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图大师如何标注角度:谁在说谎？

马英九 Vs. 南方朔

 

 「马总统到底有没有介入吴淑珍的免入监案，今年二月七日的台湾《壹周刊》第五○二期即做了独家报导，称『府院高层定调，马英九指示吴淑珍免入监』…    　对《壹周刊》的这项报导，我曾做了查证，发现该刊所说大体属实，它并没有杜撰新闻。意思就是说，马总统宣称他没有介入扁嫂这起个案，乃是在说谎。而且是很严重的大谎。」…
－「南方朔观点－马总统有没有介入吴淑珍拒收案？」／中国时报、2011.2.22

「壹周刊之报导绝非事实，矫正署执行吴淑珍女士徒刑案完全秉持依法、公正、客观、尊重专业处理，绝非壹周刊报导『铺排一出已写好的戏码』云云，特此澄清。」
－「阿珍免入监」澄清稿／法务部矫正署、2011.2.22

苏俊宾(国民党文传会主委)：「南方朔虽说自己已经查证该报导，却没有说明查证细节，就以此断定总统说谎，如此严肃的指控又欠缺左证，显然太过武断」、「南方朔毫无根据的推论，实与资深媒体评论者应具备的基本素养相去甚远…以媒体公器，无端严重指控，期待树立理性与廉能政府的民众都不能接受。」
－「珍免入监马介入？ 苏俊宾：没根据　南方朔：有查证」／中国时报、2011.2.23

　南方朔是望重四方的意见领袖，马英九则是执政的最高领袖，当南方朔指马英九说了一个「很严重的大谎」时，台湾社会应该相信谁？

　这件事不可小觑！

　不管马英九过去说过多少遍不选台北市长，以及选上总统后不兼任国民党主席，毕竟当时他不是「总统」；如今马英九已贵为「总统」，如果「总统」说谎，影响何其重大，如果事实真相确如南方朔所查证「大体属实」，则马英九只有下台一途，何能继续恋栈权位、大言夸谈所谓「最高道德标准」？！

　在南方朔「马总统有没有介入吴淑珍拒收案？」一文刊登后，从总统府以降的国家机器，立即展开全面的澄清、消毒与攻击、围剿，文词火爆、声色俱厉；一时之间，南方朔竟似成为马政府「不是朋友、就是敌人」的头号战犯！

　明显可见，在这场「马英九 Vs. 南方朔：谁在说谎？」的战争中，南方朔就只是一个人，但马英九却拥有整个国家机器，动员的力量铺天盖地；南方朔以「一人敌一国」，形势上，一开场就是一场不成比例的战争；问题是，事实真相只有一个，与事实真相有关的东西，不是诸如「总统」的身分地位，也不是「官大学问大」，而是人的知识专业与良知。

　其实，从已发生的中外案例显示，即使是民主国家的「总统」，「说谎」者比比皆是；最高阶的「说谎」是基于国家安全与利益考虑，最低阶的「说谎」则是基于个人权位与私利；然而，最差的一种「说谎」，已与事实真相无关，而是不断地抛出风向球、时时测试选民对诚信与道德底线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会出现这种等级的「说谎」，正如南方朔所言是出于「领导者心中缺乏价值和理想，一天到晚看风向治国」。可惜南方朔只分析到此，如果更进一步检视，会发现情形与国民党文传会主委苏俊宾具名发布的澄清稿有关，只是结果刚好相反。

　苏俊宾说，「马英九总统一向恪遵宪法，坚守权力分立原则…正所谓『风行草偃』，严格自律要求，才能对公务员与社会起潜移默化之效」；然而，如果从南方朔的分析角度，却是由于「领导者心中缺乏价值和理想」，「风行草偃」的结果，对充斥「等因奉此」的官僚酱缸文化发挥了「潜移默化之效」，于是大家习于看「风向」办事、酖溺于一起过「泄沓讲空话混日子的美好时光」。

