧在巴黎唤醒昔日的梦境。那儿有的是智慧深邃的贤哲、风华婉转的艺人,美女们在宴会上、在沙龙里光艳照坐;鲜花在园圃中、市肆上幽香袭人。那时一个充满了智慧、豪情和诗意,也充满了虚荣、狡黠和鄙俗的社会。巴黎的艺术家们风云际会,大展身手,其中佼佼者,浮动在社会之上,成为熠熠生辉的明星。然而造物不公,它造就了一些更卓绝的天才,却不相应地造就能欣赏他的观众。要等到这些天才死了很多年以后,评论家才象天文学家发现新星一样仰望他、赞叹他。梵高,这位荷兰籍的天生奇才一百年前来到法兰西后等待他的是贫困和饥饿,他背着简陋的画具和破旧的行囊,远离这座他同样迷恋的巴黎城。我们来到镇上的一座小客栈,这儿便是梵高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的居停。楼下是饭厅,楼上有两间客房。一间六平方米,没有窗户,只有大可盈尺的一扇天窗,也没有壁柜,阴暗而潮湿,住着绝境中的梵高。隔壁一间八平方米,稍显宽敞,有一扇窗户,还有一个壁橱,住着穷困的荷兰画家歇尔启格。今天他已以自己卓越的才华载入青史,然而他当时同样被社会所忘却。梵高的屋中只能放置一张小床和一张破椅,他根本无法在室内作画。于是苍苍穹庐,恢恢大地便是他的画室。没有钱雇模特儿,他只好对着镜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画自画像。客栈的主人有着乡下人的朴厚,梵高每天花三块五角法郎便可食宿。梵高为人质实和蔼,加上法国人自古以来普遍的对艺术家的垂青,梵高和店主关系似乎很和睦,甚至店主13岁的女儿阿德丽娜三次给梵高当模特儿。1954年她还以高龄健在,在她回忆道:“文先生(梵高的名字)只在中午回来吃一餐饭,十分简单,绝不点菜,我们都很敬重他。”
    在欧维尔,梵高留下了他最后的杰作之一:《欧维尔教堂》。教堂外边竖着一块牌子,挂着这幅画的复制品,精通法文的杨起先生告诉我,这上面有诗人题句:“于大师杰构中,请君深悟梵高生前心灵最后留下一字——上帝。”
    在欧维尔,至爱的友人高更因误会,与他大吵一次离去,从此音书顿杳,留下的是寂寞、困顿和社会对他的冷漠。梵高一生卖不出一张画,即使当时已经在巴黎渐渐成气候的雷诺阿、莫奈、莫利索的拍卖会,也累遭败绩,引起了一阵阵布尔乔亚们的嘲笑、评论家们的诟骂。人们根本不知道梵高,也就是他连被嘲笑和诟骂的资格也没有。在人生的道路上没有比被弃置不顾、被彻底忘却更痛苦的了,那是冰冷阴潮的黑夜、是狭窄深陷的冰窖,那是与死比邻的生。梵高爱叼烟斗,抽的是粗劣廉价的烟草,他曾在一张画上描写了一个最粗糙的木椅,在破烂的藤坐上放着他的烟斗和一张纸包的些许烟草,他似乎象我们唱出了一首凄凉的身世之歌,一如这烟斗中袅袅的轻烟在人间消失,无影无踪。
    一个伟大的天才,当他无法知道自己的艺术具有无限的生命,会永恒地受人热爱的时候,形骸之暂寓人世,那是毫无意义的。艺术既不能提供面包,那就要需要面包的艺术家速朽,而自裁便是最简洁的方式。梵高拿起了手枪,走到萨都的草坪,向心窝射了一枪,他在华贵的建筑前对这不平的社会用生命作一次壮烈的抗议。然而他没有倒下,一路流淌着鲜血回到他的卧室,他呻吟流泪,无法说话,只有一声声凄惨的呻吟。据说天鹅之死都选择朝暾初上的清晨,它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地吟哦,向自己曾用美奂的羽翼装点的自然告别。而梵高,这一百年后将用他无量光焰烛照混浊世界的伟大天才,他弥留之际的歌却是这般凄厉惨烈。他死在深爱他的弟弟德奥的怀抱中。梵高一生寡于郊游,在他遗体旁的只有他的好朋友、穷苦的医生加歇和画家歇尔启格。神父拒绝为自杀者作弥撒,甚至教堂不给灵车送葬,只有在附近的梅里小镇借来一辆破旧的灵车将梵高遗体送到墓地。他的弟弟德奥为了慰藉他的对艺术以生命与之的兄长,曾和另一个朋友合作仅仅以几十法郎买过梵高一张画,然而今天这一点点光明和温馨也深埋在梵高心灵、深埋在这最简单的坟茔之中了。梵高生前曾有一封信致他亲爱的弟弟,心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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