　如果就「风行草偃」、「潜移默化」的综合效果而言，最明显的是台湾二次「政党轮替」前后所出现的「昨非今是」。在陈水扁的民进党政府时期，国民党就像是一个大「说谎」集团，但等到国民党上台，民进党时期的一切又都错了。

　说来说去，总结一个字：「官」字二个口！有时信不信由你，有时则由不得你。不过，针对这个问题，有几件事必须厘清：

　一，「扁嫂吴淑珍是否入监服刑」与「马英九是否介入」，虽然存在着因果关系，但本质上却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扁嫂吴淑珍是否入监服刑」属于技术层次，而「马英九是否介入」则属政治问题；技术层次不妨交给专业处理，重点是政治是否介入，尤其是，台湾官场一向「眼睛长在头顶」看「风向」办事，这算不算是一种介入？

　二，南方朔说，经他查证《壹周刊》的报导「大体属实」，但苏俊宾则指南方朔以「没有说明查证细节」、「毫无根据的推论」断定「总统」说谎，「实与资深媒体评论者应具备的基本素养相去甚远」；尤其是，苏俊宾指南方朔「以媒体公器，无端严重指控」，对于「期待树立理性与廉能政府的民众都不能接受。」

　我的简单看法是：

　首先，所谓「资深媒体评论者应具备的基本素养」，这部份不必、不能或根本没有能力由马英九、总统府或国民党来定义，因为不管是人或政党，都是相对被监督、评论的对象；基本上，凡符合官方与政党定义的所谓「资深媒体评论者应具备的基本素养」，通常是政治传声筒与媒体傀儡，这也是为什么健全的民主政治一定要「党政军退出媒体」的原因；

　其次，所谓「以媒体公器，无端严重指控，期待树立理性与廉能政府的民众都不能接受」的论断，用苏俊宾的话是「显然太过武断」，而动员党政机器围剿南方朔一人，等于也是以「国家公器」遂行指控；另外，「民众都不能接受」的话语，也太过武断，这部份最好留给社会公评，人民自会判断，从马英九以降大可不必扣上「期待树立理性与廉能政府」的大帽替民众作出决定；

　最后，苏俊宾指南方朔「没有说明查证细节，就以此断定总统说谎，如此严肃的指控又欠缺左证，显然太过武断」；南方朔有必要提出符合马英九要求的「查证细节」吗？

　理论上，如果马英九没有「说谎」，而南方朔也坚持「自己的文章经过查证，并没有错」，则为了查证谁在「说谎」，最好的方法是诉诸司法途径，由法庭要求南方朔供出「查证细节」，但这涉及两个现实层次：

　一，一旦南方朔坦白交待出他的「查证细节」──包括来源、对象与内容等，南方朔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公信力，将自此从地球上消失；

　二，如果南方朔真的坦白交待出他的「查证细节」以佐证他所查证的「大体属实」，则「说谎」的马英九将如何自处？是根据「最高道德标准」断然下台，或顾左右而言他？

　实务上，马英九一旦把「说谎」事件告上法庭，对马政府将具有高风险，要嘛毁掉一位望重台湾的公共知识分子，要嘛就是因「说谎」属实而面临下台压力；当然，最简单的选择是，发新闻稿澄清、痛批，动员名嘴投书、上电视消毒，然后静待船过水无痕。只是如此一来，又落入南方朔所批评的：

　－「马英九领导下的国民党，一贯作风就是，如果媒体写了，群众没有反应，就相应不理；等到事情闹大，就一律否认。领导者心中缺乏价值和理想，一天到晚看风向治国」…

　2004年3月大选时，阿扁身上出现神奇的「二颗子弹」，败选的泛蓝群众哭喊「没有真相，没有总统」；六年过去了，「总统」已换成马英九，但到现在还是没有「真相」。时至今日，「真相」离台湾似乎愈来愈远，而人们也逐渐习惯于「没有真相，但有总统」的新时代。